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症汇


  汪石山治一女,年十五,病心悸,常若有人捕之状。欲避而无所,其母抱之于怀,数婢护之于内,犹恐恐然不能安卧,医者以为病心,用安神丸、镇心丸不效。汪诊之,脉皆细弱而缓,曰∶此胆病也。用温胆汤,服之而安。

  或问∶人因心恐,遂觉皮肤寒而起栗何故?予曰∶恐则气下,气下则阳气内入,故若此,恐定气还,便即如故。

  又问∶前症亦因恐而病,盖恐则气下,而何故反用温胆汤降其气乎?予曰∶此乃少阳胆疾,非因恐而病,实因病而恐也。盖胆以温为候,虚则寒,寒则气滞,滞则生痰,痰生胆腑,则神不归舍,故令人心恐不寐。汪 庵云∶此汤橘皮、半夏、生姜辛温导痰,即以之温胆;枳实破滞,茯苓除饮,甘草和中;竹茹开胃土之郁,清肺金之燥,凉肺金,即所以平甲木也。(胆为甲木)。如是则不寒不燥,而胆常温矣。

  一人年逾七十,忽病瞀昧,但其目系渐急,即合眼昏懵如睡瞌者,头面有所触皆不避,少顷而苏。问之,曰不知也。一日或发二三次,医作风治,病转剧。汪诊其脉结止。

  苏则皆浮洪数,不任寻按,坐起则觉略小,亦不甚数。脉书曰∶数脉所主为热,其症为虚。三日后再诊,左脉小而滑,右脉大而滑,独肺部浮软,按之似蛰有声,与昨脉不同者,虚之故也。夫阳气者,清顺调和之气也,或劳动过度,或酒食过伤,则扰动其阳,变而为邪热矣。然脾胃以阳气为主,阳变为热血必沸腾而越出于上矣。昏晕者由热熏灼,故神昏运倒而类风也。风之旋动转运与火相类,每觉下焦热上胸膈壅塞而即发者,脾脉从足入腹至胸,令下焦热上乃脾火也。

  然胸膈心肺之分,为阳之位,清阳居上,而邪热扰之,则阳不得畅达,而心脾之神魂不免为之昏乱矣。况五脏皆赖胃气以培养,胃受火邪则五脏皆无所禀,而所藏之神亦无所根据,故肺之魄、心之神、肝之魂、脾之意、肾之志,安得不随之溃乱而昏瞀耶?多发于午前后者,乃阳气所生之时,脉如常,但浮虚耳。曰∶此虚病也,盖病发而脉结者,血少气劣耳。

  苏则气血流通,心志皆得所养,故又脉如常也。遂以十全大补汤去桂,加麦冬、陈皮而安。其子问之,汪曰∶三年之内,可保无恙,越此非予所知,果验。

  一人年十五色悴,十二月间,忽呕瘀血一二碗随止。延小儿医调治,肌体尚弱,常觉头晕。近三月间,天热途步,出汗连日,又劳倦日昃,顿然昏晕不省人事,手足扰乱颠倒,将一时久方定,次日亦然。续后每午前后,如期发一次,近来渐早,自辰至午,连发二次,渐发三四次,比前稍轻。发时自下焦热上至胸,壅塞则昏晕,良久方苏,始疑为疟成痫。医云火动,又云痰症,用牛黄清心丸,以竹沥、姜汁磨,服二次,共四丸。又与煎药,多清痰火之剂,服后每日只发一次。止则汗多,口干食少,身热时多,凉时少。汪脉之阳为邪扰,不能用事,故每至其时而辄发也。且汗多津液泄,口干津液少,医用牛黄、朱砂、琥珀、南星、半夏等,而复燥之,是愈益其燥,故暂止而复发,不能去拔病根也。因取参、 各二钱半,远志、山楂、川芎、黄芩各七分,天麻、麦冬、防风、茯神各一钱,甘草、陈皮各五分,归身八分,白术一钱半,煎服十余剂,而病不复作矣。

