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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衍义
臣良胜曰人君嗣世而大臣陈戒以遗休后人无坠先业为首务所谓前有所述后有所传能为之子能为之父义兼之矣然而他务未遑先于赏罚兵戎者盖新君继统人心未一非赏罚无以励之非兵戎无以震之此帝启所以有甘誓少康所以有征也况成康之际商顽未靖三监首叛出于近亲淮夷徐戎奄土妹邦卒未帖服虽以成王之贤周公之圣积数十年未之丕变视之召诰洛诰酒诰多士多方之命可想见矣周公既没复命君陈康王之世再命毕公尚拳拳以怙侈防义为虑则在当时赏罚虽明而兵戎之备诚有不可缓者是故克诘戎兵张皇六师之训周公召公审时度势而为之言也继世之主习于宴安欲不言兵固不可也若托言周召故欲恃兵以毒天下亦未可也夫以成王之受终易代而所以遗命于臣子者若此内外之交修康王之继体守成而所以陈戒于臣子者若此文武之并用此其四十余年刑措不用之治所以成也
汉兴接秦之弊自天子不得具钧驷而将相或乗牛车齐民无盖藏天下已平髙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乗车重税以困辱之孝惠髙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而山川园地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焉不领于官天下之经费潜转山东以给中都官岁不过四十万石继以孝文孝景清浄恭俭安养天下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赀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而阡陌之间成羣乗牸牝者摈而不得聚防守闾阎者食梁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
臣良胜曰父子相承并臻治效班固谓周云成康汉云文景信也孔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但胡寅有云文帝寛厚长者以徳化民无事则谦抑而不能有难则英气奋发景帝刻薄任数以诈力御下平居则诛赏肆行缓急则惴惧失措其悬絶如此独节俭一事为克遵前业夫岂可以成康并美哉然则守成之主尚当以成康为法毋曰为文景之富庶足哉
予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
真徳秀曰三年之丧自唐虞三代未有改者夫以欲报之徳昊天罔极正虽终身之丧未足以舒无穷之悲其所以三年而止者特以圣人立为中制使不可过焉耳自汉文率言变古始为易月之制然详其遗诏盖为吏民设景帝嗣君也乃冒用其文自短三年之制岂非万世之罪人乎其后晋武欲复古制而厄于羣臣之邪说独后魏孝文断以不疑孝文外国之主也犹能行此可以中国而弗若乎
子张曰书云髙宗谅隂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已以听于冢宰三年朱熹曰髙宗商王武丁也谅隂天子居丧之名总已谓总摄已职冢宰太宰也百官听于冢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
宋孝宗祔髙宗主于太庙诏曰朕比下令欲衰绖三年羣臣屡请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视事内殿虽诏俟过祔庙勉从所请然稽诸典礼心实未安行之终制乃为近古宜体至意勿得有请
留正曰以日易月之论发于应劭陋儒习之其后遂断为二十七日之制先王之礼既已大壊虽有明知之君贤哲之辅惮于更张因循相袭良可叹也夀皇慕亲之孝根于天性事亡之敬发于至诚虽圣躬以不毁之年羣臣屡致易服之请而睿志先定断然不疑山陵已事退奉几筵衰绖三年以终丧制千载以来一人而已于乎圣哉
祭义曰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其文王与
陈澔曰如不欲生似欲随之死也宗庙之礼上不讳下故有称讳之时如祭髙祖则不讳曾祖以下也如欲色然言其想像亲平生所爱之物如见亲有欲之之色也
唐太宗谓近臣曰吾今日生日世俗皆以为乐在朕反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欲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曰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
臣良胜曰曾子有云慎终追逺民德归厚矣文王于亲忌日为终身之哀也真德秀曰古之圣王能尽此道者其惟文王乎盖难乎其继也夫岂皆不念其亲哉亦以逺而忘尔唐太宗于人伦大节慙徳最多若以生日而哀及其亲却自文王忌日之丧触类而长之斯大善也胡可以瑕掩瑜哉其后明皇以乾曜軰阿谄遂立千秋节名移社以就之令天下宴防真徳秀又谓近世士夫以尊君之礼而事权臣餽遗之珍歌颂之侈末流之弊莫之能救是若太宗之哀慕者亦难乎其继也
汉和帝时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奔腾险阻死者相继时临武长唐羌上书陈状帝下诏曰逺国羞本以荐宗庙茍有伤害岂爱人之本其勅令大官后勿复受献
