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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蔀通辨
汪丈即汪圣锡尚书也名应辰二书所言阳离阴合左右采获依违中立出入支离之弊一种学术皆然
朱子曰某初师屏山籍溪籍溪学于文定又好佛老以文定之学为论治则可而道未至屏山少年能为举子业官莆田接塔下一僧能入定数日后乃见了老归家读儒书以为与佛合故作圣传论其后屏山先亡籍溪在某自见于此道未有所得乃见延平
或问屏山十论朱子曰他本是释学但只是翻誊出来说许多话尔[朱子语类]
屏山刘子翚籍溪胡宪皆朱子少时师也朱子初年学禅亦以二人之故圣传十论见屏山文集翻誊二字切中世学之病象山阳明讲学皆是翻誊出来
朱子答李伯谏书云详观所论大抵以释氏为主而于吾儒之说近于释者取之异于释者在孔孟则多方迁就以求其合在伊洛则无所忌惮而直斥其非夫直斥其非者固未识其旨所取所合亦窃取其似是而非者耳故语意之间未免走作然敢诋伊洛而不敢非孔孟者直以举世尊之而吾又身为儒者故不敢耳岂真知孔孟之可信而信之哉是犹不敢显然背叛而其毁冠裂冕拔本塞源之心固已窃发学者岂可便有此心萌于胸中哉[朱子文集]
此书说透伯谏心髓说透近世一派杂学心髓
朱子答江德功书云释氏之学为主于中而外欲强为儒者之论正如非我族类而欲强以色笑相亲意思终有闲隔碍阻[朱子文集]
与前书迁就走作等语相发
朱子曰学佛者常云儒佛一同某言你只认自家说不同若果是又何必言同只这靠傍底意思便是不同便是你不是我底是了[朱子文集]
此语说得直截痛快尤可施于近世之欲同朱陆者
朱子答江德功书云近世学者溺于佛学本以圣贤之言为卑近而不满于其意顾天理民彝有不容殄灭者则又不能尽叛吾说以归于彼两者交战于胸中而不知所定于是因其近似之言以附会而说合之凡我教之以物言者则引而附之于己以身言者则引而纳之于心苟以幸其不异于彼而便于出入两是之私至于圣贤本意则虽知其不然而有所不顾也[朱子文集]
此尝说世学之病亦痛切
朱子答汪太初书云近世学者不知圣门实学之根本次第而溺于老佛之说无致知之功无力行之实而尝妄意天地万物人伦日用之外别有一物空虚玄妙不可测度其心县县然惟徼幸于一见此物以为极致
朱子答廖子晦书云详来谕正谓日用之间别有一物光辉闪铄动荡流转是即所谓无极之真所谓谷神不死所谓无位真人此释氏语正谷神之酋长也[并朱子文集]
无极之真儒也谷神不死老也无位真人佛也此即以老佛之似乱吾儒之真也一物即镜象之见也
朱子答李周翰书云示谕缕缕备见本末但原说之辩髣髴其闲颇有阳尊孔子而阴主瞿聃之意耳[朱子文集]
瞿聃瞿昙老聃也当时讲学之弊类如此
或问佛之理比孔子为径伊川程子曰天下果有径理则仲尼岂欲使学者迂远而难至乎故外仲尼之道而由径则是冒险阻犯荆棘而已[程氏遗书]
朱子曰信州龚安国闻李德远过郡见之李云若论学惟佛氏直截如学周公孔子乃是抱桥柱澡洗
朱子曰禅学只一喝一棒都掀翻了也是快活却看二程说话可知道不索性奚特二程便夫子之言亦如此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看得好支离[并朱子语类]
按前人于孔佛犹有支离直截之论则夫近世之以支离直截论朱陆者即前人之余涎耳苏子由谓后世因老子之言以达道者不少而求之于孔子者常苦其无所从吕汲公谓学者苦圣人之微而珍佛老之易入皆同此意崇正辩曰圣人之道不可躐等释氏之教一超直入故儒生以吾圣人为迂以彼释氏为径今以登十三级浮屠明之不可躐等者犹自最下用足历级升而上也一超直入者犹自平地不用足历忽飞而至也此实而彼虚实难而虚易士大夫乐于无稽超胜之说以为孔子所不到孟子所不知而实无所得使世习日以沦胥莫可救也愚按前世溺禅者必诋圣人近世溺禅者必诋朱子孔圣不免讥诋朱固无足怪矣
朱子曰今之学者往往多归异教何故盖谓自家这里工夫有欠缺处奈何这心不下没理会处而禅者之说则自以为有个悟门一朝得入则前后际断说得恁地见成捷快如何不随他去[朱子语类]
朱子答汪尚书书云道在六经何必他求诚如台谕然世之君子不免于沦胥者何哉以彼之为说者曰子之所求于六经者不过知性知天而已由吾之术无屈首受书之劳而有其效其见解真实有过之者无不及焉世之君子既以是中其好径欲速之心而不察乎他求之贼道贵仕者又往往有王务家私之累声色势利之娱日力亦不足矣是以虽知至道不外六经而不暇求不若一注心于彼而徼幸其万一也至于苏氏其言高者出入有无而曲成义理下者指陈利害而切近人情其智识才辩谋为气槩又足以震耀而张皇之使听者欣然而不知倦此其乱人心妨道术主名教者不得恝然而无言也狂妄僭率极言至此熹之愚昧幺么岂不知其力之不足所以慨然发愤而不能已亦决于此而已矣天下岂有二道哉[朱子文集]
