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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论集注
自此以下,凡十一节,皆论火攻之误。盖火为阳,水为阴。太阳为诸阳主气,而上合君火之神,不可妄用火攻者也。高子曰:此节分二段看,太阳病至此为欲解也一段,言阳明得少阴之气而自解;下段言少阴得阳明之气相济而释所以③解之义。太阳病二日者,病在阳明也;反躁者,病在阳而反见少阴之气化也。夫病在于阳,证见于阴,宜交济其阴阳而调和其上下,今反熨其背而使大汗出,津液外泄,火热入胃,则胃中水竭,阴阳上下愈不相济而躁烦矣。火伤神气,必发谵语,至十余日当少阴主气之期,振栗、自下利者,阳明之燥热得少阴阴津以和之,阴阳上下自相交合,为欲解也,此言阳亢于上得少阴之阴气而自解也。夫未解之时,火熨其背而大汗出,故其汗从腰以下不得汗;气不下化,故欲小便不得;反上逆而呕,阴气不升,故欲失溲而足下恶风;胃中水竭,故大便(革更);夫大便(革更)则小便当数而反不数及多,及多者,不多也;夫小便少,则津液当还入胃中,不久必大便,夫所谓振栗自下利者,乃大便已,头卓然而痛之谓也;盖阳明之气在上,足心乃少阴肾脏之涌泉,其人足心必热,以阳明谷神之气下流而交于阴故也,此言少阴得阳明之气,两相交济而释所以解之意也,上下用二“故”字,义可知矣。金氏曰:此下虽论火攻,其中正邪、虚实表里、上下、阴阳气交,血气流行为治病之张本。
太阳病中风,以火劫发汗,邪风被火热,血气流溢,失其常度,两阳相熏灼,其身发黄。阳盛则欲衄,阴虚则小便难,阴阳俱虚竭,身体则枯燥。但头汗出,剂颈而还,腹满微喘,口干咽烂,或不大便,久则谵语,甚者至哕。手足躁扰,捻衣摸床,小便利者,其人可治。
太阳病中风反以火劫发汗,邪风被火热,则血气流溢而失其循行之常度矣。风火之阳两相熏灼,则身色如熏黄,阳热盛于上则欲衄,阴液虚于下则小便难。夫阳气盛则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阴液充则腠理发泄,润泽皮肤;阴阳俱虚竭,身体则枯澡矣。孤阳上出,故但头汗出,剂颈而还,此因火攻而致阴阳之不和也;腹满微喘,阴气逆于下也;口干咽烂。阳热盛于上也;或不大便,久则谵语,邪气留于中也;甚者至哕,此上中下三焦之气不和,致胃不输转而为逆呃也。夫四肢为诸阳之本,水谷之津液灌溉于四旁,阴阳虚竭则手足躁扰,捻衣摸床;若小便利者,阴阳虽虚竭,而得三焦中胃之调和,故其人可治。愚按通节皆危险之证,重在小便利者,其人可治,所谓阴阳自和者,勿治之,得小便利,必自愈。凌氏曰:此假小便之利,以喻三焦中胃之和,勿专泥于小便可也,仲贤之又每当悟于言外。
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起卧不安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
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方
桂枝三两 甘草二两 大枣二十枚 生姜三两 牡蛎熬五两 龙骨四两 蜀漆三两洗去腥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蜀漆,减二升,内诸药,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伤寒脉浮,病在太阳之表,以火迫劫则阳气外亡矣,亡阳则神失其养,必惊狂而起卧不安也。用桂枝保助心神;龙骨、牡蛎启水中之生阳;蜀漆乃常山之苗,从阴达阳以清火热;甘草、枣、姜助中焦水谷之精,以生此神;芍药苦泄,故去之。夫太阳合心主之神外浮于肤表,以火迫劫之,此为逆也。用桂枝加蜀漆牡蛎龙骨汤启下焦之生气,助中焦之谷精,以续外亡之阳,故名曰救逆。
形作伤寒,其脉不弦紧而弱。弱者必渴,被火者必谵语。弱者发热、句脉浮,句解之当汗出而愈。
此形体虚弱而自作寒热,亦不可以火攻也。形作伤寒者,形体自作之寒,非感天之寒邪也,夫正受邪克,其脉则弦,邪正相持,其脉则紧,此非外邪,故脉不弦紧而但弱也;弱为阴虚,故弱者必渴;若被火攻,则火热入胃,神气虚微,必发谵语;夫弱为阴虚,不但于渴而且发热矣,得脉浮而气行于周身之肤表,则解之当自汗出而愈矣。曾氏曰:久病虚弱之人,忽作寒热,发热而渴,即形作伤寒也,医以
外感治之,而致败者不可胜数矣。
太阳病,以火熏之,不得汗,其人必躁,到经不解,必圊血,名为火邪。
