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集释

〔三三〕则虞案:事类赋「反」作「返」。
〔三四〕则虞案:类聚作「刎颈而死」,尔雅疏作「亦自杀」,事类赋无「挈领」二字。
〔三五〕孙星衍云:「水经注:『淄水东经临淄县故城南,又东北径荡阴里西。水东有冢,一基三坟,东西八十步,是列士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之坟也。晏子恶其勇而无礼,投桃以毙之,死葬阳里,即此也。』」◎刘师培校补云:「姚宽西溪丛语上曰:『青州图经临淄县冢墓门云:「三士冢在县南一里,三坟周围一里,高二丈六尺。」』张朏斋记云:『是列士公孙捷、田开疆、古冶子三士冢,所谓二桃杀三士者。』」



    景公登射思得勇力士与之图国晏子谏第二十五〔一〕
  景公登射〔二〕,晏子修礼而侍〔三〕。公曰:「选射之礼,寡人厌之矣!吾欲得天下勇士,与之图国〔四〕。」晏子对曰:「君子无礼,是庶人也;庶人无礼,是禽兽也。夫勇多则弒其君,力多则杀其长〔五〕,然而不敢者,维礼之谓也〔六〕。礼者,所以御民也,辔者,所以御马也,无礼而能治国家者,晏未之闻也〔七〕。」景公曰:「善。」乃饰射更席〔八〕,以为上客,终日问礼。
〔一〕 则虞案:杨本无此章。
〔二〕 刘师培校补云:「说苑修文篇同。书钞八十引说苑作『登酌』,御览五百二十三、玉海七十三引说苑作『登酎』。」◎则虞案:今本说苑作「登射」。此诸侯大射礼也,作「酌」误。「登」者,齐人言也。公羊隐五年传「登来之也」,注:「登,读言得。」「登来」,即「来」,「登」,「得」皆发语词。此云「登射」,即「射」也。
〔三〕 刘师培校补云:「说苑『侍』作『待』,玉海引说苑作『晏子修食礼以待』。」◎则虞案:射义曰:「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说苑作「修食礼」,即指射日陈燕具席位诸事。
〔四〕 刘师培校补云:「黄本『天下』作『夫』,书钞引说苑『得』作『取』。」◎则虞案:吴勉学本、绵眇阁本、子汇本、凌本亦作「夫」,元本、活字本「下勇」二字互倒。欲解此章之义,当先略陈其礼。射者有礼射,有主皮之射。礼射者:一曰大射,二曰宾射,三曰燕射。景公此射,即大射也。大射其事见仪礼大射仪,郑目录云:「诸侯将有祭祀之事,与其群臣射,以观其礼。数中者得与于祭,不数中者不得与于祭。」射义曰:「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于祭。其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而中少者不得与于祭。」此主于礼乐而不贵乎勇也。三射之外,又有主皮习武之射,司弓矢「弧弓以授射甲革椹质者」是也。此主皮尚勇力之射也,景公此云「选射之礼」者,即大射之礼;而欲得勇士图国者,即欲去大射而贵主皮习武之射,故下文晏子对以礼。
〔五〕 孙星衍云:「说苑作『臣勇多则弒其君,子力多则杀其长』。」苏舆云:「音义『杀』作『弒』。」◎刘师培校补云:「黄本『弒』作『杀』。」
〔六〕 刘师培校补云:「说苑『维』作『惟』。」
〔七〕 苏舆云:「『晏』疑『婴』误。」◎则虞案:元刻本、吴勉学本、子汇本及说苑俱作「婴」,当据改。
〔八〕 孙星衍云:「『饰』,说苑作『饬』,是。」◎于省吾云:「按金文『乃』作『〈乚西〉』,『乃』『〈乚西〉』有别,训为『汝』者作『乃』,训为『于是』者作『〈乚西〉』。」




