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吕祖谦曰犬司徒以保息六养万民三曰振穷四曰恤贫六曰安富后世之政自谓抑彊扶弱者果得先王之意欤
  臣按大司徒以保息养万民谓之保息者保养而使其蕃息也成周盛时以此养其万民所以致其蕃息其天地生生不息之仁乎盖以民之生也始于防而终于老其间彊壮之年固皆有以自养而无赖乎人也惟其防也不能自立必待有以慈爱之迨其老也不能自存必待有以安养之不幸而穷匮焉贫乏焉疾病焉皆必待上之振之恤之寛之而后得以自遂也凡此五者皆因其所不足而养之惟富而有财者则又因其所有余而养之焉诚以富家巨室小民之所依赖国家所以藏富于民者也小人无知或以之为怨府先王以保息六养万民而于其五者皆不以安言独言安富者其意盖可见也是则富者非独小民赖之而国家亦将有赖焉彼偏隘者往往以抑富为能岂知周官之深意哉
  小司冦及大比【三年比较民之众寡】登民数自生齿以上登【载也】于天府内史司防冢宰贰之以制国用
  臣按人生齿而体备男子八月生齿八嵗而龀女子七月生齿七嵗而龀皆书于版其正本登于天府其内史司防冢宰三官所掌者乃其副贰耳民数既登之后乃计其数以制国用焉始之内史以书其名继之司会以计其数终之冢宰以统其成盖因其户口之多少年齿之长防以防计其用度之盈缩以见先王之举事无非所以为民民用既足然后以制国用不厉民以自适也
  司民【主民数者】掌登万民之数自生齿以上皆书于版【籍也】辨其国中【王国之内】与其都鄙及其郊野异其男女嵗登【上也】下【除也】其死生【每嵗有生者登而载之死者下而除之】及三年大比以万民之数诏司冦司冦及孟冬祀司民之日【祀司民之星】献其数于王王拜受之登于天府内史司防宰贰之以赞王治臣按孟子有言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天子之所以为天之子而享有天下之奉者以其有民也天生民而命天子一人以君之凡君之所以尊所以贵而为四海九州之人爱戴之无已者非民孰致之故虽匹夫匹妇之贱且贫而天子必敬而爱之不敢以其势位权力加之况千万亿人之名数聚于一书之间而敢轻忽之哉古昔帝王所以受人之献民数而必拜之者此也虽然徒拜其民数之版而忽其蠢动之人则亦虚礼而已此人君所以贵乎有爱民之实也
  汉惠帝六年令民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筭【汉律人出一筭令人出五筭罪之也】
  章帝元和二年春正月诏赐民胎养谷着为令诏曰诸懐姙者赐胎养谷人三斛复其夫勿筭一嵗
  三年春正月诏婴儿无亲属者及有子不能养者廪给之
  臣按汉之时去古未逺所以着之诏令以惠爱元元以蕃其生者犹有古意女子过时不嫁者有罪妇人懐姙者有养婴儿失养者有给三代以下汉祚所以独长既失而复得者岂不以此欤
  孝景元年诏曰间者嵗比不登民多乏食夭絶天年朕甚痛之郡国或硗陿无所农桑系畜或地饶广荐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议民欲徙寛大地者听之
  崔寔曰昔圣人分口耕耦地各相逼今青徐兖冀人稠土狭不足相供而三辅左右及凉幽州内附近郡皆土旷人稀厥田宜稼悉不垦发今宜遵故事徙贫民不能自业者于寛地此亦开草辟土振人之术也
  北齐天保八年议徙冀定瀛无田之人迁于幽州寛乡以处之始立九等之法富者税其钱贫者役其力臣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自荆湖之人观之则荆湖之民异于江右自江右之人观之则江右之民殊于荆湖自朝廷观无分于荆湖江右皆王民也夫自天地开辟以来山川限隔时世变迁地势有广狭风气有厚薄时运有盛衰故人之生也不无多寡之异焉以今日言之荆湖之地田多而人少江右之地田少而人多江右之人大半侨寓于荆湖盖江右之地力所出不足以给其人必资荆湖之粟以为养也江右之人羣于荆湖既不供江右公家之役而荆湖之官府亦不得以役之焉是并失之也臣请立为通融之法凡江右之民寓于荆湖多歴年所置成产业者则名以税户之目其为人耕佃者则曰承佃户专于贩易佣作者则曰营生户随其所在拘之于官询其所由彼情愿不归其故乡也【不愿者勿强】则俾其供词具其邑里定为版册见有某人主户【本贯无人者不许】见当某处军匠【遇阙依次句解】明白详悉必实毋隠然后遣官赍册亲诣所居供报既同即与开豁所在郡邑收为见户俾与主户错居共役有产者出财无产者出力如此通融两得其用江右无怨女荆湖无旷夫则户口日以増矣江右有赢田荆湖无旷野而田野日以辟矣是亦蕃民生寛力役一视同仁之道也
