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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补传
静女刺时也衞君无道夫人无德
周南被文王大姒之化则虽游女有不可求衞国君与夫人并为淫乱则虽静女亦不自保正家而天下定于此显然效验不可诬矣静女旣为刺时之诗序明言衞君无道夫人无德盖谓衞之淫风实由君与夫人之化女之静者犹如此也三章所咏皆男女相慕恱之事世之儒者以彤管为女史彊名为思古之诗其说出于毛氏或又援左氏取彤管之言欲阙之以待知者此亦考之不精尔实无可疑者且毛氏闻古者后夫人有女史彤管之法遂以此诗彤管为女史郑氏因谓彤管笔赤管也殊不知古以刀为笔未有用毫毛者安得有管故书谓之画盖以刀笔刻画于简至秦蒙氏始以毫毛制笔故汉以来始有竹简写之之说左氏所称取彤管焉亦止取其美物相赠之意非有取于女史也窃意古之女史谓之彤犹他史谓之青盖皆用竹简青取杀青之义则女史加以彤色容有是理况女史惟后夫人则有之何必以人间相赠之彤管遂为女史邪
静女其姝【赤朱】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此章男女相慕恱期而未遂之辞也静闲静也姝美色也城隅幽深之地也踟蹰不果之状谓贞静之女有此美色俟我于幽深之地我心爱之而未得见所以搔首溃乱不果于行止也
静女其娈贻我彤【同】管彤管有炜说【恱】怿【亦】女美自牧归荑【徒兮】洵【询】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此二章皆男女相慕恱赠答以物之辞也娈美态也彤管女子所玩之物也牧田牧之所也荑茅之始生也谓女之有美态者旣以彤管赠男子其色炜然而光盛男子恱怿此管之色谓亦如女之美此女赠男之物也故男子亦自田牧之所取始生之荑以赠女且谓此荑信美且异矣犹未可以女之为美姑以此为美人之赠耳此男赠女之物也说者谓男女相赠荅与郑风赠以勺药陈风贻我握椒之意同此固足以发明诗人之本意然世之儒者例信毛郑之说惟欧阳氏断然不惑故窃取之且证以刀笔祛千载之疑而彤史之义亦存而不废独不可以此诗之彤管为女史尔是诗三章皆赋也一说读静女之诗知彤管之意则以礼自防在是矣夫寇不自至负乗招之也淫不自兴冶容诲之也窃谓此说专罪女子似非诗人之本意况由于衞君与夫人无道无德之所化则男女俱不知礼矣
新台刺衞宣公也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恶之而作是诗也
衞宣公初以礼为伋纳妇旣而作台于河上自以诡计要取之斁败人伦诚可恶也是诗皆着其可恶之迹与国人恶之之状辞简而义明也
新台有泚【此礼】河水弥弥【莫尔】燕婉之求籧【渠下同】篨【除下同】不鲜【斯践】新台有洒【七罪】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泚鲜也洒髙峻也弥弥盈也浼浼平也燕婉求之不以正也凡人之为不善犹有羞恶之心往往多秘其迹惧为人所指目虽其过未有隐而不形然视宣公于河上鲜明髙峻之台肆为燕婉之行固有间矣国人闻其所为犹未以为信然也故过其处者争往视之至不能俯如有籧篨之疾者前后相属莫知其数不鲜言不少也不殄言不絶也及见其果于为恶无复愧耻始恶之矣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此章取物为比谓网之设本以求鱼髙飞之鸿今乃离之所得非所求事理乖舛喻宣姜本以嫁伋宣公乃以计要取之以鱼鸟比君之父子亦恶之之深也国人始犹视之恶之旣深则过其处者至不忍仰视若眞得戚施之疾者盖不忍仰视又甚于往视而不能俯者矣诗人之言每每如此国人恶其君若不可以训圣人存之以明有可恶之实者当年不能隐其恶万世不能冺其迹鉴戒之意深矣是诗三章其二章赋也卒章比而赋之也
二子乗舟思伋寿也衞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
衞宣公旣要伋之妻生寿及朔其后朔与母齐姜愬伋于公遂令伋之齐使盗待诸莘寿知之以告伋使逃去伋曰君命也不可寿窃其节先往盗杀之伋至曰君命杀我寿何罪盗又杀之伋不废君之命寿至代兄之死不可谓不贤然寿知爱其兄而不闻谏其父岂尝谏之不听或知其不可谏故与二子争相为死或以伋与晋申生皆不敢明母之过恐伤父之志申生为恭世子则伋不得为非或以二子为暴虎冯河死而无悔或以为舜事瞽瞍烝烝乂不格奸欲使之未尝不在侧索而杀之未尝可得所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谓伋当逃避使宣公无杀子之事寿无救兄重父之过皆圣人所不取但国人怜而哀之耳窃谓舜圣人之事非人人所能为固不可以望二子独当论其幸不幸昔晋王祥继母朱氏生弟览朱屡以非礼使祥览輙与祥俱朱密使鸩祥览知之径起取酒祥疑有毒不与朱遽夺反之自后朱赐祥馔览辄先尝朱惧览至毙遂止使兄弟幸而如祥览诚为两善不幸如伋寿岂可轻訾哉况死者人之所难古人视死若轻必有以也夷齐之死以愧后之为臣怀二心者屈原之死以愧后之为君好谗佞者伋寿之死其诸愧后之为父母有爱憎者与世之为继母无均一之德者视此当愧而知改矣此国人伤而思之圣人所以取之也
