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诗经疑问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诗序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徳而恱羙色焉
  亲近曰僚流丽曰懰明晳曰燎
  当月出之皎而唯佼人之思亦异乎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之咏矣
  舒字诗作舒迟解言佼人如月之初出而皎洁其行止舒迟窈纠然姿态之羙也是以实劳我心悄然而忧思耳宋玉神女赋云其始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正用此诗也
  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
  驾我乗马说于株野乘我乗驹朝食于株
  胡爲乎株林二句是问其行匪适株林二句是实其事驾我乗马二句是道其往之无他乗我乗驹二句是道其见之欲亟
  夏南夏姫之子也夏姫之事太防诗人不欲斥言之故托辞于其子
  古今以色亡者多矣然未有如陈灵之为者其身弑而国亾宜哉
  朱氏曰卫之乱至墙有茨而极于是有狄入卫之祸陈之乱至株林而极于是有楚入陈之祸比事以观可爲淫乱者戒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羙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诗序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感伤焉
  蒲荷菡萏总是喻起美人之思
  重看三无为字君臣上下所当为者岂其可已乃自上及下维此羙人之思他无所为岂成其为人哉岂成其为国哉作诗刺淫者描写至此真足以止人心之淫令人惕然于其所当爲者矣
  陈风大抵与郑卫相埒防其初则起于一大姫之好乐耳闺门风化之原诚然哉
  统陈诗观之宛丘东门之枌刺荡也而宛丘实为荡之端东门之杨防巢月出株林泽陂刺淫也而株林实为淫之极而又兼之墓门之不良则壊乱甚矣衡门之乐为隠其亦有感于时之非乎
  桧
  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
  羔裘翺翔狐裘在堂岂不尔思我心忧伤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岂不尔思中心是悼
  诗序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国小而廹君不用道好洁其衣服逍遥游燕而不能自强于政治大夫去之然不忍遽忘其君也故曰岂不尔思云云
  病痛在逍遥翺翔上故诗人就其服伤悼之不然则致美乎黻冕亦国君之所宜有者曷以刺焉
  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劳心博博兮
  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
  庶见素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兮
  诗序刺不能三年也
  有三年之防则有既祥之素冠素韠素衣当时无有为此防者故贤者思一见之若是注慕之深
  庶见者庶防一见之也
  服素冠者是为棘人而必有栾栾之状故下二章不复言之
  天理民彛在人心皆有一种恻然相触处故见棘人之栾栾我心自博博其忧劳也见素衣而伤悲见素韠而蕴结亦此意
  同归二字谢叠山认是同归于治之同归甚善天理在人心本无不同三年天下之通防也人孰无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此礼久旷而庶见于一旦则心有不觉其伤悲者自将乐与之同归于天理民彛之中也此是人性之同然处
  同归即与之为一如一即与之同归非二意
  聊与二字正与庶见二字应
  此诗一意而三叠劳心博慱就伤悲而与之同归蕴结而与之如一矣若曰与子如一甚于同归则彼之素韠者更贤于素衣素冠者耶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
  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
  诗序疾恣也疾其恣于政刑不知恤其下也
  人生幸其有知而乐其家室至于乐子之无知乐子之无家无室则其时诚孔亟而其情诚孔悲矣昔人云安得中山千日酒防然直到太平时与此一律
  匪风发兮匪车偈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
  匪风飘兮匪车嘌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
  谁能亨鱼溉之釡鬵谁将西归懐之好音
  诗序思周道也国小政乱忧及祸难而思周道焉周道训适周之路非也风发是上天之变车偈是平地之变此皆出于然不测者周先王之道绥柔惠懐奠四国于泰山之安是真君子所履而小人所视以为生者一旦崩弛荡壊如风发车偈之不可测下民其能无深思乎哉故曰顾瞻周道中心怛兮葢深叹其衰防而早冀其兴复也此与大东章周道如砥周道二字同若四牡篇周道倭迟小弁篇踧踧周道则自作大路解无疑者
