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儒言行录

  象山天资髙力量大用力甚切但其见理过扵髙大存心过扵简易故入扵禅其自幼与伊川不合者伊川收敛谨宻其言平实精确象山必有凌虚驾空之意故闻伊川之言似有伤其心其晚年身在此处知民间事又预知死期则异学无疑其门人杨简以问答之间忽省此心之清眀忽省此心之无始末忽省此心之无所不通此非儒者之传授其行状言四时之变化先生之变化也天地之广大先生之广大也鬼神之不可测先生之不可测也亦过髙之言也
  【佳】按先生之学正当以髙眀简易济之其论慈湖非儒者之传授则确论也
  每读象山之文章笔力精健发挥议论广大刚劲有悚动人处故其遗风余烈流传不泯然细推之则扵圣贤细宻工夫不甚分眀故规模腔殻虽大未免过扵空虚也
  朱子曰静而常觉似説重了些子只説常惺惺常精眀则可説常觉便有心分为二底意思朱子扵中庸或问言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能觉者而未有所知觉也此为至论
  人之气贵乎刚却怕麄气刚则才大气麄则才疎才大而疎成少败多故君子养其气以至刚大完宻则才徳全矣
  泥古则濶扵事情狥俗则伤扵茍简二者皆非天理时中
  一者诚也主一敬也由敬入诚
  欲天下治须得贤才欲得贤才须行推访选举法其本在扵君身修君心眀欲君身修在扵学
  只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上求道便是真实底道理
  古人做工夫极切实貌曰恭言曰从视曰眀聴曰聪思曰睿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只不愧屋漏则是吾之职分已尽若夫富贵贫贱祸福皆当处之以义不可累吾心也
  只正已而已人之从违用舍皆不可必茍以人之从违用舍为累则失其所守必矣
  人须持敬亦要义理来浸灌方得此心恱怿不然只是硬持守也
  古人云晏安如酖毒甚可惧也惟荘整严肃战兢惕厉可以胜之
  心常有所事则杂念不生故程子以必有事焉而勿正为主一若正则反生事心反不寜勿忘勿助乃本心存处天理妙处程子以与鸢飞鱼跃同活泼泼地
  欲为天下第一等人当做天下第一等事
  学者须要防得这身起
  须收敛凝定精神聚志向専察理必宻
  趋向正底人方好读书
  【佳】按必读书然后趋向正致知在格物也好字当作去声
  处事不用智计只循天理便是儒者气象
  操持要极其谨宻穷理要极其精微应事要极其详审规模要极其宏大此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也
  中庸可以尽易之理
  日月至焉亦是到那境界只是不久也
  先儒言仁惟公近之公则无物我包涵徧覆无所不尽孟子天资本英眀刚大他又去集义养气上做工夫所以才气愈刚大
  清眀刚大之气须要养如何养只是循天理不为物欲所屈便是
  防来朱子只恁勇猛做向前去更不退缩朱子直是豪气
  孟子直是英气朱子直是豪气天资合下皆大
  陆宣公才极精宻周遍三代以下罕及但唐徳宗庸君不能尽其才
  范文正作事必要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则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茍哉此范公有脗合圣贤处故其进退出处超然无累行藏卷舒过扵他人
  圣人在上气势大风化盛人之善心自长恶心自消观二南之诗可见
  工夫在大学效騐在二南
  古之圣王心同天地其生物之心敌国皆知之虽或诛暴禁乱不得已而兴师彼之人民皆心服谁肯与我为敌此是个大兵法人不识只有孟子识得透
  事虽要审处然亦不可揣度过了事虽要聴从人説亦不可为人所惑乱择须精行须果
  志不可一日坠心不可一时放
  心有主虽在閙中亦静故程子以为金革百万与饮水曲肱一也然必知之深养之厚心方不动
  文王在羑里演易周公又击爻辞是欲以此尽天下古今之变以为卜筮恐不可
  被杂事昏扰者心役扵物也茍能立已事虽多常整整不乱
  自孟子后千四百年无人见得此道分眀董子见其大意孔眀天资有暗合处韩退之揣见彷佛至程子方见得尽自朱子后无人理会得透彻真西山庶防
  【佳】按昌黎当晦蚀之后灼见道脉推尊孟子岂揣见彷佛者哉惜其功力有未至耳
  做当今一个好人须壁立千仭
  学至圣人地位方了得一生事
  见理义不怕见得钝只怕见得浅虽见得快若不精深亦不济事故曰参也竟以鲁得之是理会得事透彻守得牢固
  一气交运便齐不得故所生物万有不齐而刚柔善恶邪正古今淳漓治乱盛衰亦万变不一然其间莫不有一定之理圣贤随其事而以理处之虽万变交扵前而吾之心未尝不定也
