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日抄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王雪山云言靣势物色皆嘉也盖如非比喻之如乃枚举之辞耳
  乃占我梦
  严氏谓皆颂祷设为之言非真有是梦
  载弄之瓦
  古说瓦纺砖也今所见纺无用砖者而瓦亦与砖为二物恐风俗古今不同尔尝见湖州风俗妇人皆以麻线为业人各一瓦覆膝而索麻线于其上歳乆瓦率成坎古亦岂有此事而诗人因指之欤
  考牧
  严云作牧飬之牢而落成之
  螟蛉有子蜾蠃负之
  螟蛉青虫蜾蠃蠮螉古说皆谓蜾蠃负螟蛉之子为子置空桑中七日而化如子云所谓类我类我者严华谷载解頥新语曰近世诗人取蜾蠃之巢毁而视之乃自有细卵如粟寄螟蛉之身以育之其螟蛉不生不死蠢然在穴中乆则螟蛉尽枮其卵日益长大自为蜾蠃之形宂窍而出非蜾蠃以螟蛉之子为子也愚戊辰考试省闱闻同官宫敎台州董华翁云蜾蠃负螟蛉埋土中而寄子其身如鸡抱子暖之而使生然其子即蜾蠃之子非以螟蛉之子为子诗之说得之子云则失之耳时有监簿永嘉戴侗闻其说亦云尝亲见蠮螉负螟蛉入笔管有两蠮螉互飞而共营之初非独阳无子而外取螟蛉之子为子也如腐草化萤亦萤宿其子于腐草既成形则自腐草而出杜诗云幸因腐草出最精于物理
  谷风
  古说以谷风为东风严氏方以为大谷之风后章言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则非东风矣严说良是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古说皆于序文不得终养父母上立意恐不过睹蓼莪之生意而兴感耳
  小东大东
  古说谓小大皆取之于东晦庵独以为东方小大之国华谷从之于文义为长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废为残贼莫知其尤
  山有嘉卉为栗为梅我反废为残贼莫知其罪感卉木之得所而已不如也
  防滔江汉
  防滔江汉尚足为南国之纲纪尽瘁以仕而上之人曾莫我有是上之人不能宗主纲纪乎我而兴感也
  我从事独贤
  贤犹多也雪山曰言其劳独过于人也
  无将大车
  戴云诗意未尝及小人非悔将小人也世既乱矣力防而挽重无益于事与无田甫田之意同朱云此亦行役劳苦而忧思者愚按序言悔将小人本不成文盖世有将三军之说矣安有将小人者哉况诗亦初无悔用小人之意合以上二说详之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为我艺黍稷
  诸家多谓今日楚茨抽棘之场即自昔我艺黍稷之地盖主序文伤今思古之说也然此诗与信南山等篇始终皆称羙丰豋祭祀之盛无一毫几防不满之意不应篇首二语独叹田莱之荒而其后无一语相应也治世之音乱世之音岂能掩于言辞之间哉毛曰抽除也郑曰伐除茨棘以树黍稷也雪山曰防除茨棘而艺黍稷岷隠曰去茨棘而艺黍稷合此五家之说观之抽乃抽去之抽非抽出之抽篇首二语非伤今矣愚按若如诸家以抽为枝条抽发则抽字当在棘字之下如其叶湑兮之类棘自抽耳非以人而抽其棘也今曰言抽其棘与言刈其楚语意正同是以人力而抽之刈之也非物之自抽也毛郑五家之说为优
  疆埸有是剥是菹献之皇祖
  华谷曰郊特牲天子植华不敛藏之种是不税于民也此言民喜时物之新不忘君上思欲献之愚意古者公私之田一井天子植亦必借民之力亦必于疆埸而植之作诗者但序其之所从出不必以税民为疑也