二子乗舟泛泛【芳劒下同】其景【影】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乗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夫舟所以济难今二子皆不免于死辟之二人同载一舟泛泛然于中流无所维制国人伤其影之逝知其不能有济也曰中心养养盖谓思之使我中心养养不能定也曰不瑕有害盖谓思之虽不可瑕疵而未免有害于生也二子之死虽未合道亦可恕矣是诗二章皆比而赋之也
诗补传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诗补传卷四 宋 范处义 撰
鄘
柏舟共姜自誓也衞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絶之
衞世子共伯之死史记以爲其弟和以赂袭攻共伯自杀今诗序苐云蚤死不言被簒之事和即武公倘有攻兄之恶衞人岂得以爲贤谓之睿圣武公当以经证史之误序言父母欲夺而嫁之诗只言母也天只盖欲夺其志者母也亦犹郑庄公不胜其母将仲子之诗以爲父母之言古人发言多如此曰夺曰誓曰絶皆见其守义甚确之意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蓞】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纸下同】不谅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柏不宜爲舟以其质易败也两髦者髪至眉幼时之饰髧者髪垂之貌诗曰无非无仪则仪者妇人之善也又曰求尔新特则特者妇人之异也矢誓也慝邪也共姜欲拒父母故自谦下以爲质之不羙而嫁爲世子之妻誓之以柏爲舟在彼河之中河之侧尚惧其易败岂宜他适喻已以易败之舟当置之不用之地不可复嫁也守义既坚必毁其客饰不事膏沐徃往去髪至眉爲防时之状以明其誓今人亦多仿效爲此共姜自谓爲此两髦之饰在他人有夫者固不当然实爲我之仪善实爲我之特异故以死誓其靡他靡慝也父母欲嫁我防则如天但不能谅我之心耳皆絶其父母之辞或以两髦爲指共伯仪特皆训爲匹窃谓不然共伯旣爲世子且死矣其妻岂宜复以童防命之惸然未亡人亦岂宜言及匹偶之事皆非诗人之本意也是诗二章皆比而赋之也
墙有茨衞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
宣姜不能正其始故爲人所窥侮亦不能正其终左传谓齐人使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强之昭伯即公子顽昭伯之恶似其先君必曰齐人使之以见宣姜爲人所窥侮谓宜其爲此也曰不可强之以见不能正其始故终不得而却也昭伯虽非君而宣姜君之母也上行之下效之昭伯既非君故不曰刺其君而曰刺其上也国人疾之又甚于恶之盖恶之者不乐其事疾之者直欲除去之也此爲恶轻重之辨也
墙有茨不可埽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茨以喻公子顽墙以喻君之母茨生于墙宜可埽除而不可者虑伤于墙耳谓公子顽之恶可去而虑伤君之母也木交积曰冓又十秭曰冓亦积数之多也谓宫中积有多言不可道之于口道之则可丑也二章三章皆同襄谓反覆除之束谓束缚去之详谓详言之读谓读诵之长犹言其说甚长辱犹言适足爲辱国人疾之之意每每有加诗人之言多然是诗三章皆比而赋之也
君子偕老刺衞夫人也夫人滛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餙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
卫夷姜宣姜皆谓之夫人皆有内乱之丑其失事君子之道一也是诗偶继墙有茨之后故说者以爲宣姜以小君爲人君虽无它证理亦可通自宫中称之亦可谓之人君矣宣姜无夫人之德以称夫人之服其不得与君子偕老宜哉故诗陈古义以刺之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加】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副者夫人祭服之首饰笄者衡笄垂于副之两旁其下以紞垂瑱者是也珈以玉爲之又以饰笄其数以六意其下王后一等此所谓服饰之盛也诗人谓昔之夫人所以能与君子偕老被服副笄六珈之贵以奉祭祀者以其德见于容委委然婉顺佗佗然和易其立如山其润如河象所被之服得其宜称今宣姜无淑善之德何以称其服也副之言覆所以覆首编列他髪爲之亦有副贰之意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真忍】髪如云不屑【蘓却】髢【第】也玉之瑱【吐殿】也象之揥【勅帝】也扬且【疽】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玼鲜盛也翟褕翟阙翟也画雉之形以爲饰或谓之翟瑱以塞耳以玉爲之揥以摘髪以象爲之诗人谓昔之夫人被以翟衣副以瑱揥其髪之鬒而黑如云之状不用髢而自羙其眉目之间广扬晳白人之望之如天帝之可敬亦以德之称其服耳且语助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顔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院】也