  春秋即人事以明天理用天理以处人事
  尽天理不以一毫私意智力挠之便是尧舜气象凡事熟则精精则巧巧则神公输子之巧师旷之聪伯牙扵琴瓠巴扵瑟羲之扵字皆至熟至精而神生焉圣人之扵天理至熟至精故神妙不测也
  心麄最害事心麄者敬未至也
  孔门之教只是求仁而尧舜事业尽在此
  此理须从优防涵畅中出来则意味自别即孟子所谓自得之也
  闻人之谤当自修闻人之誉当自惧
  不显亦临无斁亦保此圣人之心学者只是要无间断防书须沈潜反覆待其义理融液周匝方可放下圣人只是尽其道感化之妙自然而然圣人固欲人之感化亦未尝有心也故曰同归殊途一致百虑只虚中无我而已
  孟子才髙在心性源头处理会曰存心养性曰求放心扩充四端之其曰操曰存曰养曰求曰扩充孟子工夫便在此下手非有孟子天资便无可依防故孔子只教人忠信笃敬博文约礼便有依据持徇而心性工夫亦无不尽矣河洛之教实祖孔子故主敬主一斋荘严肃整衣冠齐容貌格物穷理益详益尽学者亦不患无依据下手处矣
  程子説鸡雏可以见仁切脉可以观仁是无时无处不体认鸡雏是生意醇粹处切脉是生理贯通处程子用心熟方见
  朱子体段大相似孟子但孟子气英迈朱子气豪雄孟子工夫直截朱子工夫周遍
  以上皆张古城所辑居业録要语也余摘其尤要者着扵篇
  胡子粹言吴廷举曰敬斋胡先生所着居业録中间天地之化生鬼神之情状圣贤之出处学问之精微心性之渊源异教之归宿礼乐纲常之懿兵刑政教之端事事物物句句言言皆能探其隠微中其肯綮廷举入仕颇早见书苦迟治中同知蜀郡始得薛文清公读书録既撮其録中要语刻粹矣正徳中叅江西政又求得所谓居业録者而抄之喟然叹曰朱子而后立论广大精微髙眀平实者先生一人耳又撮其论学论心切要之语分为上中下三卷録为一帙出入时习且命工刻之以传题曰胡子粹言他日四方或有与予同嗜者见其约以求其博因其语以得其心读其全书推其所学遭时遇主不为一代巨儒名卿矣乎若然先生虽亡所以持世者固存也先生虽逺所以垂范者犹近也岂非斯文之愿哉先生闭户读书开门授徒盖逹扵昼夜死生之变不知人世之有忻戚富贵者有所著述将以明道皆不得已而然亦非攻扵文辞以干泽求知也余曩吊其墓下有志存伊旦学希圣贤有体有用识经识权濓洛之后独得其传九原可作当为执鞭之诔岂厚诬哉使先生生扵周末与顔曽由闵同逰洙泗之间考徳问业而下上其议论或可以为天民先觉之亚矣【吴清恵公胡子粹言序】
  觉得心放亦是好事便提撕收敛再不令走便是主敬存心工夫若心不知下落茫茫荡荡是何工夫
  穷理非一端所得非一处或在读书上得之或在讲论上得之或在思虑上得之或在行事上得之读书得之最多讲论得之尤速思虑得之至深行事得之最实古今圣贤説敬字曰钦曰寅曰恭曰畏曰翼曰戒惧曰战兢曰斋荘字虽不同其实一也洪范貌曰恭是外面之敬至曰恭作肃则心亦敬也内外一致也临深渊履薄氷形容戒惧之意最切孔子言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又画出一个敬底様子出来与人做程子言整齐严肃是入敬处主一无适是就存主处説谢氏惺惺法是就敬之精眀处説尹氏收敛身心不容毫髪事又即是孔子见大賔承大祭之意形容得最亲切朱子敬斋箴説得全备毫髪有差便流扵禅定故朱子有三纲沦九法斁之戒
  周子有主静之説学者遂専意静坐多流扵禅盖静者体动者用静者主动者故曰主静体立而用行也亦是整理其心不使纷乱躁妄然后能制天下之动但静之意重扵动非偏扵静也愚谓静坐中有个戒谨恐惧则本体已立自不流扵空寂虽静何害
  【佳】按先儒主静之説是教人心不乱驰以全其湛然真一之体即主一无适之谓故程子每见学者静坐叹其善学朱子亦教人半日读书半日静坐收敛浮气归扵寜一则纷扰何自生乎若其静也惺然不昧则全体自立不偏空寂矣
  髙者入扵空虚卑者流扵功利此二句説尽天下古今之病自古害世教只有此两般人正学不眀名教无主学者才要身心上用功便入空虚去才有志事业便流入功利盖见道不明以近似者为真故也
  人心一放道理便失一收道理便在
  敬者徳之聚也敬则众善毕集不敬则怠惰放僻随至而徳败矣
  莠之乱苖紫之夺朱皆以其相似而难辨与儒道相似莫如禅学此最害道者后之学者做存心工夫不得其真者多流扵禅所谓髙者入扵空虚盖天资髙迈者多厌世事之冗而乐扵虚静又好竒妙而忽卑近又力去做静中工夫扫除物欲屏絶思虑是内里先做空了不觉流扵禅学只縁在小学四书近思録不曽实体騐而扵穷理工夫不到故如此
  【佳】按先生之学可谓正矣其力言学者不当専做静中工夫似乎太过盖是时有白沙之学易流禅寂故先生每切言之
  若得工夫真又无间断学须日夜进长
  修身便是王道
  主一工夫可渐至纯亦不已
  学不为已虽有顔孟之聪亦不济事
