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集释

〔三〕 于鬯云:「『高三仞』上当有阙文。据下文云『亦室一就矣』『亦室一容矣』(此倒装法,犹言『亦就一室矣』『亦容一室矣』),且云『公伐宫室之美』,又云『公下堂就晏子曰:「梁邱据、裔款以室之成告寡人」』,又云『请改室』,然则当谓『筑室于曲潢之上高三仞』耳。其文脱去,则『高三仞』之文无者。孙星衍音义云:『灭轨,谓灭一车也,以云「高三仞」知之。』是孙即谓车高三仞,殆不然。」
〔四〕 苏舆云:「立木,直木也。」
〔五〕 孙星衍云:「考工记:『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
〔六〕 孙星衍云:「说文:『素,白致缯也。』考工记:『五采备谓之绣。』」
〔七〕 孙星衍云:「『彩』,一本作『彩』,『彩』与『彩』皆当作『采』。」◎刘师培校补云「书钞百二十九引『素绣』作『縠绣』,彩』作『采』,御览六百九十六引同。上有『景公饮酒数日』六字,册府元龟二百五十三亦作『五采』。」◎则虞案:活字本作「一依」,嘉靖本已改作「一衣」,是两本之不同也。绵眇阁诸本俱作「衣」。
〔八〕 俞樾云:「按『且』当作『组』,说文系部:『组,绶属,其小者以为冕缨。』」◎苏舆云:「『且』」,拾补作『贝』,旁注『且』字作『贝』,是『贝』『且』盖形近而讹。」◎则虞案:凌本自「冠」字绝读。
〔九〕 则虞案:下文言「带球玉而乱首被发」,似此句「冠且」二字直衍文,「被发」二当在「乱首」下,于「发」字截读。冠以簪固于发,被发则不可以冠明矣。「带球玉」者,佩也,非置于冠,俞苏二说似泥。
〔一十〕孙星衍云:「『文』疑『敬』字之坏也。」◎张纯一云「据『公又曰』三字审校,此文作『昔仲父致霸何如』,今本『父』讹『文』,倒置『仲』上,后人又增一『管』字,遂与『又曰』义不合。」◎则虞案:杨本正作管仲父。
〔一一〕孙星衍云:「言在水乡与龙蛇为伍。史记吴世家『太伯文身』,集解应劭曰:『常在水中文其身,以象龙子,故不见伤害。』」
〔一二〕于鬯云:「即亦就一室矣。」◎刘师培校补云:「案戴校云『句有误』(下『一容』句,亦云有误)。」
〔一三〕孙星衍云:「『壹心』,一本作『一心』,非。」◎则虞案:元刻本、吴勉学本、杨本、凌本作「一心于邪」,义通。
〔一四〕孙星衍云:「通俗文『重衣曰袭』。」
〔一五〕张纯一云:「『又使夫子及寡人』为句,文不成义,改作为『乃使夫子责及寡人』。」◎则虞案:张说袭杨慎评点,其读非也。此云景公正与梁丘据为笑乐,而晏子及见之,故曰「又使夫子及」也,当从「及」绝句,「寡人」从下句读。
〔一六〕孙星衍云:「说文:『〈膋,下“月改目”〉,惑也。』『营』与『〈膋,下“月改目”〉』声相近。」◎刘师培校补云:「黄本『营』作『劳』。」◎则虞案:误也。杨本作「二三子」,亦谬。
〔一七〕孙星衍云:「『櫱』,一本作『孽』,非。说文:『〈木献〉,伐木余也,或作「櫱」。』◎黄以周云:「音义作『櫱』。」◎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杨本、凌本俱作「孽」。



    景公为巨冠长衣以听朝晏子谏第十六〔一〕
