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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集释
杨用修曰,舜典,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百姓有爵命者也。为君斩衰三年,礼也。四海遏密八音。礼不下庶人,且有农亩服贾力役之事,岂能皆服斩衰,但遏密八音而已。此当时君丧礼制。
朱子作君臣服议,曰,古之所谓方丧三年者,盖曰比方于父母之丧云尔。盖事亲者,亲死而致丧三年,情之至、义之尽也。事师者,师死而心丧三年,谓其哀如父母而无服,情之至,而义有所不得尽者也。事君者,君死而方丧三年,谓其服如父母,而分有亲疏,此义之至而情或有不至于其尽者也。当参度人情,斟酌古今之宜,分别贵贱亲疏之等,以为降杀之节。且以嫁娶一事言之,则宜自一月之外许军民,三月之外许士吏,复土之后许选人,祔庙之后许承议郎以下,小祥之后许朝请大夫以下,大祥之后许中大夫以下,各借吉三日,其大中大夫以上则并须禫祭然后行吉礼焉。官卑而差遣职事高者从高,迁官者从新,贬官者从旧。如此则亦不悖于古,无害于今,庶乎其可行矣。
太仓陆道威【原注】世仪。尝创为君丧五服之图,其略谓,嗣君及勋戚大臣斩衰三年,文武臣一品以下斩衰期年,四品以下斩衰九月,七品以下斩衰五月,士庶人斩衰三月,庶君臣之情不至邈焉相绝,而服有降杀,亦不至扞格难行。盖本朱子之意,而实出于魏孝文所云,群臣各以亲疏、贵贱、远近为除服之差,庶几稍近于古,易行于今之说。然三代之制,亦未尝不然。所谓为君斩衰三年者,诸侯为天子,卿大夫为其国君,家臣为其主。若庶人之为其国君,但齐衰三月。【原注】白虎通曰,王者崩,京师之民丧三月何?民贱,故三月而已。又曰,王者崩,臣下服之有先后何?恩有深浅远近,故制有日月。服问曰,君为天子三年,夫人如外宗之为君也,世子不为天子服。注曰,不服,与畿外之民同。【杨氏曰】此亦如九族服制,诸侯为天子之子。则大夫乃其孙也,余以此推之。而诸侯之大夫以时接见乎天子,则繐衰裳,牡麻绖,既葬除之。杂记曰,大夫次于公馆以终丧,士练而归。大夫居庐,士居垩室,【原注】此言国君之丧。正义以为位尊恩重、位卑恩轻之等。檀弓曰,公之丧,诸达官之长杖。是其所以别亲疏,明贵贱者,则固有不同矣。今自天子之外,别无所谓国君,而等威之辨则未尝有异于古。苟称情而制服,使三代之礼复见于今日,而人知尊君亲上之义,亦厚俗之一端也。【原注】朱子曰,百官如丧考妣,此其本分。四海遏密八音,以礼论之,则为过也。为天子服三年之丧,则是畿内,诸侯之国则不然。礼,为君为父但服斩衰。君谓天子、诸侯及大夫之有地者。大夫之邑以大夫为君,大夫以诸侯为君,诸侯以天子为君,各为其君服斩衰。诸侯之大夫却为天子服齐衰三月,礼无二斩故也。民则畿内者为天子齐衰三月,畿外无服。公之丧,诸侯达官之长杖。达官谓通于君得奏事者,各以其长。其长杖,其下者不杖可知。问,后世不封建诸侯,天下一统,百姓当为天子何服?曰,三月,天下服。地虽有远近,闻丧有先后,然亦不过三月。
丧礼主人不得升堂
