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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门
素喜冷食者,内必多热;素喜热食者,内必多寒。故内寒者不喜寒,内热者不喜热。然热者嗜寒,多生中寒;寒者嗜热,多生内热。此《内经》所谓久而增气,物化之常也;气增而久,夭之由也。故凡治病养生者,又当于素禀中察其嗜好偏胜之弊。 饮食致病,凡伤于热者多为火证,而停滞者少;伤于寒者,多为停滞,而全非火证。大都饮食之伤,必因寒物者居多,而温平者次之,热者又次之。故治此者,不可不察其所因。 偶病之人,多有非食而疑食者,曰某日曾食某物,或某肉某面,其日即病。医者不论虚实,但闻此言,且见胃口不开,必先治食。夫未病之人,谁有不食?岂必预为停食而待病至者,斯可信其无食乎?及其病也,则或因劳倦,或因风寒,或因七情,病发不测,而且无胀无滞,与食何干?药不对病而妄行剥削,必反增病也。由此推之,则凡无据无证而妄指胡猜者,皆其类也,良可慨矣!
论治
凡治饮食暂伤者,亦当辨虚实;若停滞中焦或胀或痛者,此实证也,当先去其食,宜大和中饮主之。然去食莫先于理气,又惟排气饮为佳。若所停犹在上焦,莫若用吐为捷法,或用吐剂亦可。若食停下焦,痛极兼胀者,须下而去之,宜神佑丸,或备急丸,或赤金豆。若偶伤生冷或油浊不堪等物,以致吐泻胀痛而邪气实者,宜抑扶煎。若无寒气者,以本方去吴茱萸煎服,或用排气饮、和胃饮俱佳。若痛胀不解者,宜神香散兼用之。 饮食伤脾而吐泻已甚者,但察其无中满无腹痛,而惟呕恶不能止,此其食物必已尽去,而以中气受伤大虚而然,或其人困倦不宁,少气多汗,六脉豁大无神者,宜理中汤、五君子煎,或温胃饮之类主之。若吐甚极虚者,宜四味回阳饮;泻甚极虚者,宜胃关煎。凡大吐大泻之后,多为腹胀,若但外胀而内不觉胀,或恶闻食气,不欲饮食者,皆脾气大虚之候,速宜用前温补诸法调治之。 凡少年小儿辈,纵肆口腹,以致胃气不清,或时微胀,或时疼痛,或膨膨然不思饮食,此皆伤脾而然,而实亦食滞使然也。滞多者宜和胃饮,滞少者宜枳朮丸,或芍药枳朮丸,日渐服之,仍节饮食,自可全愈。 凡失饥伤饱,损及脾胃,多令人胸膈痞闷,不能消化,饮食少思,口中无味,或嗳气吞酸,神体困倦。此皆脾气受伤中虚而然,宜木香人参枳朮丸,或大健脾丸,去黄连主之。其虚甚者,宜理中汤,或温胃饮。若虚在下焦而阴中无阳,不能生土者,惟理阴煎加减主之为善。 病后胃口不开,饮食不进者,有二证。盖一以浊气未净,或余火未清,但宜以小和中饮加减主之。一以脾胃受伤,病邪虽去,而中气未复,故或有数日不能食,或旬日不能开,或胸喉中若有所哽,如梅核气者,此中本无停积,但以阳气未舒,阴翳作滞,胃气大虚,不能运化而然,轻则温胃饮,甚则必加人参附子,但使阳气得行,则胃口自开也。 凡饮酒致伤者,多宜除湿利水。若或伤气,亦宜间用人参。然其证有三,不可不辨。一以酒湿伤脾,致生痰逆呕吐,胸膈痞塞,饮食减少者,宜葛花解酲汤、胃苓汤、五苓散之类主之。一以酒热伤阴,或致发热动血者,宜黄芩芍药汤、清化饮、徒薪饮之类主之。