  甫田之什
  歳取十千
  毛曰十千言多也郑氏谓一成之田十万畆公田十一之法十万取十千晦庵从之雪山谓孔氏言凡诗之作非如纪事之书必详度量之数甫田言歳取十千亦犹颂言万亿及秭皆举盈数且叶韵耳愚谓郑以制度言诗不若王以人情言诗也至严华谷一变其说以为百取十焉万取千焉则分十千为二事而各为之说防于臆度又不若郑氏言制度之有据矣晦庵又以此诗为士大夫食禄采邑者之数未知采邑可有万畆之收否晦庵又以篇末万夀无疆为上祝下恐合且依古注以为民祝君也然自楚茨至甫田大田诸诗古说皆以为刺晦庵皆不以为刺三味经文实无感伤之意晦庵之说为长也
  髙山仰止景行行止
  按诗此本迎新昬之辞而诗序以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者也景者大也行者路也髙山与大路类也此言亲迎者之迎新昬也髙山在望则仰之大路在前则行之于以驾四牡之騑騑振六辔之如琴由斯涂用斯礼以亲迎云耳特述行道之所见而非有他义也表记曰小雅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诗之好仁如此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表记之言盖断章取义以为向徃而兴起气象广大使人拱挹不尽固所谓善言诗者也唐明皇因表记向徃兴起之义其序孝经遂有景行先哲之语似以景行二实字为人心向徃之虚字表记善于言诗而明皇不善于读表记矣后世縁此遂有景慕之説是不以景为大也音释者又或以行作去声是不以行为路也皆始于明皇之误非经防矣
  鱼藻之什
  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
  此诗与王在灵囿于牣鱼跃气象一同因诗序以为刺幽王将不能以自乐诸家遂强以愁叹之辞释之然本文之和乐气象终不可改但外添一语云伤今之不然尔至严华谷方就本文造意生说谓在藻为浅水而鱼失其所依蒲为近岸而愈失其所三味此诗初无此意说者自为巧语而文致之读者谨勿悦其新竒也雪山曰治世乱世辞意气象自可见如下篇采菽诗亦初不见其为刺
  采菽
  诗多托物起兴如采菽则以筐莒承之君子来朝则将何以予之盖物必各有以处之故因以起兴云尔说者乃谓采菽以待燕赐曲生枝节意味愈短此最读诗之病姑举其槩云
  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
  古说以爵为爵禄或以下民无爵禄之可争也又以民为人之通称华谷主钱氏之说以爵为酒爵云民之相怨各执一偏或因杯酒失欢至亡其身诗盖为持平之说以解之也愚按此说稍平易
  黍苗
  诗中明言羙召公而诗序乃以为刺幽王此类亦何讶晦庵之去序耶若下篇隰桑则诗中真有思见君子之意序非自为之言也
  英英白云露彼菅茅
  诗传谓白云水土轻清之气当夜而上腾露即其散而降下者其说甚工然有云之夜必无露有露之夜必无云盖露乃天地清气之合倘无翳隔即草木上自然凝结非待自上而降如雨雪之比也今所谓英英白云露彼菅茅当是覆露之露非雨露之露
  緜蛮黄鸟止于丘隅
  诗传谓緜蛮之黄鸟自言止于邱隅而不能前恐不若诸家谓役人见黄鸟得所止而感叹也
  有豕白蹢烝渉波矣
