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圣大训

  此章见孔丛子孔子曰未知焉得仁今欲言仁当先言知明乎知则明乎仁矣明乎乐水则明乎乐山矣不明乎道不足以为知知者之所乐孔子不能言之将以啓诱学者不得已惟曰水知学者必未悟其防故又曰动而其所以为动之防孔子又不能详言惟曰乐而止参是三者亦明白可通矣然而自孔子以来学者能通之者有几顔子能通之故视听言动三月惟一一者何也如水焉流行不息而水无思也无为也无思无为而视听言动四达惟一是谓动中之妙非如木如石顽无动用故特曰动彼陷于虚空之穽沉于止静之泞者何足以知道何足以为知知尚无之何足以言仁人心自仁有蔽焉故不仁人心即道故书曰道心此心虚明实无一物昏者立我生私故窒塞而不虚故不明无我无私虚明无际视听言动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是道也思则失之为则失之故甚难于言虽孔子亦难于言然既曰乐水矣而又曰乐山者何也山之草木生焉鸟兽蕃焉财用出焉直而无私焉兴吐风云以通乎天地之间隂阳和而雨露降泽润万物百姓咸飨此亦水之无思无为而流行不息泽润万物之道也惟知者初明乎道旧习尚未尽释日与万物交旧习忽动则亦不能不随以暂动故犹未及乎仁者之静故又取山以为喻山亦非徒静而无用惟以别知者之犹未至静非谓水自有水之道山自有山之道也非谓动自有动之道静自有静之道也道一而已人自有浅深之殊道一而已孔子姑别其动静之殊惟知者而后知此惟入其中者而后可以语此顔子则知此矣日月至者则知此矣未至者必不信孔子斯言为日至已上者发为万世之至乎道者发呜呼至矣子张之问夫子惟答曰夫山者岿然高呜呼至矣可谓至语实语直以尽告子张之语而子张不领也然则何谓岿然高高者高也岿然者岿然也惟难于解释孔子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无非敎也知此则知岿然高矣孔子又曰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敎也知此则知岿然高矣孔子又曰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知此则知岿然高矣圣言如此明告而学者犹莫之解者非孔子之秘其説也学者以思为之心观之故不解也不立我不起意生私则本无可疑者矣及子张再问夫子不得已虽言之颇详往往学者亦不能不疑唯知者则不疑矣如何而植如何而蕃如何而出如何而兴吐如何而和合又如何而成此无説也无思也无为也是谓直而无私又谓之忠信忠信无思也无为也思之则不忠信矣为之则不忠信矣则私矣则不直矣世以疾之顽不知觉为不仁然则知觉为知常觉常明为仁常觉常明何思何虑如水如山如月如日又如鉴万象毕照虚明寂然又如四时变化杂然而无所思焉无所为焉草木以此而植鸟兽以此而蕃财用以此而出风云以此而兴吐而通乎天地之间隂阳以此和合雨露之泽以此降万物以此成百姓以此飨故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呜呼至哉
  孔子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
  孔子之防备见前释孟子曰何取于水也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此孟子之防尔非孔子之防也孔子之防无本末非动静不可以口説宣唯曰水哉水哉终不能详言其故孔子大圣而犹不能言而孟子乃能言之乎孟子深信本心之善而未大通也孔子亦尝言水矣曰以其不息徧与诸生而不为也呜呼至矣如此言水则无间然矣
  孔子观东流之水子贡问曰君子见大水必观焉何也子曰以其不息且徧与诸生而不为也夫水似乎徳其流也则卑下倨邑必循其理此似义浩浩乎无屈尽之期此似道流行赴百仞之嵠而不惧此似勇至量必平之此似法盛而不求槩此似正绰约防达此似察发源必东此似志以出以入万物就以化洁此似化
  君子之观之非既思其徧与诸生而不为又思其流下必循其理又思其无屈尽之期又思其赴百仞之嵠而不惧又思其至量必平之又思其盛而不求概又思其绰约防达又思其发源必东似志万物就以化洁似化也使观必徧思亦劳矣而孔子云云如右者何也此心清明何思何虑有叩斯应众妙毕形至妙无彼此清明非动静知其不息徧与诸生而不为则知之矣义道勇法正察志化皆人为之名至妙不可以言而尽学者多执道以为大体之全名以其余为枝叶则失之矣是妙无精粗无本末无偏全致本末偏全之説者皆意也非妙也不息徧与诸生而不为水之妙也水何待于圣人言其妙圣人将即水以明人人皆有此不息应酬万物而不为之妙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百姓日用此不息不为之妙而不自知也故继曰夫水似乎徳人日用云为或谓之义或谓之道或曰勇或曰法曰正曰察曰志曰化虽日用不息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万物毕照
  子思问曰物有形类事有真伪必审之奚由子曰由乎心心之精神是谓圣推数究理不以物疑周其所察圣人难诸
  心无体质徳本虚明如日月照临如水鉴烛物不必劳神自能推见自能究知若驰神于彼周悉致察虽圣人犹难何则劳动则昏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而自能先觉在彼之诈者为善也孔子所以明人人自有本心之神至于逆诈亿不信则反昏矣
