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耆献类征选编

  命岳每与王大臣廷辨国事,侃侃无所挠。语闻,圣祖为动容。寻以议狱不当,坐谪官。康熙六年夏,畿辅大旱,诏求直言。命岳自伤身在事外,犹草「民间利害」,讽有心者入告。
  尝以天子冲龄,万几之暇,宜披览古今以为法戒;乃录夏、商、周以来至元、明故实,名曰「千秋宝盐」。书既成,未及上,遽卒;年五十有九。卒后,朝士寻味其遗言,辄咨嗟太息;比之汲黯、田锡。有「耻躬堂文集」二十卷,「读易杂卦」、「牖中天」及「读诗杂记」附焉。
  ——右「文献征存录」,钱林撰。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一百三十四(「谏臣」二「补录」)。
  赵廷臣
  赵延臣,汉军镶黄旗人。世祖章皇帝顺治二年,由贡生授江南山阳县知县;迁江宁府江防同知。因催征逾限,罢职。
  十年,大学士洪承畴赴湖广经略军务,奏荐廷臣清干素着,请饬随往军营委用;得旨俞允。十一年,授湖广分巡下湖南道。十三年,调本省督粮道。十五年,随大兵定贵州,遂授贵州巡抚。明年,擢云贵总督。先是,土贼冯天裕等窜伏山寨,句结亡命,陷湄潭、犯瓮安;至是,廷臣调思南、平越、遵义、偏桥诸路兵击破贼营,斩天裕及伪总兵冉宗孝等。疏言:『贵州古称鬼方,自城市而外,四顾皆苗。虽种类不同,要皆专事斗杀;故驭之为难。臣以为教化无不可施之地,风俗无不可移之乡。请今后应袭土官年十三以上者,令入学习礼,由儒学起送承袭;其族属子弟愿入学读书者,亦许其仕进:则儒教日兴,而悍俗渐变。又,每遇岁终,土官各上其世次之籍于布政司、布政司上其籍于部,遇承袭时有争论者,按籍立辨;斯衅端预杜矣』。又奏:改马乃、曹滴诸土司为流官。复言:『黔省曩为寇踞,改卫为府、改所为县;纷更法令,民苦重役。今底定之后,应复旧制。滇省田土荒芜,当急招民开垦;其冲路各州、县,请以顺治十七年本省秋粮贷为春种之资』。会吴三桂以五象进献,上命停止送京;廷臣因疏请概停边贡,以省解送之劳。疏俱下部议行。寻以剿平土酋龙吉兆功,加兵部尚书。
  圣祖仁皇帝御极,调廷臣浙江总督;汇叙督垦云南荒田功,加太子少保。康熙二年,廷臣疏言:『浙江逋赋不清,由征解繁杂。请以「一条鞭」征收之法,即用为「一条鞭」起解之法;令各州、县随征随解,布政司察明注册,至为简便』。又请移海岛投诚官兵分插内地,杜贼人煽诱;定水师提、镇各营设兵之制,以备水战。杭、嘉、湖三府毗连太湖、泖湖,易于藏奸;请增造快号船,拨兵巡哨。部议俱从其请。时「海贼」郑成功死,廷臣招其党伪将军阮美、伪都督郑殷、伪侍郎蔡昌登等皆相继降;独伪兵部张煌言率众远遁。廷臣驰赴定海,与提督哈尔库、张杰定议,檄水师由宁、台、温三府出洋搜剿,斩贼六百余,降其伪副将陈栋;知煌言披缁窜伏海岛,廷臣选骁将徐元、张公午饰为僧人服,率健丁潜伏普陀山、朱家尖、芦花澳三路以伺,得贼船急击之,擒贼林生、陈满等,诱使言煌言窜处,即驾所获贼船,乘夜至悬山范澳,自山后潜入贼帐,擒煌言,获其伪敕印。奏入,得旨嘉奖;煌言伏诛。四年,疏请崇节俭以维风俗。