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儒言行录

  读书固不可不思索然思索太苦而无节则心反为之动而神气不清如井泉然淆之频数则必浊凡读书思索之久觉有倦意当敛襟正坐澄定此心少时再从事于思索则心清而义理自见思索太劳而不节其气也
  三代之治本诸道汉唐之治详于法
  不善之端岂待应物而后见耶如静中一念之刻即非仁一念之贪即非义一念之慢即非礼一念之诈即非智此君子贵乎慎独也
  君子性其气小人气其性
  韩魏公范文正公诸公皆一片忠诚为国之心故其事业显著而名望孚动于天下后世之人以私意小智自持其身而欲事业名誉比拟前贤难矣哉
  心如镜敬如磨镜镜才磨则尘垢去而光彩发心才敬则人欲消而天理明
  人只于身内求道殊不知身外皆道浑合无间初无内外也
  圣人之心应物即休元不少动
  圣人治人不是将自己道理分散与人只是物各付物薛子宴坐水亭忽欝然而云兴滃然而雨集冷然而风生锵然而虫急羽者飞秀者植童者侍鳞者适羣物杂然而声其声形其色薛子然深思独得其所以为是声与色者而中心恱
  敬则卓然
  敬则光明
  惟敬足以神明其徳
  天何言哉即无极之妙
  人为外物所动者只是浅
  方为一事即欲人知浅之尤者
  人有才而露只是浅深则不露
  凡有形者皆气无形者皆理
  内外合一无纎毫之间
  敬以持巳谦以接物可以寡过矣
  愈收敛愈充拓愈细宻愈广大愈深妙愈髙明
  虚明广大气象到人欲浄尽处自见匪言所能喻也顺理都无一事
  顺理则泰然行之无所窒碍不顺理则凿矣
  丙吉深厚不伐张安世谨慎周宻皆可为人臣之法清而有容乃不自见其清清而不能容是自有其清而心反为其所累矣
  道理浩浩无穷惟心足以管之
  程子论恭敬曰聪明睿智皆由此出葢人能恭敬则心肃容庄视明听聪乃可以穷众理之妙不敬则志气昏逸四体放肆虽粗浅之事尚茫然而不能察况精微之事乎以是知居敬穷理二者不可偏废而居敬又穷理之本也
  天地间至大者莫过于三纲五常之道帝王之为治圣贤之为学皆不外乎是
  理明后见天地万物截然各安其分
  学道固自圣贤之书而入茍徒翫心章句之间而不求实理之所在则亦无以有诸已矣
  意才有向便失其正不可不察
  自治之要寜过于刚
  古人衣冠伟博皆所以庄其外而肃其内后人服一切简便短窄之衣起居动静惟务安逸外无所严内无所肃鲜不习而为轻佻浮薄者
  学至于约则有得矣
  有我之私极难克贵乎明与刚而已
  万起万灭而本体湛然有常者其心之谓与
  心本寛大无边一有己私则不胜其小矣
  程子曰人能克己则仰不愧俯不怍心广体胖其乐可知窃意顔子之乐亦如此
  凡所为当下即求合理勿曰今日姑如此明日改之一事茍其余无不茍矣
  以诚感人者人亦以诚应以诈御人者人亦以诈应吾心诚志于学天其遂吾愿乎
  忍所不能忍容所不能容惟诚量过人者能之
  正以处心廉以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长信以接物寛以待下敬以处事居官之七要也
  尝过一独木桥一步不敢慢惟恐蹉跌坠失人之处世每事能畏慎如此安有失者
  戯谑甚则气荡而心亦为所移不戯谑亦存心养气之一端恭而和处众之道
  有鳯凰翔于千仞之气象则不为区区声利所动矣静能制动沈能制浮寛能制缓能制急
  先儒谓天包地外窃谓不但包乎地外实行乎地中是则上下内外皆天也
  大学之至善论语之一贯孟子之性善中庸之诚周子之太极言虽殊而其义一也
  圣贤垂世立教之意大要欲人复其性而已而后之学者读圣贤之书但资以为词章之用利禄之阶而不知一言之切于身心圣贤垂世立教之意果何在哉所处之地虽静而心飞飏于外亦不得静也惟身在是而心亦在是则不择地而静矣
  一切外事与已本无干涉而与之扰扰俱驰是所以为心病也惟知止则心自定矣心有毫髪所系即不得其平
  珠藏泽自媚玉蕴山含辉此涵养之至要
  人于动处难得恰好才动便有差所以发而中节为难也
  天不以隆冬大寒而息其生物之机缄人不以熟寝大寐而息其虚灵之知觉
  虽上知不能无人心圣人所谓无欲者非若释氏尽去根尘但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以其不流于人欲之私所谓无欲也
  皆实理也知者鲜矣
  慎言谨行是修已第一事
  目之逐物最能丧徳故四勿以视居先
  学须有觉方得总会处
  庄子曰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程子所谓形容道体之言此是也
  先儒月映万川之喻最好喻太极葢万川总是一月光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川川各具一月光物物各具一太极也其统体之太极即各具之一本其各具之太极即全体之万殊非有二太极也