  古说皆以为将雨之证而未有明言其所以为雨之证者王雪山云豕江豚也猪首鱼尾有两细足微白湖湘间多有之出则雨兆月近毕亦雨兆此说盖考将雨之证也严华谷祖张子之说以为豕性负涂虽有白蹢而不见今见豕白蹢羣然渉水是久雨而停潦多故豕蹢濯其涂而见白停潦尚多雨歇未乆而月离于毕天又将雨矣其说甚工然非以为将雨之也
  文王之什
  假哉天命有商孙子
  晦庵诗传曰文王不已其敬如此是以大命集焉以有商孙子观之则可见矣愚按文王诗惟晦庵传最为理精语洁独此二句之説于上下文语脉防有未顺盖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此二句一意言文王之徳也假哉天命有商孙子此二句一意言天命初本商之有也下文再言商之子孙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此四句一意言商之孙子虽多今天既命周徳殷之后反皆臣于周也一章八句语脉相生而其间条流次第丝毫不紊今若曰文王之敬如此而天命集焉是上之第二句与中之第一句跨渉而取义也又曰以商之孙子观之可见是中之第二句与下之四句亦跨渉取义也且云观之则可见又似添语补足而本文未必有此意也更在学者详之若华谷以有商孙子臣有商家之孙子则凿耳
  永言配命
  传云配合也命天理也使其所行无不合于天理严云配命谓王者与天为配天之赋予万物谓之命王者宰制天下亦谓之命按严説于经文为近
  上天之载
  新定邵氏礼记解曰载字训诂不同说诗者曰载事也释中庸者音栽谓天之造生万物也俱所未安载犹地载神气之载言上天所载之道无声无臭也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毛传谓文王之徳明明于下故赫赫然着见于天晦庵传谓明明徳之着赫赫命之着愚按此诗至中间方说文王耳严氏云首章専述天命防殷之事故首二句且先泛言天人相与可畏之理味其次序当从严说
  造舟为梁
  造七报反言造诣以舟代梁之地也晦庵以造训作徐氏元有此音谓作舟为梁也文王之亲迎其造诣已成之舟其造作新舟固不可考毛氏因谓亲迎之礼天子造舟诸侯维舟大夫方舟士特舟则曲说也舟所以济险无时不设岂特为亲迎设也地险不同舟随宜而为之制岂为尊卑而立等差也亲迎而渉津渡特偶然耳岂必一一亲迎于津渡而立为舟梁之定制也
  陶复陶穴
  古谓陶为窑复为重复之窑穴为陶其壤而穴之言土室也盖谓古公亶父居于窑灶土室之中如此愚按窑灶者陶瓦之地非人生所居之地也王雪山曰陶今之土也以陶为盖于其上谓之复以陶为基于其下谓之穴此言以土为居也戴岷隠曰先陶于复穴将以营室家此言以未有室家而陶瓦也二者视古説不同而稍近人情觉岷隠之说为尤近
  榛楛济济
  国语引此诗止言盛世气象
  求福不回
  古说回者邪也愚谓回非邪也回乃入于邪之所自始也人生平居何尝不正不直一旦祸福在前计较之心一萌即为回转若自谓枉尺直寻以茍济目前者不知正直之操一有回转即入于邪不可复返自昔防名败节之士如此类多矣学者读求福不回之诗可以铭心而誓之终身也
  生民之什
  履帝武敏歆
  郑氏谓姜嫄履巨人迹歆动而生后稷近世大儒如晦庵东莱皆从之惟欧阳公尝斥其诞至华谷复力主欧阳之说然如诸儒之说姜嫄正因履巨迹而生子而惊异之也是以弃之隘巷弃之平林弃之氷是以名之曰弃是以曰上帝岂不寜乎岂不康我之禋祀乎何乃居然而生子也则其训释于上下经文皆协今华谷力排履武之说止以不难产为神异而亦袭用诸儒之语曰上帝岂不寜乎岂不康我之禋祀乎使之安然而生子也则其説不通矣盖不难产正可言获神之祐岂反以此疑天之不康禋祀耶不难产正人情之所喜岂反以为怪而弃其子耶难产者偶然不难产者皆是也岂独后稷而异之耶且无灾无害特诗人形容后稷始生之一事此诗岂专为不难产而作耶
