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书

  心体通有无该动静故工夫亦通有无该动静方无透漏若必待其发而后察察而后存则工夫之所不至多矣惟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其发处自然中节者多不中节者少体察之际亦甚明审易为着力与异时无本可据之说大不同矣【荅林择之○以上文集十二条】
  圣人相传只是一个字尧曰钦明舜曰温恭圣敬日跻君子笃恭而天下平【以下论持敬】
  尧是初头出治第一个圣人尚书尧典是第一篇典籍说尧之徳都未下别字钦是第一个字如今看圣贤千言万语大事小事莫不本于敬收拾得自家精神在此方看得道理尽看道理不尽只是不曾专一或云主一之谓敬敬莫只是主一曰主一又是敬字注解要之事无小无大常令自家精神思虑尽在此遇事时如此无事时也如此
  圣贤言语大约似乎不同然未始不贯只如夫子言非礼勿视听言动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言忠信行笃敬这是一副当说话到孟子又却说求放心存心养性大学则又有所谓格物致知正心诚意至程先生又专一发明一个敬字若只恁看似乎参错不齐千头万绪其实只一理道夫曰泛泛于文字间祗觉得异实下功则贯通之理始见曰然只是就一处下工夫则余者皆兼摄在里圣贤之道如一室然虽门户不同自一处行来便入得但恐不下工夫耳
  因叹敬字工夫之妙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者皆由此故曰修己以敬下面安人安百姓皆由于此只縁子路问不置故圣人复以此荅之要之只是个修己以敬则其事皆了或曰自秦汉以来诸儒皆不识这敬字直至程子方说得亲切学者知所用力曰程子说得如此亲切了近世程沙随犹非之以为圣贤无单独说敬字时只是敬亲敬君敬长方着个敬字全不成说话圣人说修己以敬曰敬而无失曰圣敬日跻何尝不单独说来若说有君有亲有长时用敬则无君亲无长之时将不敬乎都不思量只是信口胡说
  问二程专教人持敬持敬在主一浩熟思之若能每事加敬则起居语黙在规矩之内久久精熟有从心所欲不逾矩之理顔子请事四者亦只是持敬否曰学莫要于持敬故伊川谓敬则无已可克省多少事然此事甚大亦甚难须是造次颠沛必于是不可须臾间断如此方有功所谓敏则有功若还今日作明日辍放下了又拾起防时得见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少个敬不得如汤之圣敬日跻文王小心翼翼之类皆是只是他便与敬为一自家须用持着稍缓则忘了所以常要惺惺地久之成熟可知道从心所欲不逾矩顔子止是持敬
  因说敬曰圣人言语当初未曾闗聚如说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等类皆是敬之目到程子始闗聚说出一个敬来教人然敬有甚物只是畏字相似不是块然兀坐耳无闻目无见全不省事之谓只收敛身心整齐纯一不恁地放纵便是敬
  为学有大要若论看文字则逐句看将去若论为学则自有个大要所以程子推出一个敬字与学者说要且将个敬字收敛个身心放在模匣子里面不走作了然后逐事逐物看道理尝爱古人说得学有缉熙于光明此句最好盖心地本自光明只被利欲昏了今所以为学者要令其光明处转光明所以下缉熙字【缉如缉麻之缉连缉不已之意熙则训明字】心地光明则此事有此理此物有此理自然见得且如人心何尝不光明见他人做得是便道是做得不是便知不是何尝不光明然只是才明便昏了又有一种人自谓光明而事事物物元不曾照见似此光明亦不济得事今释氏自谓光明然父子则不知其所谓亲君臣则不知其所谓义说他光明则是乱道
  周先生只说一者无欲也然这话头髙卒急难凑泊寻常人如何便得无欲故伊川只说个敬字教人只就这敬字上捱去庶防执捉得定有个下手处纵不得亦不至失要之皆只要人于此心上见得分明自然有得尔然今之言敬者乃皆装防外事不知直截于心上求功遂觉累坠不快活不若眼下于求放心处有功则尤省力也但此事甚易只如此提醒莫令昏昧一二日便可见效且易而省力只在念不念之间耳何难而不为
  敬字前辈都轻说过了惟程子看得重人只是要求放心何者为心只是个敬人才敬时这心便在身上了
  人之为学千头万绪岂可无本领此程先生所以有持敬之语只是提撕此心教他光明则于事无不见久之自然刚健有力
  而今只是理防个敬一日则有一日之效一月则有一月之效因问或问中程子谢尹所说敬处曰譬如此屋四方皆入得若从一方入到这里则那三方入处都在这里了
  程先生所以有功于后学者最是敬之一字有力人之心性敬则常存不敬则不存如释老等人却是能持敬但是他只知得那上面一截事却没下面一截事觉而今恁地做工夫却是有下面一截又怕没那上面一截那上面一截却是个根本底