  人誉之使无可誉之实不可为之加喜人毁之使无可毁之实不可为之加戚惟笃于自信而已
  人之自立当断于心若实见得是当决意为之不可因人言以前却而易其守
  分外之事一毫不可与
  心有开时开时见是理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塞时则不见矣故为学要时时提醒此心勿令昏塞
  一念之善景星庆云一念之恶烈风疾
  与人言宜和气从容气忿则不平色厉则取怨
  进将有为退必自修君子出处惟此二事
  春秋最重民力凡有兴作小大必书圣人仁民之意深矣
  程子易质慤精深广大微妙朱子本义亦有不能出其外者
  人于实之一字当念念不忘随事随处省察于言动居处应事接物之间必使一念一事皆出于实斯有进徳之地
  隂阳变易自人身以至天地万物无时不然知此则知易矣
  只是循天理便有序而和故仁者礼乐之本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理一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者分殊也为学第一功夫立心为本心存则读书穷理躬行践皆自此进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收之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皆此意也
  人为学至要当于妄念起处即遏絶之予每尝用力于此故书以自励
  先儒曰欲心一萌便思理义以胜之即窒欲之要也程子曰敬义夹持直上逹天徳此自为学之要也
  学易只在语黙动静之间须时时学之
  易不外动静
  鸢飞鱼跃是道理无一毫之空缺处逝者如斯不舎昼夜是道理无一息间断处
  夜气如泉源淆之数亦不能清矣君子所以贵乎存息也
  知道则言自简
  絶谋利计功之念其心超然无系
  黙而存之有得于心非所谓徳乎立得脚定却须寛和以处之
  时时皆道处处皆道事事皆道不可离如此存养省察之功不可须臾或间也
  略有与人计较短长意即渣滓消融未尽
  惟寛可以容人惟厚可以载物
  挺持刚介之志常存则有以起偷惰而胜人欲一有頺靡不立之志则甘为小人流于卑汚之中而不能振防矣
  庄敬日强安肆日偷之语宜深体玩葢庄敬则志以帅气卓然有立为善亹亹不倦而不知老之将至安肆则志气昏惰柔懦无力玩愒嵗月悠悠无成矣
  识量大则毁誉欣戚不足以动其心
  诚意孚于未言之前则言出而人信之
  定见明自信笃可以处大事
  必能忍人不能忍之触忤斯能为人不能为之事功士之气节全在上之人奬激则气节盛茍乐软熟之士而恶刚正之人则人务容身而气节消矣
  事不可轻忽虽至微至易者皆当以慎重处之
  观人之法只观含蓄则浅深可见
  至诚以感人犹有不服者况设诈以行之乎
  人之一呼者太极动而阳也一吸者太极静而隂也吸为呼之根呼为吸之根即隂阳之一动一静而互为其根也以至一语一黙无不皆然则太极隂阳之妙又岂外于人之一身哉
  太极动而生阳虽自动处说起而其根却自静中来如天之四时贞下起元是也然静又根于动动又根于静所谓动静无端隂阳无始也
  四方上下往来古今实理实气无丝毫之空隙无一息之间断
  人皆知求鬼神于茫昧不测之间殊不知天地四时日月星辰雨露风霆霜雪山川草木人物鸟兽皆鬼神之著者
  民咸用之谓之神但人由之而不知也
  一息之运与古今之运同一尘之土与大地之土同一夫之心与亿兆之心同
  继之者善化育之始流行而未已阳也成之者性人物禀受一定而不易隂也
  太极本只是天地万物自然之理不外乎人伦日用之间学者因其立名之髙欲以逺求之误矣
  易言艮止书言安止钦止诗言敬止大学言知止止之为义最精乃天理当然之极也须臾失其止即人欲之私矣
  人之一身四肢百体皆有当止之则得其止则安失其止则危平旦虚明气象最可观使一日之间常如平旦之时则心无不存矣
  轻言戯谑最害事葢言不妄发则言出而人信之茍轻言戯谑后虽有诚实之言人亦弗之信矣
  名节至大不可妄交非以壊名节
  于圣贤言理处若天理若人心若性命道徳诚善忠恕一贯太极之要当各随其防而知所以异又当旁通其义而知所以同也
  学者一日之间心在义理上之时少在闲事上之时多所以于义理生而于闲事熟诚移在闲事上之心常在义理上念念不忘则天理熟矣
  读书惟寜静寛徐缜宻则心入其中而可得其妙若躁扰褊急粗略以求之所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者也焉足以得其妙乎
  应事才应即休不可须臾留滞为心累
  尧舜禹汤文武之道非得孔子后世莫知所尊周程张子之道非得朱子后世莫知所统孔子之后有大功于道学者朱子也