  张子和治一妇,年逾三十,夜梦鬼交,惊怕异常,及见神堂阴府舟楫桥梁。如此一十五年,竟无妊娠。巫祈觋祷,无所不至,针肌灸肉,孔穴万千,黄瘦发热引饮,中满足肿。张曰∶阳火盛于上,阴水盛于下。鬼神者,阴之灵,神堂者,阴之所,舟楫桥梁,水之用。两手寸脉,皆沉而伏,知胸中有痰实也。凡三涌、三泄、三汗,不旬日而无梦,一月而孕。

  一妇喜笑不休半年矣,诸医治之术穷。张曰∶此易治耳。以食盐三两成块,烧令通红,放冷研细,以河水一大碗煎三五沸,温分三服,须臾探吐出痰半升,次服大剂黄连解毒汤,不数日而笑止。

  沈宗常治临淄人,自谓无病,忽觉神思有异,晚歌笑不节。沈曰∶此阴火乘肝,晚动宜以柔剂,少加利之,良愈。

  庄先生治喜乐之极而病者。庄切其脉为之失声,佯曰∶吾取药去。数日更不来。病者愁泣,辞其亲友曰∶吾不久矣。庄知其将愈,慰之,诘其故。庄引《素问》曰∶惧胜喜,可谓得元关者。

  陈尚古《簪云楼杂说》云∶先达李其姓,归德府,鹿邑人也,世为农家。癸卯获隽于乡,伊芳父以喜,故失声大笑。

  及春举进士,其笑弥甚。历十年擢谏垣,遂成痼疾。初犹间发,后宵旦不能休。大谏甚忧之,从容语太医院某,因得所授,命家人给乃父云∶大谏已殁。乃父恸绝几殒,如是者十日,病渐瘳。佯为邮语云∶大谏治以赵大夫,绝而复苏,李因不悲,而笑症永不作矣。盖医者意也,过喜则伤,济以悲而仍和,技进乎进矣。

  薛己治一小儿,喜笑常作不安,面赤饮冷,手足并热。先用黄连泻心汤二服,稍定,又用六味地黄丸料煎服,顿愈。常服此丸则安,月许不服,仍前病作,又服愈矣。

  许学士治一妇人,数次无故悲泣不止。或谓之有祟,祈让请祷备至,终不应。许忽忆《金匮》有一症,妇人脏躁悲伤欲哭,象如鬼物神灵,数欠伸者,宜甘麦大枣汤。急令治药,数剂而愈。

  〔源按〕经云∶在脏为肺,在志为悲。又云∶精气并于肺,则悲是也。盖喜属阳,心主之;怒属阴,肝主之。妇人禀性阴柔,故喜常少而怒常多,或悲泣不止,皆阴类也。又云∶神有余则笑,神不足则悲,所以人之幼时,神魂未足,善于啼哭也。

  邵氏《闻见录》云∶州监军病悲思,郝因告其子曰∶法当得悸而愈。时通守李宋卿御史严甚,监军内所惮也。允与子,请于宋卿,一造问责其过失,监军惶怖汗出,疾乃已。

  绍兴癸丑,许待次四明,有董生者,患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飞扬,觉身体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通夕无寐,更医不效。许为诊视,询之曰∶医作何病治?董曰∶众皆以为心病。许曰∶以脉言之,肝经受邪,非心病也。肝气因虚,邪气袭之,肝藏魂者也,游魂为变。平人肝不受邪,卧则魂归于肝,神静而得寐。今肝有邪,魂不得归,是以卧则魂飞扬若离体也。肝主怒,故小怒则剧。董欣然曰∶前此未之闻,虽未服药,已觉沉病去体矣,愿求治之。许曰∶公且持此说,与众医议所治之方,而徐质之。阅旬日复至,云∶医遍议古今无与病相对者。许即处珍珠母丸,独活汤以赠,服一月而病悉除。此方用珍珠母为君,龙齿佐之。珍珠母,入肝经为第一。龙齿、虎睛,今人例以为镇心药。殊不知龙齿安魂,虎睛定魄,各言其类也。盖东方苍龙木也,属肝而藏魂,西方白虎金也,属肺而藏魄。龙能变化,故魂游而不定;虎能专静,故魄止而有守。许谓治魄不宁者,宜以虎睛,治魂飞扬者,宜以龙齿。万物皆有成理而不失,在夫人达之而已。