济阳张尔岐言,今人受吊之位,主人伏哭于柩东,宾入门,北面而吊。拜毕,主人下堂,北面拜宾。相习以为定位,鲜有知其非者。不知方伏哭柩东时,妇女当在何所乎?女宾至,主人避之否乎?主人避而宾又至,又将何所伏而待乎?既失男女内外之位,又妨主宾拜谢之节。考之士丧礼,主人入坐于床东,众主人在其后,西面。妇人侠床,东面。此未敛以前,主人室中之哭位也。其拜宾则升降自西阶,即位于西阶东,南面拜之,固已不待宾于堂上矣。及其既敛而殡也,居门外,倚庐,唯朝夕哭,乃入门而奠。其入门也,主人堂下直东序,西面,北上。外兄弟在其南,南上。宾继之,北上。门东,北面西上。门西,北面东上。西方,东面,比上。主人固不复在堂上矣。所以然者,其时即位于堂,南上者唯妇人,故主人不得升堂也。今主人柩东拜伏之位,正古人主妇之位也。若依周公、孔子之故,未敛以前,则以床东为位,既敛而殡,则堂下直东序西面是其位也。主人正位于此,则内外之辨,宾主之仪,无适而不当矣。
南史孔秀之遗令曰,世俗以仆妾直灵助哭,当由丧主不能淳至,欲以多声相乱。魂而有灵,吾当笑之。【张氏曰】闻京师之俗,有丧者用仆隶代哭,济南城中人间有用之者,名曰号丧。盖误读文公家礼代哭之文而致此谬也。家礼本用仪礼、士丧礼云乃代哭,不以官。郑注云,代,更也。孝子始有亲丧,悲哀憔悴,防其以死伤生,使之更哭不绝声而巳,人君以官尊卑,士贱以亲疏为之。三日之后,哭无时。周礼挈壶氏,凡丧,县壶以代哭。
居丧不吊人
礼,父母之丧不吊人。情有所专,而不及乎他也。孔子曰,三年之丧,练不群立,不旅行。君子礼以饰情,三年之丧,而吊哭,不亦虚乎?谷梁子曰,周人有丧,鲁人有丧,周人吊,鲁人不吊。天子之丧犹可以不吊,而况朋友故人之丧乎?【原注】孔氏曰,若有服者则往哭。或疑末世政重事繁,有丧之人不能不出,独废此礼,有所难行。是亦必待既葬卒哭之后,或庶乎其可耳。
像设
古之于丧也有重,于祔也,有主以依神,于祭也,有尸以象神,而无所谓像也。左传言尝于太公之庙,麻婴为尸,孟子亦曰弟为尸,而春秋以后不闻有尸之事。宋玉招魂始有像设君室之文。尸礼废而像事兴,盖在战国之时矣。【原注】汉文翁成都石室设孔子坐像,其坐敛跖向后,屈膝当前,七十二弟子侍于两旁。
朱子白鹿洞书院只作礼殿,依开元礼,临祭设席不立像。
正统三年,巡按湖广监察御史陈祚奏,南岳衡山神庙岁久颓坏,塑像剥落,请重修立。依祭祀山川制度,内筑坛●,外立厨库,缭以周垣,附以斋室,而去其庙宇塑像,则礼制合经,神祇不渎。事下,礼部尚书胡●以为,国初更定神号,不除像设,必有明见,难以准行。今按凤阳县志言,洪武三年,诏天下城隍止立神主,称其府某州某县城隍之神,前时爵号一皆革去。未几,又令,城隍神有泥塑像在正中者,以水浸之,泥在正中壁上,却画云山图。像在两廊者,泥在两廊壁上。千载之陋习,为之一变,后人多未之知。嘉靖九年,诏革先师孔子封爵塑像,有司依违,多于殿内添砌一墙,置像于中,以塞明诏。甚矣,愚俗之难晓也。
宋文恪【原注】讷。国子监碑言,夫子而下,像不土绘,祀以神主,数百年陋习乃革。是则太祖已先定此制,独未通行天下尔。【汪氏曰】今曲阜孔林犹有大塑像。又孔氏有画本,传是子贡所画,晋顾凯之重摹,其信然耶?若唐吴道子画先圣立像、行像及七十二弟子像,杭州府学有石刻,南宋太学之遗也。【梁氏曰】一庙之中,或像或主,则歧矣。尝读元姚牧庵汴梁学记云,泥像非祀圣人法,后世莫觉其非而为之。郡异县殊,不一其状,短长丰瘠,老少善恶,惟其工之巧拙是随。就使尽善,亦岂其生时盛德之容?甚非神而明之、无声无臭之道也。曩长安新庙成,绘六十一人与二十四儒于庑,画工病其为面之同,纵人观之,而择贵臣图其上,盖肖今人之貌,而冠以先贤之名。使过而识者,抵掌语曰,是某也,是某也。未见其起敬于他日,顾先来不恭于一时。是邦如是,安必他邦之不为是?一岁再祀,第借位于先贤,以俎豆夫今之人也,其可哉!【左暄曰】后稷庙所铸金人,明堂四门墉所画尧舜桀纣,周公抱成王以朝诸侯之图,见于家语。