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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溪日谈录
世之营营于功名富贵间者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䘮是不知易者也
易具进退存亡得䘮之道者以其有阴阳消长之机也董孟平民以易教宜阳某推易道以告之曰河图者道之原八卦者道之发乾坤象传繋辞可以当中庸家人彖传可以当大学论语之要在养心而易利人心之贞孟子之要在正心而易不为小人谋象着先王之行实则书帝王之典谟爻明阴阳之相求则诗性情之正邪遏恶扬善而顺天休命者春秋赏罚之权行辨上下定民志而作乐崇德者礼乐和序之理着与夫乾坤之君臣蛊孚之父子咸恒之夫妇同人于宗兄弟之私情兊泽讲习朋友之公义养贤于鼎宾王于观节己于损惠人于益拨乱于蛊成治于贲兵戎用之于师刑法决之于噬嗑制奸去邪于夬赦过宥罪于解观师比而井田封建之法明玩否㤗而国家成败之机显济弱扶倾于大过防微杜渐于既济而道无不备也易岂卜筮之书哉易之性理全在繋辞与乾坤两卦如干道资始坤道资生各正性命保合太和继善成性显仁藏用一阴一阳谓道阴阳不测谓神尧舜以来无是言也惟孔子言之说卦取象之义是孔子推广卦象非据经中之象而言故多与经不合
书
治世之道当先德行而后事功故尧典曰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然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舜典曰浚哲文明温恭允塞以及慎徽五典然后至于四门穆穆纳于大麓风雨弗迷皆先德行而后事功则唐虞之治所以非后世所能及也
唐虞之世尧之去鲧佥曰于鲧哉帝曰吁咈哉舜之用禹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用垂佥曰垂哉帝曰俞用益佥曰益哉帝曰俞用伯夷佥曰伯夷帝曰俞用贤去不肖皆曰佥者公朝之举也尧舜之所以成其治者岂惟德哉盖亦公用人之道也精一执中尧舜禹相传之道故其为治古今之所未有者也
治天下之道惇五典用五礼彰五服用五刑然皆曰五者事理自然之数也
御世之道怠則亂不怠則治故大禹謨曰毋怠毋荒四夷來王不怠則四夷來王怠則四夷不來王矣怠不怠治亂之所關也唐虞三代爲治如此焉有不致治者哉大禹謨所載允執厥中堯告舜之言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舜又益此以告禹也帝王以天下與人不獨其位而又傳其治之之法此所以謂之聖人也歟然曰中者上古所未有之言其言自堯始堯自得是中於心而信之以爲心之法故傳之舜舜亦信焉又以精一執之而爲心法之始故告之禹焉此堯舜禹所以有聖學心法之傳其聖與治過天下後世也
尧之告舜犹孔子之告曾子舜之告禹犹曾子之告门人虽有差等槪相类也
皋陶一篇亦曰谟者皆禹皋问答陈其谋于帝前之言也稽古皋陶以下迪德之事咸若时以下知人之事天叙有典以下安民之事其陈有序自成一篇之义矣蔡氏释惇叙九族则亲亲恩笃而家齐庶明励翼则羣哲勉辅而国治即易家人之传大学之义舜之睦族平章上下一心亦可见矣
皋陶谟之末益稷之首语势相连古人行简重大分而为二今人不用行简当如伏胜旧本合而为一其义始备
