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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通
成公元年无氷
臣若水通曰宋儒胡安国谓寒极而无氷者常燠也洪范传曰豫恒燠若此政事舒缓纪纲纵弛之象成公幼弱政在三家公室不张其象己见故当涸隂沍寒而常燠应之臣谓天道之阳舒隂惨人君之仁育义正天人未始不相通也成公幼弱纵臣失政亦犹天之隂阳易位故宜寒而燠此感彼应捷于影响有天下者能审其感应之机五服不滥五刑不弛则隂阳合德而惨舒同运矣
礼记檀弓鲁人有周丰也者哀公执挚请见之而曰不可公曰我其已夫使人问焉曰有虞氏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于民而民敬之何施而得斯于民也对曰墟墓之间未施哀于民而民哀社稷宗庙之中未施敬于民而民敬殷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会而民始疑茍无礼义忠信诚慤之心以涖之虽固结之民其不解乎
臣若水通曰敬信礼义诚慤人之心不假外而有者也其感其应不假物而然者也故不言之信无心之感天下之至感至信也君天下者躬脩其徳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以纯王之心成纯王之治有不难矣何也以其先得民心之所同然者也
乐记曰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
臣若水通曰寂然不动心之本体也感物而动心之应用也心之感应故不能无声声之感应故不能无音宫商角徴羽之相还清浊高下之定位成焉故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
乐记曰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亷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
臣若水通曰噍者竭而无泽也杀者减而不隆也啴者阐而无余也缓谓纡而不迫也发者生而不穷也散者施而无积也直者无委曲也亷者有分辨也和不乖也柔致顺也皆声之应也哀乐喜怒敬爱皆心之感也夫声者心之宣也有是心则有是声故声音之道诚之不可掩也是故可以知感应之道矣为人君者可不正其心以为感应之本乎
乐记曰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
臣若水通曰有血气心知之性无哀乐喜怒之常本其未发者也感物而动本其已发者也故感于可矜而有恻隠之心感于可怒而有羞恶之心感于交际而有辞让之心感于得失而有是非之心斯真心矣故无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心者非人也君子观其感通之几而圣学可至矣
礼记孔子闲居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山川出云
臣若水通曰圣人与天地如人之一身无不相通其痛痒忻戚无不相应者清明则心无私欲至虚而灵故志气如神而足以前知是故凡所愿欲之事将至必先有以开发其朕兆者犹天将降山川为之先出云圣人一心之感应亦如是而己为人君者可不清心凝神以为感应之本乎
论语曰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臣若水通曰甚矣上下感应之速也其机使之然尔曷谓机理一而已矣理也者人心之所同然而上下达之者也礼义信人心天理同然之机也故上有好下必有甚焉者各以其类而应焉如志气之相感一体之贯通也非夫圣贤之心学足以通天下之志者其孰能与于斯
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恱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王霸之辨如玉之与石然究其本则德与力诚与伪而已矣盖王道则本之德而由于诚霸功则本之力而出于伪以力服人则无以得其心已以伪感人以伪应也以德服人则得其心已以诚感人以诚应也故五霸莫盛于桓文姑以其执辕涛涂侵曹伐衞之事而视夫成汤之兴东征而西怨文王之作大畏而小怀其人心之服与不服为何如哉虽然先儒程颢曰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又曰其要只在谨独究其德力诚伪之分则又系于人君一念之微尔君天下者有志于王道盍亦反其本矣
中庸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臣若水通曰中庸此章言自至诚以下者当用力以求至于诚也盖天理根于人心虽昏愚之极天理犹有以时发见者孟子所谓四端此所谓曲也人能因其天理微处扩而充之以至其极则无小大充万殊之善协于克一也是亦无异于至诚矣由是而形则睟面盎背由是而着则畅于四支由是而明则发于事业由是而动则四方风动由是而变则人皆舍旧从新由是而化则人各反其真而不复旧而天下化成矣夫诚也者譬之树木之根也而形着明动变化则譬之树木之有枝榦花实而生生不息焉一气之感应也至此则中和极致而位育两全有本者如是也人君欲感人心而化成天下者盍于致曲求之
