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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闇公先生年谱
先生归岛,与林霍书曰:交行之不得达,有不偶者数事,非笔墨所能详记,石老能传之也。闻粤东犹可以达,特险耳。今天使黄兄尚在,明春须问途,不肖固不惜命也(见林霍传)。
是年,清吴三桂入四川,别将入贵州,李定国、白文选皆败(「明通鉴」、「东、西南纪事」)。
思文皇帝敕谕联络闽浙勋义官兵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徐孚远:朕以朝廷举事,原待非常之才;臣子抒诚,必建非常之绩。惟尔孚远,负人文之重望,抱忠愤之淋漓,十载海滨,一心帝阙。兹者,监纪推官潘默,原偕故镇臣庄鹏程及差官韩天禄、金康等浮海交趾;不意中途鹏程等溘然道故,潘等抵滇省,得览尔孚远奏疏,知尔江湖廊庙,深可嘉尚。人臣爱君,自不以身在疏远而自疏;人君用臣,即当以不自疏远而加重。则朕今日之有大借于尔者,尔其祗承之。从古国家运际中兴,削平祸乱,必资英雄统握大师;是以汾阳有再造之功,西平着天生之誉。然忠义血性,或本生成;而筹略咨谋,必咨匡翼。朕尝嘉黄裳之相业,知郭子之交修;英雄豪杰,未有不资切嗟,以成令名,以奏肤硕者。今朕既进封赐姓成功为延平王,命其出师恢取东粤,灵我臂指,且一面联合直浙义旅,以窥金陵心腹,以成朕分道北伐,扼吭拊背之势。在延平王感蒙异数,受此知遇,当必闻命就道,投袂兴师,以直抵广省。然兵贵神速,智贵乘时。惟决断在于当机,斯首尾不须两畏,则所以勉忠劝义,击楫同袍。勿岁月蹉跎,勿良时虚逝,匪藉名硕,曷任劻勷。是用特敕谕尔,俾知朕今秋必督诸王侯各路大举北征,尔其赞助行间,指挥进取,与延平王朝夕黾勉,用建奇勋。朕于尔有厚望焉。尔其仰承朕眷,益懋弘猷。大功奏日,溢格优酬。钦哉!特敕。
洙又按:先生「交行稿」中又有「同黄、张二君祀伏波将军庙歌」,盖庙亦在安南也。
是年,先生有「地轴诗」一章及「中宵心动作诗」一章(俱载集中)。
洙又按:安南于次年九月二日进封西定王为大元帅掌国政尚师西王,遣其国特进金紫荣禄大夫工部尚书颖川侯阮厚眷持节赍捧册玺往封,且有四六册文一道,均载「大越史记」。
永历十三年(顺治十六年)己亥(一六五九),六十一岁。
春,成功迁鲁王于澎湖。五月,全军偕煌言北上,克镇江,逼南京。已而败归,甘辉死之(「明通鉴」、「东、西南纪事」)。
是年,清军尽取云南,桂王奔缅。李定国攻缅迎桂王,不克。(「明通鉴」、「东、西南纪事」)。
先生在厦门,有「己亥诞日自题」二首(载集中)。
永历十四年(顺治十七年)庚子(一六六○),六十二岁。
成功复迎鲁王至金门,供给如昔。桂王在缅。煌言收余烬于浙,驻师林门(「东、西南纪事」)。
先生在厦门,有「庚子元旦」诗二章(载集中)。
是年,安南贡于清(「皇朝文献通考」)。
永历十五年(顺治十八年)辛丑(一六六一),六十三岁。
三月,成功攻澎湖。十二月,取台湾。煌言贻书争之,谓入台恐孤天下之望。成功不听。成功子经留守厦门。
洙按:成功不听煌言之言,遂取台湾,实为上策;否则,株守金厦,虽竭全力以抗清兵,于事岂济?吾恐郑氏之亡,不待克塽时矣。吾于此益叹煌言之孤忠亮节,可以希踪张、陆;而更喟然于成功者,始不愧一代之豪也!
