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沈

  水
  彼东流之水无不朝宗于海喻诸侯之当朝王也乃鴥彼飞隼载飞载止中道旁皇而不进者为避祸计也嗟我同姓之兄弟异姓之友但思保身无肯为王家念此危乱者亦思身为王臣谁无父母而可如是乎不迹者责不循臣迹也 三章言诸侯所以避祸不来者讹言在野宁无惩戒然其平日之不敬亦可概见矣苟能如我友之敬共则谗言何自而兴乎为不朝之人作劝戒而所以规王者益切史载宣王杀杜伯而非其罪国语言阳叔违周新于晋国是信谗明证
  鹤鸣
  鹤鸣于九折之泽而其声逺播于广莫之野鱼潜于深渊之中而有时出没洲渚之间声无逺而弗彰身虽伏而可求有如园有树檀而下维败箨则扶踈特立尤人所共见而易求者也诚得贤者置之朝右岂不足拾遗补阙辅成君德乎曰他山之石可以攻错者言求贤不拘品地也
  错者琢玉之错石言山石虽贱可以为攻玉之错石贤人虽微贱可以救人君之阙失其防甚明
  祈父
  此非止为姜戎一役也竹书纪年宣王三十三年伐太原之戎不克三十八年伐条戎败逋三十九年伐姜戎败逋四十年料民于太原自中兴以后兵役无休司马失职宿卫之士且与六军并役此子晋所以与幽厉平并举也三川之震檿弧之谣一时并起岂独姜戎之败遽有怨咨乎杨升庵曰宣之末暮殆与唐之明宪无异自彼流水至我行其野刺者四出其去幽厉不过一间耳
  六军之士出于六乡法不取爪牙之士宣乃令祈父出禁衞以从军何其好兵黩武乎祈父司马也责司马正以责王衞士可呼司马而六乡惟有呼天矣
  诗记曰是诗见宣王变古制者二前两章刺其以宿衞之士从征末章曰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亲老而无兄弟当免征役在古必有成法而驱之从征故以责之
  白驹
  苏氏曰此留贤之词也白驹而食我苗可以絷之维之也乃絷且维不过以永今朝永今夕耳彼伊人者旋逍遥而逺去如信宿之嘉客亦焉用絷维为哉
  皎皎白驹方其贲然而来思我其期尔为公期尔为侯矣孰知今兹之逸豫竟长往之无期则且慎尔优游之乐勉尔遁世之思哉
  嗟此白驹始则贲然而来思今则在彼空谷矣始则食场苗食场藿今则空谷之中束生刍以秣之矣洁身世外其人诚如玉矣然尚无金玉尔音而长抱遐心哉因白驹以思人因其遁而尚望其出曲折如话
  黄鸟
  此与下我行其野为一时之作此责邦人犹是疎逺彼言婚姻则尤甚矣黄鸟旅人之自喻曰复我邦族则是列国有位之人可知谷与桑栩指此邦之人无啄我粟粱言其漠不相顾覔食无从不如仍归故土耳邦畿之内不能存异地之人时事可知
  我行其野
  樗木不可托防葍蓫不堪采食而我乃托之采之至于不我能畜深恶而斥之也诚不以富亦只以异言尔之求新特而忘旧姻者不过以其富耳不知士之所重诚不以富也亦只以异于庸众为可贵耳论语引此二句虽断章取义意正相似郑氏谓男子就昏异国而女家负之良是
  斯干
  序但云宣王考室不言美刺刘向以为周衰奢侈宣王贤而中兴更为俭宫室小寝庙诗人美之夫厉王奔彘共和在内宫室依然宣王既承奢侈之后犹复改作如此安得俭若寝庙之小特就似续妣祖一句意为之説耳顾氏绛曰宣之中兴不过如唐之宪宗而周人之美宣犹鲁人之颂僖事劣而文侈书不尽言是以论其世也孔氏曰此宣王成室之时与羣臣宴乐诗人述其事以作歌葢所谓美者不过就考成宴乐而形容之耳圣人録其诗使后人可即事以考义岂有取于俭小之意哉
  水之干山之下观形势而度土宜定基之美也如竹苞如松茂愿其居是室而浸昌浸大成室之美也兄弟有同室之义故首举之