越王命工以良金写范蠡之状而朝礼之,见于国语。土偶人与桃梗相语之说,见于国策。是画像、塑像、金像、木像,汉以前皆有之。若孔圣之有画像,其来已久。汉孝景时,太守文翁作石室,刻石像。韩敕修孔庙后碑立于桓帝永寿三年,而碑中有改画圣像语。后汉书蔡邕传,灵帝光和元年,置鸿都门学,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此见于史书及金石之文可考者。至塑像则不知其所始,或疑肇自魏兖州刺史李仲璇。然兴和三年,仲璇修孔子庙碑,第云修建容像,则固不自仲璇始矣。明张璁令天下学官尽撤塑像,论者韪之。而国朝邵长蘅又有复孔子像议,恐非。
从祀
周、程、张、朱五子之从祀。定于理宗淳佑元年。颜、曾、思、孟四子之配享,定于度宗咸淳三年。自此之后,国无异论,士无异习。历元至明,先王之统亡,而先王之道存,理宗之功大矣。【原注】宋史赞言,身当季运,弗获大效。后世有以理学复古帝王主治者,考论匡直辅翼之功,实自帝始。
十哲
【汝成案】度宗咸淳三年,官祭酒是陈宜中。黄氏所云祭酒,当指宜中。第考宜中传不纪此事。
孟子言,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之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慈溪黄氏【原注】震。曰,门人以有若言行气象类孔子,而欲以事孔子之礼事之。有若之所学何如也?曾子以孔子自生民以来未之有,非有若之所可继而止之,而非贬有若也。有若虽不足以比孔子,而孔门之所推尚,一时无及有若可知。咸淳三年,升从祀,以补十哲,众议必有若也。祭酒为书,力诋有若不当升,而升子张。【原注】宋史礼志,度宗咸淳三年正月戊申,封颛孙师陈国公,升十哲位。不知论语一书,孔子未尝深许子张。【原注】按理宗作颛孙子赞,其末语云,色取行违,作戒后人。似亦不足之辞。据孟子此章,则子张正欲事有若者也。陆象山天资高明,指心顿悟,不欲人从事学问,故尝斥有子孝弟之说为支离。奈何习其说者不察,而创攻之于千载之下邪?当时之论如此。愚按论语首篇即录有子之言者三,而与曾子并称曰子,门人实欲以二子接孔子之传者。传记言孔子之卒,哀公诔之。有若之丧,悼公吊焉。其为鲁人所重,又可知矣。十哲之祀,允宜厘正。【原注】孟子不曰有若似孔子,而曰有若似圣人。史记乃云有若状似孔子,谬甚。【沈氏曰】张能鳞玉甲视学江南,谓总督、巡抚具题崇祀先贤、先儒详文,谓先贤如有子子有、宓子子贱、南官子子容、原子子思,或以孝弟着论,或以君子成德,或以君子尚德、或怀独行君子之德,皆孔门高弟,不让于宰我、冉有,当跻之十哲之列。盖十哲之名,第因从游陈蔡而追思之,不必限定十人之数也。若孟夫子高弟如乐正子、公都子、屋庐子、陈子,七篇内书法悉以子称,亦如孔门之有颜、曾、闵子诸人也。至万子、公孙子,议论问答独详,亦有功于后学,皆当补祀诸两庑者也。宋范文正公手授中庸于张横渠,开关闽风气之先,举胡安定为教授,教化大行,当与欧阳子并祀两庑。若谓无传注之功,可援江都、昌黎之例也。香祖笔记载郑端简之言曰,有若之言四见于论语,大类圣人。公西赤志于礼乐,有为邦之才,不远优于宰我、冉求乎?求我言行不必远征诸史传,论语中多有之矣,其视二子优劣何如?宜进祀二子于殿上,改求我于庑中。此论亦公平也。
嘉靖更定从祀