一以酒质伤脏,致生泄泻不已,若气强力壮者,惟五苓散胃苓汤之类,皆可除湿止泻;若因湿生寒,以泻伤阴,致损命门阳气者,非胃关煎及五德丸、九炁丹之类不可。 怒气伤肝,则肝木之气必侵脾土,而胃气受伤,致妨饮食。此虽以肝气之逆,然肝气无不渐散,而脾气之伤则受其困矣。此所以不必重肝而重当在脾也。故凡遇此证,但当察其逆滞之有无,如无胁痛胀满等证,则不必疏气,单宜以养脾益气为主,如五味异功散、归脾汤之属是也。或于补养药中,少加乌药、青皮、白豆蔻以佐之亦可。 凡时食时吐,或朝食暮吐等证,详载反胃门。 善食而瘦者,多因有火,然当察火之微甚。微火者,微清之,如生地、芍药、丹皮、沙参、麦冬、石斛、竹叶、地骨皮、黄芩、知母、细甘草之属是也。若火甚者,或随食随饥,随饮随渴,或肌肤燥热,二便濇结,则石膏、黄连、栀子、黄蘗、龙胆草、苦参之属,所不可免。此当察其三焦五脏,随所在而治之。然阳盛者,阴必虚,如一阴煎、二阴煎、四阴煎之属,皆当择而用也。不能食而瘦者,必其脾胃虚弱,不能健运而然,故或为嗳气吞酸,痞满不饥等证,宜四君子汤、归脾汤。若兼寒者,宜五君子煎、养中煎、理中汤。其命门火衰者,宜右归饮、右归丸、八味地黄丸之类主之。 凡喜食茶叶、喜食生米者,多因胃有伏火,所以能消此物。余尝以清火滋阴之药愈此者数人。盖察其脉证有火象,故随用随效也。又有喜食炭者,必其胃寒而湿,故喜此燥濇之物,亦当详察脉证,宜以健脾温胃为主。 饮食所伤,治当从类。如麦芽、神曲、能消米面之积;砂仁、厚朴、萝卜子、阿魏,能消肉食之积;山楂、枳实,能消瓜果之积。凡因湿者宜治以燥,如半夏、苍朮、草果、泽泻之属;因寒者宜治以热,如姜、桂、吴茱萸、肉豆蔻之属;因热者宜治以寒,如芩、连、栀子、青皮之属;气滞者当行其气,宜木香、乌药、香附、白芥子之属;血滞者当行其血,宜桃仁、红花、苏木、元胡之属;食聚积坚,行散不易者,宜巴豆、大黄、三棱、蓬朮之属。凡治食积所停,古法不过如此。虽然,此不过言其大概耳。至若浅深虚实,贵酌权宜。凡欲攻有形,须从乎味;欲散凝滞,须从乎气,未有气行而实不随者。则此中之气味通变,又自有相济之妙,故不可以谬枉也。
论脾胃三方
人赖脾胃为养生之本,则在乎健与不健耳。而健脾三方,如洁古之枳朮丸,东垣之平胃散,及补中益气汤,俱当今之相传以为准绳者也。夫所谓平胃者,欲平治其不平也。此东垣为胃强邪实者设,故其性味从辛燥苦而能消散,惟有积滞与湿者宜之。今见方家每以此为常服健脾之剂,动辄用之,而不察可否,其误甚矣!洁古枳朮丸,以白朮为君,脾得其燥,所以能健,然佐以枳实,其味苦峻,有推墙倒壁之功,此实寓攻于守之剂,惟脾气不清而滞胜者,正当用之。若脾气已虚,非所宜也。今人不察,相传为补脾之药,而朝吞暮饵,或以小儿瘦弱而制令常服,则适足以伤其气助其瘦耳,用宜酌也。补中益气汤,乃东垣独得之心法。盖以脾胃属土,为水谷之海。凡五脏生成,惟此是赖者,在赖其发生之气,运而上行,故由胃达脾,由脾达肺而生长万物,滋既一身。即如天地之土,其气皆然。凡春夏之土,能生能长者,以得阳气而上升,升则向生也;秋冬之土,不生不长者,以得阴气而下降,降则向死也。今本方以升、柴助升气,以参、芪、归、朮助阳气,此东垣立方之意,诚尽善矣。