左传隠公元年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茍有明信涧谿沼沚之毛苹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釡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蘩采苹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祸莫大于间间则疑疑则僣僣则乱矣是故间者圣王之所必去者也平王既任郑伯父子为卿士而欲贰于虢则是君间其臣也郑伯怨王则是臣间其君也君臣相间天理灭矣间而不已至于交质又不已至于交恶史从而书之若固然者则冠屦倒置天地反易一时之化人心尽死而九法尽斁矣盖由平王一念之贰之感应也平王暗弱不足论也郑伯父子有缁衣之贤者然且至于是郑之得罪也不尤大欤
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冬晋侯围原命三日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出曰原将降矣军吏曰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
臣若水通曰晋文公守伐原之信诚矣乎曰诚与伪不容以发者也易之革曰已日乃孚革而孚者也其曰未占有孚孚而革者也诚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哉文公之伐原也刻日持粮而克谍降退舍而待观其进退同一贪取之心也其诚邪伪邪夫惟大易之咸圣人之感天下以无心也
周语内史兴曰礼所以观忠信仁义也忠所以分也仁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义所以节也忠分则均仁行则报信守则固义节则度分均无怨行报无匮守固不偷节度不携若民不怨而财不匮令不偷而动不携其何事不济又曰树于有礼艾人必丰
臣若水通曰忠分则均者谓心中不偏故处物得其平也携离也树种也艾报也丰厚也礼者天理之形体也忠信仁义礼之本也忠分仁行信守义节上之所以感人者诚矣无怨无匮不偷不携下之所以应上者至矣故曰礼以观德德以卜世晋侯之郊劳恭命则其兴可以必矣况天子有天下之大其可不以忠信仁义存心以礼自守以济丰亨豫大之福哉易曰视履考祥此之谓也
格物通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 明 湛若水 撰
感应下
汉淮阳王更始二年大司马刘秀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往视之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氷坚可渡官属皆喜秀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氷亦合乃令王霸防渡未毕数骑而氷解
臣若水通曰氷合之说先儒陈良论之详矣大抵以人君不可恃其或然之数而忽其必然之理或然之数者天也必然之理者人也天意之不集人事或可以自尽幸乎天而人不继之鲜有不败事者矣是固然臣窃以为人心与天相通故匹夫匹妇之志可以动天地况人君为天之元子乎故一念之诚天必归之一念之恶天必背之书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观光武氷合之应可信矣而况圣学格天之诚乎人君一念之微实感应之主不可不慎也
东汉光武建武三年冯异攻赤眉大破之帝降玺书劳异方论功赏以答大勲赤眉余众东向宜阳帝亲勒六军严阵以待之赤眉惊震遣刘恭乞降曰盆子将百万众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尔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赤眉众尚十余万人帝令县厨皆赐食明旦大陈兵马临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观之帝谓樊崇等曰得无悔降乎朕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徐宣等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故不告众尔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帝曰卿所谓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也
臣若水通曰王者感人以诚人亦以诚应之盆子君臣乞降皆光武推赤心至诚之感自然之应故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然则人君欲服人心而安天下者尚监之哉
晋武帝泰始四年南郡民闻羊祜卒为之罢市巷哭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祜好游岘山襄阳人建碑立庙于其地嵗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之堕泪碑