古人每事必祭其始之人,耕之祭先农也,桑之祭先蚕也,学之祭先师也,一也。旧唐书,太宗贞观二十一年二月壬申,诏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虔、贾逵、何休、王肃、王弼、杜预、范宁等二十二人,【原注】太宗纪无贾逵,止二十一人,今依礼仪志增。又按,唐六典祠部名有贾逵。然贞观时未祀七十二弟子,则为二十二人。开元八年敕,七十二子并许从祀,则卜子夏已在其中,而先儒止二十一人。六典国子祭酒司业条云七十二弟子及先儒二十二贤,则亦误也。代用其书,垂于国胄。自今有事于太学,并令配享宣尼庙堂。盖所以报其传注之功。迄乎宋之仁英,未有改易,可谓得古人敬学尊师之意者矣。神宗元丰七年,始进荀况、扬雄、韩愈三人。此三人之书虽有合于圣人,而无传注之功,不当祀也。祀之者为王安石,配享王雱,从祀地也。【原注】宋史礼志,神宗熙宁七年,从晋州州学教授陆长愈言,以孟子同颜子配享殿上,封荀况兰陵伯、扬雄成都伯、韩愈昌黎伯,并从祀于左丘明等二十二贤之间。徽宗政和三年,封王安石舒王,同颜子、孟子配享殿上。安石子雱临州伯,从祀诸贤之末。此封三人,为增入从祀之始,而不及董仲舒。至元文宗至顺元年,方进仲舒从祀。【沈氏曰】明太祖洪武二十九年,上纳行人司副杨砥言,黜杨雄,进董仲舒。据杨疏,谓仲舒先时未与祀典,不知何故。理宗宝庆三年,进朱熹。【沈氏曰】国朝康熙五十二年,特进朱子于十哲之列,配享先圣。淳佑元年,进周颐、【原注】避光庙讳,去惇字。张载、程颢、程颐。景定二年,进张栻、吕祖谦。度宗咸淳三年,进邵雍、司马光。以今论之,唯程子之易传,朱子之四书章句集注、易本义、诗传及蔡氏之尚书集传,胡氏之春秋传,陈氏之礼记集说,是所谓代用其书,垂于国胄者尔。【原注】成化三年五月乙卯,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刘定之,请以元儒陈●以胡安国、蔡沈例从祀。敕下江西,考其行事以闻。南轩之论语解、东莱之读诗记抑又次之。而太极图通书、西铭、正蒙,亦羽翼六经之作也。【沈氏曰】元史祭祀志,至正十九年,胡瑜牒请宋杨时、李侗、胡安国、蔡沈、真德秀五先生名爵从祀。二十二年,俱追赠太师,封国公,未之从祀也。至有明嘉靖九年,欲以制礼之功盖其丰昵之失,而逞私妄议,辄为出入,殊乖古人之旨。【原注】去戴圣、刘向、马融、贾逵、何休、王肃、王弼、杜预,改郑众、卢植、郑玄、服虔、范宁祀于其乡,二十二人之中惟存九人。成化初,刘定之议以为左丘明以下经师二十二人,虽其中不无可议,然当世衰道微,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魏晋之时,而此二十二人者守其遗经,转相付授,讲说注释,各竭其才,以待后之学者,则其为功殆亦犹文武成康之子孙,虽衰替微弱,无所振作,尚能保守姬姓之宗祀谱牒,以阅历春秋、战国,不亡而幸存者也。虽有大过,亦当宥之,况小失乎。又曰,愚窃以为仲尼,素王也。七十子,助其创业者也。二十二经师,助其垂统者也。【杨氏曰】戴圣治九江,多不法,子及宾客为群盗。马融为梁冀草奏,害李固。王肃三反王弼,为清言之俑。杜预赂权要。如何可因其传注之功,遂列圣人之左右乎?夫以一事之瑕,而废传经之祀,则宰我之短丧,冉有之聚敛,亦不当列于十哲乎?弃汉儒保残守缺之功,而奖末流论性谈天之学,于是语录之书日增月益,而五经之义委之榛芜,自明人之议从祀始也。有王者作.其必遵贞观之制乎?【沈氏曰】万历四十六年八月丁卯,山西提学副使吕纯如,请以来资政殿大学士范仲淹、我朝霍州学正曹端从祀,其言云云。请曹端从祀,乃万历四十二年正月,已有御史董定策一疏矣。