  景公为巨冠长衣以听朝〔二〕,疾视矜立,日晏不罢〔三〕。晏子进曰:「圣人之服中〔四〕,侻而不驵〔五〕,可以导众,其动作,侻顺而不逆〔六〕,可以奉生,是以下皆法其服,而民争学其容。今君之服,驵华不可以导众民〔七〕,疾视矜立,不可以奉生,日晏矣,君不若脱服就燕〔八〕。」公曰〔九〕:「寡人受命〔一十〕。」退朝,遂去衣冠、不复服。
〔一〕 则虞案:元本无「为」字,顾广圻据目录增。
〔二〕 孙星衍云:「御览作『公日为』。」◎则虞案:宋本御览无「日」字。
〔三〕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此句。
〔四〕 长孙元龄云:「『中』字句。」◎则虞案:「中」字截读是。礼记儒行「儒有衣冠中」,郑注:「中,中间,谓不严厉也。」此云「中」者,即对上「巨冠长衣」「疾视矜立」而言。「侻而不驵」与下「顺而不逆」对文,皆四字句。此句孙氏札迻亦失其读,见下。
〔五〕 孙星衍云:「淮南本经训『其行侻而顺情』,高诱注:『侻,简易也,侻读射侻取不觉之侻。』广雅:『侻,可也。』玉篇『一曰轻也,他活切。』『中侻』,犹言『中适轻脱』也,『侻』即『脱』字之俗。尔雅释言『奘,驵也』,郭璞注:『今江东呼大为驵,驵犹麤也。』陆德明释文:『在鲁反,又子朗反。』不驵,言不奘盛也。」◎卢文弨云:「『驵』,当与『组』同。」◎孙诒让云:「案孙引淮南注以释此『侻』字,是也。而又据玉篇释为轻侻,则非。『侻』即谓简易,『驵』者,『〈黺,中“分改卢”〉』之借字,说文黹部云:『〈黺,中“分改卢”〉,合五采鲜色。』孙释『不驵』为不奘盛,亦未得其义。」
〔六〕 孙星衍云:「侻顺,轻顺。」◎则虞案:「侻」疑衍,见上。
〔七〕 卢文弨云:「『民』字衍。」◎则虞案:指海本已删。
〔八〕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不若」二字,「燕」作「晏」。晏,息也。
〔九〕 则虞案:御览下有「诺」字。
〔一十〕则虞案:御览「命」作「令」,句末有「也」字。



    景公朝居严下不言晏子谏第十七
  晏子朝,复于景公曰〔一〕:「朝居严乎〔二〕?」公曰:「严居朝〔三〕,则曷害于治国家哉〔四〕?」晏子对曰:「朝居严则下无言,下无言则上无闻矣。下无言则吾谓之瘖〔五〕,上无闻则吾谓之聋。聋瘖,非害国家而如何也〔六〕!且合升〈豆斗〉之微以满仓廪〔七〕,合疏缕之绨以成帏幕〔八〕,大山之高〔九〕,非一石也,累卑然后高,天下者,非用一士之言也〔一十〕,固有受而不用,恶有拒而不受者哉〔一一〕!」
〔一〕 则虞案:说苑正谏无「朝」字,是也。此退朝后之言,苟在朝为此谏,殊失体。此「朝」字盖沿下文而增。
〔二〕 孙星衍云:「诗传:『严,威严也。』」
〔三〕 王念孙云:「案『严居朝』本作『朝居严』,写者误倒之耳。上下文皆作『朝居严』,此文不当独异。说苑正谏篇正作『朝居严』。」◎则虞案:指海本已乙,当从之。
〔四〕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五引无「家」字。
〔五〕 孙星衍云:「说苑作『喑』。」◎卢文弨云:「元刻无『吾』字,说苑正谏篇亦无,下并同。」◎则虞案:子华子晏子问党篇引亦无二「吾」字,元刻本上「吾」误「无」,吴勉学本已改。