  阁载也阁阁者版筑之固芋大也此章先言墙垣下二章接言栋宇檐阿庭堂曲室之美西南其户户之西向南向者诗所云卑者之居东房西室房户在东室户亦偏东故西南无户尊贵者有东西两房则西南有户矣熊罴虺蛇之梦宣王畀之占人非腴词也然而室家君王实亡国于骊山之下占其可信哉
  天子之女而曰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遗罹此王姬之车所以曷不肃雝也犹见周家内敎之美
  无羊
  周礼牧人之职有牛羊犬鸡四官诗但言牛羊者举大以概小也不言马者牧师圉人之所掌国之大用别有其官也言牧人者所以重畜牧郑氏曰厉王之时牧人废职至此而复所以美之
  末章由牧事而卜年丰人众之兆者牺牲成则粢盛洁神享其奉而降福孔皆矣歳美则国无疵疠农不失时故维鱼之占为年丰有人斯有土民足则君足长享玉食故维旟之占为室家
  朱郁仪曰周人尚骍三十维物骍其备矣以薪以蒸别牧也以雌以雄别羣也皆牧法也贾勰言牧羊须缓驱以行勿令停息乃能肥大十羊一羝羝少则不孕多则乱羣不孕则瘦羊性防前日夕则兢先争归陵矜不让曰矜矜兢兢羊皆防前知其举羣无病云以朱説观之始知诗人体物之精
  节南山
  此与下正月十月雨无正四篇序皆刺幽此篇曰国既卒斩正月言褒姒烕之十月言艳妻煽方处雨无正言周宗既灭是幽已失国矣或云刺平则十月辛卯日食唐厯推是幽之六年岂可移于平王时哉此诗首章推本乱始追言日食之变下云昊天不佣降此鞠凶与雨无正之戎成不退如出一词乃幽王既弑之言也葢宜臼在申未立或虽立而未东迁家父目覩亡国之惨无所顾忌发愤而直言耳
  此诗家父所作考春秋桓十五年有家父求车一事上距幽王七十五年朱子谓序之时世不足信然孔疏谓古人父子同字往往有之如正考父之子为木金父之类【左传文十一年有富父终甥哀三年又有富父槐呉子夀梦之后又有太子夀梦公子光之父名诸樊光之子亦名诸樊是也】此家父亦是父子同字耳
  弗躬弗亲明王当躬亲庶务弗问弗仕指尹氏擅权鬻爵式夷式已劝其速逺小人犹可挽正皆追述之词四牡项领借马以喻小人也刘向曰久驾而长不得行项领不亦宜乎郑氏曰四牡飬大其项领而不为用喻大臣自恣王将不能使矣
  作诵以究王讻究其致乱之由也式讹尔心以畜万邦言王心既被讹乱尚何以畜养万邦乎七章所谓不自为政卒劳百姓也
  正月
  繁霜而在巳月贼杀之气上干天和也罔上惑众之讹言紊天纲而贼正士是以谪见于天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刈伐之惨也民今方当危殆之时殆天之梦梦而无定耳如其既克有定则靡人之弗胜矣夫天之胜人必视其所憎而降之殃而有皇上帝究伊谁之云憎指小人也
  季氏【本】曰山起平地至卑也然一篑之积可以为冈为陵犹讹言之祸不可为小也欧阳氏曰凡鸟之雌雄皆以毛色首尾为别唯乌之首尾毛色无分雌雄故曰谁知乌之雌雄
  阪田也而菀其特则风雨摧之天之杌我如恐不能胜我我其何以自存乎彼之初用事也亦尝求我为法则而如不我得矣今则动见掣肘有同拘执以仇仇相视使不得一尽其力是诚何心哉
  哿矣富人即防酒洽比之小人也佌佌因刻剥而享厚奉以之遭乱可矣而惸独无辜其何以堪此哉夫乱离之惨无分贫富旧説指平民中富厚之人非是
  十月
  郑氏据纬书以十月雨无正小旻小弁为厉王时诗鲁诗亦以艳妻作阎妻指厉王之嬖宠然十月辛卯唐厯推是幽王之六年尚何可疑乎唯震电一章集传并作六年事则无证按此似追叙幽王三年初娶褒姒岐山崩三川震谷洛鬭之事【见国语】故曰百川沸腾山崒崩哀今之人知灾异明见于天胡早不惩戒以至今日也其文甚明
