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野子内篇

  一不同孟子之处墨者夷之二不同程子欲斩放光佛头来观既见又何以与他揭葢以济其术


  泾野子内篇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十四
  明 吕柟 撰
  鹫峯东所语
  刘邦儒一日见先生于柳湾精舍适一友持春池卷求题先生题毕谓邦儒曰吾辈胸中不可不常见此景象问曰何也曰见此则满目生意盎然活水流动无滞矣又问何以能见得曰只是收放心
  邦儒归省武陵先生大书志伊学顔见赐因请教先生曰我的意思尽在这四字上此回能做得颜子安贫乐道功夫不患不能为伊尹之尧舜君民事业矣
  邦儒拨厯后来见先生曰连日大风雪中厯事意思如何曰此等处虽是辛苦亦未敢怨尤但衙门中礼体太严颇觉未安耳先生曰你这衙门与国子监略有不同一切礼貌固有旧规至于太过处也要自家斟酌夫礼因人情时事而为之节文者也不可只按着旧本能得于此虽他日礼让为国亦不外是
  邦儒居鹫峯寺中有一乡缙绅擕酒至寺饮同乡诸友次日见先生先生曰昨日所讲论者何事对曰讲时政及围棋耳曰汝曽围棋否对曰未也第旁观之曰就不能止之乎对曰于时亦难处因请教曰汝何不曰乡先生枉顾吾辈吾辈正欲求教若只围棋恐无开教之时是拒吾辈也如此答来人已皆受益
  邦儒问临事优柔不断如何曰此只是见理未真耳若知理已真而又不断者非因循隠忍必利害是非怵其中也
  象先问朋友相聚时言语固当长防相逊但説道理有未安处当如何先生曰人有説得是处便要虚心取了他的有不是处也要与他讲几句使此心无一些子芥蔕方好若一徇着长防之序圣贤之道便不得明了且其设心便有有所为而不言有所为而言先己离却道又何讲邪因年之长防为言之訚侃亦可
  先生语及中庸尊德性道问学的工夫象先因问失记前日所讲温故知新敦厚崇礼处请再发明先生曰我当讲论时也只随人所问而答初未尝有个安排的意思故讲后多忘却此在你诸生自思之不可效我少温故工夫也
  有一相知见先生言二友因争取书抄至失和气先生谓之曰试问所抄书中有此事否且何不出一言以箴规之对曰惟至人能受尽言曰你先做了个至人亦自可使人受尽言矣
  邦儒问近日朋友讲及大学每欲贯诚意于格致之前葢谓以诚意去格物自无有不得其理者如何先生曰格致诚正虽是一时一串的工夫其间自有这些节次且如佛氏寂灭老子清净切切然惟恐做那仙佛不成其意可谓诚矣然大差至于如此正为无格致之功故也但格致之时固不可不着实去做格致之后诚意一段工夫亦自不可阙也
  王贵问人之过各于其党先生叹曰尧舜之仁止于一世夫子之仁至于万世就在人之过里面也要看出个仁来文中子曰夫子于我有罔极之恩诚哉斯言也吾辈见人有过须要如此看他方是金瀚曰周公之杀兄孔子之为君讳想亦是过中之仁先生曰也是程子亦常説来君子于人当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宥过无大观过知仁
  黄容问朝闻道夕死可矣闻道如此之速乎先生曰这闻字不可轻看过了以前不知用过多少功夫到此方有所得故当死之时无有遗恨孔子梦奠两楹曽子易箦而毙看他是何等气象
  先生一日访一相知守门吏以未起辞先生犹进至堂见其人方与诸友讲学先生曰以吾子门下吏亦有説谎者乎其人为起谢先生因问此宅子这等深邃却是好讲学对曰只是与堂上先生相邻耳先生曰相邻夫何伤对曰也是某早晩间亦赖有戒慎的意先生曰不意吾子戒慎之功乃赖堂上先生而后有也其人及诸友皆大笑归语邦儒曰惟圣人能不赖勇而裕如
  邦儒问汉武帝立弗陵杀钩弋夫人何如先生曰立子杀母固不可为训但也要看他时势如何武帝于钩弋夫人素所宠爱者相处非一朝一夕想必见他性情行事隠然有恣横之势后不可制故不得已而杀之处之虽至太过武帝当日之心实亦未易窥测然或因事激怒而杀亦未可知又问人主严立家法使母后不得预政似亦无不可者曰若逢着子少母壮淫纵恣横以干国政谁得而禁之不见唐之武后乎太宗一未能处遂至子孙几无噍类之祸故明主以天下为大一室为小又曰若有文王刑于寡妻手段则不至如此矣
  先生曰汝辈今日在此讲论不消拘拘于经史上即如今日用应接上下或言语衣服却都是学故当时曽子子夏讲论时常説今日某人行冠礼差又説某人行丧礼差一一在这上面考究今人説及此便以为粗迹了此等处讲得既明却就要下手去做若有一等人所讲者是一様看他穿的衣服住的房屋又是一様这便不可信他若所讲者如此着的衣服住的房屋也是如此这个人一向这等去何患不成
  邦儒问苏武使匈奴海上十九年百般苦楚都能甘得如何有西域娶妇生子之事先生曰此亦是外传所纪不可遽信且看他当时匈奴再三欲以长公主妻他他终不肯屈则此等事断然可知其无纵有之亦不害其为武也
