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集语

  《说苑杂言》齐高廷问于孔子曰:“廷不旷山,不直地,衣蓑,提执,精气以问事君之道,愿夫子告之。”孔子曰:“贞以干之,敬以辅之,待人无倦,见君子则举之,见小人则退之,去尔恶心,而忠与之,敏其行,修其礼,千里之外,亲如兄弟。若行不敏,礼不合,对门不通矣。”
  《抱朴子外篇逸民》昔颜回死,鲁定公将躬吊焉,使人访仲尼。仲尼曰:“凡在邦内,皆臣也。”定公乃升,自东阶,行君礼焉。
  《长短经臣术》子贡曰:“陈灵公君臣宣淫于朝,泄冶谏而杀之,是与比干同也,可谓仁乎?”子曰:“比干于纣,亲则叔父,官则少师,忠款之心,在于存宗庙而已。故以必死争之,冀身死之后,而纣悔悟,其本情在乎仁也。泄冶位为下大夫,无骨肉之亲,怀宠不去。以区区之一身,欲正一国之淫昏,死而无益,可谓怀矣。《诗》云:‘民之多僻,无自立辟。’其泄冶之谓乎!”
卷八

[交道七]
  《韩诗外传》九孔子出游少原之野,有妇人中泽而哭,其音甚哀。孔子怪之,使弟子问焉,曰:“夫人何哭之哀?”妇人对曰:“向者,刈蓍薪亡吾蓍簪,吾是以哀也。”弟子曰:“刈蓍薪而亡蓍簪,有何悲焉?”妇人曰:“非伤亡簪也,盖不忘故也。”
  《韩诗外传》九子路曰:“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不善之。”子贡曰:“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则引之进退而已耳。”颜回曰:“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亦善之。”三子所持各异,问于夫子,夫子曰:“由之所言,蛮貊之言也;赐之所言,朋友之言也;回之所言,亲属之言也。”
  《韩诗外传》十颜渊问于孔子曰:“渊愿贫如富,贱如贵,无勇而威,与士交通,终身无患难,亦且可乎?”孔子曰:“善哉回也!夫贫而如富,其知足而无欲也;贱而如贵,其让而有礼也;无勇而威,其恭敬而不失于人也;终身无患难,其择言而出之也。若回者,其至乎!虽上古圣人,亦如此而已。”
  《荀子王霸》孔子曰:“审吾所以适人,适人之所以来我也。”
  《荀子尧问》子贡问于孔子曰:“赐为人下而未知也。”孔子曰:“为人下者,其犹土也!深抇之而得甘泉焉,树之而五谷蕃焉,草木殖焉,禽兽育焉,生则立焉,死则入焉,多其功而不息。为人下者,其犹土也。”
  《韩诗外传》七孔子闲居,子贡侍坐,请问“为人下之道,奈何?”孔子曰:“善哉!尔之问也。为人下,其犹土乎!”子贡未达。孔子曰:“夫土者,掘之得甘泉焉,树之得五谷焉,草木植焉,鸟兽鱼鳖遂焉,生则立焉,死则入焉,多功不言,赏世不绝,故曰能为下者,其惟土乎!”子贡曰:“赐虽不敏,请事斯语。”
  《说苑臣术》子贡问孔子曰:“赐为人下,而未知所以为人下之道也。”孔子曰:“为人下者,其犹土乎!种之则五谷生焉,掘之则甘泉出焉,草木植焉,禽兽育焉,生人立焉,死人入焉,多其功而不言。为人下者,其犹土乎!”