  敬字工夫乃圣门第一义彻头彻尾不可顷刻间断仲思问敬者徳之聚曰敬则徳聚不敬则都散了敬只是此心自做主宰处
  人能存得敬则吾心湛然天理灿然无一分着力处亦无一分不着力处
  敬非是块然兀坐耳无所闻目无所见心无所思而后谓之敬只是有所畏谨不敢放纵如此则身心收敛如有所畏常常如此气象自别存得此心乃可以为学
  持敬之说不必多言但熟味整齐严肃严威俨恪动容貌整思虑正衣冠尊瞻视此等数语而实加功焉则所谓直内所谓主一自然不费安排而身心肃然表里如一矣
  或问主敬只存之于心少寛四体亦无害否曰心无不敬则四体自然收敛不待十分着意安排而四体自然舒适着意安排则难久而生病矣
  今所谓持敬不是将个敬字做个好物事様塞放懐里只要胸中常有此意而无其名耳
  或问持敬患不能久当如何下工夫曰某旧时亦曾如此思量要得一个直截道理元来都无他法只是习得熟熟则自久
  敬且定下如东西南北各有去处此为根本然后可明若与万物并流则如眯目播糠上下四方易位矣如伊川说聪明睿知皆由是出方曰敬中有诚立明通道理曰然
  或问一向把捉待放下便觉恁衰飒不知当如何曰这个也不须只管恁地把捉若要去把捉又添一个要把捉底心是生许多事公若知得放下不好便提掇起来便是敬曰静坐久之一念不免发动当如何曰也须看一念是要做甚麽事若是好事合当做底事须去干了或此事思量未透须着思量教了若是不好底事便不要做自家才觉得如此这敬便在这里
  敬莫把做一件事看只是收拾自家精神专一在此今看来诸公所以不进縁是但知说道格物却于自家根骨上煞欠阙精神意思都恁地不专一所以工夫都恁地不精锐未说到有甚底事分自家志虑只是观山翫水也煞引出了心那得似教他常在里面好如世上一等闲物事一切都絶意虽似不近人情要之如此方好
  或问先生说敬处举伊川主一与整齐严肃之说与谢氏常惺惺之说就其中看谢氏尤切当曰如某所见伊川说得切当且如整齐严肃此心便存便能惺惺若无整齐严肃却要惺惺恐无捉摸不能常惺惺矣
  光祖问主一无适与整齐严肃不同否曰如何有两様只是个敬极而至于尧舜也只常常是个敬若语言不同自是那时就那事说自应如此且如大学论语孟子中庸都说敬诗也书也礼也亦都说敬各就那事上说得改头换面要之只是个敬
  或问谢氏常惺惺之说佛氏亦有此语曰其唤醒此心则同而其为道则异吾儒唤醒此心欲他照管许多道理佛氏则空唤醒在此无所作为其异处在此
  问和靖说其心收敛不容一物曰这心都不着一物便收敛他上文云今人入神祠当那时直是更不着得些子事只有个恭敬此最亲切今人若能专一此心便收敛宻都无些子空罅若这事思量未了又走作那边去心便成两路
  敬字不可只把做一个敬字说过须于日用间体认是如何此心常卓然公正无有私意便是敬有些子计较有些子放慢意思便是不敬故曰敬以直内要得无些子偏邪又与文振说平日须提掇精神莫令頺塌放倒方可看得义理分明看公多恁地困漫漫地则不敬莫大乎是
  问敬固非中惟敬而无失乃所以为中否曰只是常敬便是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也
  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敬主于一做这件事更不做别事无适是不走作
  问苏季明问静坐时乃说未发之前伊川以祭祀前旒黈纩荅之据祭祀时恭敬之心向于神明此是已略发还只是未发曰只是如此恭敬未有喜怒哀乐亦未有思唤做已发不得然前旒黈纩非谓全不见闻若全不见闻则荐奠有时而不知拜伏有时而不能起也【以上语类三十二条】
  近来觉得敬之一字真圣学始终之要向来之论谓必先致其知然后有以用力于此疑若未安盖古人由小学而进于大学其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持守坚定涵养纯熟固已久矣是以大学之序特因小学已成之功而以格物致知为始今人未尝一日从事于小学而曰必先致其知然后敬有所施则未知其以何为主而格物以致其知也故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论敬云但存此久之则天理自明推而上之凡古昔圣贤之言亦莫不如此者试考其言而以身验之则彼此之得失见矣【荅胡广仲】