益稷一篇舜因皋陶陈谟亦欲禹陈故禹拜皋陶之昌言而述治水之本末内外欲舜之保治舜复责望于禹而禹又以告舜戞撃鸣球以下则言后䕫典乐之功效也有虞君臣其嘉㑹矣夫
禹贡一篇歴言水土之事者明禹之功也舜以天位传禹而不传商均者以禹有治水土之功而商均不能有也
天子之军曰六军者即甘誓六卿各率其军随启亲征有扈而名之也
夷狄之人惟知袭世之旧不知顺天之宜故有扈之不服也
汤誓曰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盖以臣伐君本称乱也惟天命归汤则非所谓乱也
成汤放桀惟有惭德仲虺作诰以解其惭夫成汤惭德不独虑在一时而且虑在后世以为口实此汤之德所以为圣人也仲虺作诰不独释其愧心而且警其胜心忧损圣人之德此仲虺之德所以为贤也
汤放桀复告万方盖恐天下有以臣伐君之议盖亦惭德之发也
汤诰万方监前代之亡慎今日之兴且与诸侯保邦图治无一介自骄之志此圣敬所以日跻也
伊尹作书以训太甲始言夏之兴亡中言商之开前谨后开前乃监夏之兴谨后乃监夏之亡末言天人祸福所以训太甲者至矣故放之也何疑
伊尹致仕作咸有一德以训太甲忠君之志始终一律也
说命三篇始而命相中而进戒又终而论学后世命官固出于此而制词之法亦不能外是矣
洪范九畴其易之谓欤
治天下大法虽有九类惟五建皇极为本前四类五行五事八政五纪必如此而后皇极所以建后四类三德稽疑庶征五福六极必如此而后皇极所以行武王释箕子于囚陈之以此则亦天畀箕子于周而成八百年之治也
箕子抱大道以事纣纣何足以知之邪箕子不违道以事之而纣亦安知箕子之不违道也哉有道者之遇无道其如是夫
西旅之獒能解人意非特高大可观后世人君得之必以为竒也武王八十德成治定之日而西旅献是焉召公犹虑其损德壊治作书以训之如教小儿然呜呼非召公固不能作是训非武王亦不能受是训也君臣之贤且圣可见矣
金縢所载武王有疾周公忧之将以身代非特兄弟私情则亦为王室图矣
三叔因流言自惧故与武庚同叛后世叛人多类此也箕子陈洪范于周而佐其治微子抱乐器归周而受其封殷虽不道似不当背矣盖陈范是为世道谋而不为周谋受封是为永殷之祀而不为臣周之褒武王亦以宾礼而非臣之者也
酒诰之作朱子以管叔与殷民似纣酗酒故于醉中有不利孺子之言因致叛焉周公特作此以告康叔也周公之意或者其在此乎
武王有宅洛之志至成王嗣位周公辅成之召公实先为之经理及周公东归召公作书致告以达于王而周公又遣使告卜故成王命留周公治洛周公许之至留于洛又作多士之书以告商民迁洛微意及无逸之书以勉成王治洛初政至召公去周公亦为之留则有君奭之书也周公成就王室之心其慎密如此享国八百余年宁无自乎
周之大统既集四方复多叛者先儒以为殷之顽民如此以愚观之非殷民之顽凡前人之遗风余烈以及后世者孰不为缅想前人虽纣一主之暴前之英君谊辟亦皆贤主一旦易之能不追想遗风余烈乎此亦人心天理之所在也观夫武王周公迭为抚绥而周官一篇皆正上安下之意岂特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多方数篇邪若周公因留洛而即许因召公老去而即留周公之心自以人心未定国本未固在不言之表也无逸勉成王修己立政而戒其用人盖修己用人政之大要也
无逸是立政用人于其始周官是训廸百官于其终善为政者如是也
周公薨而有君陈之命成王崩而有顾命之词若君陈足以代周公康王足以代成王周道岂衰微乎
