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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衍义
文王诗曰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朱熹曰文王非有所勉也纯亦不已而人见其若有所勉耳其徳不已故今既没而其令闻犹不已也令闻不已是以上帝敷锡于周维文王孙子则使之本宗百世为天子支庶百世为诸侯而又及其臣子使凡周之士亦世世脩德与周匹休焉
臣良胜曰文王之贻后者以其德也视人与法尤为要矣夫文王之徳非以永令闻也文王令闻非以徼后福也所谓无所为而为之者与天为一也是以于昭于天陟降左右而天之厚之不于其身而及其孙子为天子为诸侯延及百世至其所以辅孙子者亦波及焉在天则因材而笃在文王则德厚而流光皆无所为而为之者也故曰瑟彼玉瓉黄流在中明寳器不荐于防味黄流不注于瓦缶盛徳必享于禄夀福泽不降于淫人天人一理相为流通断可识矣
假乐诗曰干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朱熹曰言王者干禄而得百福故其子孙之蕃至于千亿适为天子庶为诸侯无不穆穆皇皇以遵先王之法者
臣良胜曰王者福禄得于天者可谓极矣而享厚之报尚有流及于子孙者固在于蕃尤在于贤也子孙所以为贤者非自贤也亦守先王之旧章贤其先王之贤乃所以为贤也先王创业垂统功德并懋越歴艰险安危成败皆身亲而熟虑之者故典则贻谋必度其子可世守而能行之者所谓可继而可传也惟子孙自贤而或小前人所为故有作聪明以乱旧章者谄谀并进法度纷更倾覆颠危而先王之泽亦因以斩矣故商之孙子其丽不亿惟纣自贤故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莫是听大命以倾然则子孙非能守法为贤虽多何为哉文王之后有若武王之圣而周公穪之亦曰丕承哉武王烈而已君子知纣之所以亡武王之所以兴则知先王之所以贻子孙者欲其何所法哉
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朱熹曰震动也一阳始生于二隂之下震而动也其象为雷其属为长子震有亨道震来当震之来时也虩虩恐惧惊顾之貌震惊百里以雷言匕所以举鼎实鬯以秬黍酒和鬰金所以灌地降神者也不丧匕鬯以长子言也此卦之占所以为恐惧则致福而不失其所主之重矣
臣良胜曰干一索而得男为震是干天子之卦也震天子长子之卦也一人元良万邦以贞长子虽未居位而为天子之贰将有天下国家之责非知所恐惧而以势位为乐则未免有骄纵之失徒知恐惧而不以诚敬为主亦未免为柔懦之归故曰震惊百里不失匕鬯长子主祀匕鬯其所有事者震而惊及百里震之极也当此震惧而所事之匕鬯犹能不失其常度非诚敬在躬有不能也是亦几于烈风雷弗迷长子之道于是为至他日为天子而措之天下固所优为也文王于震彖训垂戒若此而周公象词亦曰君子以恐惧修省何长子之道以恐惧为首务也盖崇髙天位惟骄泰与期而畏惧若无所庸者世禄之家鲜由礼义矧天子之子乎禹之示训曰予临万民若朽索之驭六马成汤抚有万方曰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皆惧也此文王周公垂训之微旨也
伊训曰今王嗣厥徳罔不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
蔡沈曰初即位之初言始不可以不谨也谨始之道孝弟而已孝弟者人心之所同非必人人教诏之立爱敬于此而形爱敬于彼亲吾亲以及人之亲长吾长以及人之长始于家逹于国终而措之天下矣
蓼莪诗曰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徳昊天罔极
臣良胜曰读蓼莪诗者孝弟之心油然而生矣盖贤人君子理义以养心师友以资识其所以为孝固亦有得于性命之理者闾阎野夫武人孺子夫何所学但求其鞠育抚养之劬劳而思其属毛离里之所受天性之真蔼然呈露所谓不学而知不学而能者此诗之所以可兴也是凡人之受恩于父母者若是其大也若卿大夫之子又受家于父母也诸侯之子又受国于父母也天子之子又受天下于父母也其恩尤厚又何徳以为报乎
孝经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臣良胜曰明王事父母固所以明察天地之理然必能明察天地之理而后尽事父母之道也盖天地万物之父母也吾父母天地之子也天下人物亦天地之子也吾视父母犹天地也则视天地之所子者皆吾父母之子者故曰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况天地父母至公无私其所望于子以事之者亦至公无私也惟其公也则菽水之奉在所欢也特羊之荐在所享也不得不可以为恱无财不可以为恱若必遂其私而有所僣有所假焉岂天地父母之心哉
仲尼居曽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尔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臣良胜曰孔门弟子曾参以孝称而夫子开示之者以先王之至德要道也夫德而谓之至德道而谓之要道所以立徳所以成教不外乎孝而已矣其所以为孝顺于天下而已矣夫以一人之孝而顺于天下者顺于理而已矣一人之心天下人之心也一心之理天下人心之理也吾之心顺天下之心亦顺也吾之理顺天下之理亦顺也故有顺于一人而逆于天下不可以言顺也逆于一人而顺于天下不害其为顺也一人或系于私而天下之理则公也故君子之为孝不以顺己而以顺理不以顺一人而以顺天下成于己而为德施于天下而为教民用和睦又何上下之怨怼者乎