  《群书治要》《尸子明堂》孔子曰:“大哉河海乎!下之也。夫河下天下之川,故广;人下天下之士,故大。”
  《群书治要》《尸子处道》仲尼曰:“得之身者得之民,失之身者失之民,不出于户而知天下,不下其堂而治四方。知反之于己者也。”
  《说苑敬慎》孔子见罗者,其所得者皆黄口也。孔子曰:“黄口尽得,大爵独不得,何也?”罗者对曰:“黄口从大爵者不得,大爵从黄口者可得。”孔子顾谓弟子曰:“君子慎所从,不得其人则有罗网之患。”
  《说苑杂言》曾子曰:“吾闻夫子之三言,未之能行也。夫子见人之一善而忘其百非,是夫子之易事也;夫子见人有善若己有之,是夫子之不争也;闻善必躬亲行之,然后道之,是夫子之能劳也。夫子之能劳也,夫子之不争也,夫子之易事也,吾学夫子之三言而未能行。”
  《说苑杂言》孔子将行,无盖。弟子曰:“子夏有盖,可以行。”孔子曰:“商之为人也,甚短于财。吾闻与人交者,推其长者,违其短者,故能久长矣。”
  《说苑杂言》子路行,辞于仲尼曰:“敢问新交取亲若何?言寡可行若何?长为善士而无犯若何?”仲尼曰:“新交取亲,其忠乎;言寡可行,其信乎;长为善士而无犯,其礼乎。”
  《说苑杂言》孔子曰:“以富贵为人下者,何人不与?以富贵敬爱人者,何人不亲?众言不逆,可谓知言矣;众向之,可谓知时矣。”
  《说苑杂言》孔子曰:“夫富而能富人者,欲贫而不可得也;贵而能贵人者,欲贱而不可得也;达而能达人者,欲穷而不可得也。”
  《说苑杂言》仲尼曰:“非其地而树之,不生也;非其人而语之,弗听也。得其人,如聚沙而雨之;非其人,如聚聋而鼓之。”
  《说苑杂言》孔子曰:“船非水不可行,水入船中,则其没也。”故曰君子不可不严也,小人不可不闭也。
  《说苑杂言》孔子曰:“依贤固不困,依富固不穷。马趼折而复行者何?以辅足众也。”
  《说苑杂言》孔子曰:“不知其子,视其所友;不知其君,视其所使。”又曰:“与善人居,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则与之化矣;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中论贵验》孔子曰:“居而得贤友,福之次也。”

卷九

[论人八]
  《绎史》九十五引《尚书大传》东郭子思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曰:“夫隐栝之旁多枉木,良医之门多疾人,砥砺之旁多顽钝。”夫子闻之,曰:“修道以俟天下,来者不止,是以杂也。”
  《说苑杂言》东郭子惠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曰:“夫隐栝之旁多枉木,良医之门多疾人,砥砺之旁多顽钝。夫子修道以俟天下,来者不止,是以杂也。”
  《毛诗巷伯传》昔者,颜叔子独处于室,邻之釐妇又独处于室,夜暴风雨至而室坏。妇人趋而至,颜叔子纳之,而使执烛,放乎旦而蒸尽,缩屋而继之。自以为辟嫌之不审矣。若其审者,宜若鲁人然。鲁人有男子独处于室,邻之釐妇又独处于室,夜暴风雨至而室坏。妇人趋而托之,男子闭户而不纳。妇人自牖与之言曰:“子何为不纳我乎?”男子曰:“吾闻之也,男子不六十不闲居。今子幼,吾亦幼,不可以纳子。”妇人曰:“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男子曰:“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吾将以吾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孔子曰:“欲学柳下惠者,未有似于是者也。”
  《韩诗外传》一荆伐陈,陈西门坏,因其降民使修之,孔子过而不式。子贡执辔而问曰:“礼,过三人则下,二人则式。今陈之修门者众矣,夫子不为式,何也?”孔子曰:“国亡而弗知,不智也;知而不争,非忠也;亡而不死,非勇也。修门者虽众,不能行一于此,吾故弗式也。”