  邦儒问程子曰汉儒近似者三人董仲舒毛苌雄夫苌视仲舒已不敢望矣子云何足道曰法言太其言似亦有可取者耳但身已失矣言辞説他怎的
  邦儒问隽不疑为京兆尹每出平狱归其母辄问之所出多则喜少则忧至于废食此等处胡孺道曽説当谕母于道何如先生曰也不得如此若屈法以慰母恐亦非天讨矣
  象先问宋太祖收藩镇先儒以为赵韩王有仁者之功窃谓宋室后来削弱或基于此先生曰宋室削弱原不在此葢由丁谓王钦若王安石吕惠卿韩贾秦蔡诸人坏之耳诗云人亦有言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当时如司马光程正叔朱光廷等皆一时称贤顾乃目以为党刻石国门虽石工心知其非不忍镌名诸君亦不肯从用舍颠倒如此何得不亡易曰明出地上晋康侯锡马蕃庶昼日三接明入地中明夷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是国之明暗存亡由于贤才之用舍象先曰不知当时怎麽有许多不好的人接踵而出先生曰此亦是气数使然如天之元气春时便有和暖的意思到秋来便有凄凉的意思问先生论政常归诸人事此言气数者何也曰人事不修于先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诗不云乎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又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宋太祖国初就不曽得个贤相赵普全以私恩为之其罢藩镇石守信等兵权尤为宋基祸之大者以汤武汉高祖唐太宗用人较之自见其用人虽辽亦不及何坚始见于先生问学曰立志又问看书心未定如何曰凡心有扰乱且揜卷静坐熟思古人作用处乃可言定耳他日闻邻有掾吏为弦管者始聴之甚恶已而渐喜既闻教后聴之复大惧其非如何先生曰也还是此心未定凡学即于纷华杂扰中求得静定方好且如禅僧在深山野谷修行此心亦能收敛或至城市见纷华即能移其念遇杂扰即乱其中葢由不能于动处求静也吾辈做工正要识得此意
  先生曰汲黯内多欲而外施仁义之语极有力量阅史者多忽之设以身处其地始见其难耳然于此亦可见武帝纳谏
  坚归省复谒先生曰叔防登科后有来书云何对曰方虑作宦甚难耳徇时则舍所学欲行其学则又不免于祸曰子以何言答之坚曰君子处世唯是道之得行与不得行不虞其祸之至与不至也遵道而行以获罪君子则谓之福违道以茍禄人皆知禄之荣也君子犹以为祸先生曰虽是如此然中间多少斟酌前所言致曲工夫此处正可用也
  先生曰舜之好问好察正为不得民之中处耳坚问生辈不能好问好察病源安在曰此问甚善但就于不能处自考便是病源坚曰多是好高自是不能下人曰此犹是第二着还是不知也茍能知舜之欲并生哉之心则自不容于不问不察
  先生曰不睹不闻与隠防一也皆是慎独工夫坚问延平先生观喜怒哀乐未发气象何如做功先生曰子知不睹不闻即是隠防则知喜怒哀乐未发之气象矣坚未达先生曰语未终而问更端又安能观未发也已而备论涵养用敬之説坚退而惧曰侍于君子有三愆今其一也
  先生谓后世为政当以转移风俗为急善人进则风俗自淳风俗淳则天下百姓隂受其福而人不知汉征孝亷亦得此意葢去古未逺也坚曰此亦近王道否曰然或有言及边事者先生曰汉法甚善边防有警一郡守足以拒之若亷范云中是也或曰方今之患莫大于此曰此特一有司之事耳为今大患恐或不然诏又问之先生未答既而曰此时只宜讲学耳
  或问中庸甚简易何以不可能先生曰唯简易故不可能
  坚久病先生遣使者数问僧舍纷扰喧笑卧不成寝偶思先生求静于动之教久之心定愈于未病之时矣窃喜其有病而忘之也及病愈心反不及病时收敛因徃谢先生而请问曰坚每见先生时私意尽释此心自然静定及退未免私意复萌何如先生曰正要在此时做工虽无师保如临父母今汝所言是进见时一个心退后又一个心也如觉有间断时或于良友处讲学亦为摄伏身心之助坚忽得一美服尚未能觉其非也适一友语及冠服之丽即正色言之使之改既而自反尚不能克去此病前思遂中止是日聴讲又闻先生巧言令色鲜仁章不觉惊汗失措
  先生曰前讲好仁者无以尚之诸生有能真见无以尚之者乎坚对曰每欲勉强时亦知其无以尚但忽然不觉私意乘之则有所尚矣先生曰此时以何法处之对曰惟强制耳曰强制亦是第二着须还见得透自易矣









  泾野子内篇卷十四
<子部,儒家类,泾野子内篇>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十五
  明 吕柟 撰
  鹫峯东所语
  许象先初见先生请教先生曰学者要在随时精察体认否则我虽多言亦无用犹是照旧人也
