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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泽论说集录
九五以阳居上体之中男正位乎外者也夫男正者必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治家之道必无不至然后爲至如尧舜文王是也故曰王假有家夫王者之治天下必先正其家故大学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先齐其家文王刑于寡妻其于治家之道无纎毫不至家道既至则天下不劳而自治矣故曰勿恤吉若家道未至则安得而不忧乎伊川云有家之道既至则勿恤而吉既之一字寓意深矣象曰交相爱也言有家之道至则内外相爱而无一毫之不善矣夫所谓勿恤吉者非谓放怠而不理也盖家道未成则朝夕之间警恐畏惧未尝少寜家道既成则勿恤可知矣
上九专于恩则失之偏故济之以威则得其中然吾之威严不出于孚诚则亦刚暴之威而已故必出于至诚则其威乃威也故得其家道之终吉治家而无严威则不能常久威严而不孚信则人不服故有孚威如则吉也在我者不先有孚信而以威严率人则人将曰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何以致家之齐乎象曰反身之谓天下之事无过反身必曰反身者谓孚自我出不当任人亦但观吾之诚否可也因是而推之则凡涖政临民千条万绪无过自反而已睽
睽易之序最当看家道一失节不正必至于睽乖故家人之后次以睽爲卦离上兊下火之性炎上则愈动而愈上泽之性润下则愈动而愈下也夫一上一下初不相亲所以爲睽睽既孤离犹有吉者有二五也夫当睽之时本不能吉惟其卦才有吉之道虽不能大有所爲亦可弥缝而致小吉也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譬如君子与小人同室而处本未尝睽而其志已相去不啻千里之逺此居虽同而志则不同也所以爲睽之义
说而丽乎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仅能小事吉处睽者其可易邪九二居下体之中是说而丽乎明也六五居上体之中下应于二是柔进而上行又得中而应乎刚君降志以应乎刚明之臣臣尽道以辅乎柔顺之君君臣之间尽道相与于睽乖之时虽不能大有所爲亦可以小吉大抵天下之治患君臣之不相与今也君臣上下相与如此乃止于小吉何哉盖天下之治主乎君睽之时六五爲君其质本弱虽欲强之一归于治有所不能亦如伊尹一人耳在成汤时则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格于上帝盖太甲资质本弱不及于汤故也
天地睽【止】时用大矣哉天下事有万不同然以理观之则未尝异君子须当于异中而求同则见天下之事本未尝异睽之时用大矣哉时用二字最当看伊川云处睽之时合睽之用合之一字尤当看夫万物之异如此而欲合之将如之何曰子一以贯之正合睽之道也
象世之所谓相反者无如水火而其理初未尝有爲故一动一静互爲其根一隂一阳互爲其用君子须是得同而异之理方可以尽睽之义然彖言天地睽而其事同男女睽而其志通万物睽而其事类三句则自异而同此则言同而异盖圣人使人于同之中观其异异之中观其同非知道者不足识此
初九处睽乖之初本当有悔而反能亡其悔者以其得九四之应也二爻皆九本不当相应而此独相应者盖皆处于患难之地譬如有两君子当患难之时而相与也夫睽乖之时与小人相处则未免于祸惟初与四之九皆是君子相与此悔之所以亡马者行之物也君子未尝不欲行道于世所以取马而爲比夫处睽乖之始而无应是不得行其道故曰防马虽不得行其道若区区求以自试则在我者愈防矣惟安静以处之则终得九四之应向之不行者今自然而行矣此所以言勿逐自复此四字最当玩夫当睽之时小人浸盛本不当见惟九以刚阳之才其所以见之者非有所求望于己盖欲化之而使归于善故才如初九见恶人方可无咎若他人见之则必有所求望象曰见恶人以避咎也避咎两字最当深看东汉末小人在位如张让者可谓恶人矣而当世之君子皆疾之未有一人见之者惟陈寔见之故党锢之祸寔独得免盖寔之见让非茍合也所以避害而已然见恶人无咎必如初九承阳之志而后可
九二大抵直情径行而不失正道爲甚易委曲宛转而不失正道爲甚难夫当睽乖离散之时上下志曾不相合若以直攻曲以正攻邪君臣之间相与爲敌非特有害于身又且有害于国惟当宛转以入之故曰遇主于巷于巷者非枉道以合君乃务引其君于当道故曰未失道也大抵委曲而不失其道若处和协之时则易若处睽乖之时则非刚明之才不可故遇主于巷茍非以九二刚阳中正之才爲之虽曰不佞吾不信也