太阳病以火熏之,则伤其表阳之气;不得汗,则不得阴液以和之;火伤心主之神,故其人必躁,躁者上伤心主之神,而下动少阴之气也;到经者,成氏谓复到太阳之经,则当汗出而解,若不解则火气内攻,必动其血而下圊矣;此因火致剧,名为火邪。
脉浮热甚,反灸之,此为实。实以虚治,因火而动,必咽燥唾血。
脉浮热甚,此为邪实于外而反以陷下之法灸之,是实以虚治也。因火而动其血,故必咽燥唾血。高子曰:上文动皮腠之血而下圊,此动下焦之血而上唾,下节动脉中之血而难复,血气流行确有妙义,读者其致思焉。
微数之脉,慎不可灸,因火为邪,则为烦逆,追虚逐实,血散脉中,火气虽微,内攻有力,焦骨伤筋,血难复也。
微为虚,数为热,微数之脉则为虚热,故慎不可灸。凡因火为邪则逆于内而必烦,故为烦逆;微数之脉而以火灸之,是徒追其虚而妄逐其实,故充肤热肉之血散于经脉之中而不能外达。盖火气虽微内攻于脉中则有力也,夫既内攻,必致焦骨伤筋而血难复于脉中矣。张氏曰:血脉者,所以利关节,濡筋骨,协火内攻焦伤必致,故云有力。
脉浮,宜以汗解,用火灸之,邪无从出,因火而盛,病从腰以下必重而痹,名火逆也。欲自解者,必当先烦,乃有汗而解。何以知之?脉浮,故知汗出解也。
成氏曰:脉浮在表,宜以汗解之。医以火灸之,则阴液不施而邪无从出,阳气因火而盛于上,则病从腰以下必重而痹。所以然者,气浮于外而反灸之,则启其身半以下之阳并于上矣,从腰以下阳气虚微,故身重而痹。此因火而致阳气上逆,名火逆也。夫脉浮者,太阳与心主之神气相合而外浮,心主之血液欲化为汗而自解者,必当先烦乃有汗而解。何以治之?以脉浮则知气行于周身之肤表,而血液随之外出,血随气行者也。燕氏曰:此节申明前节脉浮,解之当汗出而愈之义。
烧针令其汗,针处被寒,核起而赤者,必发奔豚。气从少腹上冲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壮,与桂枝加桂汤更加桂二两。
桂枝加桂汤方
桂枝三两 芍药三两 生姜三两 甘草二两 大枣十二枚 牡桂二两合桂枝共五两
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夫经脉之血气,主于上焦之心神,而本于下焦之肾精者也。烧针令其汗者,取经脉之血液而为汗也;针处被寒核起而赤者,寒薄于外而君火之气应之也;神气外浮,必动其肾气而作奔豚,心肾之气相应也;炙其核上各一壮,以开经脉之闭吸,脉道疏通则神机旋转而邪奔自下矣。与桂枝加桂汤,益心主之神,资中焦之汁,申明加桂者,更加牡桂二两也。
火逆,下之,因烧针烦躁者,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
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方
桂枝一两甘草二两龙骨二两牡蛎二两熬
上四味,以水五升,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
火逆者,因火而逆也,逆则阳气上浮。下之则阴气下陷,因加烧针则阴阳水火之气不和。夫太阳不得少阴之气以和之则烦;少阴不得太阳之气以下交则躁。宜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和太阳、少阴心肾相交之血气。
太阳伤寒者,加温针,必惊也。
太阳伤寒者,寒伤太阳之气也;妄加温针,以取血脉之汗,无故而损,必发惊也,观此则知伤寒病在六气而不涉经脉类。施氏曰:温者,热也,温针者,即燔针(火卒)刺之类也;烧针者,既针而以艾火灼之也,皆为火攻之义。
太阳病,当恶寒发热,今自汗出,反不恶寒发热,关上脉细数者,以医吐之过也。一二日吐之者,腹中饥,口不能食;三四日吐之者,不喜糜粥,欲食冷食,朝食暮吐,以医吐之所致也,此为小逆。
此下凡四节统论吐之之过,而有邪正虚实之分焉。此节言吐伤中土而脾胃虚寒,一二日乃阳明主气,故吐之则伤胃;三四日乃太阴主气,故吐之则伤脾也。病属太阳当恶寒发热,今自汗出,反不恶寒发热而关上脉细数者,何也?以医吐之过也。夫吐之则津液外亡,中气内虚,是以汗出而关脉细数,关以候中也。夫一二日吐之,则伤阳明胃土之气,故腹中虽饥而口不能食,胃主纳谷故也。三四日吐之,则伤太阴脾土之气。夫胃气虚者,糜粥自养,今不喜糜粥;胃气寒者,饮食宜温,今欲食冷食;夫阳明太阴互相资益,朝食暮吐者,脾不磨而反出,脾主消谷故也,凡此皆以医吐之所致也。本论曰:脉浮大应发汗,医反下之,此为大逆。今但以医吐之,故为小逆。马氏曰:正虚邪陷,胃气孤危,此尚得为小逆乎?此为小逆,诘词也,亦通。金氏曰:本文虽言一二日、三四日。究以二日、四日为主,所谓言不尽意也。
