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子医


  惟瘟疫自里达外,清解而复凉泻,清泻而复凉解,递相轮环,有经旬弥月不能身凉体净者。

  此二症之所以区别也。

  孙镇川谨识。

  治瘟疫舌胎最当家

  伤寒不必看舌胎,惟有瘟疫舌上来。

  舌上湿黄行不得(尚未传里,切不可行),舌上干黄宜大开。(传里必矣。急用行药。)

  酒军(传阳用)醋军(传阴用)必合着,行血行气仔细裁。(传阳昼重,传阴夜重。)

  舌上淡黑阴寒久,(男子因阴寒而得,女子因经寒而然。)或是深黄似香灰。

  与那鱼肚湿滑甚,一切将军莫妄猜。

  宜兴脆瓷干而裂,舌上虽白老树推。(干如树皮,虽白亦行。)

  大小承气并调胃(舌上于甚,虽白亦行。三方并见仲景《伤寒论论》),惟有干黑治不回。

  (舌上于黑,内已坏;虽行无益。)

  此是吴生治疫法(吴又可《瘟疫论》言之最详),不看脉理亦通哉。

  按:瘟症舌黑如墨,重用石膏至三、四两,有连服数剂,色变而生者。

  仲唐附识。

  按:伤寒、时疫及一切杂症,凡见舌起芒刺,胎聚干黄者,宜急下之。

  若舌黑如墨而干者,或凉或下,勿可迟疑。

  恐热盛亡阴,至成逆症。

  如舌黑滑润,二便清利如常者,宜速滋阴生水。

  是已现胎,均有急象,皆不可缓,只在医人者详查而明辨可也。

  孙镇川谨识。

  风火湿寒交杂,多是风木为祟

  有一成童风症多,伤寒瘟疫一齐搓。四肢冰冷是瘟疫,浑身战栗受寒过。

  喉间痰喘悭不出,夜里大热甚可愕。一看此症无经纪,知是甲木摇动妄起波。

  只要入手先擒贼,暗扶胃气无差讹。

  外用苍(苍术)麻(麻黄)去出汗,内用三陈(三陈汤)去消磨。

  加上金丹往下行,一切滞气尽从阴分削。不使胃气有所伤,便可一付起沉疴。

  吾今谨告小后生,再遇此症莫惊愕。只要脉上分清楚,只要药上无偏颇。

  一切寒火交杂症,全凭认定老贼窝。认定老贼有主意,便可立时斩妖魔。

  吾今已七十,犹奉此意为金科,不敢一丝有走作。

  治虚症以扶正气为主

  论治病时只论病,不可轻意去扶正。

  一切邪气犹未除,妄加补益必立横。所以伤寒与瘟疫,不肯参(党参)芪(黄芪)竟持赠。

  如若正气有大亏,虽吃名药亦不应。不是汤头有不合,只缘正气和不动。

  不用补益必不灵,邪气且将日强硬。不如参芪为先锋,不如肉(肉桂)附(附子)为使令。

  正气一足阳回来,一切阴霾度尽扫净。纵有垒块不能达,略加和药命立定。

  试观虞廷去伐苗,一午干羽苗遂听。试观文王去伐崇,一修德政崇立应。

  我尝治暴脱。参芪之外无他赠。(用党参、黄芪,则肉桂、附子可知。)

  我尝治沉积,肉附之外无他敬。(用肉桂、附子,则党参、黄芪可知。)

  用里少了不当家,参芪归地常用称。(用党参、黄芪,未有不兼当归、熟地者。有阳不可无阴也。)

  虽日治病宜除邪,不使邪气妄纵横。如若真该用补益,亦必攻伐尽去净。

  不问病症之如何,总以参芪为之政。

  正气一旺能饮食,(补而不能食,是不可补而补矣。)虽有芥蒂①亦不横。

  时候久了尽降伏,那有一个作蹭蹬②(②蹭蹬:遭遇挫折。本文指疾病迁延难愈)

  按:补虚之要,在扶胃气。

  胃气强则饮食进,饮食进则气血生。

  所谓得谷者生,失谷者死也。概用参芪归地以补虚,法至善耳。

  惟多属腻塞中宫之品,恐胃强者能受,胃弱者难当,临症犹须斟酌。

  孙镇川谨识。

  治病以胃为主,不论粗细人

  治病须要寻主翁,(胃为一身之主。)失了主翁便不通。

  我尝治一农妇甚强壮,不把胃虚置意中。肝肾肺命皆暗结,便将四部用药攻。

  谁知胃虚不当家,不能操纵使药行。药不治病反生病,动与主人为敌锋。

  专补胃家余带治,四经之病始渐平。

  又有书香之妇同日治,脉症相同药亦同。但是胃虚加补益,诸病如失分外精。

  可知胃为转输关,一有亏损便不灵。胃经亏损药不运,纵有名医陷入坑。

  不惟无益诸经病,反与病人作难星。(胃经虚弱,药必陷入为祸。)

  试观鲁家失柄三桓盛,日入台下便兴戎。千古乱贼皆如此,尽因不认主人翁。

  不知脉理也罢了,知道脉理要寻清。农妇士妇都一样,岂可外面任溟蒙④(溟蒙:模糊不清)?