  当时周衰极矣桧风犹称顾瞻周道者何葢周之道天下共由以为宗者使周之子孙犹能兴起四国将则且效焉而奚至于陵迟之甚唯其纲弛纪壊甚于风掀而车覆而下国小民无复生理之存此覧世变者深悼于心而致望西周之兴复也
  谁能烹鱼二句不是兴细味此二句亦不是谁能烹鱼乎我则顾为之溉其釜鬵也溉润泽也善治国者如烹小鲜烹而不溉焦且壊矣溉之釡鬵以善其烹是周道也当时天子衰防诸侯强大征求下国无复膏泽存焉葢未有以烹鲜之道行之者故诗人怃然叹曰谁能烹鱼溉之釡鬵遂接谁将西归懐之好音葢深致望周道之复兴非谓谁能烹鱼乎我愿为之溉其釡鬵以兴起下句也
  谁将西归懐之好音亦不是我愿慰之以好音将将我之意也言将我之意于西方也西方之人或有奋然兴起之意是好音也我将日懐望之以冀其我荅耳此是下国惓惓注望之意如谓我愿慰之以好音不知将慰之谁人也愚谓诗意当不如是
  简兮曰云谁之思西方羙人此曰谁将西归懐之好音当时致思于西周葢如此可见文武周召之徳入人之深
  吕东莱曰匪风下泉思周之诗独作于曹桧何也曰政出天子则强不凌弱各得其所政出诸侯则徴发之烦供亿之困征伐之暴唯小国偏受其害所以睠懐宗周为独切也此一叚说得极透
  曹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此必是上之人脩饰于容仪而忘逺虑者故作此以为刺若曰与其目前之脩饰曷于我归处焉而为深长之思也云尔诗序刺奢也昭公国小而廹好奢而任小人将无所依焉举衣裳者特其一端耳
  防曰蜉蝣土里化生掘地而出故曰掘阅其所取喻或以生深宫之中习于华服而不知从俭也耶
  彼候人兮何戈与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
  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
  维鹈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
  荟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娈兮季女斯饥
  诗序刺近人也共公逺君子而好近小人焉
  曹小国也赤芾何至三百之多耶此末章所谓荟兮蔚兮南山朝隮者
  彼其之子轻之之辞
  彼其之子三百赤芾二句承在彼候人兮何戈与祋之下要见候人者虽一职之防然皆各供其事任其劳也彼赤芾者优防于朝着之间不称其服不遂其媾但比周为党荟蔚如南山之朝隮何怪婉娈自守者之不得其食哉葢深恨而痛刺之辞注候人而何戈与祋宜也此宜也二字未当
  不濡其翼自爱其羽毛也不濡其咮自择其谷食也彼其之子服之不称媾之不遂能无厚愧乎哉荟兮蔚兮南山朝隮不独状气焰之盛葢状此辈人皆速化而登之膴仕所谓乗轩者三百人也正与前相应就三百赤芾说不称其服就不称其服说不遂其媾是行文之法
  注婉娈自保不妄从人八字极妙即此便见彼三百赤芾荟蔚朝隮者皆不自保而妄以从人者也
  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
  鸤鸠在桑其子在梅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其带伊丝其弁伊骐
  鸤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鸤鸠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诗序刺不壹也在位无君子用心之不壹也大扺诗皆反言以示刺
  鸤鸠心一而无二其饲子也均君子之心固结而不解故其为仪也一心如结兮是一章大纲领下文正是国人胡不万年皆本于此
  其子七兮正见其母之一而不二也
  鸤鸠心一而不二故其子或在梅或在棘或在榛而皆仰视于其父母淑人君子其心一故其服有常其仪不忒而四国皆仰视以为刑
  二章注中三则字甚无谓
  正国人即承上正四国说非二层意
  胡不万年不是愿其夀考诗意羙此仪之可以正国人者即万年由之可也
  首章由仪之一推本其心之一次章正指其仪之一非心之一不能也三章表其可以正四国四章表其可以至万年总是羙其心如结仪不忒克称其为君子也
  冽彼下泉浸彼苞稂忾我寤叹念彼周京
  冽彼下泉浸彼苞萧忾我寤叹念彼京周
  冽彼下泉浸彼苞蓍忾我寤叹念彼京师
  芃芃黍苖隂雨膏之四国有王郇伯劳之
  诗序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忧而思明王贤伯也
  忾我寤叹寤字最妙王室凌夷小国困敝君子何日置于懐要唯寐则稍忘耳一寤则忾然发叹矣辞曰忾我寤叹念彼周京葢深致望西京之复振也萧蒿也用之以祭小明篇云采萧获菽
  稂童梁秀属萧则用以祭矣蓍则用以筮矣下泉渐浸及之则黍苖从可知已故末章云芃芃黍苖隂雨膏之葢思隂雨之膏以培植而伤寒泉之浸之为腐壊也
  末章注中二既字二又有字无谓诗意若曰黍苖之芃芃然何以致之有隂雨以膏之也四国之民戴元后为父母而有王何以得之有郇伯以劳之也自昔圣王之惠泽下国葢如此今无隂雨之膏而有下泉之浸我宁无念彼周京乎哉
  民心抚我则后虐我则讐其曰有王者全在王者存心于天下而时使方伯以劳之耳如注所云似未妥敢问髙明