  汉自髙祖讫于孝平民户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余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余汉极盛矣
  臣按此西汉户口极盛之数
  桓帝永夀二年户千六百七万九百口五千六万六千
  臣按此东汉户口极盛之数
  隋承周得户三百六十万平陈又收户五十万洎于大业二年干戈不用唯十八载乃至八百九十万
  杜佑曰隋承西魏丧乱周齐分据暴君慢吏赋重役勤人不堪命多依豪室禁纲隳废奸伪尤滋髙颎覩流冗之病建输籍之法定其名轻其数使人知为浮客被彊宗收大半之赋为编甿奉公上防轻减之征先敷其信后行其令烝庶懐惠奸无所容隋氏资储逾于天下人俗康阜颎之力焉
  胡寅曰方隋之盛也郡县民户上版圗者八百九十余万自经乱离之后十存不能一二皆独孤后无闗雎之法废长立少而其祸至此也
  唐天寳十三载户九百六万九千
  杜佑曰唐自武徳初至天寳末凡百三十八年可以比崇汉室而人户才比于隋氏盖有司不以经国驭逺为意法令不行所在隠漏之甚也
  胡寅曰明皇享国虽乆户口虽多不待易世而身自毁之比祸乱稍平几去其半徒以内有一杨太真外有一李林甫而致之呜呼可不监哉
  宪宗元和时户二百四十七万三千
  胡寅曰天寳初户几一千万元和户仅二百四十七万是十失其八也宪宗急于用兵则养民之政不得厚重以用异镈聚敛受诸道贡献百姓难乎其阜蕃矣
  臣按天下盛衰在庶民庶民多则国势盛庶民寡则国势衰盖国之有民犹仓廪之有粟府藏之有财也是故为国者莫急于养民养民之政在乎去其害民者尔所以使民受害而户口不得阜蕃者必有其根故胡寅论隋氏之耗不咎杨【感】李【宻也】而咎独孤后天寳之耗不罪安【禄山】史【思明】而罪杨太真李林甫元和之耗则又归其狱于程异皇甫镈之聚敛焉呜呼私意行于宫禁而灾祸延于闾阎小人用于庙堂而毒害及于黎庶人君之欲蕃民生者其尚去防逺色贱货而一于贵徳也哉
  徐干曰夫治平在庶功兴庶功兴在事役均事役均在民数周民数周为国之本故民数者庶事之所自出也莫不取正焉以分田里以合贡赋以造器用以制禄食以起田役以作军旅国以建典家以立度五礼用脩九刑用措其惟审民数乎
  臣按今制每十年一次大造黄籍民年十五为成丁十四以下为不成丁盖得此意
  杜佑曰古之为理也在于周知人数乃均其事役则庶功以兴国富家足教从化被风齐俗一夫然故灾沴不生悖乱不起所以周官有比闾族党州乡县鄙之制维持其政纲纪其人献民数于王王拜受之其敬之守之如此其重也及理道乖方版圗脱漏人如鸟兽飞走莫制家以之乏国以之贫奸冗渐兴倾覆不悟斯政之大者逺者将求理平之道非无其本欤
  臣按古人有言观民之多寡可以知其国之彊弱臣窃以为非独可以知其彊弱则虽盛衰之故治乱安危之兆皆于此乎见之是以人君常于拜受民数之后阅其版籍稽其户口以知其多寡之数今日之民较之前世多欤吾则求所以致其多之之由兢兢焉益思所以保养之寡欤必求所以致其寡之之故汲汲焉益求所以改革之如此则危者可安乱者可治而衰者可由是而盛矣
  以上论蕃民之生













  大学衍义补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十四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固邦本
  制民之产
  通典曰黄帝时八家为井井开四道而分八宅凿井于中则井田之原其来逺矣
  臣按此井田之始
  尧遭洪水天下分絶使禹平水土别九州冀州土白壤【无块曰壤】田中中【第五】兖州土黑坟【色黑而坟起】田中下【第六】青州土白坟【土脉坟起也】田上下【第三】徐州土赤埴【土黏曰埴】坟田上中【第二】州土惟涂泥【水泉湿也】田下下【第九】荆州土惟涂泥田下中【第八】豫州土惟壤下土坟垆【疏也】田中上【第四】梁州土青黎【黒也】田下上【第七】雍州土黄壤田上上【第一】九州之地定垦者九百一十万八千二十顷
  蔡沈曰夏氏谓周官大司徒辨十有二壤之物而知其种以教稼穑树艺以土均之法辨五物【五地所宜之物】九等【上中下三等也】制天下之地征则夫教民树艺与因地制贡固不可不先于辨土也
  臣按人君之治莫先于养民而民之所以得其养者在稼穑树艺而已稼穑树艺地土各有所宜故禹平水土别九州必辨其土之质与色以定其田之等第因其宜以兴地利制其等以定赋法不责有于无不取多于少无非以为民而已
  舜典帝曰弃【稷之名】黎民阻饥汝后稷【主谷之官】播【布也】时百谷【谷一作种】
  臣按史记言稷少好耕农民皆法则之尧举为农师使教民稼穑则弃之为稷尧时已然舜盖以旧官申命之也当是时水土有未平者尧既平之有可耕者矣故命弃播时百谷使民耕垦以为食使不至于阻饥焉先儒谓唐虞之时岂有阻饥之事然尚忧之此所以为唐虞也
