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解正蒙

  尽性则可以穷神至命则可以知化神者合一不测而妙于虚化者推行有渐而乘乎气知虚之即气然后神化性命通一而无二释老畧知体虚空为性不知以天道为用是不能知化矣而又乌知神之所为乎自注谓有意斯有象明神与性之与象不二也
  有无虚实通谓一物者性也不能为一非尽性也饮食男女皆性也是乌可灭然则有无皆性也是岂无对庄老浮屠为此说久矣果畅真理乎
  此发明性字极精明其有对而通为一则天参之说不用可矣
  天包载万物于内所感所性乾坤阴阳一端而已无内外之合无耳目之引取与人物蕞然异矣人能尽性知天不为蕞然起见则防矣
  天大无对故无内外之合无耳目之引取非如人之梏于形而交于物也其乾坤阴阳之自相感也所性然耳
  有无一内外合【庸圣同】此人心之所自来也若圣人则不专以闻见为心故能不専以闻见为用无所不感者虚也感即合也咸也以万物本一故一能合异以其能合异故谓之感若非有异则无合天性乾坤阴阳也二端故有感本一故能合天地生万物所受虽不同皆无须臾之不感所谓性即天道也
  此申上条尽性知天不为蕞然起见之意人心之所自来内外本合此性之德也其为蕞然起见者因耳目之引取而以闻见为心尔于性而不御于见闻则能以虚受人而无所不感矣然非圣人之意之也以万物同出于一之故天地万物之大源也一物两体而自相感故所生万物亦无须臾之不感物之性即天之道也
  感者性之神性者感之体【在天在人其究一也】惟屈伸动静终始之能一也故所以妙万物而谓之神通万物而谓之道体万物而谓之性
  感者神也性者体也物之所以相感利用出入者道也性本一故体物而不遗道本一故通之物我而无间神本一故妙万物而莫知其所以然也
  至虚之实实而不固至静之动动而不穷实而不固则一而散动而不穷则往且来
  申屈伸动静终始之能一也
  性通极于无气其一物尔命禀同于性遇乃适然焉人一已百人十已千然有不至犹难语性可以言气行同报异犹难语命可以言遇
  至诚天性也不息天命也人之性通极于无则性即命也气质之性特可谓之气耳君子不谓性也人之命禀同于性则命即性也气数之命特可谓之遇耳君子不谓命也
  浮屠明谓有识之死受生循环遂厌苦求免可谓知乎以人生为妄可谓知人乎天人一物辄生取舍可谓知天乎孔孟所谓天彼所谓道惑者指游魂为变为轮回未之思也大学当先知天德知天德则知圣人知神今浮屠极论要归必谓死生转流非得道不免谓之悟道可乎【悟则有义有命均死生一天人惟知昼夜通阴阳体之不二】自其说炽传中国儒者未容窥圣学门墙已为引取沦胥其间指为大道其俗达之天下致善恶智愚男女臧获人人着信使英才间气生则溺耳目恬习之事长则师世儒宗尚之言遂冥然被驱因谓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学而知故未识圣人心己谓不必求其迹未见君子志已谓不必事其文此人伦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乱异言满耳上无礼以防其伪下无学以稽其自古诐淫邪遁之词翕然并兴一出于佛氏之门者千五百年自非独立不惧精一自信有大过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间与之较是非计得失
  浮屠所以求免循环者以人生为妄也其以人生为妄者离天于人以为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也孔孟本天以语道释氏言道而本心言道似也而以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为轮回而厌苦求免则非也圣学本天故知天德知天德则知形性之无二而圣人为能不累矣且知生死之非妄而聚散之皆吾体矣今释氏以形为累而生为妄谓生死循环而欲得道以免是离人于天离天于道谓之悟道可乎其说炽传成俗以其有神生死之可畏惧也则善恶智愚男女臧获人人着信矣以其有超悟脱离之可歆羡也则英才间气亦冥然被驱矣人伦不察庶物不明在世则害治在身则乱德上不能反经以熄邪慝下不能明道以觉沈迷遂至千有余年并为一论惟独立不惧则不至于怖死生虑祸福惟精一自信则不至于溺耳目宗世儒惟有大过人之才故能卓然以圣人之道为己任有所以防其伪而是非可明有所以稽其弊而得失可辨矣
  释氏语实际乃知道者所谓诚也天德也其语到实际则以人生为幻妄有为为疣赘以世界为荫浊遂厌而不有遣而弗存就使得之乃诚而恶明者也儒者则因明致诚因诚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学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遗人易所谓不遗不流不过者也彼语虽似是观其发本要归与吾儒异本殊归矣道一而已此是则彼非此非则彼是固不当同日而语其言流遁失守穷大则淫推行则诐致曲则邪求之一卷之中此弊数数有之大率知昼夜阴阳则能一性命能知性命则能知圣人知神彼欲直语太虚不以昼夜阴阳累其心则是未始见易未始见易则虽欲免阴阳昼夜之累末由也已易且不见又乌能更语真际舍真际而谈神妄也所谓实际彼徒能语之而已未始心解也
