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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中理学渊源考
李先生说人心中大叚恶念却易制伏最是那不大段计利害乍往乍来底念宪相续不断难为驱除今看得来是如此
或问近见廖子晦言今年见先生问延平先生静坐之说先生颇不以为然不知如何曰这事难说静坐理会道理是不妨只是讨要静坐则不可理会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今人都是讨静坐以省事则不可尝见李先生说旧见罗先生说春秋某心尝疑之以今观之是如此盖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须静方看得出所谓静坐只是打迭得心下无事则道理始出道理既出心下愈明静矣
行夫问李先生谓常存此心勿为事物所胜先生答之(云云)顷之复曰李先生涵养得自是别真所谓不为事物所胜者古人云终日无疾言遽色他真个是如此寻常人去近处必徐行出逺处行必稍急先生去近处也如此出逺处亦只如此寻常人呌一人呌之一二声不至则声必厉先生呌之不至声不加于前也又如坐处壁间有字某毎常亦湏起头一看若先生则不然方其坐时固不看也若是欲看则必起就壁下视之其不为事物所胜大率若此常闻先生后生时极豪迈一饮必数十杯醉则好驰马一骤三二十里不回后来却收拾得恁地醇粹所以难及
问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状云终日危坐以验夫喜怒哀乐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所谓中者与伊川之说若不相似曰这处是旧日下得语太重今以伊川之语格之则其下工夫处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静得极了便自见得是有个觉处不似别人今终日危坐只是且收敛在此胜如奔驰若一向如此又似坐禅入定
淳问延平欲扵未发之前观其气象此与杨氏体验扵未发之前者异同如何曰这个亦有些病那体验字是有个思量了便是已发若观时恁着意看便也是已发问此体验是着意观只恁平常否曰此亦是以不观观之
或问延平先生何故验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而求所谓中曰只是要见气象陈后之曰持字良久亦可见未发气象曰延平即是此意若一向这里又差从释氏去李先生云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尽事亲之道共为子职不见父母之非而已昔罗先生语此二句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
不以道得富贵不处不以道得贫贱不去是说处这事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是主宰处终食造次颠沛是操存处李先生说得好
旧曽问李先生颜子非助我者处李先生云颜子扵圣人根本有黙契处不假枝叶之助也如子夏乃枝叶之助
问洒扫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者如何曰所以然者亦只是理也惟穷理则自知其皆一致此理惟延平之说在(或问格物中)与伊川差合虽不显言其穷理而皆体此意吾与回言终日章集注载李先生之说甚分明
问李先生谓颜子扵圣人体段已具体叚二字莫只是言个模様否曰然
孟子养气一章李先生曰配是衬贴起来又曰若说道衬贴却是两物气与道义只是一滚发出来后来思之一滚发出来说得道理好衬贴字却说得配字极亲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熹旧日理会道理亦有此病后见李先生说病去圣经中求义遂刻意经学推见实理始信前日诸人之误也
李先生说一步是一步如说仁者其言也讱熹当时为之语云圣人如天覆万物(云云)李曰不要如是广说湏穷其言也讱前头如何要得一进步处
必有事焉由此可至君子三变改过迁善由此可至所过者化李先生说
熹旧见李先生时说得无限道理也曽去学禅李先生云汝恁地悬空理会得许多而面前事却又理会不得道亦无幽妙只在日用间着实做工夫处理会便自见得后来方晓得他说故今日不至无理会耳
李先生尝云人之念虑若是于显然过恶萌动此却易见易除却怕扵匹似间底事爆起来纒绕思念将去不能除此尤害事
延平先生尝言道理湏是日中理会夜里却去静坐地思量方始有得熹依此说去做真个是不同
李先生云书不要点看得更好
李先生言事虽纷纭须还我处置
熹少时亦曽学禅只李先生极言其不是后来考究毕竟佛学无是处
李先生当时说学已有许多意思只为说敬字不分明所以许多时无捉摸处
辟佛者皆以义利辩之此是第二义及见李先生之言初亦信未及且理会学问看如何后渐见其非
李先生说横渠说不湏看非是不是只是恐先入了费力向时诸前辈毎人各是一般说话后见李先生较说得有下落说得较缜宻
仁字心字亦湏畧有分别始得记得李先生说孟子言仁人心也不是将心训仁字此说最有味试思之