  谓能持敬则欲自寡此语甚当但纸尾之意以为须先有所见方有下手用心处则又未然夫持敬用功处伊川言之详矣只云但庄整齐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干又云但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只此便是下手用功处不待先有所见而后能也须是如此方能穷理而有所见惟其有所见则可欲之防了然在目自然乐于从事欲罢不能而其敬日跻矣伊川又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言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考之圣贤之言如此类者亦众是知圣门之学别无要妙彻头彻尾只是个敬字而已又承苦于妄念而有意于释氏之学此正是元不曾实下持敬工夫之故若能持敬以穷理则天理自明人欲自消而彼之邪妄将不攻而自破矣【荅程允夫】
  后书所论持守之说有所未喻所较虽不多然此乃实下工夫田地不容小有差互尝与季通论之季通以为尊兄天资粹美自无纷扰之患故不察夫用力之难而言之之易如此此语其当然某窃观尊兄平日之容貌之间从容和易之意有余而于庄整齐肃之功终若有所不足岂其所存不主于敬是以不免于若存若亡而不自觉其舎而失之乎二先生拈出敬之一字真圣学之纲领存养之要法一主乎此更无内外精粗之间固非谓但制之于外则无事于存也所谓既能勿忘勿助则安有不敬者乃似以敬为功效之名恐其失之益逺矣更请防集二先生言敬处子细寻绎自当见之【荅何叔京】
  持敬之说前书亦未尽今见嵩卿具道尊意乃得其所以差者盖此心操之则存而敬者所以操之之道也尊兄乃于觉而操之之际操其觉者便以为存而于操之之道不复致力此所以不惟立说之偏而于日用工夫亦有所间断而不周也愚意窃谓正当就此觉处敬以操之使之常存而常觉是乃乾坤易简交相为用之妙若便以觉为存而不加持敬之功则恐一日之间存者无防何而不存者什八九矣【荅何叔京】
  示谕根本之说敢不承命但根本枝叶本是一贯身心内外元无间隔今日专存诸内而略夫外则是自为间隔而此心流行之全体常得其半而失其半也曷若动静语黙由中及外无一事之不敬使心之全体流行周浃而无一物之不徧无一息之不存哉观二先生之论心术不曰存心而曰主敬其论主敬不曰虚静渊黙而必谨之于衣冠容貌之间其亦可谓言近而指逺矣今乃曰不教人从根本上做起而便语以敬往往一向外驰无可据守则不察乎此之过也夫天下岂有一向外驰无所据守之敬哉必如所论则所以存大根本者不免着意安排揠苗助长之患否则虽曰存之亦且若存若亡莫知其乡而不自觉矣【荅何叔京】
  比因朋友讲论深究近世学者之病只是合下欠却持敬工夫所以事事灭裂其言敬者又只说能存此心自然中理至于容貌辞气往往全不加功设使真能如此存得亦与释老何异【上蔡说便有此病了】又况心虑荒忽未必真能存得耶程子言敬必以整齐严肃正衣冠尊瞻视为先又言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如此乃是至论而先圣说克己复礼寻常讲说于礼字每不快意必训作理字然后已今乃知其精微缜密非常情所及耳【荅林择之】
  二先生所论敬字须该贯动静看方得夫方其无事而存主不懈者固敬也及其应物而酬酢不乱者亦敬也故曰毋不敬俨若思又曰事思敬执事敬岂必以摄心坐禅而谓之敬哉【荅廖子晦】
  来谕谓敬之为言所以名持存之理者于鄙意似未安盖人心至灵主宰万变而非物所能宰故才有执持之意即是此心先自动了此程夫子所以每言坐忘即是坐驰又因黙数仓柱发明其说而其指示学者操存之道则必曰敬以直内而又有以敬直内便不直矣之云也盖惟整齐严肃则中有主而心自存非是别有以操存乎此而后以敬名其理也【荅潘叔度】
  所谕敬者存在之谓此语固好然乃指敬之成功而言若只论敬字下工夫处盖所以持守此心而欲其存在之术耳只着一畏字形容亦自见得故和靖尹公只以收敛身心言之此理至约【荅潘叔度】
  主一只是专一盖无事则湛然安静而不惊于动有事则随事应变而不及乎他是所谓主事者乃所以为主一者也观程子书中所论敬处类集而考之亦可见矣若是有所系恋却是私意虽似专一不舎然既有系悬则必有事已过而心未忘身在此而心在彼者此其支离畔援与主一无适非但不同直是相反今比而论之亦可谓不察矣惟其不察于此是以未能专一而已有固必矜持之戒身心彼此实有系恋支离之病而反不自知其非【荅吕子约】
  问程子云切要之道无如敬以直内又云有主于内则虚不知直内还只是虚其内耶曰敬则无委曲故直直则无系累故虚不可便以直内为虚其内也【荅林子玉】
  承谕致知力行之意甚善然欲以静敬二字该之则恐未然盖圣贤之学彻头彻尾只是一敬字致知者以敬而致之也力行者以敬而行之也静之为言则亦理明心定自无纷扰之效耳今以静为致知之由敬为力行之准则其工夫次序皆不得其当矣中庸所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者皆致知之事而必以笃行终之此可见也茍不从事于学问思辨之间但欲以静为主而待理之自明则亦没世穷年而无所复矣【荅程正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