  徐仲子士纬曰∶家君肄业过劳,场屋屡屈,志坚不懈,吐血盈盆,虚羸骨立。夜卧合睫则梦争斗,转斗转负,恐畏之态,无可名状,呼号之声,轰然若雷,而不能腾出于口。家人侍睡者,莫不缩手伸舌,如是者十年余矣。每五七夜必一发,过劳则连发,发尤猛。历访师友,多作心血不足治,惟补心安神药投之漠如也,终莫识其为何症,扪心苦思,思每达旦,更几寒暑矣。一日偶观《素问·藏气法时篇》论有曰∶肝病令人善怒,虚则目 无所见,耳无所闻,善恐如人将捕之。恍然警悟,乃知为魂游症也。何言之?夫夜卧属气于肝,肝主藏血,藏魂,作文既言若衄血过度,则魂失养。惟是交睫若魔,则梦争斗。肝虚则胆怯,故多负多恐也,非峻补不奏功。又思草木之剂,不堪任重,乃以鹿角胶三钱,清晨酒溶服,五日而睡卧安,半月而肌肉生,一月而神气完,始能出户。厥后每见血症虚惫者,崩中眩晕者,投前剂莫不附应。夫人但知鹿角胶补虚之功,胜于参 ,而不知鹿角胶可以峻补肝血,盖血盛而魂自安也。

  黄师文治一妇,卧病三年,状若劳瘵,诸医以虚损治不瘥。黄视之曰∶此食阴物时,或遭惊也,问之妇方自省悟也。

  襄者食米团时,忽有报其夫坠水,由此一惊,病延至今不能愈。黄以青木香丸兼以利药一帖与之,须臾下一块,乃痰裹一米团耳。当时被惊,怏怏在下而不自觉也,自后安康无恙。

  一人惊气入心络,喑不能言,以密陀僧研细一匕许,茶调服,遂愈。有一人伐木山中,为野狼所逐,而得是疾,或授此方而愈。又一军尉,采藤入谷,逢恶蛇而疾,其症状同,亦用此药治之而愈。

  或问∶有邻人,年六十余,因怒而发声,其音遂失,诸治不效。约数年,适食饭蒸白花百合,食后声忽有音,连食旬日,约二斤余,其音如旧。何故?予曰∶声为怒发,此火伤肺金,百合补中兼清,不寒不燥,中和之品,故得中病。

  游以春治一妇,年三十余,忽午前吐酸水,至未时心前作痛,至申痛极晕绝,交戌方醒如故,每日如此。医治期年不愈,游治用二陈下气之剂不效,熟思其故,忽记《针经》有云∶未申时气行膀胱,想有瘀血滞于此经使然。遂用归尾、红花各三钱,干漆五钱,煎服。吐止痛定,晕亦不举。

  次日复进一服,前症俱愈。第三日,前方加大黄、桃仁饮之,小便去凝血,三四碗而痊。

  滑伯仁治一妇,气实多恐,忽大叫而欲厥。盖痰闭于上,火起于下而上冲。滑用香附五钱,生甘草三钱,川芎七钱,童便姜汁炒煎服。又用青黛、人中白、香附丸服稍愈,后用吐法乃安,再用导痰汤,加姜汁、黄连、香附、生姜,下龙荟丸而安。

  孙东宿治白仰云内眷,每触怒即晕厥,必闭门合目,静坐不留一人在房中。是皆冷汗出如雨,气息几微,越一时许,醒如常。原以颈生瘰 ,多服草头药,及专科用斑蝥等毒,因而脾胃损,元气亏也。年三十八尚未生育,每日令二婢敲两腿,俟其熟睡乃已。夜半心多惊跳,指甲皆无血色,经将行,小腹先痛二日,色紫有块,诸病虽如是,而肌肉饮食却如无事人。孙诊其脉而寸短弱,左关大而有力,右关左尺俱滑,右尺沉微,据脉肺气虚,肝木实,胃中有痰之症也。用六君子汤,加丹参酒,连青皮,外与珍珠母丸及独活汤,调理而安。