康王命毕公保厘穆王命君牙为大司徒命伯冏为太仆命司冦吕侯训刑于四方周之道犹未衰也及平王东迁以文侯为方伯之后淮夷徐戎并起而师誓于其费穆公悔过而师誓于其秦世道日降又无武成周召之君臣岂复有西岐之望哉
周官一宥曰不识再宥曰过失三宥曰遗㤀一赦曰幼小再赦曰老耄三赦曰惷愚以及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者皆罪有可恕之门其与春秋庄公肆大眚者有间矣
东溪日谈録巻十明周琦撰
经传谈中
诗
十五国之风俗惟周召二南为正其余邶卫王郑齐魏唐秦陈桧曹十三国为变皆诸侯采献于天子民俗之歌谣播于声乐之中其正可以化天下其变可以垂鍳戒故不分羙恶而并收之也天下国家之化造端于闺门而亦征验于闺门故国风之诗专采男女相与歌谣以见王化之得失如闗雎则夫妇无䙝狎之私葛覃则父母有归宁之愿卷耳则行役之无所污樛螽则众妾之无所妬桃夭则以宜其家人芣苢则以宜其女道汉广汝坟则女化外行于邻国振振公子则后德内及于宗孙此文王后妃之化所以大行而周之风俗可谓正矣故周南为正风
周南固文王后妃之化而召南亦其化之所及故召南如鹊巢彼秾女子有于归之德摽梅野麕女子有来归之愿采苹则夫人谨祭祀之仪草虫殷靁则夫人守行役之贞小星则夫人待下之无妬忌江汜则夫人妬忌之能反已然亦皆得其正者也故召南之诗亦为正风周召二南诗皆相类如闗雎类鹊巢巻耳类草虫殷靁类樛木螽斯类小星汉广汝坟江汜皆化行于远者也收诗所取之同其义如此
十三国之变风者邶卫郑男女之乱伦王二国君臣之失道畋逰荒淫者齐也俭啬褊急者魏也唐伤于忧秦伤于勇淫游歌舞莫若于陈乱极思治莫若于桧曹风俗皆变而非人道之常刘安城言之最详能不为鍳戒乎故曰变风
按郑氏曰小雅大雅周室居西都之时诗也小雅自鹿鸣至菁莪二十二篇大雅自文王至卷阿十八篇为正
小雅六月大雅民劳之后皆谓之变雅郑说甚明
风有正有变雅有正亦有变大抵正者皆文武成康盛世之音也其余非文武成康而为衰世之音者也得不谓之变乎
世道有盛衰故音有正变衰根于盛变根于正气运之相㝷也岂偶乎哉
国风之诗凡十五国为正风者二变风者十三乱多而治少也读国风之诗可见天下乱日多而治日少理势然耳
诗之一正一变见世之一盛一衰即孟子之一治一乱也
小雅之音通八什共八十篇其为小雅之正者皆燕飨之乐以郑氏之说论之鹿鸣之什有九篇白华之什有五篇彤弓之什有二篇共十六篇至菁菁者莪止皆燕飨之乐歌其余自彤弓之什六月栖栖起者如六月之诗即为征讨之音不可奏之于燕飨者共五十八篇皆王政既衰之后歌其政之衰者也此所以有正小雅变小雅之别也
大雅之正变亦如小雅大雅通三什共三十一篇其为大雅之正者皆朝㑹之乐歌亦以郑说论之文王之什有十篇生民之什有八篇共十八篇至有巻者阿止皆㑹朝之乐歌其余自生民之什民亦劳止起者如民劳之诗即为同列相戒之词忧时感事之意乃厉王时言衰世之音不可奏之于㑹朝者其十三篇亦王政既衰歌其政之衰者也此又所以有正大雅与变大雅之别也读者不先知其大㫖则㣲意不能究矣
非独思齐之诗具修身齐家平天下之道而二南之诗亦具是道耳故朱子于周南曰其词虽主后妃其实皆所以着明文王身修家齐之效也于召南亦曰鹊巢与采苹言夫人大夫妻以见当时国君大夫被文王之化而能修身以正其家也甘棠以下见方伯能布文王之化而国君能修之于家以及其国也程子亦曰天下之治正家为先天下之家正则天下治矣二南正家之道也观此则闗于治也可见