按姜皋「先生神道碑」,调辛丑入台湾。以洙管见,证以他书后此厦门破,先生为吴六奇所藏之言,盖此时郑经犹在厦门,先生殆往来于台、厦两地欤?时煌言屯南田,移军沙埕,有「得闇公书为之怅然」诗云:长看北阙望南阳,倾日依风总渺茫。愁过魏牢还恋阙,病同庄舄肯投荒?应怜牛酒迟江左,莫过鱼盐擅海王。倘去三山须问讯,君家大药在何方(洙按:此诗第六句似指成功得台湾,而又第七、八两句,盖讽先生与其渡台,无宁去之日本。然先生后此虽幸为吴氏所藏,而不追踪舜水,殆亦先生之失计也)?
是年,清廷奖安南银两缎匹(「皇朝文献通考」)。缅人送桂王于吴三桂军,遂还滇(「西南纪事」)。
是年,先生有「拟涉」诗一章(载集中)。
永历十六年(康熙元年)壬寅(一六六二),六十四岁。
四月,吴三桂弒永历于云南(按林霍传谓庚子岁遥闻永历帝遇害,亦误)。
五月,郑成功卒。
成功于未卒前,煌言闻永历被弒信,上启鲁王,言莽移汉祚、光武中兴、丕废山阳、昭烈践祚。又云:岛上勋贵,罔识春秋大义,而臣实兵微将寡,饷绌援穷。至是成功死,煌言益不振(「东南纪事」)。
十一月,郑经入台湾,嗣位。
是年,宋尚木到潮郡任(「潮州府志」)。
是年,先生有「王正凝阴有怀」一章,又「柬宁君」一章(俱载集中)。
永历十七年(康熙二年)癸卯(一六六三),六十五岁。
郑经自台还思明,仍奉永历正朔。九月,鲁王殂于金门。十月,清耿继茂等破思明、金门,堕其城。经退守铜山。
先生自思明至铜山,将挈眷还乡,不果;止于粤潮之饶平。
林霍与怀瀚书:忆先师当癸卯岛破,漂泊铜山,将南帆。临别,执敝郡沈佺期公手曰:吾居岛十有四载,只为一片干净土耳。今遇倾覆,不得已南奔,得送儿子登岸,守先人宗祧,即返而与卢牧舟、王愧两诸公共颠沛流离大海中,虽百死吾无恨也。讵知事与心违,从此入粤,遂不得继见。
沈浩然诗自注:闇公壬寅以提督吴六奇庇之,得至潮,完发而卒。
郑郊祭先生文:二岛尽覆,始挈其家依于饶镇,杜门块处,愤极而哭,哭已复愤,誓以一死全其素衣。
诸书记先生晚节详略互异。「明史」谓其因松江破,遁入海,死岛中。「泉州府志」谓其居厦之曾厝埯,卒。「福建通志」本「龙溪县志」,谓其游龙溪后不知所终。「南疆逸史」、「鲒埼亭集」均谓其殁于台湾。「鹭江志」亦言其垂老更适台湾,挈家佃于新港,躬耕没世。「同安县志」因之。「野乘」谓康熙癸卯岛破,诸缙绅多东渡,独闇公驾船归华亭:并属传闻之误。
洙按:吴六奇于顺治七年以总兵守韶州降清。其使六奇守韶州者,为李成栋之子元胤。六奇,潮州海阳人。「饶平县志」记六奇事甚略。「海阳县志」谓六奇少读书,不事家人生产。明季投笔从戎,委守丰顺,摧灭山寇。清师至粤,六奇景附,授挂印总兵,开阃饶平云云。查李成栋先为清将入粤,六奇后日既为元胤所使,则其为成栋部将可知。考顺治二年八月松江之役,清将即系李成栋,其素谂闇公先生之品望可知。六奇之投笔从戎,得为李成栋部将,或即在成栋以清将入粤之始。其在部下,必非一载。闇公之品望,成栋知之,元胤六奇安有不知之理?其后六奇守韶降清,开阃饶平之黄冈,时郑成功部将陈斌屡攻饶平,均见「海阳」等志。闇公在厦之踪迹,六奇当更知之。且宋尚木先一年已到潮郡太守任,清兵之攻厦也,往往闽海及潮郡碣石各出船若干,此见于「东南纪事」者;此次或亦由潮郡出兵为声援,安知尚木不阴以先生之事力嘱六奇?故「东南纪事」记先生于安南还后,直谓至广东降于清。夫以先生之为人,何至不屈于安南而转降于清?此殆吴六奇欲为保全先生之计,不得不伪言先生之降以涂饰清廷耳目,而免自身受庇护先生之咎。自非然者,以当日之禁令森严,先生安能全发优游,歌啸自若,时往来于镇署及山谷间哉?故六奇之授挂印总兵,为在成栋部下事;及开阃黄冈,乃守韶州降清以后之事。「饶平县志」连书而下若为一事者然,此乃载笔者浑括之词,余特表而出之,俾读者晓然于六奇所以庇先生之故。若「潮州府志」「寓贤」门先生传,谓先生依六奇于黄冈,旋辞去,不知所终;此则传闻之误也。若「香祖笔记」及他说部载六奇崇祯间流浪江、浙,遇查伊璜受惠,其后报德云云,或六奇早年在苏、浙间已知闇公之名,然无实据可证。观其能报伊璜之德,则其能庇闇公也又可知。君子谓六奇盖一代之贤豪也。六奇着有「忠孝堂集」,安得访而读之?