臣若水通曰治民之道与其绳之以威孰若怀之以仁与其人望威而畏之孰若人慕信而归之也观羊祜杜预皆晋室之望同守襄阳者也一则身没泽存遗堕泪之碑一则身死名灭无遗爱之流则义仁恩威之入人盖可见矣凡为人上者其知所择哉
齐明帝建武三年魏孝文帝以久旱自癸未不食至于乙酉羣臣皆诣中书省请见帝在崇虚楼遣舍人辞焉且问来故豫州刺史王肃对曰今四郊霑洽独京城微少细民未乏一餐而陛下辍膳三日臣下惶惶无复情地帝使舍人应之曰朕不食数日犹无所感比来中外贵贱皆言四郊有朕疑其欲见寛勉未必有实方将遣使视之果如所言即当进膳如其不然朕何以生为当以身为万民塞咎尔是夕大
臣若水通曰民者天之心也敬其民所以敬乎天也孝文値旱躬自悼责其与云汉忧旱成汤责躬其心何以异是夕大天监其衷也呜呼观前史有谨戒格天之主凡后世之人君为天之宗子继天体元者可以玩天灾而不之省哉
唐太宗贞观元年帝与侍臣论周秦脩短萧瑀对曰纣为无道武王征之周及六国无罪始皇灭之得天下虽同失人心则异帝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周得天下増脩仁义秦得天下遂尚诈力此脩短之所以殊也盖取之或可以逆得而守之不可以不顺瑀谢不及
臣若水通曰周秦国祚之脩短诚与伪之感应也诚则为仁义伪则为诈力书曰天夀平格多厯年所又曰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岂非天命之脩短乃其自为之感应也邪太宗仁义诈力之说是矣乃又谓可以逆取而不可不顺守不知同心同德之誓顺天应人之举始终何适而非顺哉太宗逆取顺守之言固为失而萧瑀得天下则同之说亦未为得也盖唐之君臣皆未覩于感应之道此唐之治所以杂于伪且霸也
唐太宗贞观二年夏四月畿内有蝗上入苑中见蝗掇数枚祝之曰民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举手欲吞之左右諌曰恶物或成疾上曰朕为民受灾何疾之避遂吞之是嵗蝗不为灾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也感应之理相为流通固其宜矣唐太宗为民吞蝗而蝗不为灾岂蝗固有情邪盖一念之诚上格于天以及草木昆虫无不感应何也盖天人之气其体本一尔噫一念之感而一事之应如此况人君之心学能致中和者邪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魏徴上疏以为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自王道休明十有余年然而德化未洽者由待下之情未尽诚信故也
臣若水通曰诚信感通莫大于言行不可以伪为也唐太宗之纳谏使出于诚则与成汤从諌之心同三王之治不足为也而有不尽然者魏徴述文子之言以讽太宗可谓切中其病矣然而圣贤诚敬之学虽徴与帝俱未之讲也太宗虽志于周官之法徴虽能直諌皆不识君臣之道文武周召固如是哉故君相以讲学为本
唐高宗总章元年四月彗星见于五车帝避正殿减常膳撤乐许敬宗等奏请复常曰彗星见东北高丽将灭之兆也帝曰朕之不德谪见于天岂可归咎小夷且高丽百姓犹朕之百姓也不许戊辰彗星灭
臣若水通曰天垂象见吉凶仁爱人君之至也故古之人君以象异不见为天忘予许敬宗于彗之见乃謟言归之高丽可谓爱君乎得非欺君乎乃逢君之恶大罪人也高宗独能出一善言彗亦随灭其即宋景有君人之言而退荧惑者矣感应之理安可诬也然其所谓不德又有大于此者而戕杀忠良驯致大祸是天亦有以应之也天命何常为人君者宜畏天之威而不可少忽也
唐代宗广德元年郭子仪让回纥曰汝有大功于唐唐之报汝亦不薄奈何负约深入吾地侵逼畿县弃前功结怨仇背恩德而助叛臣何其愚也且怀恩叛君弃母于汝国何有今吾挺身而来听汝执我杀之我之将士必致死与汝战矣药葛罗曰吾为怀恩所误负公诚深岂肯与公战乎今请为公尽力击吐蕃以谢过
臣若水通曰天理之在人心无间于中外逺近一也故感之而无不应者此心此理同也郭令公单骑见虏一言而回纥惊服且为出力击吐蕃以谢过书曰至諴感神矧兹有苗岂不信乎使代宗挈国权兵柄而付之太宗之业可不战而复矣惜乎其不能也
唐代宗广德元年栁伉上疏曰犬戎犯关度陇不血刃而入京师刼宫闱焚陵寝武士无一人力战者此将帅叛陛下也陛下疏元功委近习日引月长以成大祸羣臣无一人犯顔回虑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填然夺府库相杀戮此三辅叛陛下也召诸道兵尽四十日无只轮入关此四方叛陛下也内外离叛陛下以今日之势为安邪危邪若以为危岂得高枕不为天下讨罪人乎臣闻良医疗疾当病饮药药不当病犹无益也陛下视今日之病何繇至此乎必欲存宗庙社稷独斩元振首驰告天下悉出内使诸州持神防兵付大臣然后削尊号下诏引咎曰天下其许朕自新改过宜即募士西赴朝廷若以朕恶不悛则帝王大器敢妨圣贤其听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不感天下不服臣请阖门寸斩以谢陛下
臣若水通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诚信之在人虽贩夫贱役犹不可一日无而况君臣之大义乎使代宗能用栁伉之言下诏引咎布诚信于天下则人心响应大业不足复矣知不出此而坐视程元振之误国至流离而不悔况望其有所感于天下乎孟子曰安其危利其灾乐其所以亡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