臣良胜曰天子之孝生必备养祭必备物所以昭德之所致亦孝子慈孙不以天下俭亲无所不用其诚也今而于人有所伤则亲存之日必有不安于心物变其味则亲存之日必有不适于口若和帝之罢献未必不为顺亲之心为大孝也但当事者假贡献为结纳之地当权者以受献为规取之地一言不便徃徃以荐庙借口而人君世主不敢以亲故而自形于薄亦徃徃信之不敢议罢则和帝之事亦可法者也
圣祖尝命懿文太子及诸王徃凤阳祭皇陵恻然命之曰吾祖宗去世既逺吾父母又相继早亡每念劬劳鞠育之恩惟有感恸而已今日虽尊为天子富有四海欲至敬尽孝为一日之奉不可得已哀慕之情昊天罔极今凤阳陵寝所在特命尔等躬诣致祭以代朕行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尔等敬之因悲咽不自胜太子诸王皆感泣文皇将诣孝陵有司请具法驾文皇曰不用但以骑士数人前导已而顾侍臣曰明日皇考升遐之日正属感慕之时何用法驾非为辟除道路则前导骑士亦可不用
臣良胜曰我祖宗纯孝天至使德秀生于今日必将曰母俾文王专羙有周矣
右衍父子之常
大禹谟曰帝初于歴山徃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只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瞍亦允若
蔡沈曰舜耕歴山徃于田之时以不获顺于父母之故而日号泣于旻天于其父母盖怨慕之深也负罪自负其罪不敢以为父母之罪引慝自引其慝不敢以为父母之慝也舜以诚孝感格虽瞽瞍顽愚亦且信顺之即孟子所谓底豫也
臣良胜曰自古圣帝明王独称舜为大孝者以其处父子之至变而能顺其度以归于常也昔曾子谓公明仪曰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也瞽瞍允若是谕于道而烝烝日进于善矣
二子乗舟诗曰二子乗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朱熹曰旧说以为宣公纳伋之妻是为宣姜生夀及朔朔与宣姜愬伋于公公令伋之齐使贼先待于隘而杀之夀知之以告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夀窃其节而先徃贼杀之伋曰君命杀我夀有何罪贼又杀之国人伤之而作是诗也
臣良胜曰天下之性一也人莫不有父子之亲也而有宣公夺妇而杀子人莫不有兄弟之义也而有朔之党母而杀兄以宣之父而有伋之子以朔之弟而有夀之兄其善恶何相逺哉天道于此良有防意若泾而以渭浊者然伋夀之贤有足伤悼而宣公与朔之罪益不可逭矣不有蹈火剖心之夏台羑里之囚夏商之咎于盈于贯不有庄姜正静自守而庄公狂惑之迹亦几冺矣岂惟父子兄弟然哉
檀弓曰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盍言子之志于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骊姫是我伤公之心也曰然则行乎世子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如之使人辞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生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不出而图吾君伯氏茍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为共世子也
陈澔曰申生自经而死陷父于不义不得为孝但得谥共而已
长乐陈栎曰申生于亲可言而不言于义可逃而不逃且谓天下岂有无父之国以至于忘其躬之不悯而恤其国家之多难不顾死生之大节而且谨再拜之末仪是共而已非孝也
臣良胜曰申生不幸与伋夀皆处父子之大变者但不能若舜谕亲于道尔其礼节雍容言论雅正不忍伤君之心而尚欲谋父之国辞于狐突隐然托国于重耳君子亦悲其志可也尚何责之于无已乎其諡曰共敬共君臣父子礼也天下无不是父也子以父死而諡之孝又何所置其父哉此或諡议之微防也
国语王子晋曰其在有虞有崇伯鲧播其滛心遂称共工之过尧用殛之于羽山其后伯禹念前之非度厘改制量象物天地比类百则仪之于民而度之于羣生共之存孙四岳从之髙髙下下防川导滞钟水丰物封崇九山决汩九川陂障九泽丰殖九薮汩越九原宅居九隩合通四海故天无伏隂地无散阳水无沉气火无灾燀神无间行民无淫心时无逆数物无害生帅象禹之功度之于轨仪莫非嘉绩克厌帝心皇天嘉之胙以天下赐姓曰姒氏曰有夏谓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胙四岳国命为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谓其能为禹股肱心膂以养物丰民人也
胡一桂曰禹伤父以治水殛死故直以此自任卒之建立伟绩克盖前愆禹之心从可识矣故于宗庙则致其孝于祭服则致其羙于沟洫则尽其力宁饮食之菲衣服之恶宫室之卑皆不敢暇顾者其心诚不忍一日安于天子之常奉也味吾夫子无间然之言深有以识禹之心者乎吁孝也者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中心仁爱诚敬之至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一孝立而万善从之其于立功也夫何有