此书尤切中世学之病所称苏氏之病象山阳明正同朱子尝谓伊川快说禅病今由此编观之朱子真可谓快说禅病矣李果斋谓析世学之谬辩异教之非捣其巢穴砭其隐微摧陷廓清之功非近代诸儒所能髣髴其万一究观此编然后知斯言之非阿所好矣盖朱子未出以前佛学盛行虽经傅太史韩文公二程张子之辩而不息直至朱子出而后邪说退伏不敢与吾儒争衡而后学者晓然知佛学心迹本末之皆邪而儒佛异同之辩息而后一切杂学以佛旨释儒书者不得以愚后学之耳目而后士大夫无复参禅于丛林问道于释子甘为僧役而不耻者矣是朱子未出以前一禅佛世界朱子出而后复吾儒世界也魏鹤山谓朱子之功不在孟子下不究辩至此夫岂知斯言之不我欺
通按近世溺佛之弊有以佛氏胜于周孔者有以佛氏与圣人同者有以儒佛本同末异者有阳儒而阴佛者是数说者实以渐而变以佛氏为高妙径捷胜于周孔者其陷溺病根也以为与圣人同者少变其说以诱人也以为本同末异者其说之又变也至于阳儒阴佛则其变之极而为术益精为说弥巧也呜呼君子观于此鳊亦可以少穷禅蔀之变态矣
明道程子曰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见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白谓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不周徧实则外于伦理穷深极微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天下之道非浅陋固滞则必入于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诞妖异之说竞起涂生民之耳目溺天下于污浊虽高才明智胶于见闻醉生梦死不自觉也是皆正路之榛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
伊川程子曰世之博闻强识者众矣其终无有不入于禅学者特立不惑子厚尧夫而已又曰今日卓然不为此学者惟景仁与君实耳[并程氏遗书]
按当时举天下高才明智醉梦于邪说而足音空谷仅张邵范马四君子焉耳盖佛学惑人之害于此极矣
明道程子曰昨日之会大率谈禅使人情思不乐归而怅恨者久之此谈天下已成风其何能救古亦有释氏盛时只是崇设象教其害甚小今日之风便先言性命道德先驱了智者才愈高明则陷溺愈深然据今日次第便有数孟子亦无如之何只看孟子时杨墨之害能有甚况之今日殊不足言此事亦系时之隆污清谈盛而晋室衰然清谈为害却是闲言语又岂若今日之害道[程氏遗书]
按此言则知异端之害不独系圣道之明晦尤关系世道之盛衰呜呼清谈盛而晋室衰刘石乱华矣禅谈盛而宋室不竞徽钦北高宗南矣二代之祸如出一辙然后知程子之忧深而虑切矣岂非后学之永鉴乎
愚尝因此而通究之达磨以前中国文士皆假庄列以文饰佛学达磨慧能而后中国文士则假儒书以文饰佛学矣假庄列以饰佛者假儒书以饰佛之渐假儒书以饰佛者则阳儒阴佛之渐也是后世佛学所以日益高妙惑人者皆中国之人相助为惑之罪也不然则以四十二章等经之侏离鄙俚传灯一录之诞幻无稽何能惑人至此之甚哉故何叔京曰非浮屠之能惑人也导之者之罪也斯言深烛其弊矣水心叶适氏曰佛学至慧能自为宗此非佛之学然也中国之学为佛者然也今夫儒者于佛之学不敢言曰异国之学也于佛之书不敢观曰异国之书也彼异术奇技绝之易耳不幸以中国之人为非佛之学以中国文字为非佛之书行于不可行立于不可立儒者知不能知力不能救也荡佚纵恣终于不返是不足为大戚与愚按假庄列假儒书阳儒阴佛三者皆是以中国之人为非佛之学以中国文字为非佛之书诪张为幻也问之则曰吾学心学也吾之学非虚空而寂灭也世衰道微程朱世不常出儒者知不能知力不能救坐视其荡佚纵恣猖狂叫呶而不返也愚故集程朱遗论著为此编以俟后之君子
学蔀通辨卷之九
续编下
此卷所载着近年一种学术议论类渊源于老佛其失尤深而尤显也
王阳明答人书云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此佛氏为未识本来面目者设此方便本来面目即吾圣门所谓良知随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来面目耳体段工夫大略相似但佛氏有个自私自利之心所以始有不同耳
王阳明答人书云圣人致知之功至诚无息其良知之体皦如明镜妍媸之来随物见形而明镜曾无留染所谓情顺万事而无情也无所住以生其心佛氏曾有是言未为非也明镜之应物妍者妍媸者媸一照而皆真即是生其心处妍者妍媸者媸一过而不留即是无所住处
