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灯续焰


  九、医之行。语曰:以身教之从,以言教之讼。故慎吾之言,不若端吾之行。

  道高天下,守之以谦。智绝人群,处之以晦。敦孝弟,重伦理,而于礼、义、廉、耻四字,则秉之如蓍龟,遵之如柱石。久而勿失,自然起敬起信,而医道易行也。

  十、医之守。医虽为养家,尤须以不贪为本。凡有病患在,即举家不宁。当此时而勒人酬谢。家稍不足,则百计营求,艰难更倍。即充足之家,亦于满堂懊恼之中,而受其咨诅痛苦之惠,亦非心之所安也。故我生平于病患所馈,不敢纤毫轻受。

  有不给者,或更多方周给之。非以市恩,吾尽吾心而已矣。子孙习医而能根据此十事,古之圣贤,何以加此。

  卷二十(附余) 医范

  为医八要

  (楫着)

  医家存心,当自重,不当自轻。当自谦,不当自傲。当计功,不当计利。当怜贫,不当谄富。自重必多道气,自轻必无恒心。自谦者,久必学进;自傲者,久必术疏。计功则用心于治病而伎巧生,计利则用心于肥家而诡诈出。怜贫则不择人而医,阴德无穷。谄富则不待请而至,卑污莫状。

  卷二十(附余) 医范

  采芝八则

  (明州蒋式金着)

  立己宜养重,不宜自轻吾党既以斯道为己任,则此一人之身,实千万人之所系命者也。必当立志清华,持躬敦朴,以示吾道之不苟。倘复徇人丧己,径窦甘趋,且非怀珍待聘之心,难免枉寻直尺之诮。

  临证宜计功,不宜图利业以治生。若谓忧道不忧贫,斯不近情之语也。第贪得之念胜,则随在而急欲奏功。未能殚厥心以从事,有以人图侥幸者矣。是宜 乃身,以祈必济。庶功成而利亦随之。洵不必撄情得失,而已禄在其中。

  持心宜善下,不宜恃能学问之道,虚己者多助,自恃者罔功。况岐伯之传,义精理奥,岂一人之私智所能洞测者乎?若彼管窥,狃于一得,遂有蔑视侪类之思。是以安于寡陋,而所业日荒,古人所以有持满之戒也。良贾深藏,允宜被服。

  行道宜怜贫,不宜谄富炎凉丑态,涉世恒情。吾党虽无是行,而或存是心。每见遇贵介之子,持术惟患其不精。值窭寒之徒,用意辄邻于忽略。抑思此术,原为救人而设。 独无告者,更宜加以矜怜。匪第完济世之初心,是亦阴行善之一节。

  看书宜辨理,不宜执方陈言往论,虽古人己试之明验,然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况五方之风气强弱不齐,古今人之禀性浓薄亦异。若必执成法而不善变,是何异强方枘以就圆凿也。渊博之士,宜出自心之玄解,毋泥括帖之旧闻。

  治病宜究因,不宜务末标本之说,昔人论之甚祥。今之图治者,不审其致之之由,而漫施补救。如救焚者,第扑其燎原之焰,而不灭其火。焰虽熄而火性尚存,终必复燃也。是在培其根、塞其源,歼厥渠魁,而群丑自向风而遁矣。

  处友宜从浓,不宜怀谗慨自人不古处,交道 衰。在同途共事者,更深操戈下石之惨。不知谮人者,人亦谮之。曷若息厥雌黄,互相规劝。宏其党类,各借声援。一以收同人之益,一以维声气之穷。

  制药宜求精,不宜就简质本五行,各宜其用,制法咸宗雷公矣。然考诸出处,或一本而根梢异治,或一味而 咀不同。所产有地土之殊,所藏有新旧之别。慎毋指鹿为马,徒取充宠。

  认鲁为鱼,漫夸具眼。致令奇方圣剂,竟介于效与不效之间。不惟无以起沉 ,而适足以损令望。

  卷二十(附余) 医范

  吴鹤皋太素脉论

  医家以岐黄为祖。其所论脉,不过测病情、决死生而已,未有所谓太素也。扁鹊、仓公之神,仲景、叔和之圣,亦无所谓太素也。何后世有所谓太素者,不惟测人之病情,而能占人之穷通。不惟决人之死生,而能知人之祸福,岂其术反过于先圣耶?是亦风鉴巫家之教耳。初学之士,先须格致此理,免为邪说摇惑,则造诣日精,而仓、扁、张、王之堂可闯矣。故太素乃医之旁门,不得不辨,亦恶紫乱朱,距邪放淫之意。

  又:太素之说,固为不经,然其间亦有可采者。如曰脉形圆净,至数分明,谓之清。脉形散涩,至数模糊,谓之浊。质清脉清,富贵而多喜。质浊脉浊,贫贱而多忧。质清脉浊,此谓清中之浊。外富贵而内贫贱,失意处多,得意处少也。质浊脉清,此谓浊中之清。外贫贱而内富贵,得意处多,失意处少也。若清不甚清,浊不甚浊,其得失相半而无大得丧也。富贵而寿,脉清而长。贫贱而夭,脉浊而促。