但肺本象天,脾本象地。地天既交,所以成泰。然不知泰之前犹有临,临之前犹有复。此实三阳之元始,故余再制补阴益气煎,正所以助临复之气,庶乎得根本之道,而足补东垣之未尽也。又补中益气汤之用,原为补中扶阳而设。然补阳之义,则亦有宜否之辨,用者不可不知。如东垣用此以治劳倦内伤发热等证,虽曰为助阳也,非发汗也,然实有不散而散之意。故于劳倦感寒,或阳虚痎疟,及脾气下陷等证,则最所宜也。若全无表邪寒热,而但有中气亏甚者,则升、柴之类,大非所宜。何也?盖升、柴之味皆兼苦寒,升柴之性皆专疏散,虽曰升麻入脾胃,柴胡入肝胆,能引清气上升,然惟有邪者固可因升而散之,使或无邪,能不因散而益耗其中气乎?即曰此汤以补剂为主,而惟借升、柴以引达清气,不知微虚者犹可出入,大虚者必难假借。当此之时,即纯用培补,犹恐不及,而再兼疏泄,安望成功?且凡属补阳之剂,无不能升,正以阳主升也。用其升而不用其散,斯得补阳之大法。此中自有元机,又奚必升、柴之是赖乎?故寇宗奭极言五劳七伤之大忌柴胡者,是诚绝类之真见,而李时珍复又非之,余亦何容再辨哉!然理有一定,孰能越之?兹余单揭其要,曰:能散者断不能聚,能泄者断不能补,而性味之苦寒者,亦断非扶阳之物,只此便是断案,而纷纷之议或可判矣。故于诸证之中,凡其不宜用此者,则有不可不察:如表不固而汗不敛者,不可用;外无表邪而阴虚发热者,不可用;阳气无根而格阳戴阳者,不可用;脾肺虚甚而气促似喘者,不可用;命门火衰而虚寒泄泻者,不可用;水亏火亢而吐血衄血者,不可用;四肢厥逆而阳虚欲脱者,不可用。总之,元气虚极者,毫不可泄;阴阳下竭者,毫不可升;真火亏败者,毫不可用清凉。今人但知补中益气汤可以补虚,一概尚之,而不知病当紧急,则此时几微关系,判于一举指之间,而纤微不可紊误者,正此类也,余亦安能以笔尽哉!
石室秘箓 【清 陈士铎】
论治法
塞治法,因其塞而塞之也,如人气虚中满是也。凡人气虚多不能食,食则倒饱。人以为多食之故,以香砂枳实等丸消导之。其初未尝不少快,久则腹饱又消之,久久不已,必变成中满之证,腹高而大,气喘而粗。人又以为鼓胀也,用牵牛、甘遂等药以利导其水,水未必去而鼓胀益甚。又以为药之不胜也,又用大黄、巴豆之药下之;又不应,以为风邪袭之,又以辛散之品如龙胆草、茵陈之类,杂然纷进,不至死不止,犹然开鬼门,泄净府,纷纷议论,皆操刀下石之徒也。谁知初起之时,即以补胃健脾之药,先为速治,何至此哉!初用之方,人参、萝卜子各一钱,白朮二钱,陈皮三分,甘草一分,薏仁、芡实各五钱,山药、茯苓各三钱,水煎服。此方绝不去消导,而专以补为事。世医未有不笑其迂,以为此等药服之,必增胀满。下喉之时,实觉微饱,世医乃夸示曰:吾言之验如此!而病人与病家并诸亲友,俱叹世医,而咎此方之迂而害事。诅知下喉之时,虽觉微胀,入腹之后,渐觉开爽,连服数剂,不特开爽而并无胀满之疾矣。盖中满之疾,原是气虚而成,不补其虚,胀何从解?补药之中,加以萝卜子分消其胀气,使人参不助邪而助正,况又有茯苓、薏仁、芡实之类,纯是去湿之药,则水道自行而上壅可免。尤妙用甘草一分,以引群药之入于满处。盖中满最忌甘草,而此偏用之,成功于忌之中也。 