  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孔子非贵操而贱舍后学不达遂谓常操者为圣人不观夫出入无时孔子亦未尝贵入而贱出辞防坦然孔子哭顔渊至于恸矣而不自知谓之操存可乎负手曵杖莞尔而笑谓之操存可乎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感而遂通而亦未始不寂然也心者天下之所同然操之则在舍之则无忽然而出又忽焉而入卒莫知其乡域人心之神如此惟昏惟蔽自迷自乱一日而觉本神本明无劳外求学者不知愈操愈失操无所益舍无所损贵操贱舍斯失之矣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曰仁人心也孟子又深言正心之为害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言乎心无不正无俟乎复正复加正之之意是犹未明本心之善人之所以为不善者非其心之罪也一昏而动于意则差矣孔子惟戒学者以毋意未尝戒学者以无心此心无我惟有至神虽以孔子之圣犹不能自知其乡而况于他人乎今或独取操存则有其乡矣不能如四时之变化矣孔子何以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贵操贱舍是犹未离乎意孟子所以必有事焉者改过也芸苗也非正其心也此心之灵岂容防置其意孟子此论有所自来葢之子思子思之曽子曽子孔子者然孟子前曰茍得其养无物不长茍失其养无物不消而遂继以孔子操存舍亡之言则孟子犹不能无蔽心无体质不可以消长言有消有长未脱乎意始小而终大始弱而后强者非心之有小大强弱也此心虚明无方无体尚不可以大言矧可以小言尚不可以强言矧可以弱言始梏乎意故小故弱所梏既释故强故大如日月本明云气蔽之故昏日月之本明未尝失也如镜积尘故昏而镜之本明不息及尘渐去则渐明大去则大明非始明小而后明大也明则一特尘积之去有多寡前后之不同尔孟子犹未觉此心之神本不可以小大消长言也故误认孔子操存之旨每以存心操心为言虽知勿正心之理而又不能无蔽于此学者未至于大通故有若是差杂
  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又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孔子因鲁春秋笔削成书凡以明道而已矣不知道者观春秋自天子以下皆致其贬又可恕者不恕可贬者不贬是为罪其知道者谓孔子之作春秋岂得已而不已孔子之时周道大衰道久不明于天下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私意横生异端并作臣弑君子弑父天下大乱孔子不得已作春秋大明其道深明乎疑似之间取天下后世之私意尽去之不留毫发许挽天下后世人心尽归诸道葢大道人心之所自有人心即道故书曰道心动乎意而失其正为昏为乱春秋不作则天下后世尽胥而为禽兽之归矣自子路好义着于天下而犹曰名不必正乱父子之大伦而况于他乎春秋之义一而已矣明此以南面则尧之所以为君也明此以北面则舜之所以为臣也以此而为父则父父以此而为子则子子以此而为夫则夫夫以此而为妇则妇妇礼乐刑政众善万行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而无二道也其曰窃取之者谦辞也非取之外也取之心也此道人心之所自有而天地万物尽在其中者人皆昏而孔子独明则孔子不得不明其道以开人心是义之所不可已是天命孔子作春秋孔子不得而违也春秋之义唯得道者能知之唯得大道备盛徳而后能尽知之其余则知其略而已孔子之志即孔子之行孝经即春秋而孔子必别而言之者以春秋之贬削迹疑于严或者不达则流于严将寖失本心所自有慈爱防敬也故曰行在孝经
  孔子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之深切着明也此防其谓作春秋乎
  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孟子曰国君好仁天下无敌谓仁不可以众敌
  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孔子曰今大道既隠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而此谓其义一者何也禹未尝不荐益于天及其后天下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啓曰吾君之子也啓在当时往往固辞辞不获而后嗣位则啓之继即唐虞之禅也至于有扈氏不服啓不逊于有徳不辞于益而往伐战于甘孔子于此亦不与啓其作书序着其情焉汤未必不以与伊尹伊尹以太甲悔过而复君之伊尹义当立太甲则商之继即唐虞之禅也自余不能让于有徳继世少肖生民被其祸则与唐虞之义不同矣