  清而促者,富贵而夭。浊而长者,贫贱而寿。此皆太素可采之句也,然亦不能外乎风鉴,故业太素者,不必师太素。但师风鉴,风鉴精而太素之说自神矣。至其甚者,索隐行怪,无所不至,是又巫家之教耳。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正士岂为之。

  卷二十(附余) 医范

  吴鹤皋脉案式

  脉案者,窃公案之义。医者察得病情,立定方法,使病邪不能逃吾之方论。药至而邪伏,譬之老吏听讼,援律定刑,使奸人无所逃也。

  一书某年、某月、某地、某人。二书其人年之高下,形之肥瘦长短,色之黑白枯润,声之清浊长短。三书其人之苦乐病由,始于何日。四书初时病证,服某药,次服某药,再服某药。某药少效,某药不效。五书时下昼夜孰甚,寒热孰多,喜恶何物,脉之三部九候如何。六引经旨以定病名。某证为标,某证为本。某证为急,当先治。某证为缓,当后治。某脏当补,某脏当泻。七书当用某方,加减某药。某药补某脏,某药泻某脏。君臣佐使之理,吐下汗和之意,一一详尽。

  书年之干支,月之春秋者,占运气也。书某地者,占方宜也。书年形声色者,用之以合脉也。书苦乐者,占七情也。书始于何日者,占久近也。历问某病证药物而书其验否者,以之斟酌己见也。书昼夜寒热者,辨气血也。书喜恶何物者,察阴阳脏腑也。书脉状者,以之合年形声色病证也。书经旨者,如法家引律,使确乎不可逃也。书病名者,用药如用兵,师出贵有名也。书标本者,识轻重也。书方药君臣之理者,欲病患达而尝也。凡看王公大人,贵宦儒门之病,必书此一案,便无一毫苟且,自然奏功。即不愈,亦免误投药剂之疑也。

  陶弘景曰:晋时有一才人,欲刻正周易及诸药方,先与祖讷共论。祖云:辩释经典,纵有异同?不足以伤风教。至于汤药,小小不达,便至于寿夭所由,则后人受弊不少,何可轻以裁断。祖之此言,可为仁识,足为龟镜矣。

  《曲礼》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宋景濂云:古之医师,必通于三世之书。所谓三世者,一曰黄帝针灸,二曰神农本草,三曰素问脉经。《脉经》所以察证,本草所以辨药,针灸所以祛疾。非是三者,不足以言医。传经者,既明载其说,复斥其非,而以父子相承三世为言,何其惑与?夫医之为道,必志虑渊微,机颖明发,然后可与于斯,虽父不能必其子也。

  施笠泽曰:愚按古今之称神医者,莫若扁鹊、仓公。而扁鹊之术,则受之长桑君。仓公之术,则传之公乘、阳庆,初未闻以世传也。至如李东垣、朱丹溪、滑伯仁辈,皆豪杰自振者。是知医在读三世书,而不在于祖父之三世也。

  卷二十(附余) 医范

  张顾存先生回头歌

  奉劝仁术们,亟回头,从宽譬,不为良相为良医,愿得博济行仁义,资彼青蚨半养身。先要阴功积渐次,念关天,休计利。朱(秀水宰相)钱(山阴宰相)严(云南冢宰)

  廖(云南中丞)齐昌嗣。

  楫曰:虚言谤人而不知悔,大言誉己而不知惭。惟以利乱厥心,罔顾丑出其口。

  此小人之尤者也,而医党特甚。殊不知世有明眼。虚言大言,如见肺肝,不旋踵而为人鄙笑者多矣。所谓谤人誉己者,适所以誉人谤己也。吴因之先生曰:造谤者甚忙,受谤者甚闲。忙者不能造闲者之命,闲者则能定忙者之品。亦名言哉。

  卷二十一(附余)

  病则

  《史记》曰: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秦观《劝善录》云:今人或为汤火所伤,或为针刀误伤,手足痛已难忍,必号叫求救。至于临时头昏腹痛,或小可疾病,便须呼医买药,百般救疗,于我自身,爱惜如此。至于生物,则恣意屠宰,不生怜悯。未论佛法,明有劝戒。未论天理,明有报应。若不仁不恕,惟知爱物,亦非君子长者之所当为。谛观物情,当念众生。不可不戒。不可不戒。