  余尝治一商人,年四十余。因劳病暑,身热燥烦。

  医误为伤寒,用重表之剂。

  遂大汗淋漓,神疲气短,口大渴,脉细无伦次,按之虚无。

  余日:寒伤形为有余,暑伤气为不足。

  六脉虚无,伤暑明矣。急用人参三钱、麦冬三钱、五味十五粒,煎服。

  次日脉证俱减,又合四君子汤服之。

  一剂进粥碗许,继而渐培,可谓安谷者昌矣。

  越宿汗复大出,手足冷至肘膝,脉虚且数,按之如无。

  余曰:虚极矣,汗多不止所致耳。急服参、芪、桂、附、归、术等药,日一进,脉证乃尔①。

  余悟曰:药之取效,必赖胃之运化。胃气虚,虽药对证,威归罔效②。

  计必须适口之味以充胃气,参芪自然得力。

  遂问病者喜食羊肉否?曰:善。余曰:肉者,胃之药也。

  羊肉补气,与参芪同功。参芪不能取效,明是胃虚。

  以肉充之,胃气自强,则运化参芪,即可奏功。

  再取羊肉煮而食之,仍以前药投之立愈。

  从可知胃为一身之主,胃气强则百病立消,胃气虚则诸病交侵也。

  孙镇川谨识。

  胃虚不可下

  有一少年气甚盛,上焦滞结下焦硬。中焦脉虚无有力,伊欲打药把胃净。

  我言胃中空空无有物,打药一到必虚横。不惟上下皆无益,且将中间增一病。

  他言我吃丸药不怨尔,果然陷入中焦没头送。迟至数日要煎药,我言此宜开胸兼扶正。

  如果胸开饮食进,再将下焦细细净。伊言我急不能留,情愿打药把命听。

  果然又陷中焦不能出,好和水牛落槛阱。过了一月忽见面,犹然首鼠多蹭蹬。

  补脾歌

  治病须先明主气,主气不明空欷歔。问是主气何处来?一身之宰日脾胃。

  (先天以命门为主,后天以脾胃为主。胃为水谷海,脾为生化源。)

  生化旺时病易已,生化亏损病必繁。

  凡是久病要扶脾,扶得脾时病不危。(治病以进饮食为主。)

  肠胃通调胸隔利,能饮能啖夫何疑?

  我今告你补脾法,胃之真类出肾家。(左肾属水,右肾属火。)

  水即火之根,火即水之芽。命火旺时脾自旺,不必漓中问生涯。

  枣仁、远志、柏子仁能生脾土,不能生胃土。

  肾经寒甚脾必寒,肉(肉桂)附(附子)黑姜熟地添。(壮火食气,不可久眼。)

  若但肾虚并脾虚,纸(故纸)砂(宿砂)益智肉(萸肉)地(熟地)居。

  (杜仲、山药、芡实、云苓、紫河车、青盐皆可用。少火生气,可以常服。)

  至若脾虚火杂疾病攒,无如裴子①大补丸。(①裴子:即裴一中。明代医家,世业医著《裴子言医》等。)

  参(党参)术(白术)为君带黄连,枳地实朴(川朴)香(木香)砂(宿砂)一齐安。

  三消(三消饮)三陈(三陈汤)皆并用(方俱见《本草纲目》),炼蜜为丸和为先。(不大补泻。)