吕与叔论民可使由之处意思极好昔侍李先生论近世儒佛杂学之弊因引其说先生亦深然之凡百但以此等意思存之便自平实
李文名侗师事罗仲素先生罗尝见伊川后卒业龟山之门深见称许其弃后学久矣李文独深得其阃奥经学纯明涵养精粹延平士人甚尊事之请以为郡学正虽不复应举而温谦悫厚人与之处久而不见其涯郁然君子人也先子与之游数十年道谊之契甚深
中和二字皆道之体用旧闻李先生论此最详后来所见不同遂不复致思今乃知其为人深切然恨己不能尽记其曲折矣如云人固有无所喜怒哀乐之时然谓之未发则不可言无主也又云致字如致师之致又如先言慎独然后及中和此意亦尝言之但当时既不领畧后来又不深思遂成蹉过孤负此翁耳
熹记顷年汪端明说沈元用问尹和靖伊川先生易传何处最切要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后举问李先生先生曰尹说固好然湏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处方始说得此话若学者未曽子细理会便与他如此说岂不误他余闻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无实全不济事自此读书益加详细
熹自延平逝去学问无分寸之进汩汩度日无朋友之助未知终何所归宿春秋工夫未及下手而先生弃去然尝畧闻其一二以为春秋一事各是发明一例如看风水移步换形但以今人之心求圣人之意未到圣人洒然处不能无失耳此亦可见先生发明之大旨也
李先生曰受形天地各有定数治乱穷通断非人力惟当守吾之正而已然而爱身明道修已俟时则不可一日忘于心此圣贤传心之要法或者放肆自佚惟责之人不责之已非也
李先生曰阴阳之精散而万物得之凡丽扵天附扵地列扵天地之两间聚有类分有群生者形者色者莫不分系于阴阳
又曰阳以燥为性以奇为数以刚为体其为气炎其为形圎浮而明动而吐皆物扵阳者也阴以湿为性以耦为数以柔为体其为气凉其为形方沈而晦静而翕皆物扵阴者也
李先生曰动静真伪善恶皆对而言之是世之所谓动静真伪善恶非性之所谓动静真伪善恶也惟求静于未始有动之先而性之静可见矣求真于未始有伪之先而性之真可见矣求善扵未始有恶之先而性之善可见矣
李先生曰虚一而静心方实则物乗之物乗之则动心方动则气乗之气乗之则惑惑斯不一矣则喜怒哀乐皆不中节矣
思索义理到纷乱窒塞处湏是一切扫去放教胸中空荡荡地了却举起一看便自觉得有下落处向见李先生曽如此说来今日方真实验得
旧见李先生说理会文字须令一件融释了后方便理会一件融释二字下得极好此亦伊川所谓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格得多后自脱然有贯通处此亦是他真曽经厯来便得如此分明今若一件未能融释而又欲理会一件则第二件又不了推之万事事事不了何益
人若着些利害便不免开口告人却与不学之人何异向见李先生说若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难有大不可堪者以自比则亦可以少安矣始者甚卑其说以为何至如此后来临事却觉有得力处不可忽也昔闻延平先生之敎以为为学之初且当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凡遇一事即当且就此事反复推寻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释脱落然后循序少进而别穷一事如此既久积累之多胸中自当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也详味此言虽其规模之大条理之密若不逮于程子然其工夫之渐次意味之深切则有非他说所能及者惟尝实用力于此者为能有以识之未易以口舌争也(格庵赵氏曰程子言若一事穷未得且别穷一事延平则言且就一事推寻待其融释脱落然后另穷一事其言不同葢程子以人心各有明处有暗处若就明处推去则易为力非为一事未穷得而可贰以二参以三也若延平则专为不能主一者之戒)
李先生居处有常不作费力事所居狭隘屋宇卑小及子弟渐长逐间接起又接起厅屋亦有小书屋然甚齐整潇洒安物皆有常处其制行不异于人亦常为任希纯敎授延入学作职事居常无甚异同頺如也真得龟山法门亦尝议龟山之失
李先生不著书不作文頺然若一田夫野老
正蒙知言李先生极不要人传冩及看旧尝看正蒙李甚不许然李终是短于辨论邪正葢皆不可无无之即是少博学详说工夫也
李先生之学云常在目前只在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便自然常存颜子非礼勿视听言动正是如此
熹初师屏山籍溪自见于此道未有所得乃见延平
熹赴同安任时年二十四五矣始见李先生曽与他说禅李先生只说不是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再三质问李先生为人简重却不甚会说只敎看圣贤言语熹意中道禅亦自在且将圣人书来读日复一日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回看释氏之说渐渐破绽鏬漏百出