晏子春秋集释

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三

  内篇问上第三

    庄公问威当世服天下时耶晏子对以行也第一
  庄公问晏子曰:「威当世而服天下,时耶?」晏子对曰:「行也。」公曰:「何行?」对曰:「能爱邦内之民者,能服境外之不善;重士民之死力者,能禁暴国之邪逆〔一〕;听赁贤者〔二〕,能威诸侯;安仁义而乐利世者,能服天下〔三〕。不能爱邦内之民者,不能服境外之不善;轻士民之死力者,不能禁暴国之邪逆;愎谏傲贤者之言〔四〕,不能威诸侯;倍仁义而贪名实者〔五〕,不能威当世。而服天下者〔六〕,此其道也已〔七〕。」而公不用,晏子退而穷处。公任勇力之士,而轻臣仆之死,用兵无休,国罢民害,期年,百姓大乱,而身及崔氏祸。君子曰:「尽忠不豫交〔八〕,不用不怀禄,其晏子可谓廉矣〔九〕!」
〔一〕 王念孙云:「案『逆』字涉下文『逆谏』而衍,治要无。」◎于省吾云:「按王说殊误。下云『不能禁暴国之邪逆,愎谏傲贤者之言』,王以『之言』二字为后人所加,尚无不可;以『逆』字下属为句,以『愎』字亦后人所加,殊有未符。能禁暴国之邪逆,与不能禁暴国之邪逆,句例一反一正,而『逆』字决不可删,治要意改古籍,不可据为典要。王氏之意,以为下文『逆谏』与『傲贤』对文,不知『愎谏』与『傲贤』亦对文也。周书谥法解『愎佷遂过曰刺』,注:『去谏曰愎。』左僖十五年传『愎谏违卜』,注:『愎,戾也。』按戾亦违也。左昭四年传『汏而愎谏』,韩非子亡征『愎谏而好胜』,是『愎谏』乃古人成语,不应妄删『愎』字,复援上以属下,而乱古人之句例也。」
〔二〕 孙星衍云:「『赁』同『任』。」◎王念孙云:「案『听赁贤者』本作『中听任贤者』,今本『任』误作『赁』(此因『贤』字而误加『贝』),而『听』上又无『中』字者,后人误以『听赁』二字连读,又不解『中听』二字之意,故删去『中』字也。案『中听』者,听中正之言也,言听中正之言,而任贤者,则能威诸侯也。后第十八曰『中听以禁邪』,问下篇曰『中听则民安』,此『中听』二字之明证。『中听任贤者』,与下文『逆谏傲贤者』对文,若删去『中』字,则与下文不对矣。治要作『中听任圣者』,虽『圣』与『贤』异文,而『中听』二字则不误。」◎黄以周云:「按诸云『中听』,皆谓平听,『中听』与『愎谏』对文。书曰:『罔不中听狱之两辞。』」◎则虞案:指海本补「中」字。
〔三〕 于鬯云:「依文例当作『能威当世,而服天下』,此盖脱。」
〔四〕 王念孙云:「案『逆愎谏傲贤者之言』本作『逆谏傲贤者』,与『中听任贤者』对文,无『愎之言』三字。后人误以『逆』字上属为句,故于『谏』上加『愎』字,又于『贤者』下加『之言』二字,不知『傲贤』与『任贤』对文,不当有『之言』二字也。治要正作『逆谏傲贤者』。」◎则虞案:指海本删「愎」字。
〔五〕 苏舆云:「治要『倍』作『背』。」
〔六〕 苏舆云:「拾补『不能』下有『服天下』三字,注云:『三字脱,以上文例之,当有。下云「威当世而服天下者」云云,别为一句。』」◎则虞案:此未脱,实上文挩「威当世而」四字。
〔七〕 则虞案:治要无「也」字。
〔八〕 孙星衍云:「遇事尽忠,不先结交于君。」
〔九〕 王念孙云:「案『其』字衍。」◎文廷式云:「当作『其晏子之谓矣』。」



    庄公问伐晋晏子对以不可若不济国之福第二
  庄公将伐晋,问于晏子,晏子对曰:「不可。君得合而欲多〔一〕,养欲而意骄〔二〕。得合而欲多者危,养欲而意骄者困。今君任勇力之士〔三〕,以伐明主〔四〕,若不济,国之福也,不德而有功,忧必及君〔五〕。」公作色不说。晏子辞不为臣,退而穷处,堂下生蓼藿,门外生荆棘。庄公终任勇力之士,西伐晋,取朝歌,及太行、孟门〔七〕,兹于兑〔八〕,期而民散,身灭于崔氏。崔氏之期,〔九〕逐群公子〔一十〕,及庆氏亡〔一一〕。
〔一〕 俞樾云:「按『合』与『给』通,说文纟部:『给,相足也。』孟子梁惠王篇『是心足以王矣』,下文曰『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上言『足于王』,下言『合于王』,『合』即『给』也。『君得合而欲多』,谓所得者既给,而所求者弥多也。」
〔二〕 于省吾云:「按『养』非『畜养』之『养』,『养』犹『长』也。夏小正『执养宫事』,传:『养,长也。』左昭二十年传『私欲养求』,注:『养,长也。』晋语『是养吾疾而干吾禄也』,注:『养,长也。』书大诰『民养其劝弗救』,汉书翟方进传『养』作『长』。后第十一『不以养嗜欲』,言不以长嗜欲也,问下第三十『且婴闻养世之君子』,『养世』即『长世』也。」
〔三〕 孙星衍云:「『任』,左传作『恃』。」
〔四〕 孙星衍云:「左传作『盟主』。」◎则虞案:见襄公二十三年传。
〔五〕 则虞案:左传下又有「崔杼谏」一段。
〔六〕 王念孙云:「案『藜藿』当为『藜藋』(徒吊反),『藋』即今所谓灰藋也。『藜藿』皆秽草,故与『荆棘』并言,若『藿』则非其类矣。『藋』『藿』字形相似,世人多闻『藜藿』,寡闻『藜藋』,故诸书中『藜藋』多误作『藜藿』。说见史记仲尼弟子传(外上篇『堂下生藜藿』误与此同)。」
〔七〕 孙星衍云:「贾逵注国语:『朝歌,晋邑。』杜预注『朝歌,今属汲郡』,非地同名。」又云:「左传襄二十三年、史记齐世家庄公四年事。杜预注:『孟门,晋隘道。太行在河内郡北。』」◎则虞案:左传作「为二队,入孟门,登太行」。
〔八〕 孙星衍云:「未详。」◎王念孙云:「案『兑』读为『隧』,『兹于兑』者,且于之隧也(且,子余反)。此言庄公还自伐晋,遂袭莒,入且于之隧也。『且于』、『兹于』声相近,『隧』『兑』声相近,但上有脱文耳。檀弓『齐庄公袭莒于夺』,郑注曰:『鲁襄二十三年,齐侯袭莒是也。春秋传曰:「杞殖华还载中夜入且于之隧。」「隧」「夺」声相近,或为「兑」。』释文『夺,徒外反』,注:『兑同。』故知『兹于兑』即左传『且于之隧』,檀弓之『夺』,郑注之『兑』也。」
〔九〕 孙星衍云:「左传作『乱』。」
〔一十〕苏舆云:「各本无『子』字,音义有,云『今本脱「子」字,从左传增』。卢校本亦有,今据补。」◎则虞案:元本、活字本、杨本、凌本皆无「子」字。
〔一一〕孙星衍云:「此下有脱文,事亦见后。」◎则虞案:见杂下第十五,盖辑者误分为二也。晏子前对庄公之言有「欲多」「养欲」之惧,对子尾亦有「足欲亡无日」之言,上文相贯,本为一章之文,当据左传或杂下第十五补足之。