  有相之道
  郑曰若有神助此语未为怪也诸家乃多不从之不知诗人形容铺张设为之辞如降神降种之类多矣此乃诗人之体虽今时亦然今恐其渉怪止以去草为相助此乃农人之常耳岂所以夸后稷
  实发实秀
  发者苖之长盛秀者苖之吐华
  即有邰家室
  古注谓邰为稷之母家先儒疑邰必自有其君或絶亡或他徙李迂仲曰此皆臆説无所考据今据此诗后稷封于邰其事甚明若以邰为稷之母家则未之敢信愚按李之说是矣然意先儒之为此説者以诗有即之语即者就也故以为就封为母家不知即乃遽然骤得之义稷乃始封故云尔
  以祈黄耉
  晦庵以为祝夀的矣诸家尚因继序以为乞言俗见传染之难回如此
  令终
  言善终如始者是言考终命者非
  公尸
  天子必取孙列之诸侯入为卿大夫者为尸故云公尸见孔氏礼记疏
  假乐
  诸家以六句为章岷隠华谷四句为章文义甚顺
  泂酌
  晦庵云行潦尚可餴饎岂弟君子岂不为民之父母乎此起兴也诗之本防也凡谓薄物可以格神由厚徳可以厚民者本继序之説也
  卷阿岂弟君子
  晦庵诸家皆以君子为指王严氏破其说谓若以指王则于来游来歌説不通然晦庵意召公从成王游歌而叙其事则亦未尝不通也此诗第五章有凭有翼方引入用贤之意第七章蔼蔼王多吉士方明叙用贤之事古人作文次叙不可诬也
  戎虽小子
  晦庵以戎为指同列雪山以小子为名少年合二说方备
  荡之什
  鬼方
  古説鬼方逺夷也不知何方雪山谓楚俗多鬼指楚也愚按易言髙宗伐鬼方诗言髙宗伐荆楚则鬼方即荆楚可知矣
  维徳之隅
  毛曰隅亷也盖矜持修饬即此徳之方正形见者自郑氏取譬于宫室有由外知内之説诸家始多费辞晦庵止云隅亷角也视毛説尤精明
  寜为荼毒
  诸説皆云安为荼毒惟诗缉云民苦于虐政欲其乱亡故寜为荼毒而不之防愚按经文自明白因训寜为安而多事今诗缉得之
  征以中垢
  此句本难晓诗缉云良人本为善彼不顺者攻以内行汚垢之事于文义亦通
  靡有孑遗
  诸家皆泥説文以孑为无右臂之儿恐不若径以孑训独盖经文但云无复孑然而独遗者耳
  无不能止
  此句极难晓毛曰言无止不能也李曰未尝以不能之故而不敬也戴曰靡有不能而止者朱曰无有自言不能而遂止不为也严曰言毋谓不能而止不能也然于本文终未晓然或疑此言厯章羣臣尽力救旱故于章末结之云靡人之不周尽矣以其用力言之无不能止遏其旱势者不知上天云何而不感格也未知然否
  维岳降神生甫及申
  旧説皆谓姜氏之先主四岳之祀故岳神祐之既生穆王时之甫侯又生今日之申伯以申甫皆姜姓也诗缉非其説谓时不过设为神异之辞以形容仲山甫申伯之生此诗本为申伯作而借山甫以大申伯也岂有逺取周室始衰之甫侯以匹中兴之申伯耶此说觉于诗意寛平
  徃近王舅
  近郑音记诸家从之王雪山独云王舅非独申伯一人故云徃近王舅当是诸舅先有在谢者今与相近审如此说则近当如字读不必改音记矣
  昭假于下
  朱云昭假于上天而监在下严云有周之徳昭明假至于下愚按在天监而言则周徳之昭假在下似不必増字为説本文极明白矣
  衮职有缺
  方愽士解王制三公一命衮若有加则赐也云衮虽三公可服非有加则不赐诗言衮职有缺惟仲山甫补之盖谓是也此言衮者人臣之极常缺之而不服惟仲山甫加赐而得之是常时所缺而今则补之也此説有据而理通说诗者未有此故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