六三有所谓天合有所谓人合虽寡不能胜众弱不能胜强然天合者终不可以人胜隂阳之合天合也六三之隂应上九之阳是天合也九二九四之阻隔是人力也彼以人力而阻己己又以人力敌之则必见伤必也固守以待天理之自合则始虽有难终实无害故伊川曰贤者顺理而安行智者知几而固守
九四当睽之时以刚阳处二隂之间君子道消小人道长可谓孤矣然四与九爲相应之位九四以刚阳而处上卦之下初九又以刚阳处下卦之下其德同其志应故曰遇元夫谓初九以刚阳之才故谓之元夫当暌乖之时又处羣小之中不能自立必有同心同德之贤相与共立则消者必复孤者必众茍二贤不相孚乌足以合天下之暌交孚厉无咎交孚二字尤当玩味四以刚阳之才在上初以刚阳之才在下其志自同矣然必言交孚者盖四处羣隂之中茍惑于小人则不能以诚信交相孚感何以能济惟是上下交孚无毫髪可间则虽居危可以无咎且如陈平周勃爲汉相当诸吕擅权之时可谓暌孤矣当是时平勃虽爲二君子初未尝相协后因陆贾之言始交欢合谋将相和而士豫附故能取诸吕定汉室使平勃不因陆贾之言以交欢则二人虽皆是君子未见其能济是故定汉室之难必在平勃之交孚处暌之时合暌之用惟在四与二之交孚
六五厥宗噬肤宗者亲党也谓九二也九二爲六五之正应能以诚信之心固结而深入故云噬肤此一句最当看二五如一家人故能深入今之事君者徃徃欲入人之深而不知厥宗之义夫厥宗者上下交信若一家人方可用吾之诚意深而入之则虽有悔而可以亡有咎而可以无茍不知厥宗之义必至未信而谏君将以爲谤已矣
上九居刚之终处睽之极在离之上如刚暴苛察之人虽正应在所当亲而反疑之视三如豕之秽如鬼之妖常见其可恶见其可怪大抵父子之恩天性也兄弟之义天伦也以至夫妇朋友莫不有天秩其恩义交接固无可疑茍有刚暴苛察之心则视之皆爲冦讐矣其所以如此者特私欲蔽其天理耳然天理所在虽以人欲蔽之其终必还上九之疑六三在六三茍能觧其猜忌之心及其既悟则亲爱之念油然而还故始欲射之终必亲之始以爲冦终以爲婚虽上九之刚戾暴狠终必有可还之理象曰遇雨之吉羣疑亡也此最当看盖刚戾暴狠之人千猜万忌如山之积其情之既通则如烦歊蒸郁之遇雨胸中顿然融释荡涤无一或存知此理则知百年之嫌隙可以一日解终身之防蔽可以一语通滔天之罪恶可以一念消
蹇
睽者乖也乖必有难故受之以蹇蹇者难也夫患难者人之所同畏然知其患难之可畏而不知患难之本原睽乖者患难之本原也今人处患难而常懐乖异不平之心汨汨不反是犹恶热而增焚恶醉而强酒何徃而非患难哉故欲去险难必先去险难之本可也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大抵天下之理相反处乃是相治水火相反也而救火者必以水氷炭相反也而御氷者必以炭险与平相反而治险必以平此圣人于蹇之卦所以特发明济险之义西南坤位平易而顺者也东北艮位艮爲山险也遇险必以平易之道而济则险难可治茍以险济险则其难益甚矣贞吉者谓人之处蹇守正则吉也吉之一字最当看今人处患难徃徃不能固其所守又见古人亦有守正而身不免于难遂以爲此义不足信殊不知所谓吉者非免于难爲吉乃顺理之吉也伊川说是以吉也一叚最当看
彖夫当患难之时必有处蹇之道坎爲险在上是险在前也艮爲止在下是见险而能止也坎卦本是坤卦只因第二爻变遂至于险使第二爻知坤顺之可从而复归于坤则无复蹇惟第二爻不肯变故止于蹇难也知矣哉知字最要看当平易之地则纵歩至险危之地则驻足则又何以爲知惟其预知其难而遂止所以爲知也然所谓见险而能止非畏其难怠惰而一无所爲也故大象以君子反身修德明之
六爻初六曰徃蹇来誉九三曰徃蹇来反六四曰徃蹇来连上六曰徃蹇来硕皆以冐险而徃爲戒以知难而退爲美至于六二九五两爻一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一曰大蹇朋来与四爻之义不同何也盖五与二相应是君臣相与勠力以济险难者也安得袖手而不爲乎
解
大凡患难之极必须解散解者患难已散天下已平天下初定之规模也以卦体言之坎爲水震爲雷雷之震惊雨之洒润则无有不解散者利西南西南坤位柔顺平易也如武王之胜纣则必垂拱而天下治高祖之灭秦必用萧曹之清净光武之诛莽必闭闗不用兵是皆以平易处之也虽然必如汤武之伐罪救民以致太平则其用大而可以尽坤道之顺若两汉之君以智力持之又不可以当此也无所徃者当天下之初定患难之方解又不可复有徃也如秦之并天下而欲有所徃故特筑长城平百粤而终不免于难隋之兼南北而欲有所徃再伐高丽而亦不免于难故解贵乎无所徃然岂皆无所作爲邪故又欲知来复之象有攸徃夙吉者当解之时不可有所徃然必有所徃者又当不终朝而爲之夙夜以进则吉如晋武帝平呉之后固未尝兴兵生事然而君臣之间因循茍简清谈废务坐视而至于故二者不可一偏一于有所徃则不知利西南无所徃之象一于无所徃则又不知其来复吉有攸徃夙吉之象徃与不徃之间其间不能以寸故不可执一偏也此象又有一说西南坤方也坤柔也天下之难初解当以柔治天下和缓安靖不须躁急促迫欲民服我民心不归于彼必归于此彼既无所他徃自然归我矣其者指人之辞大爲规模寛以待之天下既在我规模之内已无所徃舍我将安之乎吾之所谓柔道者又非缓弱之谓其所当徃者赴之不俟终日此所谓有攸徃夙吉也岂特解国家之难爲然哉治心者亦然心之惑初解不必汲汲驱迫此心使归于道但顺而治之此心都无所之则自然来复矣虽顺而治之亦非任之如枯木死灰其不息之诚元未尝顷刻停滞也