【又曰】国朝康熙五十四年,江南学院余正健,题奏先儒范仲淹从祀孔庙,亦举延胡瑗入太学、勉张载读中庸二件,且谓,会变通于大易,着褒贬于春秋。又请于朝,俾所在州县立学校,以祀先圣、先师等事,皆大有功于圣道者也。当援横渠,明复、涑水诸贤之例,以补码百年祀典之阙。从之。【胡氏曰】从祀之贤,七十子无得而议焉,其余则历代所损益也。是以进而俎豆,退而黜夺,莫不经众贤所论,以求众心所同,而后跻于先圣先师之侧。进仲舒,尊王道也。进后苍,传礼也。进王通、胡瑗,师法后人也。进杨时,辟新经,为卫道也。进胡安国、蔡沈,注书、春秋也。进真德秀,大学衍义一书可佐人主治天下也。夫尊王道,传经义,师法后人,为书佐人士,黜邪说以卫道,皆有益于天下后世者也,天下后世所欲得而师之也。进而祀之,非有私于其人,盖其道无日不在人心也。黜荀卿,言性恶也。黜扬雄,仕王莽也。黜王弼,崇老庄也。黜杜预,为短丧也。黜马融,附势家也。黜刘向,进方士书于人主也。黜吴澄,以其事元为失节也。夫言性恶,崇异端,短通丧,附权奸以杀忠直,进方士书于人主而失名节,皆有害于天下后世者也。天下后世所大戒,虽其人或以他端著称,而此事不可训也,是以黜之,非有憾于其人,以其事不当在师法之地也。其中刘向犹有可原,鸿宝之书,少时所为,他日直谏之节足以法矣,举而弃之,是不许改过也。若欧阳修之从祀,相传以濮议得之,人臣逢迎主欢,而傅以古义,其心不可问也。如修者,师其直言于朝,不当后邹浩、刘安世而先及。师其教化于乡,未闻有蓝田吕氏之懿范也。彼祀而此祀焉,尤非所安也。莫如黜修而进杨万里,万里之学本于诚意,纯正可法,且正气直词,见诸论说者,皆足扶纲常,淑人心,有功于后世,进而祀之,不为过也。【张氏曰】嘉靖九年,罢公伯寮等十三人。夫寮之当黜,不待言矣。秦冉、颜何二人,则以疑史记误书而罢。愚谓过而废之,不如过而存之,是当仍议复也。扬雄之事莽,戴圣之赃吏,马融之附势,王肃之画篡逆策,吴澄之忘宋仕元,俱无容平反。他如荀况、刘向、贾逵、何休、王弼、杜预,并以学术有疵罢,非如雄等之大伤名教,即不得复列两庑,亦当祀于乡,如林放例可也。【方东树曰】孔庭从祀,自唐以来,代有更正,明徐溥有言,诸儒从祀,非有功斯道不可。善矣。然在宋以前,义理未着,人未知训诂之非学,经与人分之不可。况秦火以后,汉儒实有保残守缺之功,魏晋诸儒实有训诂名物之益,纵有遗行,当从宽假。唐贞观之祀,以代用其书,垂于国胄,祀之所以报其功,宜也。在宋以后之儒,经程朱讲辨,义理昭著,则必经行合茂而后可否,则宁取其行,不得以著述偏重。杨廷和等无识,执著述有无以泥胡安定、薛文清之从祀,非也。顾氏目击明儒心学纵恣之失,及语录空疏之病,创为救敝之论,专重著述。以为当从贞观之制,谓荀况、扬雄、韩愈三人之书虽有合于圣人,而无传注之功,不当从祀。则不知颜闵诸贤曾着何书而世竞以虚车剿说为有功圣道矣。从来汉学诸人祖此偏宕之论,遂乃蔽罪程朱,痛斥义理,专重著述,奉康成、叔重为极至,与议从祀之恉又一局矣。使亭林在今日,见之必悔其言之失也。【汝成案】欧阳文忠以议濮园为世訾毁,然实非傅会经义,迎合人主。胡氏讥之,欲黜其从祀,过也。刘子政虽进方术,而忠诚端亮,言合儒先,胡氏以为其失可原,直谏可法,不宜黜退,信矣。戴圣委法,虽传礼经,奚逭其过?第其赃罪,恽子居曾博考辨之。林放、秦冉、颜何三贤,我朝久为升复。嘉靖所黜,亦间有复者。从祀名儒,先止有陆清献一人,近复进孙夏峰、汤文正、唐陆宣公、明黄忠端、刘忠介、吕省吾。尊儒奖义,既异徒语性天,亦非专矜训诂,如先生及方氏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