  以治虚痨百损症,无不应手渐渐痊。虽然是补能导滞,痞胀疼痛并调剂。

  虽然是补能流湿,疟痢痰饮便载戢②(收敛)。

  即有虚痨火旺甚,量加补脾带清金。一切滋阴与降火,虚痨日久总宜慎。

  可知参(党参)术(白术)苓(云苓)草(甘草)单,脾虚无病尚可餐。

  脾虚有病宜去邪,谁知大明老裴仙。

  参(党参)芪(黄芪)归(当归)地(熟地)虽名药,能救气血大虚弱。

  若要日用常常服,便将脾胃上关钥。

  硝黄枳朴亦名药,胸中垒块立时削。若要日用常常服,便将先天真气脱。

  故日久病之人宜丸药,无如裴仙那一着。

  暴得之症多平肝,吾尝作有降贼篇。

  以此相济方无弊,莫谓补脾无真传。

  按:胃为水谷之海,脾为生化之源。

  生化旺则气血清和,诸病屏息。生化衰则气血亏损,百病交侵。非细故也。

  惟东垣先生,深得其旨,阐发脾胃、元气之妙,可谓呼聋震聩③矣。

  世之医者,徒执病形,不推病本脾胃之义,置而勿讲。

  如脾虚气短,似为痰喘,泥为脾热痰壅,泻以黄芩、苏子。

  脾虚发热,似有外感,认为风寒重以表汗。

  脾虚下陷,变为后重,误为积滞,下以硝、黄、枳、朴。

  脾虚不运,变为水胀中满,犹谓宿积不化,导以巴豆、二丑。

  劳擦脾虚,食减而恶心搪泻,又用知柏滋阴,恣意投之。

  脾胃转伤而疾转笃,何可胜言?皆因未明主气之说故也。

  主气实而攻之,则病易愈。主气虚而攻之,则病反加。

  非药不能治病也,主气不能行药力也。

  镇治病三十余年矣。

  凡治内伤杂症,即产后诸虚症,反复思维,是不能取效者,实因未明主气之说也。

  故敢注之于上。

  孙镇川谨识。

  万病皆以脾胃为主

  自古方术有万端,不得一贯总枉然。吾读医书浩无涯,偶于脾胃到真家。

  脾胃者真气之枢纽,命门者真气之来由。真气发见无从见,真气运转说从头。

  胃在一身常常行,无少留待无少停。一有气凝不能行,百般疼痛从此生。

  一有痰窒不能行,百般怪症从此生。一有食滞不能行,百般胀闷从此生。

  所以裴子善言医,以有脾胃在胸中。

  人家教他去催生(宜用芎归),他把三陈去决壅;

  视彼瞑眩无知状,知是痰塞胃口气不行。

  人家教他去止崩(宜用党参、黄芪),他把肠胃沉积攻;

  视彼呕呃欲吐状,知是脾失健运气不行。

  人家教他去调经(宜用桃仁、红花),他把肠胃积滞通;

  视彼肺喘便结状,知是气滞中焦久不行。

  人家教他去定心(宜用枣仁、远志、人参、砂仁),他把苍(苍术)半(半夏)去为君;

  视彼嘈杂欲呕状,知是痰窒中州气不伸。

  人家教他去安神(宜用丹砂、龙齿、牛黄、琥珀),他把小胃丹泻人;

  视彼右关数滑甚,知是痰火气冲心。

  人家教他去治腰(宜用杜仲、续断、故纸、肉桂),他把小胃丹去消;

  视彼恶心呕吐状,知是湿痰陷胯气不调。

  此皆胃气之有余,拨转胃气在须臾。

  若是胃气有不足,补养胃气亦不虚。

  试看裴子补养法,亦有数端之堪垮:

  人家教他去解结(胃中坚解不行,以下数四),他把补中益气去流啜;

  视彼脉迟细而虚,(外面气弱神疲)知是元气不运病不撤。

  人家教他去清热(宜用黄芩、白芍之类),他把参姜五味去哺啜;

  视彼脉洪数无伦(外面气乏神疲),呼之不能以语应,知是真气不足无收摄。

  人家教他治水肿(宜用巴豆、防己之类),他加八味培土中(党参、黄芪、白术);

  视彼汪洋水肆行,知是脾无根抵火不生。

  人家教他治颠狂(宜用藜芦、细辛之类),他加竹沥独参汤;

  视彼儒缓脉气象(外面形瘦色苍),知是胃虚火动妄飞扬。

  可知胃为转输关,一身流动不能间。

  无论有余不足症,总要使之若转环。转动胃气便无病,此是治病之大关。

  守住关头有把握,不要案上书如山。

  经云:脾胃为后天之根本。人果脾胃调和,气血充盛,虽有病亦自无妨。

  一失运转之常,则百般病症,必从此生。

  篇中引裴子言医,大约于脾胃有余似不足者,以通利为主。

  不足似有余者,以补养为主。无非贯以中道。

  则调理脾胃,为医中之王道,诚不虚矣。不惟发明脾胃为重,且有功于裴子也。

  侄金门谨志。

  痰症多从外面而得

  人言裴子脉甚灵,吾言裴子相亦精。病到无处寻归阁,每从痰症看神情。

  不是恶心与嘈杂(痰凝中州故也),便是头晕并耳鸣。(痰之外症。)

  不是呕吐妨饮食(痰客中焦故也),便是瞑眩痴呆呈。(痰之外候。)

  苍术半夏宜多加,况有脉弦而滑为可凭。可知妙理每从空中得,神游象外若神明。

  百般怪症从此起,《素问》言之精又精。(百般怪症由痰生,本于《素问》。)

  病从饮食男女得者甚多。

  《礼》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人之得病无多端,只因饮食男女忽受寒。受了寒邪便凝滞,阴火阳火出此间。

  一见阴火六味用,(六昧地黄汤出自朱丹溪)。一见阳火补中添。(补中益气汤出自李东垣)。

  二方岂能包尽这些病?只要加减变化圆。加减变化何处来?还从脉理细细裁。

  脉理便是军机府,又能文来又能武。

  凡治久病只论当下,不必细问来由,所谓君子而时中也

  治病总要论当下,不论当下便大差。阳症(伤寒症)日久必变阴,汗吐下后邪(寒邪)易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