彖当险难之时必有动作施设然后可以出于险茍无所爲而坐视其则终于险而已尚能免于险乎凡当解散之际天下初平必须用广大平易之道与民安息如是则可以得民之心而民归附矣虽用广大平易之道而不生事然必须克复先王之政教法度则来而得中如周礼所谓刑新国用轻典是利西南之象至刑平国用中典则所谓其来复吉乃得中也凡天下之机会不可失茍处解之时有所当爲者必夙爲之然后可以有功茍一于无所徃则安能建大事立大业成大功哉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时大矣哉此数语当以意会无可解说但会得解之气象如此则知大矣哉之义
象当解之时天下初定正当与民休息还定安集施恩布惠以及其民故君子观解之象赦过宥罪自汉以来至于今日皆如此过有过误而犯也故君子赦之罪者其出于本心的然有罪故君子虽寛宥之亦不赦其罪大凡仁与义本是一事而今人作両事看殊不知仁而无义乃妇人之仁尔故先王有不忍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所赦者止于过若有罪则义所当刑自汉以来皆不知此惟知赦过爲仁而不知有义至于元恶大憝得肆其志而善良之民或被其害以是知仁义之道初非两事
初六无咎易之爻最简易惟此一爻盖解之初始出患难当用简易之道不可复扰六以隂柔处解之初上与九四爲应隂阳相济俱务安静故无事则自然无咎象云刚柔之际又发无咎之义盖当解之际君臣俱以简易之道相接方无咎如汉之初使高祖欲休息天下若萧曹以刚勇生事安得无咎使萧曹欲清净而帝好大喜功亦安得无咎故曰刚柔之际义无咎也
九二在解之时与六五之君相应是君子处贤君之右君子辅人君之道去小人最当先大抵去小人须当尽除其根本如去之不尽则必流衍复盛以害正道故曰田获三狐大抵阳爲君子隂爲小人解之爲卦有四隂六五一爻是君位其余三爻皆是小人今田获三狐是尽去其三小人小人尽去则中直之道得既得中直之道则正而吉矣凡人之情皆以尽去小人爲失之过殊不知尽去小人乃中道也昔元祐君子在朝至元祐末小人之大者如章惇吕惠卿之徒固已逺窜不在朝廷然尚有未尽去者至绍圣之后君子之道不明黄矢之道不行盖缘去小人不尽至建中靖国初欲用三人当时朝廷之论以爲元祐时人亦当用绍圣时人亦当用殊不知君子小人参用乃非中道以致其后蔡京之徒复用中道复不行盖不知此爻之义也
坤西南得朋东北防朋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
解利西南
【阙】
损 益
损之卦损下益上故爲损盖上虽受其益殊不知既损其下则上亦损矣然其下爲兊兊恱也又下三爻皆应于上是下乐输以奉上人君固可以安受之何名爲损乎盖损下益上人君之失也乐输于上人臣之义也两者自不相妨又艮止兊恱凡上有取于民皆谓之损合上下二体而观之下当乐输而不怨上当取于民有制不可无所止也
象山下有泽爲损以泽之气上升滋于山也虽山在高无假于泽之滋润然而泽既通上气脉自损此损下益上所以爲损也风与雷相发相益者也风烈所以助雷之威雷震所以助风之势更相激之义所以爲益也推山下有泽之象若以势论之则山泽本不相资山高泽深固自爲损以气论之则山泽通气本自有相资之理譬之上之于下若征敛裒取基本固自有损若以在下论之自当恱而奉上如泽之滋山并行而不相悖至于风雷之爲益则当知更相激发如风助雷之威雷助风之势方能有益天下万事皆然羣居相与黙黙循循安得有益故君子之观象观损则惩忿窒欲观益则见善则迁有过则改此二事在学者分上最切大抵圣人言近而防逺最明白亲切天下最损无如忿与欲最益则无如迁善改过此二象若甚易知然推到精宻虽爲圣爲贤亦不外此然于此两句又自有工夫惩窒是也惩者攻治刻削之义窒者闭塞止遏之义盖忿欲方兴其力甚壮用力稍慢便爲所移所以惩之与窒正是着力处如敌人相攻必有坚甲利兵高城深池方能御敌否则见困于敌必矣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工夫虽在迁改上尤在则字上见善便迁更无停待有过便改更无执吝若虽知善迟滞而不能迁虽知过盖覆而不能改便爲小人学者须要看则字若总而论之在损所谓惩与窒在益所谓迁善改过皆用力勇猛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