是年,安南黎维禧遣陪臣黎■〈艹陵〉奶J贡于清(「皇朝文献通考」)。
洙按:合观顺治十七、八年及本年所引「清文献通考」,则知安南之于清,在十七年以前必已输诚内向,然后始有十七年之贡。十八年,清礼部议奏中且云安南有协力讨贼之劳,例应奖赐等情。其所谓贼,即指桂王余众之沦入安南者而言。于此益恍然于不能接待闇公之故,而闇公之幸而未见执送于清军,则实其孤忠硕望,有足令安南致敬者,非有他也。此次陪臣即系黎■〈艹陵〉,尤可于「大越史记」外得一确证。
永历十八年(康熙三年)甲辰(一六六四)六十六岁。
先生在饶平。
七月,煌言被执于桃花山,至杭,死之。
是年先生有「自寿遣兴」诗一章:行年六十六何为?岁岁伤心两翅垂,槎上波涛争日月,谷中花鸟笑须髭。邓芝受律虽犹晚,苏武还朝正此时。笔健尚能题甲子,移山填海故非痴。
观此诗之第三、四句,盖此时先生居山谷可证。
永历十九年(康熙四年)乙巳(一六六五)六十七岁。
三月,始识郑牧仲(郊)。五月二十七日,痛哭而卒。张子退(密)、郑牧仲经纪其丧。
郑郊祭先生文:予以暮春浪游■〈氵匪〉川,叩门握手,欢若平生;杯酒流连,堂阶促膝,破涕为笑,破笑为颦,破颦为愤,愤极复哭。筹咨去就之道,惟以一死自祈。仲夏末旬,予买舟丰镇,过晤闇公,出门执手,语余速归。不意别未及旬,而闇公已致其六十七年之命,而遂其平生祈死之志矣。
王澐「东海先生传」:同郡宋尚木时守潮,属友张子退经纪其丧。
林霍与怀瀚书:当其逝也,莆田郑郊,霍之先友,亲预经纪其丧。
次子永贞侍母戴氏,扶柩还乡。
张宪挽武静诗自注:武静,闇公弟,曾入制府幕,幸邀国恩,许伯氏生还,而闇公已先不食死,是以其柩得归。
康熙十三年四月,永贞亦卒(钱澄之哭孝先诗自注:孝先葬亲傍祖茔,为同室所殴,不得葬而死),无后,以凤彩孙怀瀚为嗣。怀瀚名诸生,着「十三经同文编」。十八年十一月,怀瀚奉先生暨配姚氏、戴氏、永贞配宋氏,葬于鹤塘泾祖茔。
按吴梅村「九峰草堂歌」:相看徐孺与陈郎。徐孺指永贞,时康熙丁未,年十七,卒年二十四,着「十七史枕中秘」。又汪蛟门亦有赠孝先诗。
时沈浩然有哭徐复斋归榇诗(自注:徐闇公壬寅后以提督吴六奇庇之,得至潮完发而卒):白雁随舟旐,归来谷水间。登堂一长恸,羡汝不生还。
又萧中素有挽徐闇公先生归榇兼寄武静先生诗:廿载沧溟自楚音,去家万里叹升沈。岭阳身类田横死,江左人虚梁父吟。绝海有天空吐气,故园无地可埋心。忘机最是南村叟,亦向西风泪满襟!天家数运丁阳九,南国孤臣去住难。海外渐更新岁月,岛中空老旧衣冠。半生血泪千山雨,三寸桐棺万里滩。此日得归华表鹤,鹡鸰声断暮云寒。