  吕潜问人事难以应接先生曰都不接来未免有失人处都要接来未免有失已处孔子云汛爱众而亲仁何城问漆雕开吾斯之未能信所信只是理否先生曰固是吾辈且替他想看怎麽便不肯自信象先曰莫不是知得反身尚未能诚否曰但且就吾人自家身上看且如朝廷把你做个兵部官果能自信兵储边策将士之心一一能周知否把你做个吏部官果能自信庶司百吏贤人君子一一能周知否漆雕开不自信只是心不自足故夫子悦之且如子路率尔而对我能道千乘之国便是自信了夫子所以哂其不让
  吕潜问欲根在心何法可以一时防去得先生曰这也难説一时要拔得去须要积久工夫才得就是圣如孔子犹且十五志学必至三十方能立前此不免小出入时有之学者今日且于一言一行差处心中即便检制不可复使这等如或他日又有一言一行差处心中即又便如是检制此等处人皆不知己独知之检制不复萌便是慎独工夫积久熟后动静自与理俱而人欲不觉自消欲以一时一念的工夫望病根尽去却难也先生一日赠胡贞甫陞知福州府文中有处置释氏一段象先曰廷臣建言欲裁革释氏是义先生如是处置却是仁先生曰仁立则义行义精则仁无弊廷臣言欲裁革固是义须停当可且这些人原初出家也是不得已处孟子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茍上之人不务明礼义以化导之而遽欲去之几何不激变乎亦岂复推原其不得已之情乎须是要体尧舜并生之心好
  吕潜问理欲界限甚明何为人心每每沉溺于欲先生曰还是见不到如箪瓢陋巷他人则忧颜子便乐葢真见有重于此者夫何忧
  吕潜问学者自做秀才至中举中进士心只是依旧不动方是学先生曰此意却好前日顾东桥见我云彼处有个秀才有学识中不得举心甚忧予谓此正是无学识处如中不得举心忧便为举人牵扯去了中不得进士做不得官心忧不免又为进士与官牵扯去了如此等心便不属己身了非是不要功名富贵须不累于功名富贵才是
  象先问文王能使家国天下皆化竟不能化纣莫不是纣下愚不移否先生曰此大有説纣固下愚难移且当时前后左右莫非妲己飞亷之流虽有善言无由而入况文王身且不能见容若非防宣生闳夭之徒处置出来几不能免矣象先问防宣生之事文王知否先生曰文王在羑里中怎麽得知然此亦是圣贤善用权处葢宜生知纣之恶不可回文王之圣不可死故如此处置孟子尝称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他也是圣贤了惟其如是故纣解文王之囚且赐之斧钺得专征伐文因得以伐密戡黎去崇侯虎当时天下所以不得深受其害故圣贤一时之权实天下之利其用心如此先生曰陈白沙谓舞雩三三两两只在勿忘勿助之间想当时曽防只是知足以及之恐勿忘勿助工夫却欠阙也不然则不止于狂矣
  象先问先儒言子路亚于浴沂是子路犹下曽防一等然子路未之能行唯恐有闻恐又曽防所不及先生曰正是曽防气象大行不掩言子路工夫密见义必为亚于浴沂先儒特自其言志时气象而言耳
  问岳武穆班师是否先生曰如何不是天下宁可无功业之成不可无君臣之义
  唐音问申生待烹之事人议其未免陷父于恶如何先生曰晋献公溺于骊姬元是恶的不是申生陷他申生不逃待烹虽若过乎中庸他的心却合乎天理之公了故谓之恭世子若再説他不是却是世之逆命不死者却好也又曰除是申生学至道与舜同应别有处唐音问子思不使子上为出母服何以不与孔子同先生曰圣人道大德故于人子情可通处无所不容子思是贤者却还守礼为是
  象先问呉康斋终日以衣食不足为虑恐亦害事否先生曰此公终日被贫来心上纒绕不得谓之脱然无累然亦却是有守的外面势利纷华夺他不得吾辈且学他此等长处
  先生谓诸生曰吾儒心中常使有余无不足处才好所谓有余是甚的只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便是
  先生曰仁者人也凡万物生生之理即是天也生生之理元非有两个故人生天地间须是把己私克去务使万物各得其所略无人已间隔才能复得天地的本体夫孔门诸贤于一时一事之仁则有之求万物各得其所与天地同体气象便难惟顔子克己复礼几得到此境界故夫子于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惟与他説得他人无此度量夫子不得轻与也
  李乐初见先生问圣学工夫如何下手先生曰亦只在下学做去先生因问汝平日做甚工夫来和仲黙然良久不应先生曰看来圣学工夫只在无隠上亦可做得学者但于己身有是不是处就説出来无所隠匿使吾心事常如青天白日才好不然久之积下种子了便陷于有心了故司马温公谓平生无不可对人説得的言语就是到建诸天地不悖质诸神无疑也都从这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