又言:『用人宜宽小眚,请敕部分别罣误降革人员,量才录用以收得人之效』。又言:『驻防满洲收买民人,宜令地方官给与印契。并晓谕居邻,俾知某人卖身旗下;后或逃归有容留者,乃可坐其窝逃之罪』。事并下部议行。会部檄:各省流寓人责令回籍;廷臣疏言:『革职解任之员,应即令回籍;其身故而子孙愿留及流寓士民有丁口、田土已附版图者,听其自便』。得旨:『汉军速催回旗,余如所请』。五年,招降「海贼」郑锦之伪都督李顺等。六年闰四月,以病求罢;上慰留之。
  八年二月,卒于官;赐祭葬如「典礼」,諡「清献」,廕一子入监。
  ——右「国史馆本传」。
  公讳廷臣,字君邻;汉军镶黄旗人。顺治二年,以贡生授江南山阳知县;擢江宁府同知。
  九年,经略洪承畴率师入楚,题授分巡下湖南兵备道按察副使。十五年,从大兵平定贵州,即命巡抚其地;劝农蠲振、定赋兴学,革吏之贪横驿骚者。上疏言「治土司苗猓之法」曰:『贵州古称鬼方,自大路、城市外,四顾皆苗。其贵阳以东苗为伙,而铜苗九股为悍;其次为■〈犭革〉狫,曰■〈犭羊〉獚、曰八番子、曰土人、曰洞人、曰蛮人、曰冉家蛮,皆黔东苗属也。自贵阳而西罗罗为伙,而黑罗为悍;其次曰仲家、曰米家、曰蔡家、曰龙家、曰白罗,皆黔西苗属也。皆专事斗杀,不讲孝弟忠信;绝先王礼义之教、尚强淩众暴之习,其来旧矣。故驭苗者,往往急则用威,威激而叛;缓则用恩,恩滥而骄。稽古舜用干羽、汉武封夜郎、武侯纵孟获,非故宽之也,皆有深意存焉。盖教化无不可施之地,而风俗无不可移之乡。苗性至诈,而可以信孚;苗性至贪,而可以廉感。其梗路也,宜仿保甲之规;其劫杀也,宜立雕剿之法。赏罚之条必信,馈送之陋必革。凡此者,臣所当悉心力行,不敢赘陈。惟是圣主创大一统之业,乘此遐荒开辟之初,首明教化以端本始。其大者,莫如作养世禄。今后土官应袭年十三以上者,令入学习礼,由儒学起送承袭。其族属子弟愿入学读书者,听补廪科贡,与汉民一体仕进,使明知礼义之为利;则儒教日兴,而悍俗渐变矣。又莫如豫制土官。今土官私相传接,支系不明,争夺由起,酿成变乱。今后每遇岁终,令土官各上其世次之籍于布政司,布政司上其籍于部;其有争袭者,按籍立辨:斯方策既明,而衅端豫杜矣。此驭苗根本之图、折冲樽俎之计』。诏下部议行。
  明年,擢云贵总督;土贼冯天裕陷湄潭、犯瓮安,调兵击斩之。又,剿平土酋龙吉兆;叙功,加兵部尚书。吴三桂献象五,世祖命停止送京;公因疏请概停边贡以省解送之劳,世祖许之。
  调浙江总督。康熙初,以垦荒田功,加太子太保。疏请「定征粮之法」曰:『夫征粮之法,至不一矣。苟能寓抚字于催科,即百姓受基福。是故加意百姓之有司,必于催科致其殷懃;加意有司之督、抚,必于催科试其贤能。盖催科不扰,其余可知也;抑催科不扰,其余皆可不问也。今诚欲得其人与法而行之,戴星而作、秉烛而息,事事精察、户户详细:此以勤补拙之法可行也。流水红簿,必出亲手;甲乙完欠,毫忽经心:此不假手之法可行也。里有总欠、户有散欠,临比分别,洞若观火:此澄清完欠之法可行也。临比之时,按簿而稽:如欠多者赴比,自无受贿之私;欠少者应卯,必有卖放之弊:此禁绝大户避匿之法可行也。民无多力,数大多则交纳不及、限太勤则奔驰不遑,宜减卯而宽比,勿滥比而增卯:此留余力与民之法可行也。