中满固是塞证,饱食填塞于胸膛,亦是塞证也。人皆用香、砂、厚朴消之,而予独不然。方用人参、白朮、神曲各三钱,陈皮、肉桂各一钱,甘草一分,水煎服。此方妙在全不去消食,反助其饱闷之气。谁知饱食而不消者,由于胃气之不足也。我补其胃气则胃强,自能运化而入于脾中,又何必用厚朴、枳壳之消导哉?此亦塞治之法也。 暂治者,乃强壮之人,素不服药,一朝得病,用药暂治之。如伤食作痛,胸腹饱闷(月真)胀,欲呕而不得,方用白朮、麦芽各三钱,枳壳二钱,山楂三十粒,砂仁三粒,半夏、甘草、厚朴各一钱,水煎服。此方纯是攻药,而不至消气。妙在用白朮为君,故不消气而转能消食。然亦因其形壮体健而用之,倘体弱久病之人不可也。 王治者,不可以霸道治之,而用王道治法为必全而尊尚之也。如人病已将愈,不过饮食难消,胸膈不快,或吐酸,或溏泄,或夜卧不宁,或日间潮热,俱宜王道治之,而不可以偏师取胜。方用人参一钱,茯苓、白朮各二钱,甘草、陈皮各五分,半夏七分,此六君子汤也。最妙者:有热,加黄芩三分;夜不睡,加黄连、肉桂各五分;潮热加,柴胡、丹皮各一钱,地骨皮三钱;有食觉胸中少痛,加枳壳五分,山楂十粒;有痰,加白芥子一钱;咳嗽,加桔梗一钱;下泄水,加车前一钱;腹中痛,加肉桂五分,白芍一钱;头运,加蔓荆子、川芎各一钱;上吐酸水,加白芍三钱,倍用茯苓;饱满加枳壳五分。所谓王道荡荡,看之平常,用之奇妙,日计不足,岁计有余,何必用参至两计,加桂、附以出奇哉?此王道之法也,初治者首先宜以此治之也。如伤食之证,心中饱闷,见食则恶,食之转痛,此伤食也,即以消食药服之立已。方用白朮、茯苓、半夏、枳壳各一钱,山楂二十粒,麦芽、谷芽各二钱,神曲三分,甘草五分,砂仁三粒,水煎服,一剂快,二剂愈。
方
黑圆子 【《济生》,下同】 治中脘有宿食,吞酸恶心,口吐清水,噫宿腐气,或心腹疼痛,及中虚积聚,飧泄,赤白痢下。 乌梅肉七个 百草霜三钱 杏仁去皮尖别研 缩砂仁各三七枚 半夏汤泡过七次,九枚 巴豆去壳并油,二枚 右为细末,和匀,用薄糊为圆如黍米,每服十五圆,加至二十圆,用熟水送下,姜汤亦得。更看虚实,增损圆数。或因食生冷鱼脍,得用治中汤送下。
如意圆 治虚中积冷,气弱有伤,不能传化,心下坚痞,两胁胀满,心腹疼痛,噫宿腐气,及霍乱吐泻,水谷不消,久痢赤白,脓血相杂,久病黄色羸瘦,及腹中一切食症之疾,并皆治之。 枳壳去穰 槟榔 橘红 半夏汤泡七次 蓬朮 京三棱 干姜炮 黄连去须,各二两 巴豆三七粒,连壳用 右件除巴豆外,銼如豆大,用好酢煮干,去巴豆,余药焙为细末,薄糊为圆如菉豆大,每服十圆,加至十五圆,用茶清姜汤任下,食后临卧。孕妇忌服。
阿魏圆 治脾胃怯弱,食肉食面,或食生果,停滞中焦,不能克化,致腹胀疼痛,呕恶不食,或痢或秘,悉主之。 阿魏酒浸化旋用 官桂不见火 蓬朮炮 麦糵炒 神曲炒 青皮 萝卜子炒 干姜炮 白朮各半两 百草霜三钱 巴豆去壳油,三七个 右十一味为细末,和匀,用薄糊为圆如菉豆大,每服二十圆,不拘时,姜汤送下。面伤用面汤送下;生果伤,用麝香汤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