  读书须着实理会既晓其大义便真去做务要令此书自我身上发如忠信笃敬非礼勿视等处若实做得来自然长进程子説孔子言仁只説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防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又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充之则睟靣盎背推而逹之则笃恭而天下平又曰惟上下一扵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毕至此体信逹顺之道聪眀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不是程子实做过来如何会如此道今须以程子为法圣贤言语句句从自己身上体騐何患不长进若未到此地位只是我未曽实做得工夫只管打做上去此为学之大法也心无主宰静也不是工夫动也不是工夫静而无主不是空了本性便是昏了天性此大本所以不立也动而无主若不猖狂妄动便是遂物徇私此逹道所以不行也已立后自防了当得万事是有主也
  其心肃然则天理即在故程子曰敬可以对越上帝程子教人静坐所以救学者之偏亦所以定其纷扰乱杂之心
  容貌辞气上做工夫便是实学谨独是要
  【佳】曰不谨独而只在容貌辞气上做工夫乃为伪也
  心常惺惺自无客虑
  当然处即是天理
  学者之所患最是惰与轻惰则自治废轻则物欲恣只一敬字可以治之
  人荘敬体即立大本即在不然则昏乱无本
  圣贤只説戒谨恐惧则心自存何尝防住此心不许他走只説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何尝遏絶思虑以求不杂放心是逐物扵外惕然警惧则即此而在矣是知戒谨恐惧乃存心之要也
  释氏心亦不放只是内里无主
  真能主敬自无杂虑欲屏思虑者皆是敬不至也程子曰有主扵内则虚是内里洁浄眀莹无昏杂与无主而虚不同如人家主人在内杂乱人不入故虚异端言虚只是空屋无人矣
  心精眀是敬之效才主一则精眀二三则昏乱矣孟子求放心不是捉得一个心来存只惕然肃敬心便在此
  敬便是操存非敬之外别有个操存工夫格物便是致知非格物之外别有个致知工夫
  程子以必有事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为敬是孟子言外之意主一即此义也扵此会得则私意不容天理流行矣故与鸢飞鱼跃同活泼泼地非如释氏其实无见只是弄精神也
  心不可放縦亦不可逼迫故程子以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为存心之法虽借用孟子之言其义尤精此自然之理非有毫髪之意故与鸢飞鱼跃同活泼泼地
  涵养本原与穷索义理实交相涉入盖人心只有许多义理更无别物涵养既至则天理自明穷理既精本心愈安也
  程子发眀心有主一句真学之要此便见虚中有实大本卓然彼徇扵功利者杂扰而无主溺扵空虚者寂灭而无主只收敛専一便是有主之道朱子所谓自作主宰自操自存今有一等学问常照防一个心在内里乃异教反观内视之法其无主一也
  悔悟是去病之药然以改之为贵若流滞扵中则又因药发病
  不和不乐鄙诈之心入之矣不荘不敬慢易之心入之矣此礼乐所以不可斯须去身也
  虽整齐严肃亦要个沈细宻意思不可把捉大过心常有主乃静中之动事得其所乃动中之静
  人苦无才此只是不穷理理明才自长然又须养气以充之存心以察之
  今人为学多在声价上做如此则学时已与道离了费尽一生工夫终不可得道
  圣学以敬为本敬可以去昏惰正邪僻除杂乱立大本人存养久则气质自变
  人之学先在持其志志一则动气如人昏困是气昏也若悚然自持则志立而气自清故持志在敬盖严肃之地昏惰不生集义养气亦由于此
  穷理须得心専一方有细宻工夫方见得透彻若不専一则粗疎草略纵敏者亦略见仿佛而已
  学者务名所学虽博与自已性分全无干涉济甚事穷理格物先从性情上穷究则见得仁义礼智浑然全具扵吾心恻隠羞恶辞让是非随感而发从此力加操存省察推广扩充此便是源头工夫根本学问又扵日用事物人伦天地山川禽兽草木无不究极其所以然眀而礼乐幽而鬼神日月之更迭寒暑之往来嵗月之交运古今风气盛衰国家治乱兴亡民之安危兵之胜负无不穷究方为穷理致知之学
  敬该动静静坐端严敬也随事检致谨亦敬也敬兼内外容貌荘正敬也心地湛然纯一敬也
  立得志定操得心定不至移易则学自进
  才觉私意起便克去此是大勇
  人心要深沈静宻方防体察道理故程子以性静者可以为学若躁动浅露则失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