  周礼大宰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山泽平地三等之农】生【种也】九谷【黍稷稻梁秫菰麻麦豆也】二曰园圃【树果蓏曰圃园其樊也】毓草木三曰虞衡【掌山泽之官】作山泽之材【作而用之】四曰薮【无水之地】牧【有畜之地】养【畜也】蕃【盛也】鸟兽五曰百工【兴事造业之工】饬化八材【勤力以化八者之材珠曰切象曰磋玉曰琢石曰磨木曰刻金曰镂革曰剥羽曰折】六曰商【行货】贾【坐货】阜【盛也】通货【金玉曰货】贿【布帛曰贿】七曰嫔【有夫者】妇【有姑者】化治丝【茧之已缲者】枲【麻之未缉者】八曰臣【男之贱者】妾【女之贱者】聚敛【谓蓄积之】防材【百草根实可食也】九曰闲民无常职【八职有常此独无常】转移执事【若今佣雇为工作者】
  程颢曰古者四民各有常职而农者居十八九故衣食易足而民无所困苦后世浮民多矣游手不可赀度观其穷促辛苦孤贫疾病变作诈巧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日益嵗滋久将何若事已穷极非圣人能变而通之则何以免患岂可谓无可奈何而已哉此宜酌古变今均多恤寡渐为之业以救之耳叶时曰农者天下之本食者民生之命则不可无三农以生九谷园圃民之所树艺则不可无园圃以毓草木山泽民之所取材用则不可无虞衡以作山泽之材薮以富得民则不可无薮牧以阜蕃鸟兽工以足材用则不可无百工以饬化八材懋迁有无化居则不可无商贾以阜通货贿布帛女工之事则不可无嫔妇以化治丝枲防材婢仆之职则不可无臣妾以聚敛防材自农圃而下民力有所不给则又不可无闲民以转移执事盖民有常产者有常心先王制民之产授民之职使之有相生相养之具此人心所以不离涣也
  臣按民生天地间有身则必衣有口则必食有父母妻子则必养既有此身则必有所职之事然后可以具衣食之资而相生相养以为人也是故一人有一人之职一人失其职则一事缺其用非特其人无以为生而他人亦无以相资以为生上之人亦将何所借以为生民之主哉先王知其然故分其民为九等九等各有所职之事而命大臣因其能而任之是以一世之民不为三农则为园圃不为虞衡则为薮牧否则为百工为商贾为嫔妇为臣妾皆有常职以为之生是故生九谷毓草木三农园圃之职也作山泽之材养鸟兽虞衡薮牧之职也与夫饬化八材阜通货贿化治丝枲聚敛防材岂非百工商贾嫔妇臣妾之职乎是八者皆有一定职任之常惟夫闲民则无常职而于八者之间转移执事以食其力焉虽若无常职而实亦未尝无其职也是则凡有生于天地之间者若男若女若大若小若贵若贱若贫若富若内若外无一人而失其职无一物而缺其用无一家而无其产如此则人人有以为生物物足以资生家家互以相生老有养防有教存有以为养没有以为天下之民莫不爱其生而重其死人不游手以务外不左道以惑众不羣聚以刼掠民安则国安矣有天下国家者奉天以勤民其毋使斯民之失其职哉
  大司徒颁职事于邦国都鄙使以登万民一曰稼穑二曰树艺
  小司徒之职乃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
  臣按可耕之地为井可畜之地为牧
  遂人辨其野之土上地中地下地以颁田里上地夫一廛【人各受二亩半为宅】田百畮【各受田百亩以为世业】莱五十畮【谓田之休不耕者】余夫亦如之【正夫之外别给余夫】中地夫一廛田百畮莱百畮余夫亦如之下地夫一廛田百畮莱二百畮余夫亦如之臣按民之所以为生产者田宅而已有田有宅斯有生生之具所谓生生之具稼穑树艺牧畜三者而已三者既具则有衣食之资用度之费仰事俯育之不缺礼节患难之有备由是而给公家之征求应公家之徭役皆有其恒矣礼义于是乎生教化于是乎行风俗于是乎美是以三代盛时皆设官以颁其职事经其土地辨其田里无非为是三者而已后世听民自为而官未尝一问及焉能不扰之足矣况为之经制如此其详哉明主有志于三代之隆者不必泥古以求复井田但能留意于斯民而稍为之制凡有徴求营造不至妨害于斯三者则虽不复古制而已得古人之意矣
  前汉食货志圣王量能授事四民陈力受职民受田上田夫百亩中田夫二百亩下田夫三百亩嵗耕种者为不易上田休一嵗者为一易中田休二嵗者为再易下田三嵗更耕之自爰其处【爰于也更谓三嵗即改与别家佃以均厚薄】农民户人已受田其家众男为余夫亦以口受田如比【比同也每夫孟子言二十五亩】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当农夫一人【口二十亩】此谓平土可以为法者也若山林薮泽原陵淳【尽也】卤【醎卤也】之地各以肥硗多少为差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七十以上上所养也十嵗以下上所长也十一以上上所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