又钱澄之有遥哭松江徐复庵诗:三吴遗老见全稀,拟过松江愿又违。绝岛闇闻徐福返,渡辽虚盼管宁归。艰难令弟穷途死,惆怅孤儿旧业非。我有拊棺无限泪,含来宿草墓前挥。钱澄之又有哭徐孝先诗:忆昨相持哭,初逢扶榇归。那知不尽泪,今又为君挥。嗣子床前弱,亲交户外稀。忠魂长已矣,寡母欲谁依!万里还乡志,翻成呕血徂。老亲犹暴露,孝子竟捐躯(自注:孝先葬亲傍其祖茔,为同室所殴,不得葬而死)。薄俗遂如此,苍天何处呼。飘零遗稿在,尚秘枕中无。
又王澐「粤哀」(自注:哀孝廉孚远也,客死潮阳):徐公恢大度,郁然起名世。网罗百家言,纷纶五经笥。高谈王霸略,感叹兴亡异。世本相韩家,心怀帝秦耻。五湖失扁舟,空山断客趾。徒跣奔行在,举朝争惊喜。朝闻临轩命,夕拜金门里。翘首望朝阳,转盼返蒙泛。无诸风既衰,有穷凶益肆。属车蒙清尘,文武顿坠地。茫茫大九州岛,大瀛环所止。御风列子行,乘桴尼父至。野鸥押忘机,长鲸亦弭耳。迹历沃焦外,道通日月际。绝域被声教,遐荒慕高义。礼失且求野,天丧无后起。虽同幼安默,犹存精卫志。岭表逢故人,重说先朝事。仰天呼高皇,号咷忽长逝。精神贯白日,妻子轻脱屣。尚有平生言,同心吴季子。金散原陵交,信重婴杵谊。缯戈将安施,羽毛悲摧敝。夜从下邳游,老向胶西死。呜呼徐君墓,挂剑今已矣(自注:公与禾城吴君祖锡同志,殁后数年,吴客死胶西)。又王澐「会葬闇公、武静,赋呈丽冲、安士」(自注:丽冲,圣期子;安士,武静子;俱闇公侄):先朝国士数三徐(自注:闇公、圣期、武静),羔雁成群列草庐。今日旧游零落尽,满空风雨送輀车。南园风雅集群英,及见先民旧典型。新咏竞推徐孝穆,,经师独让郑康成(自注:南园,公与陈、夏诸公读书处)。秋夜明河星影稀,烟波一去杳亡归。愿为精卫长衔石,肯向辽城化鹤飞(自注:乙酉七夕,别公于泖上)。间关万死赴南征,裂眦冲冠意不平。可是弃家韩相国,何如蹈海鲁先生?薄游漳海类飘蓬,天外飞鸿送远风。渐负秣陵书未报,闇挥双泪雨蒙蒙(自注:癸巳在漳南,公寄信至)。萧骚白发闇神伤,岭表风烟客路长。孤负羊城成永诀,临行惟有哭高皇(自注:公一日与故人别,痛哭而卒)。公家文贞少司空,公友黄门夏考功,相见九京无别语,同将浩气射长虹。沧溟来往狎飞鲸,负戴相从共死生。此日泉台同笑语,望夫石上有余情(自注:戴夫人扶柩归里)。玉树摧残未足悲,卞公二子自追随。一门节义垂青史,愧杀人间有道碑(自注:公长子殉难,次子夭殁)。阿咸早预竹林游,负士今看雪满头。莫向松楸频洒泪,千年兄弟乐斯邱(自注:丽冲伯闇公营葬,同日葬母与圣期合兆)。君方束发我垂髫,狎主齐盟笑我骄。五十年来如昨日,白杨风雨自萧萧(自注:四章端哭武静)。年少论交不厌多,高堂置酒缓声歌。客来便请投车辖,老至空悲设雀罗。令原风急雨泛澜,覆巢倾卵复成完。急难独君真悌弟,羽毛摧剥不知寒。故旧晨星我尚留,平生欲语泪先流。告君陟屺无遗憾,幸尔慈孙已报刘(自注:安士同日奉大母合葬祖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