蔡仲之命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率乃祖文王之彛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
臣良胜曰三叔流言实违成王之命是谓不忠其所以然者是不能率文王之彛训也是谓不孝仲能不违王命可谓曰忠能盖前人之愆可谓曰孝由是而绳祖武由是而贻后谋皆仲率徳改行之羙周公之心无非欲其同归于治也亦所以率文王之彛训也乎
汉书賛曰炎正中微大盗移国九县颷囬三精雾塞人厌淫祚神思反德光武诞命灵贶自甄沉几先物深畧纬文防邑百万貔虎为羣长毂雷野髙锋彗云英威既震新都自焚防刘庸代纷纭梁赵三河未澄四闗重扰神旌乃顾逓行天讨金汤失险车书共道灵庆既啓人谋咸賛明明庙谟﨣﨣雄断于赫有命系隆我汉吕祖谦曰髙祖创西汉光武创东汉皆是创业垂统以为一代之规模体统以大要论之髙祖识大体其间条目品节有踈陋处光武条目品节甚详悉然大体郤遗所以两汉风声气习寛狭厚薄大扺不同
唐书賛曰德宗猜忌刻薄以彊明自任耻见屈于正论而忘受欺于奸防及奉天之难深自惩艾遂行姑息之政由是朝廷益弱而方镇愈强至于唐亡其患以此宪宗刚明果断自即位初慨然发奋志平僭叛能用忠谋不惑羣议卒收成功自斩吴元济诸强藩悍将皆欲悔过而效顺当此之时唐之威令几于复振则其为优劣不待较而可知也
范祖禹曰宪宗伐叛讨逆威令复张而变生近习身陷大祸由任相非其人故也可不为深戒哉
臣良胜曰在易蛊之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程颐谓子干父蛊之道能堪其事则为有子必惕厉而能终吉也光武宪宗可谓能干前人已壊之蛊者然光武不任三公而宪宗任非其人是以废后易子齐家之道以好仙迎佛保身之术益谬皆非惕厉终吉之占也然光武大度同于髙祖非宪宗所俦匹者焉
古公有长子防伯次曰虞仲其妃太姜生少子季歴季歴娶太任皆贤妇人太任生子昌有圣瑞防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歴以传昌二人乃亡如荆蛮文身断髪以让季歴古公卒季歴立是为王季脩古公遗道笃于仁义诸侯顺之王季卒子昌立是为西伯
朱熹曰既作之邦又与之贤君以嗣其业盖自其初生泰伯王季之时而已定矣于是泰伯见王季生文王又知天命之有在故适吴不返太王没而国传于王季及文王而周道大兴也
吴子使季札来聘
胡安国曰按吴子夀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夷昧札其季子也夀梦贤季札欲立以为嗣札辞不可然后立诸樊樊既除丧则致国于季子季子又辞而去之诸樊乃舍其子而立弟约以次传必立季子故诸樊卒而余祭立余祭卒而夷昧立夷昧卒则季子宜受命以安社稷成父兄之志矣乃狥匹夫之介节辞位以避夷昧之子僚僚既立诸樊之子光曰先君所以不与子国而与弟者凡为季子尔将从先君之命与则季子宜有国也如不从先君之命则我宜立僚乌得为君于是使专诸刺僚而致国于季子季子不受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故曰季子辞国以生乱因其来聘而贬之以示法焉
臣良胜曰立子以嫡立嫡以长古今之通谊也太王立少而兴天为之也故皇矣诗曰帝作邦作对是也若非太王之徳防伯之让王季之友文王武王之圣啓隙召乱虽以季子之贤诸兄弟亦尚贤者其争弑之祸犹若是也故孔子于太王未有所賛而独称防伯曰可谓至徳也已三以天下让也昔鲁武公以括与戏见王王立戯仲山甫曰不可立也不顺必犯犯王命必诛故出令不可不慎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后戯立鲁人杀之然则废长立少父有不行于子君有不行于臣惟有太王泰伯王季文王之贤圣而后可臣故亦以父子之变言之也
宋穆公疾召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何词以对请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虽死亦无悔也对曰羣臣愿奉冯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徳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使公子冯出居于郑君子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
臣良胜曰父子至亲也享国大利也天子利于天下诸侯利于一国卿大夫士庶人利于家孰不愿归之子也此古今天下之至情也宋宣公以弟为贤舍其子而以国让之弟穆公以光昭令德为贤亦舍其子而归国于兄之子是皆轻千乗之国之利而一正于义公天下之遗风也君子亦有责备焉者非所以劝贤也纵曰未贤视父子兄弟相争夺以为利者何如哉彼殇公者当宣公致国穆公而已无所争及穆公使冯居郑曰生无相见死无相哀则言曰先君之所以不与臣国而纳国于君者以君可以为宗庙社稷主也今君逐君之子而将致国于与夷此非先君之意也殇公于此际固亦父兄之心也及其既君而变焉遂忌冯而搆祸于郑曾不念穆公在位一日一有忌心则宋国安有殇公也哉是故丧大善者恶必积忘大德者咎必深专大利者殃必甚殇公卒见弑于华督而宋国乃归之冯善恶之报明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