李先生云頼天之灵常在目前如此安得不进盖李先生为黙坐澄心之学持守得固龟山之学以身体之以心验之从容自得于燕闲静一之中李先生之学出于龟山源流是如此
李先生敎学者于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之气象为如何伊川谓即思即是已发道夫谓李先生之言主于体认程先生之言专在涵养其大要实相表里
旧见李先生常说少从师友幸有所闻中间无讲习之助几成废坠然頼天之灵此个道理只常在心目间未尝敢忘此可见其持守之功矣然则所见安得而不精所养安得而不熟邪
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恐非延平先生本意此说甚善大扺此个地位乃是见识分明涵养纯熟之效从真实积累功用中来不是一旦牵强着力做得洒落两字本是黄太史语后来延平先生拈出亦是且要学者识个深造自得底气象以自考其所得之浅深
熹蚤从延平李先生学受中庸之书求喜怒哀乐未发之旨未达而先生没闻张敬夫得衡山胡氏学则往从而问焉敬夫告余以所闻亦未之省也暇日检故书得当时往还书藁一编题曰中和旧说独恨不得奉而质诸李氏之门然以先生之所已言者推之知其所未言者其或不逺矣
熹生十有四年而先君子弃诸孤遗命来学于籍溪胡公先生草堂屏山二刘先生之门先生饮食敎诲之皆无不至而屏山独尝字而祝之曰木晦于根舂容华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后事延平李先生先生所以敎熹者葢不异乎三先生之说而其所谓晦者则犹屏山之志也
通书者濓溪夫子之所作也熹自蚤岁即幸得其遗编而伏读之初葢茫然不知其所谓而甚或不能以句壮岁获游延平先生之门然后始得闻其说之一二比年以来潜玩既久乃若粗有得焉
往年误欲作文近年颇觉非力所及遂已罢去不复留情其间颇觉省事讲学近见延平李先生始畧窥门户而疾病乗之未知终得从事于斯否耳大概此事以涵养本原为先讲论经旨特以辅此而已
李先生意只是要得学者静中有个主宰存养处
李先生敎人大扺令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
附录
罗先生与陈黙堂书曰承喻圣道甚微有能于后生中得一个半个可以与闻于此庶几传者愈广吾道不孤又何难之不易也从彦闻尊兄此言犹着意询访近有后生李愿中者向道甚鋭曽以书求敎趋向大扺近正谩录其书并从彦所作小诗呈左右未知以为然否(勉李愿中诗五首已见罗豫章先生集)
陈渊答李先生书云仲素晦迹求志人罕知者吾友独能自拔流俗而师尊之其为识虑岂浅浅者所能窥测圣学无穷得其门者或寡况堂奥乎孔子之门从游者三千独得颜子为殆庶又不幸短命道之难也如此
文公强志博见凌高厉空自受学于李先生退然如将弗胜于是敛华就实反博归约
文公学靡常师出入于经传泛滥于释老自受学于李先生洞明道要顿悟异学之非专精致诚剖微穷深昼夜不懈至忘寝食而道统之传始有所归矣
文公常言自见李先生为学始就平实乃知向日从事于释老之说皆非
延平于韦斋为同门友先生归自同安不逺数百里徒歩往从之延平称之曰乐善好义鲜与伦比又曰颕悟絶人力行可畏其所论难体认切至自是从游累年精思实体而学之所造者益深矣
罗博文云延平先生之传乃某伯祖仲素先生之道河洛之学源流深逺
陈渊语孟师说跋有曰孟子饥者甘食渇者甘饮与人能无以饥渇之害为心害则不及人不为忧矣仲素思之累日疏其义以呈龟山龟山云此说甚善但更于心害上一着猛省留意则可以入道矣今日李君愿中以其遗书质予其格言要论自为一家之书阅其学益进诵其言益可喜信乎自心害而去之也自仲素之亡传此书者絶少非愿中有志于吾道其能用心如此专乎刘将孙跋豫章藁曰考亭朱氏出延平李氏延平李氏出豫章罗氏今朱氏之书满天下延平豫章之遗言绪论未有闻者将孙一来延平适兵革之后慨然求之耆旧间久乃得延平答问其词语浑朴皆当以三隅反者且自谓不能发挥以文又久之得豫章家集又非延平比愚于是益信二先生之所以上接伊洛而下开考亭者初不在于言也(按豫章集此跋后有元贞第二春廿有二日庐陵后学刘将孙手书 刘公系延平敎授也)
李先生行状节录
初龟山先生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甚众然语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如罗公者葢一人而已先生既从之学诵讲之余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何如而求所谓中者若是者葢久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乎是也葢天下之理无不由是而出既得其本则凡出于此者虽品节万殊曲折万变莫不该摄洞贯以次融释而各有条理如川流脉络之不可乱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细而品类之所以化育以至于经训之微言日用之小物折之于此无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养益熟精明纯一触处洞然泛应曲酬发必中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