祭义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臣良胜曰孝者百行之本其所以行之固亦多端也尊亲者孟子所谓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是养为至孝而非为下也然有分焉若鲁用天子礼乐而三家以雍彻亦得谓之尊亲己乎弗辱云者若曾子所谓居处不庄事君不忠莅官不敬朋友不信战阵无勇皆辱及其亲也然有纳污含垢囚服变形蹈刃膏野世方以为大辱亦将谓之辱亲己乎养之下者口体之谓也如先意承志谕之以道若文王食上在视寒暖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亦谓之下可乎
又曰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愽施备物可谓不匮矣
陈澔曰庶人思父母之慈爱而忘己躬耕之劳可谓用力矣此其下能养之事也诸侯卿大夫士尊重于仁安行于义功劳足以及物可谓用劳矣此其次弗辱之事也博施谓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也备物谓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可谓不匮矣此即大孝尊亲之事也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朱熹曰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服劳奉养未足为孝也
真德秀曰父母之顔色有有舒为人子者所当潜观黙察其色愉则其心乐固可以自慰若其色有异焉其可不兢兢焉自省且自责乎庆云甘天之喜也迅雷烈风天之怒也善事天者必于此焉察之父母者子之天地察之可不谨乎知此而后知色难之义
臣良胜曰由熹言之人子事亲之色常欲其和而安也有所未安和之未至也由德秀言之人子承亲之色常欲其和而乐也有所未乐和之有违也合是二者而事亲之道备矣
九月丁卯子同生
左氏曰以太子生之礼举之接以太牢卜士负之士妻食之公与文姜宗妇命之公问名于申繻对曰名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以名生为信以徳命为义以类命为象取于物为假取于父为类不以国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隠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币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故以国则废名以官则废职以山川则废主以畜牲则废祀以器币则废礼晋以僖侯废司徒宋以武公废司空先君献武废二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曰是其生也与吾同物命之曰同
程颐曰书子同生圣人所以正大本而防僭乱也子同者桓之嫡长子也于其始生即书之其位固已定矣
臣良胜曰嫡子之生其礼之重若此子也者亲之枝也敢不重乎至于命名之义其详若此尤不可不慎也晋穆侯以条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畆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其后晋乱而成师封于曲沃是为桓叔弑哀侯而有国又荐赂厘王命之以服师服之言于是乎騐矣至若汉武既立太子而昭帝以十四月生乃命钩弋之门曰尧母奸臣逆探君意所属遂有危皇后太子之心以成巫蛊之祸此尤足为永鉴也
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
韩愈曰或问曰尧舜传诸贤禹传诸子信乎曰然然则禹之贤不及尧舜也与曰不然尧舜之传贤也欲天下之得其所也禹之传子也忧后世争之之乱也尧舜之利民也大禹之虑民也深曰然则尧舜何以不忧后世曰舜如尧尧传之禹如舜舜传之得其人而传之尧舜也无其人虑其患而不传者禹也舜不能以传禹尧为不知人禹不能以传子舜为不知人尧以传舜为忧后世禹以传子为虑后世曰禹之虑也则深矣传之子而不淑则奈何曰时益以难理传之人则争未前定也传之子则不争前定也前定则虽不遇贤犹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贤则争且乱天之生大圣也不数其生大恶也亦不数传诸人得大圣然后人莫敢争传诸子得犬恶然后人受其乱禹之后四百年然后得桀亦四百年然后得汤与伊尹汤与伊尹不可待而传也与其传不得圣人而争且乱孰若传诸子虽不得贤犹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谓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以为圣人不茍私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
臣良胜曰官天下者尧舜非常之举也家天下者大禹常行之道也尝考之史黄帝之位传之少昊子也少昊传之颛顼则黄帝孙也颛顼传之帝喾则少昊孙也帝喾传之挚少子也挚废而尊尧则帝喾仲子也是尧舜之先子孙世次相传以为常也至尧舜之传贤以朱均之不肖或以贻天下忧而舜禹之圣足以继尧舜之治也然则传子之事非禹肇之者也尧舜之事二圣非常之举也禹之事万世常行之事也若使世世有非常之传则人人懐非分之望乱益滋矣
汉文帝元年有司请早建太子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千余岁用此道也今子啓最长纯厚慈仁请建以为太子乃许之吕祖谦曰景帝年三十二即位然则文帝之元年景帝方十岁尔平勃所以亟请建太子者惩惠帝继嗣不明之祸也文帝所以固让者盖践祚之初惧不克胜所言皆发于中心非好名也