问佛氏有常提念头之说其犹孟子所谓必有事夫子所谓致良知之说乎其即常惺惺常记得常知得常存得者乎于此念头提在之时而事至物来应之必有其道但恐此念头提起时少放下时多则工夫间断耳虽曰常提不放而不加戒惧克治之功恐私欲不去若加戒惧克治之功焉又为思善之事而于本来面目又未达一闲也如之何则可阳明先生答曰戒惧克治即是常提不放之功即是必有事焉岂有两事耶此节所问前一段已自说得分晓末后却是自生迷惑说得支离
此三条谓佛氏与圣人同下三条谓仙家与圣人同阳明学术根源骨髓尽在此矣朱子尝论陆氏谓道听涂说于佛老之余而遽自谓有得盖尝笑其陋而讥其僭使朱子而今生也当以阳明为何如
传习录问仙家元气元精元神阳明先生曰只是一件流行为气凝聚为精妙用为神
王阳明答人书云精一之精以理言精神之精以气言理者气之条理气者理之运用原非有二事也但后世儒者之说与养生之说各滞于一偏是以不相为用前日精一之论虽为爱养精神而发然而作圣之功实亦不外是矣又曰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谓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谓之气以其凝聚而言谓之精安可以形象方所求哉真阴之精即真阳之气之母真阳之气即真阴之精之父阴根阳阳根阴亦非有二也苟吾良知之说明则凡若此类皆可以不言而喻不然则如来书所谓三关七返九还之喻尚有无穷可疑也
王阳明答人书云养德养身只是一事果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而专志于是则神住气住精住而仙家所谓长生久视之说亦在其中矣
按阳明良知之学本于佛氏之本来面目而合于仙家之元精元气元神据阳明所自言亦已明矣不待他人之辩矣奈何犹强称为圣学妄合于儒书以惑人哉程氏遗书曰神住则气住是浮屠入定之法论学若如是则大段杂也朱子杂学辩谓苏子由合吾儒于老子以为未足又并释氏而弥缝之可谓舛矣愚谓阳明良知之说其为杂为舛孰甚近日士大夫乃有以阳明为真圣学尊信传授而随声以诋朱子者亦独何哉
阳明谓佛氏有个自私自利之心所以不同愚按良知之说归于养生三住无往非自私自利也阳明奈何责人而忘己同浴而讥裸裎邪使佛氏反唇相稽阳明其将何辞以对
传习录问佛以出离生死诱人入道仙以长生久视诱人入道究其极至亦是见得圣人上一截后世儒者又只得圣人下一截阳明先生曰所论上一截下一截亦是人见偏了如此若是论圣人大中至正之道彻上彻下只是一贯更有甚上一截下一截
按阳明讲学通仙佛儒上下而兼包之谓为圣人中正一贯之道诚舛矣昔朱子辩吕舍人谓左右采获而集儒佛之大成今阳明又广为笼罩而并仙佛儒三教之大成也诚杂矣
王阳明答人问神仙尝云吾儒亦自有神仙之道颜子三十二而卒至今未亡也足下能信之乎后世上阳子之流盖方外技术之士未可以为道若达磨慧能之徒则庶几近之矣然而未易言也足下欲闻其说须退处山林三十年全耳目一心志胸中洒洒不挂一麈而后可以言此
阳明一生讲学只是尊信达磨慧能只是欲合三教为一无他伎俩谓颜子至今未亡此语尤可骇岂即佛氏所谓形有死生真性常在者邪
王阳明答人问道诗云饥来吃饭倦来眠只此修行玄更玄说与世人浑不信却从身外觅神仙
傅灯录或问慧海禅师修道如何用功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一切人吃饭时不肯吃百种思量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考阳明讲学一切宗祖传灯
王阳明示诸生诗云尔身谷各自天真不用求人更问人但致良知成德业谩从故纸费精神乾坤是易原非画心性何形得有尘莫道先生学禅语此言端的为君陈
王阳明送门人诗云簦笈连年愧远求本来无物若为酬又书太极岩诗云须知太极原无极始信心非明镜台又无题诗云同来问我安心法还解将心与汝安
心非明镜心性何形本来无物等语皆本传灯录慧能一偈也安心之说本于传灯录达磨示二祖也故纸之说本于传灯录古灵讥僧看经也皆已见前矣朱子尝谓试取大慧语录一观则象山之来历可见愚谓今学者试取传灯录一观则阳明之来历不容掩矣
按象山阳明虽皆禅然象山禅机深密工于遮掩以故学者极难识得他破若阳明则大段漏露分明招认端的为君陈矣今略与拈出其禅便自显然矣近日乃有以阳明为圣学而尊信之者又有以为似禅流于禅而不察其为达磨慧能正法眼藏者区区皆所未喻
王阳明示门人诗云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