瑳亦鲜盛也展即展衣也诗人谓昔之夫人被丹縠之展衣防绉絺于外绁系也袢衣无色也谓以是而自敛饬也清谓目视清明扬谓眉目之间广扬额角丰满也展诚也羙女爲媛诚得此有德之人然后可爲邦之羙也始终言德容之盛盖有诸中形诸外也一章防言子之不淑后二章不复言鄙之之意见于言外也所谓诗不可以言语求必将深观其意讥刺是人也不言其所爲之恶而言其爵位之尊车服之羙而民疾之以见其不堪信乎善言诗者也是诗三章皆赋也
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滛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逺政散民流而不可止
卫宣公父子所爲如此可谓公室滛乱也公室至男女相奔一时风俗可想而见桑中所刺乃专指世族在位者相窃妻妾期于幽逺之地共爲淫僻之行在位者如此安得有政以率民宜乎政散民流无以御之序诗者首言公室盖推本而言之也
爰采唐矣沬【妹】之乡矣云谁之思羙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腰】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麦矣沫之北矣云谁之思羙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羙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唐女萝也麦谷名葑菜名沫卫邑即纣所都之沫邦也姜氏弋氏庸氏皆世族也桑中桑田之间也上宫城中之宅也淇卫之水名也采唐采麦采葑盖男女托此以相求始期约于桑田之外终要入于城中之居可谓期于幽逺矣然三章皆言送乎淇上则异于流荡而忘返者上虽无政以正民而民知自返此圣人之所取也是诗三章皆赋也
鹑之奔奔刺卫宣姜也卫人以爲宣姜鹑鹊之不若也墙有茨之丑公子之罪爲大君母次之此诗以鹑鹊爲喻亦兼指二人序止刺宣姜不及公子顽盖所谓不可道也然鹑鹊之不若则顽固在其中矣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姜】人之无良我以爲兄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爲君
鹑不乱其匹所以奔奔然喜鬭者恶其乱匹而鬭也鹊不滛其匹所以彊彊然难偶者传枝受卵故能不滛也今人之不善信鹑鹊之不如矣我以爲兄指公子顽盖实惠公之兄也我以爲君指宣姜盖姜实卫之小君是诗二章皆兴而赋之
定之方中羙卫文公也卫爲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曹】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之国家殷富焉
卫懿公爲狄所败宋桓公以卫之遗民立戴公庐于漕戴公卒立其弟燬是爲文公齐桓公于是率诸侯攘夷狄而城楚丘文公始能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而不妨农得其制而不越礼故百姓说之作是诗道其兴废植仆致国家富盛之实卫之民至是其有瘳乎封灭二字义见木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定之方中谓夜视营室之中以爲兴作之始揆之以日谓昼度日景之正以知向背之宜宫室虽互言以协音韵先宫而后室亦有将营宫室宗庙爲先之意榛栗果之嘉者可以备笾实可以爲女贽椅桐梓漆皆木之材者可以爲器用止言爰伐琴瑟盖举其用之重可以备礼乐者以言之耳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焉允臧
虚故墟也堂卫邑也楚即楚丘也景山以大而得名商之故都也京高丘也卫在商畿内谓升故墟以望喜楚之旁邑及景与京之高大则知地势之胜也降观于桑田之间见其地之羙沃谋之则言其吉终焉信其爲善也
灵雨旣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灵雨时雨也时雨发生若神灵然倌人主驾者也马七尺曰騋谓时雨旣降带星命驾说于桑田之间所以训农也于是百姓恱之叹羙其君之德谓非可以常人而论吾君其操心之塞实渊深无他嗜好一意于富国举马而言其高大而牝者至三千之多则所以致此者乃塞渊之效也左氏传言卫文公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特举其成数诗人言騋牝三千羙之之言必夸不必求其实也是诗三章皆赋也
蝃【丁计】蝀【都动】止奔也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滛奔之耻国人不齿也
蝃蝀之诗谓之止奔则卫人有厌乱者矣序诗者遽以道化许之盖饥者易爲食渴者易爲饮卫文公以道化其民虽与文王道化行相逺然敬敎劝学春秋贤君有所不能宜乎化民有耻亦几于恶无礼之气象曰国人不齿则滛奔者少而厌乱者多亦可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