太阳病吐之。但太阳病当恶寒。今反不恶寒,不欲近衣,此为吐之内烦也。
此言吐亡津液,而致阳热过盛也。太阳病反不恶寒至不欲近衣,乃阳热盛而阴液消亡;此为吐之内烦者,言吐伤心主之气而烦也。
病人脉数,数为热,当消谷引食,而反吐者,此以发汗,令阳气微,膈气虚,脉乃数也。数为客热,不能消谷,以胃中虚冷,故吐也。
愚按上两节言医吐之之过,此合下两节言病人自致其吐也。病人脉数为热,热当消谷引食。而反吐者,此以发汗令表阳气微,膈内气虚而脉数,数则为虚矣。故数为客热,非太阳之正气不能消谷也,夫客热内乘,则真阳不足,胃中正气虚冷,故吐也。高子曰:胃中虚冷,得太阳之气而不除中。
太阳病,过经十余日,心下温温欲吐,而胸中痛,大便反溏,腹微满,郁郁微烦。先其时,自极吐下者,与调胃承气汤。若不尔者,不可与。但欲呕,胸中痛,微溏者,此非柴胡证,以呕故知极吐下也。
此言邪实于胃,宜调胃承气汤;大阳之邪逆于中土,宜柴胡汤;若少阴之气陷于脾土,便溏、腹满,不能合太阳之神机外出者,急当救里,柴胡不中与也。太阳病过经十余日,此太阳之邪又传少阴也,少阴合心主之神机出入,欲出而不能,故温温欲吐也;胸中痛者,合太阳之气欲从胸而出也;气欲外转而大便反溏,腹微满,则少阴之神机逆而不出,故郁郁微烦。夫欲吐而大便溏,亦有胃实之证,审其未至十余日之时,自极欲吐下而为胃实者,与调胃承气汤。不尔者,不可与,慎之也。但此欲呕、胸中痛、微溏三者,乃少阴之邪陷于脾土,此非柴胡证,救里可也。以呕故知极吐下也。言亦非承气证,不过以呕故审知其极欲吐下否也。愚按不尔者,不可与,则承气汤亡矣;又云以呕故知极吐下,言但以呕之故而自极吐下,又亡矣,学者所当意会者也。
太阳病六七日,表证仍在,脉微而沉,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革更)满,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抵当汤主之。
抵当汤方
水蛭熬 虻虫去翅足熬各三十个 大黄三两酒洗 桃仁三十个
上四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不下再服。
此下凡四节,皆以小便而验血证也。夫大阳之气循经而下通于胞中,太阳经脉起于目内眦,从巅下项,挟脊,抵腰,入循(上旅下月)而内络膀胱,是以病在上则头痛,其次则项背强几几,循俞内入则合阳明,循经下入则结于胞中而为下血证矣。太阳病六七日环运已周,又当来复于太阳,表证仍在者,太阳之气运行于外内,而病气仍在表也;脉微而沉者,太阳之气随经脉而沉以内薄也;夫太阳之气从胸出入,今反不结胸者,循背下入而不从于胸胁也;其人发狂者,阳热之气薄于血室,阴不胜其阳则脉流薄疾,并乃狂非若如狂之在气分也;以热在下焦,小腹当有形之(革更)满,盖血瘀则(革更),气结则满,非若无形之急结也;小便自利者,不在气分而归于血分矣,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抵当汤主之,虻虫、水蛭皆吮血之虫,一飞一潜,潜者下行在里之瘀,飞者上承随经之热,配桃仁以破瘀,大黄以行血。名曰抵当汤者,谓抵当随经之热,而使之下泄也。高子曰:太阳表邪循背下入,则为抵当汤证,而属有形;从胸下入,则为桃仁承气汤证,而属无形。曰抵当,曰承气,则有形、无形,气分、血分从可识矣。
太阳病,身黄脉沉结、少腹(革更),小便不利者,为无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证谛也,抵当汤主之。
此言太阳之气,从中土而通于胞中也。太阳病,身黄者,病太阳而见中土之色也;脉沉结者,太阳病气随经脉而沉结于内;少腹(革更)者,由地中而下通于泉下也,此气结于中土,循中土而下及于少腹,若小便不利者,此为气结,未涉于血,为无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气分之热归于血分,血证谛也,抵当汤主之。谛,审也。加一谛字者,言从中土而结于少腹,是循胸膈之气分,而下不循脊背之经(上旅下月)而下,故如狂而不发狂,必审知其热归血分,方主抵当汤。
伤寒有热,少腹满,应小便不利;今反利者,为有血也,当下之,不可余药,宜抵当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