民无多积,分限而比,先见征、后带征:此用一缓二之法可行也。本省军需邻省协饷,解院项下约数先征;俸薪、工食可缓且缓,大凡存留可缓且缓:此分别先后之法可行也。急公好义,人情皆然;有司者止以箠楚为能,民安得不重利借债、减价卖产者乎!钱粮完而地方则坏矣。闻廉有司禁革火耗,月吉集士民而约之曰:但交正赋,勿添耗羡;天平不敢欺天,法马不敢违法。又禁绝差扰,城有歇保则禁之、乡有坐催则禁之;一酒一饭,无不为闾阎节省:人未有不交纳恐后者矣。遇良里殷户依月交纳、绅士大户尽数先交,或给扁额、或予奖励;相率而传,惟恐趋纳不勇矣。穷民小户,有榖帛而无售、有鸡豚而待市,或代为设法,或曲示变交;田父村叟感而流涕,因之相劝全完矣:此又催科而兼抚字之法可行也。夫征粮之能,存乎其人、不在乎法。然而不得其人而循法行之,亦得半之道也。又益之以精勤、兼之以明敏:实征册籍俱立实在户名,以杜诡卸;流水红簿俱送本府印发,以杜侵蚀;易知由单遍散穷山深榖,以杜横索。虽有顽户奸书,无所用其蠹伪:上裨国计、下苏民困,岂非吏治要务哉?臣于浙属见在立法通行,若催征得法之吏不稍示以劝勉,则钱粮全完、地方受福与钱粮虽完而地方暗坏之有司,又何所分别!伏恳敕部酌议:如有催科与抚字兼用、百姓无追呼之扰者,许督、抚题请奖励;如是,则催征之群吏敢不留心民瘼、推广皇上嘉惠元元之盛心哉』?公为政宽静,以度量胜,不为赫赫名;而决狱甚敏。有瞽者人屠者室,呼无人,窃其簝中钱而走。屠者追之;则搏膺而嘂曰:『天乎!彼欺吾瞽而夺吾钱乎』!公令投钱盎水中;见浮脂,以钱还屠者。有杀人者既诬服矣,公曰:『伤不及寸而刃盈尺,必冤也』!戒吏更求之,得真杀人者。夏大旱,山中人皆言魃至;丹颜、赤髯、绦衣冠,入门辄失财物。公笑曰:『非魃也』!令逻者伺之,遂获盗。
  先是,明鲁王朱以海自舟山奔金门,留其兵部尚书张煌言据海岛;连岁数入寇,为滨海患。公用降将徐元、张公午使为僧服,伏普陀山中,昼夜伺之。因击获煌言籴米舟,禽其卒,使为导;即驾所获舟夜至悬山范澳,潜自山后突入其帐,获煌言,海界以安。
  时钱滞不行;公疏曰:『夫钱患铸不如式则不行,而今日之钱体质未尝不坚好、轮郭未尝不周固也;钱又患私铸日多则不行,而今日之钱非有风飘鹅眼之可溷、公私不辨之可欺也。夫钱既无轻重、又无盗铸,然犹滞而不通者,其故安在?臣以为行于近而未行于远、责下效而未责上行也。今若使外省收铜开铸,专官督理,一准「宝泉」、「宝源」之法;稍不如式,即治鼓铸官之罪。然后立法通行,去其各省分铸之名,而以天下之钱供天下之用,何有江淮自江淮、浙自浙、闽自闽之异乎下?臣所谓从前钱法不行,诚行于近、未行于远也。官有出,必有收;民可领,必可纳。如征收钱粮,除协饷、起解、正款纳银外,其余存留、杂税以银七钱三而收,兵饷、俸工亦以银七钱三而放。不然,散给兵役则以钱、征收税粮则不以钱,钱法尚能行乎?臣所谓从前钱法不行,诚上不行而下不效也。臣身任外吏,目击市廛萧条、庐井荒凉,千室之村无百金之家;今若以有余之铜、补不足之银,钱可济银、银亦可易钱,此藏富之道、亦生财之一端也』。于是,始复外省二十四监铸钱之令。
  五年,招降闽寇伪都督李顺等。