  喻嘉言治熊仲纾之子,髫龄患一症,饮食如常,但脉细神呆,气夺色夭。仲纾曰∶此病何也?喻曰∶病名淹牒。《左传》所谓近女室晦,即是此病。彼因近女,又遭室晦,又不可为,令郎受室晦之邪,而未近女,是可为也。即以羚羊角、犀角、龙齿、虎骨、牡蛎、鹿角霜、人参、黄 等药合末,令以羊肉半斤,煎浓汁调末,少加牛黄丸,服旬日而安。

  〔源按〕《左传》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视之曰∶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疾如蛊。公曰∶女不可近乎?对曰∶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征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者,阴阳风雨晦明也。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阳物而晦时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及此乎?龚子才治一男子,忽低头往暗处藏身,不言亦不答,以饮食俱背人窃食,人见之则食不下。诸人以为中邪,用三牲祭之,其物经宿,乃妻食之亦如是,诸医莫识。龚云∶必中鼠涎。盖鼠涎有大毒,用吴茱萸塞猫口,以猫涎自出,将涎水令夫妇服之悉愈。

  康熙年间,予里地藏庵有一僧,名鹤松。忽一日藏身暗处,若见人或闻人语,即惊避。每进饮食,必置之外室,窥视无人,然后出食之,如是数年。适有方士视之曰∶病名鼠魂。鼠窃食为猫所逼,因惊失其魂于食物间,食之乃得是症。治以安神药,外加猫涎和服而愈。

  〔源按〕此症即中鼠涎,云鼠魂者,士好名故耳。

  有一人痞塞,不饮食,心中常有所歉。爱处暗地,或倚门后,见人即避,似失志状。此为卑 之病,以血不足故尔,人参养荣汤主之。

  学士卢抱经为侍读时,每寤心必惊惕,医用安神补血之剂,数年不效。时值乾隆戊寅,予至燕京,与公同寓。初寓之日,公即问予曰∶此症何故使然?予视其脉,独左关弦数。予曰∶《内经》云∶卧而惊者属肝,卧则血归于肝,今血不静,血不归肝,故惊悸于卧也。《三因》用羌活胜湿汤,加柴胡,治卧而多惊悸,多魇溲者,为风寒在少阳厥阴也,非风药行经不可。今切肝脉弦数,此风热内侵肝脏,正经所谓血不静,血不归肝故也。当用加味逍遥散,凉血舒肝,更加防风以祛其风,使风散热解,血自归经矣。公从之,服数剂而愈。

  大生脉汤人参 麦冬 五味子 天冬 黄柏 川归 牛膝 红花 枸杞 生地水煎服,有汁加黄 。

  平胃散苍术(泔水浸,二钱) 浓朴 陈皮 甘草(炙,各一钱)

  姜枣煎。

  桃仁散桃仁 大黄 朴硝(各一两) 虻虫(半两,炒黑)

  四味为末,先以醇醋二升半,银石器内慢火煎,取一升五合,下大黄、桃仁、虻虫等药,不住手搅,良久出,丸如梧子大。前一日不晚食,五更初温酒吞下五丸。

  清空膏黄芩(酒炒) 黄连(酒炒) 羌活 防风(各一两) 柴胡(各七钱) 川芎(五钱) 甘草(炙,两半)

  为末,每服三钱,茶调如膏,白汤送下。

  紫雪黄金(百两) 寒水石 石膏 滑石 磁石(水煮,三斤,捣煎去滓入后药) 升麻 玄参(各一斤) 甘草(炙,半斤) 羚羊角 沉香 木香(各五两) 犀角 丁香(一两,并捣锉入前药汁中,煎去渣,入后药) 朴硝 硝石(各二斤,提净入前药汁中,微火煎不住手将柳木搅;候汁欲凝再加入后二味) 麝香(一两,二钱,研入前药拌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