  沈莲池曰:世人有疾,杀牲祀神,以祈福 。不思己之祀神,欲免死而求生也。

  杀他命而延我命,逆天悖理,莫甚于此矣。夫正直者为神,神其有私乎?寇宗 曰:治妇人,虽有别科,然亦有不能尽圣人之法者。今豪足之家,居奥室之中,处帷幔之内,复以帛蒙手臂,既不能行望色之神,又不能殚切脉之巧,四者有二缺焉。黄帝有言曰:凡治病,察其形气色泽。形气相得,谓之可治。色泽以浮,谓之易已。形气相失,谓之难治。色夭不泽,谓之难已。又曰:诊病之道,观人勇怯,骨肉皮肤,能治其情,以为诊法。若患人脉病不相应,既不得见其形,医人只据脉供药,其可得乎?如此言之,乌能尽其术也。此医家之公患。世不能革,医者不免尽理质问。病家见所问繁 ,为医业不精,往往得药不肯服。似此甚多。

  扁鹊见齐候之色,尚不肯信,况其不得见者乎。呜呼!可谓难也已。

  王海藏云:常人求诊拱默,苟令切脉,试其能知病否。且脉者,人之气血,附于经络。热胜则脉疾,寒胜则脉迟。实则有力,虚则无力。至于得病之由及所伤之物,岂能以脉知乎?故医者不可不问其由,病者不可不说其故。孙真人云:未诊先问,最为有准。

  丹溪云:病而服药,须守禁忌。孙真人《千金方》言之详矣,但不详言所以禁忌之由。敢陈其略,以为规戒。夫胃气者,精纯冲和之气。人之所赖以为生者也。

  若谋虑神劳,动作形苦,嗜欲无节,思想不遂,饮食失虑,药饵违法,皆能致伤。

  况伤之后,须用调补。恬不知怪,而又恣意犯禁。旧染之疾,与日俱积。吾见医将日不给,而伤败之胃气,无复完全之望,去死近矣。

  龚廷贤曰:南方人有患病者,每延医至家诊视后,只索一方,令人购药于市。

  不论药之真伪新陈,有无炮炙制度,辄用服之。不效,不责己之非,惟责医之庸。

  明日遂易一医。如是者数,致使病证愈增。而医人亦惑乱,莫知其所以误也。吁!此由病家之过欤?抑医家之不明欤?王海藏曰:病患服药,必择人煎药,能识煎熬制度。须令亲信恭诚至意者。煎药铫器,除油垢腥秽。必新净甜水为上。量水大小,斟酌以慢火煎熬。分数用纱滤去滓,取清汁服之,无不效也。

  孙真人曰:古来医人皆相嫉害。扁鹊为秦太医令李醯所害,即其事也。一医处方,不得使别医和合。脱或私加毒药,令人增疾,渐以致困。如此者非一,特须慎之。宁可不服其药,以任天真。不得使愚医相嫉,贼人性命,甚可哀伤。

  陶弘景曰:王公贵胜,合药之日,悉付群下。其中好药贵石,无不窃换。乃有紫石英、丹砂吞出洗取,一片动经十数过卖。诸有此例,巧伪百端。虽复监检,终不能觉。以此疗病,故难即效。如斯并是药家之盈虚,不是医人之浅拙也。

  龚廷贤曰:北方有患病者,每延医至家,不论病之轻重,时刻欲效。否则即复他求,朝秦暮楚。殊不知人禀有虚实,病感有浅深。且夫感冒腠理之疾,一二剂可愈;至于内伤劳瘵之证,岂可以一二剂而愈哉?此习俗之弊,误人者多矣。惟智者辨之。

  寇宗 曰:夫病不可治者,有六失。失于不审,失于不信,失于过时,失于不择医,失于不识病,失于不知药。六失之中,有一于此,即为难治。非只医家之罪,亦病家之罪也。矧有医不慈仁,病者猜鄙,二理交驰,于病何益。由是言之,医者不可不慈仁,不慈仁则招非。病者不可猜鄙,猜鄙则招祸。惟贤者洞达物情,各就安乐,亦治病之一说耳。

  苏东坡曰:脉之难明,古今之所病也。至虚有盛候,大实有羸状。疑似之间,便有死生之异。士大夫多秘所患以求痊,验医能否,使索病于冥漠之中,辨虚实冷热于疑似之间。医者不幸而失,终不肯自谓失也,巧饰遂非以全其名。间有谨愿者,虽合主人之言,亦参以所见,两存而杂治。吾平生求医,盖于平时默验其工拙。有疾求疗,必尽告以所患,使医了然知患之所在,然后诊之。虚实冷热,先定于中,脉之疑似,不能惑也。故虽中医,治吾疾常愈。吾求疾愈而已,岂以困医为事哉。

  褚澄曰:用药如用兵,用医如用将。善用兵者,徒有车之功。善用药者,姜有桂之用。知其才智,以军付之,用将之道也。知其方伎,以生付之,用医之道也。

  世无难治之疾,有不善治之医。药无难代之品,有不善代之人。非命而绝,从可知矣。

  《素问》曰: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恶于针石者,不可与言至巧。病不许治者,病必不治,治之无功矣。

  王符潜夫论曰:疾弃医药,更往事神,故至于死亡。不自知为巫所欺误,乃反恨事巫之晚,此荧惑细民之甚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