  八年二月,巡海自闽还,至奉化病卒;赐祭葬,諡「清献」,廕一子入国子监。
  ——右「事状」,钱仪吉撰。
  赵廷臣,铁岭人。顺治二年,知山西山阳县。招集流民,均徭缓赋;岁大祲,出赀易粟以赈,多所全活。山寇王希荣据镇安,执县令置砦中,势甚炽;廷臣单骑造之,喻以祸福,希荣遂降,并挈镇安令以归。
  历江宁江防同知,兼理运务;能尽心职掌,酌定运值,请着为令,军卫无扰。尤加意生儒,优其家属,不以佥运。尝摄知府事;适当编审,更以精核着闻。
  十年,任下湖南道佥事;以清干称。时军需旁午,廷臣仓卒立办。夜尝秉烛治文书,晓起百函并发;左右不得行私,剖决无留滞,屡平反冤狱。如意恤民,行路为之感泣;严绝苞苴,岁时无敢馈献。
  十五年夏四月,王师定黔;秋九月,廷臣奉命巡抚。下车日,延见父老,博采旁咨,尽得民疾苦状。凡所条禁措置,悉中窾要;定赋额、请蠲赈、兴学校、禁贪横、严骚扰,民困获苏。十八年,晋云贵总督。兵燹继以荒歉,廷臣调剂兵民,甚有恩惠。性不喜繁侈,每行部,不过数骑;竟有不知其至者。
  康熙元年,调浙闽总督。明鲁王余党在浙东海洋者尚多,渠帅张煌言久踞浙岛;于是亲赴定海,会提督哈尔库由宁、台、温三路出洋,搜毁各巢。张煌言诡言披缁远遁,廷臣密遣骁将伏兵普陀山擒之。军兴后,度支不足,廷臣疏请复鼓铸,泉货遂通;声绩益着。
  卒,諡「清献」;人比美于宋之赵公拚云。
  ——右「述闻」,谌瑶录。
  ——以上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一百五十一(「疆臣」)三。
  刘兆麒
  刘兆麟,汉军镶白旗人。世祖章皇帝顺治七年,由官学生授秘书院编修,洊迁宗人府启心郎。
  十八年十月,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十二月,授湖广巡抚。圣祖仁皇帝康熙元年九月,疏陈汉阳、安陆、郧阳三府霪雨害禾;二年六月,疏陈武昌、通山等十七州县旱灾:均得旨蠲赈有差。时流贼李自成遗党刘二虎、郝摇旗等尚踞郧、襄山寨,兆麒疏言:『郧、襄二府所属南漳、榖城、保康等县额赋,久因用兵蠲豁。今大兵会剿贼寇,指日荡平;但开垦招徕,尚需时日。请仍旧免征』。四年五月,疏言:『谋杀、劫盗罪大恶极,自为「常赦所不原」。至其中牵连之犯情罪本轻,近例不准援赦议免,未为平允。请仍遵康熙元年以前例』。俱下部议行。五年八月,疏报督垦荒田六千三百余顷,岁征米麦六千四百余石、银六千三百余两;下部议叙,加工部侍郎衔。
  七年,擢四川总督。抵任后,奉旨裁缺。兆麒疏言:『蜀中递遭寇氛,人民多散居他省。今久经底定,因山川险远、行李维艰,迁延不归;土旷人稀如故。请暂开招民事例,官员有能捐资招抚者,分别议叙;好义人民,亦量加奖励:庶流民得返故乡,荒田益资开垦。臣目击荒残情形,不敢以裁缺去任,壅于上闻』。又疏言:『臣在楚时,奉命督川;即知川省民稀,因檄行楚属郡县:凡有流寓川民愿归原籍者,准与携行,量给资斧、船只。见在陆续到川有七百余户、三千余丁口,已安插得所』。诏予议叙,加兵部尚书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