〔六〕 卢文弨云「『如』『而』同,旧本衍一『而』字,乃旧人旁注误入正文,说苑无。」◎俞樾云「按『害』下夺『治』字,『家』下衍『而』字。晏子原文本作『非害治国家如何也』,古『而』『如』通用,『如何』即『而何』。上文『公曰则曷害于治国家哉』,故晏子,言『非害治国家如何也』,明其与治国家有害也。今夺『治』字,则与上语不应,又衍『而』字,则文义复矣,皆由后人臆改。说苑正谏篇作『聋喑则非害治国家如何也』,当据以订正。」◎则虞案:御览无「也」字,此「也」亦当读为「邪」。
〔七〕 苏舆云:「音义『〈豆斗〉』作『鼓』,注云:『一本作「〈豆斗〉」,盖「鼓」字之误,「鼓」亦量名,说苑作「菽粟」(白帖引作「升斗」)。』」◎黄以周云:『元刻作『升鼓』,凌本同。」◎则虞案:黄说误。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子汇本、凌本皆作「升豉」,惟黄本、吴本作「鼓」,杨本作「〈豆斗〉」。
〔八〕 孙星衍云:「『绨』,说苑作『纬』,是『绨』形近『纬』,故讹。」◎黄以周云:「元刻作『绨幕』,音义同。」◎苏舆云:「拾补作『帷幕』,旁注云:『元刻「〈巾弟〉」似「帏」字』。」◎则虞案:活字本、嘉靖本作「绨」,绵眇阁本、吴勉学本作「帷」。
〔九〕 则虞案:「大山」,各本及子华子皆作「太山」,说苑正谏篇「高」下有「也」字。
〔一十〕黄以周云:「元刻作『夫下者』。」◎苏舆云:「拾补『天下』上有『夫治』二字,注云:『二字脱,当据说苑补。』」◎则虞案:卢补「夫治」二字,是也。子华子问党篇作「所以治国家天下者,非一士之言也」,即用此。
〔一一〕则虞案:说苑「受」作「入」。



    景公登路寝台不终不悦晏子谏第十八〔一〕
  景公登路寝之台,不能终,而息乎陛,忿然而作色,不说,曰:「孰为高台,病人之甚也?」晏子曰:「君欲节于身而勿高,使人高之而勿罪也〔二〕。今高,从之以罪〔三〕,卑亦从以罪,敢问使人如此可乎?古者之为宫室也,足以便生〔四〕,不以为奢侈也,故节于身,谓于民〔五〕。及夏之衰也,其王桀背弃德行,为璇室玉门。〔六〕殷之衰也,其王纣作为顷宫灵台〔七〕,卑狭者有罪,高大者有赏,是以身及焉〔八〕。今君高亦有罪,卑亦有罪,甚于夏殷之王;民力殚乏矣,而不免于罪,婴恐国之流失〔九〕,而公不得享也!〔一十〕」公曰:「善!寡人自知诚费财劳民,以为无功,又从而怨之〔一一〕,是寡人之罪也!非夫子之教,岂得守社稷哉〔一二〕!」遂下,再拜,不果登台。
〔一〕 则虞案:绵眇阁本、吴勉学本误连上章。
〔二〕 王念孙云:「案两『而』字并与『则』同义,『而』与『则』同义,故二字可以互用。杂上篇曰:『君子有力于民,则进爵禄,不辞贵富;无力于民,而旅食不恶贫贱。』杂下篇曰:『德厚而受禄,德薄则辞禄。』『而』亦『则』也,详见释词。」◎文廷式云「两『而』字皆通作『如』,公羊传『如勿与而已矣』,『如』即『勿如』,是其义。左氏传宋襄公泓之战『则如勿伤』,『则如服焉』,二『如』字亦作『勿如』解。」◎则虞案:「使人高之」句,疑有挩讹,似应作「使人勿高之而罪也」。下文云「今高之从以罪」,指上句言;「卑亦从以罪」,即指此言。故篇末又云「高亦有罪,卑亦有罪」,苟此云「勿罪」,则「卑亦有罪」无根矣。