  申上条之意大学当先知天德天德者诚而已矣诚之中万理具备至赜而不可厌也释氏亦语实际疑与夫诚相似矣而以人生为幻妄有为为赘疣欲厌弃之不暇虽使其果诚也而已恶明矣况诚明相为体用旣无明所谓诚者又安在乎因明致诚由穷理而尽性也故致学而可以成圣因诚致明由尽性而穷理也故得天而未始遗人致广大而尽精微是其所以曲成而不遗也极髙明而道中庸是其所以旁行而不流周物而不过也此则天人合一儒者之学也彼语实际虽与诚相似然既恶明而殊其归则亦非诚而与我异其本矣本末旣异是非固不可同诐淫邪遁之词知言者展卷立辨而已吾儒所谓天德者性命也欲知性命知圣人知神必先通乎昼夜阴阳之道而知昼夜阴阳者易也易即天道也浮屠徒知体虚空为性不知本天道为用则语寂灭者与徇生执有均耳安能尽道其间兼体而不累乎诚者物之终始神者诚之不可揜者也舍易而言诚舍诚而言神非诬妄而何哉
  易谓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者谓原始而知生则求其终而知死必矣此夫子所以直季路之问而不隠也谓非拒其问也言能知生则能知死矣正所以直告之也
  体不偏滞乃可谓无方无体偏滞于昼夜阴阳者物也若道则兼体而无累也以其兼体故曰一阴一阳又曰阴阳不测又曰一阖一辟又曰通乎昼夜语其推行故曰道语其不测故曰神语其生生故曰易其实一物指事异名尔
  神无方易无体此道所以兼体而不累也程子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亦此意也
  大率天之为德虚而善应其应非思虑聪明可求故谓之神老氏况诸谷以此
  太虚者气之体气有阴阳屈伸相感之无穷故神之应也无穷其散无数故神之应也无数虽无穷其实湛然虽无数其实一而已阴阳之气散则万殊人莫知其一也合则混然人不见其殊也
  其体虚故其为德善应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也当其散一体者存当其合万殊者具故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此两条义相足
  形聚为物形溃反原反原者其游魂为变与所谓变者对聚散存亡为文非如萤雀之化指前后身而说也俗本连上通为一条然义虽相贯而语意当自发端盖申指游魂之变为轮回之说也
  益物必诚如天之生物日进日息自益必诚如川之方至日増日得施之妄学之不勤欲自益且益人难矣哉易曰益长裕而不设信夫
  诚则有本而不穷故其益无方无本而穷则必助之长矣是设也
  将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学德乃进而不固矣忠信进德惟尚友而急贤欲胜己者亲无如改过之不吝
  学则不固盖重则疑于固知学则其德日新而不固矣厚重而进于学忠信而取善改过皆交养互发之道也 ●
  戏言出于思也戏动作于谋也发乎声见乎四支谓非己心不明也欲人无己疑不能也过言非心也过动非诚也失于声缪迷其四体谓已当然自诬也欲他人已从诬人也或者以出于心者归咎于己戏失于人者自诬为己诚不知戒其出汝者归咎其不出汝者长傲且遂非不知孰甚焉
  言动之戏者有心之过也乃自以为出于无心而欲人之不已疑曰吾聊为戏耳而不知戒其出汝者是之谓长傲言动之过者无心之失也乃自以为当然而欲人之已从曰吾诚欲如此耳而不知归咎其不出汝者是之谓遂非凡此者皆不能思省检察之过故曰不知莫甚焉 此章即东铭也东铭本曰硬愚西铭本曰订顽程子改之盖愚则不智顽则不仁观其所谓不明自诬而卒之以不智则所以砭其愚者切矣所谓济恶不才而本之于悖德害仁则所以订其顽者至矣西铭为此篇之首实正一书之体要故自可状皆有章以下统论神化性命人死生皆括全书之意以申西铭之义其以东铭终篇乃初学之门也故益物必诚及修已厚重二章实以见进学之本于诚而其要在于持重改过以起东铭之指持重而无戏言戏动者主敬之事也改过而无过言过动者徙义之事也长傲则不敬遂非则害义不敬无义而初学之本失矣愚谓此铭虽本论语重威章之意为初学之门然究其极则直内方外夹持而上天德者实在于此盖如此则言有教动有法而所谓昼为宵得以至于息养瞬存者皆自此而充之熟之尔虽不能如西铭之彻上彻下一以贯之然下学上达之序则又安可以偏废哉










  注解正防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