臣良胜曰太子天下之本也建之不可不豫也大位奸邪之窥也建之不可不慎也文帝即位才数月有司建白与帝谦让真德秀以为可后世法也臣尝考帝对有司之言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髙阅天下之义理多矣吴王于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辅朕岂为不预哉斯言一闻而三国觊觎之端于是兆矣太子疑忌之心于是生矣其后淮南于帝不终于爱景帝既立吴楚首叛是七国之祸已萌于豫立太子时矣岂必晁错激成之哉文帝贤主也建储盛事也谦让美徳也而命词之误几为宗社之忧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文王世子曰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脩内也礼所以脩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立太傅少傅以养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观太傅之德行而审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后入则有保出则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记曰虞夏商周有师保有疑丞设四辅及三公不必备惟其人贾谊曰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斋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弟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故太子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徳智长而理道得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师保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鼔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所以长乆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则不然使赵髙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族也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臣良胜曰周公抗世子法于伯禽以教成王也然则成王日有所就月有所将缉熙单心以基宥宻卒为令主则周公之教之然也况当时召公为太保太公为太师伯禽受挞而所以善成王者日至也夫安得不日进于善乎仲尼曰为人臣者杀其身有益于君则为之况污其身以善其君乎周公优为之也汉文既立太子而贾谊陈治安之防乃及于此必以其时辅教景帝之道有未备也故当时吴王太子侍饮博以争道故引博局提杀之遂啓反衅晁错又复进说曰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帝善之拜错为太子家令是以养成刻薄之性尽发术数之邪既立太子荣无罪废之而轻许梁王以传位卒以生祸错亦躬受其惨刑并顾命之臣如亚夫者亦以鞅鞅诛君子每咎文帝贻谋未善而大惜谊言之不行也夫世子之法养其理于中而应之于外也保傅之篇制其欲于外而保其中也辅道之方斯其尽之人主教谕太子欲建三代有道之长盍于此致意焉
唐太宗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防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且曰脩身治国备在其中一旦不讳更无所言矣又曰尔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吾居位以来不善多矣锦绣珠玉不絶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鹘无逺不至常使四方供顿烦劳此皆吾之深过勿以为是而法之顾我济苍生其益多肇造区夏其功大益多损少故人不怨功大过防故业不堕尔无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贵竭力为善则国家仅安骄惰奢纵则一身不保且成迟败速者国也失易得难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臣良胜曰太宗之所以教太子者可谓备且要矣盖有惩于承干之废是以不惜任过而恳切若是也且尝语侍臣曰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乗马则曰汝知其劳不竭其力则常得乗之矣见其乗舟则曰水以载舟亦以覆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木从绳正后从谏圣可谓无所不用其言也及有疾则谓太子曰李世勣才智有余然尔与之无恩恐不能懐服我今黜之俟我死尔用为仆射亲任之亦可谓无所不贻之谋也太子既立是为髙宗以忌日诣寺纳武才人为昭仪是其为太子侍宫中见而恱之烝淫之志畜之乆矣及立为后又成于世勣陛下家事之一言唐之子孙屠戮几尽则太宗所以教而贻之久者果何益哉胡安国曰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高宗之纳才人正巢刺王妃之遗范也范祖禹曰以是心待其臣利禄之士可得而使也贤者不可得而致也故凡教太子而以空言若宗有承华要畧之书未几一日杀三子而不为怪又况托孤寄命不择豪杰而付之反覆无耻之世勣何足以副所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