〔三〕 陶鸿庆云:「『今高从之以罪』,当作『今高之从以罪』,承上『使人高之而勿罪也』而言,『之』指路寝之台言。」
〔四〕 卢文弨云:「元刻『足』下有『乎』字。」◎苏舆云「『乎』字衍文。」
〔五〕 孙星衍云:「『谓』字疑误。」◎王念孙云:「案『谓』当为『调』,形相似而误也(集韵引广雅:『识,调也,』今本『调』作『谓』)。调者,和也,言不为奢侈以劳民,故节于身而和于民也。盐铁论遵道篇曰『法令调于民而器械便于用』,文义与此相似。后问上篇曰:『举事调乎天,藉敛和乎民。』亦与此『调』字同义。」◎洪颐烜云:「尔雅释诂:『谓,勤也。』◎黄以周说同。◎刘师培补释云:「『谓』当作『为』,说苑君道篇『则何为不具官乎』,本书问篇『为』作『谓』,『谓』即『为』字之误,则此文之『谓』亦『为』字之误矣。又吕氏春秋精谕篇『胡为不可』,淮南道应篇作为『谓』;汉书高帝纪『郦食其为里监门』,史记作『谓』;黄帝内经素问『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全本、杨本作『为』:亦『谓』字作『为』之证。故周秦古籍多以『谓』代『为』(如左传『一之为甚』,大戴礼『胡谓其不同也』是)。『为于民』者,『为』『化』古通(如书梓材『厥乱为民』,论衡效力篇引作『化』,又尧典『平秩南讹』,或作『讹』,是也),犹言『化于民』也。此言为君者躬行节俭,则人民从其化,自『为』误为『谓』,而其意不可通矣。」校补又云:「墨子辟过篇云:『故节于身诲于民,是以天下之民可得而治。』此『谓』字亦当作『诲』。」◎于省吾云:「王黄两说并误,『谓』应读作『惠』。书盘庚『尔谓朕曷震动万民以迁』,汉石经『谓』作『惠』;吕氏春秋开春论『而天下皆来谓矣』,『来谓』即『来惠』;韩非子难三『又使攻之惠窦不得也』,『惠窦』左传作『渭滨』。下第二十二『有惠于百姓』,问上第二十五『政不足以惠民』,韩非子外储说右上『君必惠民而已矣』,『惠民』、『惠于百姓』、『惠干民』义同。」◎则虞案:作「诲」是。杨本误作「譓」。
〔六〕 王念孙云:「案『为』上有『作』字,与下『作为倾宫灵台』对文,而今本脱之。文选甘泉赋注引有。」◎刘师培校补云:「路史疏仡纪注引作『旋室』。」◎则虞案:选注作「琁」,「琁」「璇」皆一字之异体也,指海本据补「作」字。
〔七〕 孙星衍云:「刘渊林注吴都赋:『汲郡地中古文册书,桀作倾宫,饰瑶台,纣作瑶室,立玉门。』文与此互异。淮南本经训『帝有桀纣,为琁室瑶台。』」◎黄以周云:「『顷』,元刻本作『倾』。」◎刘师培校补云:「黄本作『倾』(路史注亦作『倾宫』)。」◎则虞案:文选注引及活字本、杨本、凌本俱作「倾」。灵台者,瑶台也。灵瑶皆玉之名,古称瑶台、灵台、瑶池、灵室,皆非台名,灵皆状其台室之精美也,故此作「灵台」不为误。
〔八〕 孙星衍云:「及于难也」
〔九〕 俞樾云:「『流失』义不可通。问上七章曰:『臣恐国之危失,而公不得享也。』疑此文『流』字亦『危』字之误。」◎刘师培校补云:「『流失』,犹言『放失』,盖『民散』之义。」◎于省吾云:「按『危』『流』形殊,无由致误。『流』乃『疏』字之讹,『疏失』犹言『分失』,与『危失』义亦相仿。外七第五『出入周流』,苏舆谓今本左传作『疏』,作『流』者俗本也,是其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