    景公问伐鲁晏子对以不若修政待其乱第三
  景公举兵欲伐鲁,问于晏子〔一〕,晏子对曰:「不可。鲁好义而民戴之,好义者安,见戴者和〔二〕,伯禽之治存焉,故不可攻。攻义者不祥,危安者必困。且婴闻之,伐人者德足以安其国,政足以和其民,国安民和,然后可以举兵而征暴。今君好酒而辟〔三〕,德无以安国,厚藉敛,意使令〔四〕,无以和民〔五〕。德无以安之则危,政无以和之则乱。未免乎危乱之理,而欲伐安和之国,不可,不若修政而待其君之乱也〔六〕。其君离,上怨其下〔七〕,然后伐之,则义厚而利多,义厚则敌寡,利多则民欢。」公曰:「善。」遂不果伐鲁。
〔一〕 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作「问以」,吴刻乙。嘉靖本、吴勉学本、子汇本、杨本、凌本作「问于」。
〔二〕 苏舆云:「『见』疑『民』讹,此承上言之。」
〔三〕 则虞案:杨本作「僻」,自「德」字截读,误。
〔四〕 孙星衍云:「任意使人。」◎王念孙云:「案『意』字文义不顺,孙加『任』字以释之,亦近于牵强。『意』疑是『急』字之误,令急则民怨,故曰『无以和民』。」◎则虞案:指海本改作「急」。
〔五〕 则虞案:以下文例之,当补「政」字。
〔六〕 苏舆云:「『君之』二字似不当有,传写者缘下衍『君』字,后又加『之』字耳。标题亦只作『待其乱』,无『君之』二字,是其证。」
〔七〕 王念孙云:「案『其君离』三字,文不成义,当作『民离其君』,与『上怨其下』对文,今本『离』字误在『其君』下,又脱去『民』字耳。」◎于省吾云:「按苏王二氏并意改古人成文,不可为训。标题作『待其乱』,乃约省其文,不应据标题以改章内也。至『其君离』正承『其君之乱』为言,诗四月『乱离瘼矣』,是『乱离』乃古人謰语,或分言,或合言,其义相因。」



    景公伐斄胜之问所当赏晏子对以谋胜禄臣第四
  景公伐斄〔一〕,胜之,问晏子曰:「吾欲赏于斄何如〔二〕?」对曰:「臣闻之,以谋胜国者,益臣之禄〔三〕;以民力胜国者,益民之利。故上有羡获,下有加利,君上享其名〔四〕,臣下利其实。故用智者不偷业,用力者不伤苦,此古之善伐者也。」公曰:「善。」于是破斄之臣〔五〕,东邑之卒,皆有加利。是上独擅名,利下流也。
〔一〕 孙星衍云:「斄,即莱也。服虔注左传:『齐东鄙邑。』杜预注:『莱国,今东莱黄县。』」◎于省吾云:「孙星衍云『斄,即莱也』。按:叔弓镈『余易女厘都{夹火月}〈麦刂〉』,孙诒让云:『厘都,盖齐之大都。』厘疑即莱,故莱国,『来』『厘』古音同。」
〔二〕 则虞案:此当作「赏于破斄之臣」,晏子兼民力言,景公从之,故「东邑之卒皆有加利」。下「破斄之臣」,即承此而来,今本残脱也。
〔三〕 长孙元龄引男道周云:「以下恐脱『臣』字。」◎则虞案:是也。「臣谋」「益臣」与下句「民力」「益民」正对文。
〔四〕 黄以周云:「元刻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