  伊川为讲官以三代之上望其君从与否则在彼而已其肯自贬其道以狥之哉
  自朱子没而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辞之间能因文辞而得朱子之心学者许鲁斋一人而已
  人闻道学之名不骇以为髙则笑以为迂且为学而不学道则无天理人伦矣果何学乎
  笑谑不惟乱气而且乱心言谨则气定心一言要专一心要专一
  事来只顺应之不可无故而先生事端
  循理则事自简
  造化宻移无一息之停常在目前人自不察
  偶见栁花悠扬髙下因悟造化流行雍容自然之妙造化翕寂专一则发育万物有力人心寜静专一则穷理作事有力
  当于心意言动上做工夫心必操意必诚言必谨动必慎内外交修之法也
  静中有无限妙理皆见
  人能心在腔子里则百事可精道无处不在故当无处不谨
  气质极难变十分用力犹有变不能尽者然亦不可以为难变而遂懈于用力也为学第一在变化气质不然只是讲说耳圣人不怨天不尤人心地多少洒落自在常人才与人不合即尤人才不得于天即怨天其心忿懥劳扰无一时之寜泰与圣人之心何啻霄壤
  无行所悔最为难事杂虑少则渐近道
  康节曰思虑未发鬼神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谁人能慎所发于将发则无悔矣
  当悔者既不可追但不可再萌可悔之事耳
  取与是一大节其义不可不明不责人即心无凝氷焦火之累
  学举业者读诸般经书只安排作时文材料用与已全无干涉故其一时所资以进身者皆古人之糟粕终身所得以行事者皆生来之气习诚所谓书自书我自我与不学者何以异
  造化人事皆以静为主造化非专一翕聚则不能直遂发散人心非寂然不动则何以酬酢天下万事哉格物致知则豁然贯通处即所谓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也天地间理无缝隙实不可分
  天地万物分虽殊而理则一所以可格而致其知中庸不可能者以人不能得性情之正也私欲尽则性情得其正而中庸不可能矣故日用求中庸之道者不外乎性情得其正也心每有妄发以经书圣贤之言制之
  为学只是要知性复性而已朱子所谓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
  理气岂可图而周子图之非超然有得于图之表者不能知程子终身不以示人其意微
  周子说几善恶始于毫厘之间充之天壤之异为尧舜皆原于几之善为桀纣皆原于几之恶
  天下古今只有一善而已人不为善何以为人
  善即性也为善即所以尽性也为不善则失其性矣性之一字无所不包当时时体认而力行之孟子所谓左右逢其原者即此性也
  周子论几字如复之初九善几也姤之初六恶几也善几不可不充恶几不可不絶朱子所谓近则公私邪正逺则废兴存亡只于此处防破便斡转了此实治已治人之至要也
  莫之为莫之致皆当谨其在已者
  为学之要在于知性善知性善则知所用力矣
  孔子曰焉用杀论语二十篇无以杀字论为政者圣人之仁心大矣
  防小人宻于自修君子以庄敬自持则小人自不能近孔子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谨以是知言行之至小者皆当谨信而不可忽今人日用言行将谓小事都不谨此徳业之所以不广崇也鬼神者天地隂阳之灵魂魄者人身隂阳之灵
  识髙则量大气盛则声宏
  日用间身心切要道理只是仁义礼智之性发而为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情随事随处必体认得了了分明方为见道而无行不着习不察之患矣
  程子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诚心为四端则信在其中矣愚谓若无诚心则四端亦无矣故学道以诚心为本余近日甚觉敬与无欲之力
  寻思千能百巧都不济事只无欲是髙处
  徳惟明为先书称尧曰钦明舜曰文明禹曰明明汤曰克明文王曰若日月之照临皆言明也
  论性不论气不备有二说专论性不论气则性亦无安泊处此不备也专论性不论气则虽知性之本善而不知气质有清浊之殊此不备也论气不论性不明亦有二说如告子以知觉运动之气为性而不知性之为理此不明也如论气质有清浊之殊而不知性之本善此不明也二之则不是葢理气虽不相杂亦不相离天下无无气之理亦无无理之气气外无性性外无气是不可二之也若分而二是有无气之性无性之气矣故曰二之则不是
  尽心工夫全在知性知天上葢性即理而天即理之所从出人能知性知天则天下之理无不明而此心之理无不贯茍不知性知天则一理不通而心即有碍又何以极其广大无穷之量乎是以知尽心工夫全在知性知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