  《说苑立节》楚伐陈,陈西门燔,因使其降民修之。孔子过之,不轼。子路曰:“礼,过三人则下车,过二人则轼。今陈修门者人数众矣,夫子何为不轼?”孔子曰:“丘闻之,国亡而不知,不智;知而不争,不忠;忠而不死,不廉。今陈修门者,不行一于此,丘故不为轼也。”
  《韩诗外传》二子路与巫马期薪于韫丘之下,陈之富人有处师氏者,脂车百乘,觞于韫丘之上。子路与巫马期曰:“使子无忘子之所知,亦无进子之所能,得此富,终身无复见夫子,子为之乎?”巫马期喟然仰天而叹,騑然投镰于地,曰:“吾尝闻之夫子:‘勇士不忘丧其元,志士仁人不忘在沟壑。’子不知予与?试予与?意者其志与?”子路心惭,故负薪先归。孔子曰:“由,来!何为偕出而先返也?”子路曰:“向也由与巫马期薪于韫丘之下,陈之富人有处师氏者,脂车百乘,觞于韫丘之上。由谓巫马期曰:‘使子无忘子之所知,亦无进子之所能,得此富,终身无复见夫子,子为之乎?’巫马期喟然仰天而叹,騑然投镰于地,曰:‘吾尝闻之夫子,勇士不忘丧其元,志士仁人不忘在沟壑。子不知予与?试予与?意者其志与?’由也心惭,故先负薪归。”孔子援琴而弹。《诗》曰:“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予道不行邪?使汝愿者。
  《韩诗外传》二孔子曰:“士有五:有势尊贵者,有家富厚者,有资勇悍者,有心智惠者,有貌美好者。势尊贵者,不以爱民行义理,而反以暴敖。家富厚者,不以振穷救不足,而反以侈靡无度。资勇悍者,不以卫上攻战,而反以侵陵私斗。心智惠者,不以端计数,而反以事奸饰诈。貌美好者,不以统朝莅民,而反以蛊奸从欲。此五者,所谓士失其美质者也。”
  《韩诗外传》三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然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孔子曰:“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韩诗外传》四孔子见客。客去,颜渊曰:“客仁也?”孔子曰:“恨兮其心,颡兮其口,仁则吾不知也,言之所聚也。”颜渊蹙然变色,曰:“良玉度尺,虽有十仞之土,不能掩其光;良珠度寸,虽有百仞之水,不能掩其莹。夫形体也色心也,闵闵乎其薄也。苟有温良在中,则眉睫著之矣。瑕疵在中,则眉睫不能匿之。”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
  《御览》五百十引《高士传》客有候孔子者,颜渊问曰:“客何人也?”孔子曰:“宵兮法兮,吾不测也。夫良玉径尺,虽十仞之土不能掩其光;明珠径寸,虽有函丈之石不能戢其曜。苟缊矣,自厚容止可知矣。”
  《韩诗外传》七孔子游于景山之上,子路、子贡、颜渊从。孔子曰:“君子登高必赋。小子愿者,何言其愿。丘将启汝。”子路曰:“由愿奋长戟,荡三军,乳虎在后,仇敌在前,蠡跃蛟奋,进救两国之患。”孔子曰:“勇士哉!”子贡曰:“两国构难,壮士列陈,尘埃张天,赐不持一尺之兵,一斗之粮,解两国之难。用赐者存,不用赐者亡。”孔子曰:“辩士哉!”颜回不愿。孔子曰:“回,何不愿?”颜渊曰:“二子已愿,故不敢愿。”孔子曰:“不同,意各有事焉。回其愿,丘将启汝。”颜渊曰:“愿得小国而相之。主以道制,臣以德化,君臣同心,外内相应。列国诸侯,莫不从义向风,壮者趋而进,老者扶而至。教行乎百姓,德施乎四蛮,莫不释兵,辐辏乎四门。天下咸获永宁,蝖飞蠕动,各乐其性进贤使能,各任其事。于是君绥于上,臣和于下,垂拱无为,动作中道,从容得礼。言仁义者赏,言战斗者死。则由何进而救,赐何难之解?”孔子曰:“圣士哉!大人出,小人匿;圣者起,贤者伏。回与执政,则由、赐焉施其能哉!”