颂为四诗之末葢宗庙之乐歌与神明交者非若正小雅之燕飨宾客正大雅之朝㑹诸侯与人交者也朱子曰周颂三十一篇多周公所定亦或有康王以后之诗其诗清庙臣工闵予小子三什有祭宗庙之诗有祭太王之诗有祭文王之诗有祭武王成王康王之诗有郊祀后稷以配天之诗有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帝之诗有戒农官之诗有朝㑹告祭之诗有成王除丧朝庙之诗有康王以后之诗有昭王以后之诗在康昭以前者多周公所定凡此皆治世之音也
鲁颂四篇皆无祭祀之诗朱子通谓宗庙之乐歌者葢周公封鲁用天子礼乐故有颂名其实鲁乃颂祷之颂而非宗庙乐歌之颂朱子见周南二颂皆告于神明之诗故通以宗庙乐歌言之耳
鲁颂者颂之变也华谷严氏之说是矣
鲁颂四篇二十四章如駉牡为僖公牧马之颂祷有駜为燕饮之颂祷泮水为饮于泮宫之颂祷閟宫为閟宫落成之颂祷皆无宗庙祭祀之诗如后世得贤臣颂大唐中兴颂酒德颂之颂也但其体制古今不同矣
商有天下本先於周然其頌繫於周頌之末者武王克商封㣲子于宋以奉湯祀故尚書有微子之命其詩有五篇如猗與烈祖皆祀成湯之樂鳥為祭祀宗廟之樂濬哲言商世世有濬哲之君至湯始發帝命之祥帝命不違言商有明徳之祖天命未定至湯始應期而降小球大球言湯為天子而為諸侯之所繫屬武王載斾言湯既受命載斾秉鉞以征不義昔在中葉言伊尹佐湯而有天下撻彼殷武為祀高宗之樂維汝荆楚言氐莫敢不朝天命降監言高宗之中興商邑翼翼亦言高宗之中興凡此皆以歌成湯創始之功高宗中興之羙故不及商之先代周既滅商而封商子孫祀以㣲子抱來之樂器實舉廢國之盛典故商頌繫於周頌之末也周頌是周公所定之樂歌而魯則周之所封乃伯禽就封之國商亦周之所封乃祀宋之地非當年之商其頌葢商之子孫歌以祀湯者故以魯頌次周頌商頌次魯頌宜矣
大小二雅亦周之雅不言周者无他所杂而颂言周者别鲁与商也
春秋
孔子之笔惟易与春秋可见
春秋之义不可以言求惟可以意求求之于意言自得矣
春秋之作孔子挽礼乐征伐之权归天子也
春秋衰世之书圣人明之以天理人欲是扶持衰世之意
易书诗礼乐言其理春秋言其用君臣父子夫妇朋友其道固见于五经然有不能成其道者则用春秋之法以诛其心矣
春秋起自鲁隠公者诗亡之时也诗亡之后王者之迹已熄故孔子为乱臣贼子惧作春秋所以正王道明大法以遏乱臣贼子之心诛死者于前惧生者于后也孔子告颜子以四代礼乐者即春秋书法也但四代礼乐是以善者取之春秋是以恶者诛之皆经世之大法者也
春秋于天地日月星辰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建侯行师宫室礼币鸟兽草木无不备书然皆裁之以义断之以法理无不备焉故可以穷万物之理
孔子假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者隠公十一年桓公十八年庄公三十二年闵公二年僖公三十二年文公十八年宣公十八年成公十八年襄公三十一年昭公三十二年定公十五年哀公在位十七年而十四年春秋絶笔十二公共二百四十二年以行天子之事故曰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孔子何为自罪哉不幸而生于天理人心泯灭之余以匹夫而代行天子之赏罚也岂得已哉
朱子曰左氏是史学公谷是经学史学者记事却详于道理上便差经学于义礼上有功然记事多误三传优劣朱子辨甚分明
周之正月本建子之月冬也而曰春王正月者假冬以言春明经世之大法也春秋意在言外其如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