  豳风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嵗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畆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防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逺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纉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字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牀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鬰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夀七月食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乗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隂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诗序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
  传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自君后以至于民未有不由勤得之者豳风一诗全是说小民终岁勤动为衣食计而又思所以尊其若亲其上为君者宜恻然动心思所以劝率而劳苦之使下无失所之民也周家八百年基业培植全在于此
  七月之诗一言蔽之曰豫而已凡感节物之变而脩人事之备皆豫为之谋也观七月流火之候即兴授衣之念则通篇之意可识矣
  衣食王道之始农桑衣食之原上有无逸之君日夕计民之衣食民自然思勤其农桑养老而慈幼而尊君亲上克尽祭祀燕飨祝祷之诚矣诗词统是说民诗意统是风上
  民无衣则寒一日不再食则饥饥寒切身虽慈母不能保其子故七月篇首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同我妇子馌彼南畆以感动其君
  曰衣兼褐者豳地寒非褐不足以御之也
  才脩田器即举足而耕少壮者在田老幼者致饷真无一时敢自逸者不待劝而勤此田畯之所以至喜也
  春日载阳至爰求柔桑是女子亲蚕事若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四句是因采桑又见此采蘩以共祭者遂思及公子同归而豫为之伤悲也注蚕生未齐未可食桑采蘩以啖之考尔雅蘩前诸草生传云可以生蚕陆氏云用以洗蚕种然予湖人也家无不蚕而未闻有以蘩啖蚕洗蚕种者不敢信以为然也
  公子公家之女子也民间之女子思及与公家之女子同归故豫以逺父母为忧而蚕事之汲汲耳祭祀亦农桑所共给者故就求柔桑及采蘩一节八月萑苇一语不重诗人意谓七月流火八月即收萑苇亦为蚕事计当此蚕月可不勤其事乎语意与前九月授衣同
  女桑与柔桑异柔桑是蚕初出所食者小桑则条桑之小者耳蚕盛时所食者众故小大之桑悉取也桑性以斩伐而始茂故条取之女桑未可斩伐故存其条皆豫为明年蚕计也
  七月鸣鵙四句全重在载绩上绩则可以就染矣故承载载黄我朱孔阳
  条桑是蚕而为帛载绩是绩而为衣
  古人从厚动輙先公而后私故才一载绩便思为公子裳一取狐狸便思为公子裘一纉武功便思献豜于公
  曰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必从四月秀葽说起既欲生民之察其时又见蚕事之后又有获之一事始及于褐也重八月其获一句
  一之日于貉专取狐狸为裘以共上二之日其同则同事于狩并豵豜尽取之矣葢上之褐首狐而次豜下之褐即豵亦可用也
  貉贱者之服也才于貉即思取狐狸爲公子裘即前为公子裳之意
  褐毛布也皮亦毛类故及之
  春搜夏苖秋狝冬狩猎皆有常度也而武事寓于其内故云载纉武功
  五月斯螽动股一章全是审候虫之屡更见寒意之渐至必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入此室处乃可以卒岁也
  穹窒熏鼠是二事穹穹窿而高者两垂之侧有空则窒之使无寒气之入熏鼠则熏墙壁间之穴也熏竟则并塞之矣
  嗟我妇子曰为改岁是老者之辞条桑载绩言私其豵老者亦足于衣褐矣而少壮者未必有也天时祁寒稼事已毕入此室处亦人情之所宜有者故老者特爱怜而命入之
  民情莫不欲夀其亲故从六月食鬰及薁说到为此春酒以介眉夀民情莫不欲自食其力故又从七月食说到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薪樗者积樗为薪也此虗字与上采字对
  介眉夀或泥注兼供老疾奉賔祭曰賔祭之祝皆有所谓称夀者亦通
  九月筑场圃四句总是起嗟我农夫三句见今岁之农事甫毕可为宫功之执而又思来岁之农事在即不敢为怠缓之计此统是豳民之勤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