  《韩诗外传》九孔子与子贡、子路、颜渊游于戎山之上。孔子喟然叹曰:“二三子各言尔志,予将览焉。由尔何如?”对曰:“得白羽如月,赤羽如日,击钟鼓者,上闻于天,下槊于地,使将而攻之,惟由为能。”孔子曰:“勇士哉!赐尔何如?”对曰:“得素衣缟冠,使于两国之间,不持尺寸之兵,升斗之粮,使两国相亲如弟兄。”孔子曰:“辩士哉!回尔何如?”对曰:“鲍鱼不与兰茝同笥而藏,桀纣不与尧舜同时而治。二子已言,回何言哉?”孔子曰:“回有鄙之心。”颜渊曰:“愿得明王圣主为之相,使城郭不治,沟池不凿,阴阳和调,家给人足,铸库兵以为农器。”孔子曰:“大士哉!由来,区区汝何攻?赐来,便便汝何使?愿得之冠为子宰焉。”
  《说苑指武》孔子北游,东上农山,子路、子贡、颜渊从焉。孔子喟然叹曰:“登高望下,使人心悲。二三子者,各言尔志,丘将听之。”子路曰:“愿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钟鼓之音,上闻乎天,旌旗翩翻,下蟠于地,由且举兵而击之,必也攘地千里,独由能耳。使夫二子为我从焉。”孔子曰:“勇哉士乎!愤愤者乎!”子贡曰:“赐也愿齐、楚合战于莽洋之野,两垒相当,旌旗相望,尘埃相接,接战构兵。赐愿著缟衣白冠,陈说白刃之间,解两国之患,独赐能耳。使夫二子者为我从焉。”孔子曰:“辩哉士乎!仙仙者乎!”颜渊独不言,孔子曰:“回,来,若独何不愿乎?”颜渊曰:“文武之事,二子已言之,回何敢与焉!”孔子曰:“若鄙心不与焉,第言之。”颜渊曰:“回闻鲍鱼、兰芷,不同箧而藏,尧、舜、桀、纣,不同国而治。二子之言,与回言异。回愿得明王圣主而相之,使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锻剑戟以为农器,使天下千岁无战斗之患。如此,则由何愤愤而击,赐又何仙仙而使乎?”孔子曰:“美哉德乎!姚姚者乎!”子路举手问曰:“愿闻夫子之意。”孔子曰:“吾所愿者,颜氏之计。吾愿负衣冠而从颜氏子也。”
  《大戴礼哀公问五义》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吾欲论吾国之士,与之为政,何如者取之?”孔子对曰:“生乎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为非者,不亦鲜乎!”哀公曰:“然则今夫章甫、句屦、绅带而缙笏者,此皆贤乎?”孔子曰:“否,不必然。今夫端衣元裳冕而乘路者,志不在于食荤;斩衰蕑屦杖而歠粥者,志不在于饮食。故生乎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为非者,虽有,不亦鲜乎!”哀公曰:“善。何如则可谓庸人矣?”孔子对曰:“所谓庸人者,口不能道善言,而志不邑邑;不能选贤人善士而托其身焉,以为已忧;动行不知所务,止力不知所定,日选于物,不知所贵;从物而流,不知所归;五凿为政,心从而坏。若此,则可谓庸人矣。”哀公曰:“善。何如则可谓士矣?”孔子对曰:“所谓士者,虽不能尽道术,必有所由焉;虽不能尽善尽美,必有所处焉。是故知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知;行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由;言不务多,而务审其所谓。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顺之,若夫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若此,则可谓士矣。”哀公曰:“善。何如则可谓君子矣?”孔子对曰:“所谓君子者,躬行忠信,其心不买,仁义在己,而不害不志,闻志广博,而色不伐,思虑明达而辞不争。君子犹然如将可及也,而不可及也。如此,可谓君子矣。”哀公曰:“善。敢问何如可谓贤人矣?”孔子对曰:“所谓贤人者,好恶与民同情,取舍与民同统,行中矩绳而不伤于本,言足法于天下而不害于其身,躬为匹夫而愿富,贵为诸侯而无财。如此,则可谓贤人矣。”哀公曰:“善。敢问何如可谓圣人矣?”孔子对曰:“所谓圣人者,知通乎大道,应变而不穷,能测万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变化而凝成万物者也;情性也者,所以理然不然取舍者也。故其事大,配乎天地,参乎日月,杂于云霓,总要万物,穆穆纯纯,其莫之能循,若天之司,莫之能职,百姓淡然不知其善。若此,则可谓圣人矣。”哀公曰:“善。”孔子出,哀公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