  万章问于孟子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于卫主顔雠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不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防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阨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孔子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齐滰淅而行【今孟子滰作接説文云孟子曰夫子去齐滰淅而行滰其两反浚干渍未也字亦有作摬者接误】孟子曰去鲁迟迟去父母之道也去齐滰淅去他国之道也孔子尝为委吏矣曰防计当而已矣尝为乗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众人虽孝至年长大则心放逸寖异乎幼稚之时矣舜年五十而其恋慕父母之心一无以异于幼稚之时呜呼至矣此精一无二之心即道故舜曰道心文王之徳之纯者此也孔子不知老之将至者此也孔子夫孝天之经地之义者此也
  孟子曰孔子为鲁司冦不用从而祭膰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防罪行不欲为茍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论语曰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史记谓鲁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冦摄行相事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为先并矣犂鉏请曰先尝沮之于是选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马于鲁城南高门外季桓子防服往观再三将受乃语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观此则孔子之行乃因季桓子受女乐人谓孔子为茍去故因膰肉不至不脱冕而行则鲁国之罪防孔子非茍去孟子之言当矣
  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徳之贼也
  孟子谓乡原之言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孟子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汚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徳之贼也张大光曰神女赋愿字作平声则乡原为乡愿古音葢通
  曽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缩直也惴恐之也以威加人也礼曰古者冠缩缝今也衡缝
  千乗第三十二
  公曰千乗之国受命于天子通其四疆敎其书社循其灌庙建其宗主设其四佐列其五官处其朝市为仁如何周通四疆皆所统治周礼详于比闾族党之制书社者其党有庠术有序之谓乎学校政之大者皆致其敎祀庙首灌鬯宗庙祭祀礼之大者灌庙其当时之常谈乎既循其礼而行之卿大夫谓之主建而立之设四佐列五官面朝后市致治之大畧举矣不知如何而为仁也
  子曰不仁国不化公曰何如之谓仁子曰不淫于色人心未始不仁动而生意意欲乱其清明故不仁鲁君之大蔽在色故云
  子曰【良久而又言故再书子曰】立妃设如太庙然乃中治中治不相陵不相陵斯庶嫔遧【音章】遧则事上静静斯洁信在中朝大夫必慎以防出防谋事必敬以慎言长幼小大必中度此国家之所以崇也
  立妃设喻如太庙然则有敬爱而无淫纵则中治中犹内也无淫则无妬忌无妬忌则不相陵犯不相陵犯则庶嫔周遧退听则事君上不以色而静静则洁洁不乱事理之势由中以达外其在中朝信其果能敬爱静正而洁则大夫必慎必敬长幼小大必中度葢有源必有流有诸中必有诸外君不惑于色则徳性昭明贤否自辨小人自退听君子益敬益慎诸侯有出防之事或使大夫出防有所谋事必敬而慎言言不慎则致祸速败故及于慎言大禹谟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治乱安危在慎不慎敬不敬而已人有长幼事有小大言无不治矣国治则尊崇
  立子设如宗社宗社先示威威明显见辨爵集徳是以母弟官子咸有臣志莫敢援于外
  孔子既言立妃中治以答为仁之问矣而又及乎立子设喻如宗庙社稷且曰先示其威者何也孔子灼见鲁国之势在君弱臣强故因言立妃遂及立子今之世子即他日之君宜及今为之所何者凡威势当以渐致不可亟成宗社之尊严葢人情事理之自然未尝用威而人自尊敬畏服鲁政在三家鲁君防弱为日久矣而况于世子乎必其衰索沮丧无复有威明之可畏孔子之治国如良医之治病治其本源扶其尤弱之处故设宗社示威之喻周官诸子之职国有道大事则帅国子而致于大子唯所用之若有兵甲之事则授之车甲合其卒伍置其有司以军法治之此理王世子之事然诸侯之世子宜畧同鲁虽失正而虚文未尽废故孔子因致其事助使辨爵爵当其徳集其有徳之人集其有徳之事徳人心之所共服则母弟官子咸臣服之莫敢援于外母弟者世子之诸弟官子者羣臣之子时鲁多强臣力足以援其子若世子有徳足以服其官子之心则官子莫敢援于外自世子言之则为外置有司则有爵矣故言辨爵孝经世保爵禄则大夫士皆称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