  以艳妻次七人之后自是归重乱本诗所指宰执以下竞为淫乐非目褒姒若云乱本则当如瞻卬诗探本言之不当列于诸臣之后然臣工之淫乐何以七人皆然乎
  皇父作都于向董卓之郿坞也墙屋不与谋而彻之工作烦而田卒至于汚莱权势之横一至于此下章四方有羡非民有羡余也葢劳役之重向之民谓四方犹得免役为可羡耳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即郑桓公所云王室多难予何处可以逃死之意
  上篇责尹氏此篇责皇父太师卿士皆三公司徒冢宰皆要地乃下与膳夫内史趣马师氏聨为一气以彼四人皆褒姒亲信借其勾通宫禁彷佛杨李王鉷专权天宝之状
  雨无正
  此痛恨诸臣之悮国追叙之以自伤也周宗既灭靡所止戾则平王未定东迁之局可知此章曰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下章曰曾我御憯憯日瘁知是近侍人之作也三事大夫皆执事之人庶曰式臧覆出为恶被罪而出夤縁复进也蔡京章惇一辈行径如绘其词激其音噍以杀
  曰昊天又曰旻天仰其广大又望其怜悯也舍彼有罪尹氏皇父诸人若此无罪四国饥馑之民
  戎成不退事见国语史伯曰申缯方强王室方骚王欲杀太子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若伐申缯而缯与西戎伐周周不守矣此戎成之证
  六章云不可使四句最难体会若曰我之仕所以棘且殆者何也如王之所使我以为不可则得罪于天子矣如将顺其命亦云可使则我之朋友又怨我之逢君岂不难哉七章遂专责朋友之弃君而不顾
  诗沈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诗沈卷十三
  柳州府知府范家相撰
  小雅
  小旻
  此恶小人邪谋乱国将以致难故临深履薄不胜战兢之惧焉荀子及乐王鲋引此甚明葢小人自专自恣盈庭之人谁敢撄其锋而执其咎乎行迈之谋筑室之议坐见沦胥思一奋而无由彼其如虎而翼也如大河之前横也孰则暴之冯之词直义显通篇一意
  先民是经指文武周召大猷是程指显谟承烈
  小宛
  此当从朱子为兄弟相戒之词但殷忧如此则刺时亦在言外毛公因礼记引明发二句指为文王因以先人为文武而序为宣王时诗非也四章明云无忝尔所生则先人二人非父母而何
  鸣鸠小鸟其飞戾天陆农师曰勉强故也即首二句可贯全篇明发有怀勉怀亲也饮酒温克勉去疾也中原之菽唯民所采蜾蠃负子敎诲易成勉从善也月征日迈力虽不齐夜寐夙兴勤有可恃勉力学也今之时桑扈则啄粟矣填寡则岸狱矣握粟以出卜殆无地不当侧足者唯有温恭小心战兢自持庶几无陨于薄氷无堕于深渊终惕之以祸而勉之以不得不然也时事不可知哉
  小弁
  此宜臼在申其傅作此欲以感动幽主也鸒斯不能反哺而归飞犹得提提我其不如鸒斯也哉民莫不谷而我独于罹岂其得罪于天乎我其何辜于天究伊何而获罪真无如之何也
  柳之菀也鸣蜩集而嘒嘒渊之漼也苇托而淠淠言大无不容也【韩传】舟无柁则不知所届心之忧则不遑假寐葢忧王之不知自主也
  鹿之奔也尚求其麑雉之飞也尚求其雌我之被逐殆鹿雉之不若耳譬坏木无枝谁不疾其无用而伐之欤下遂接言伐木之状
  王之信谗如饮醻酒不加慈惠舒缓以究之如彼伐木者斯其根即掎其巅而析之以为薪斫以斧即扡之以手不断絶离析之而不止何其忍也掎者拽之使倒扡者披也
  山髙而人能陟之泉深而人能浚之垣虽隔能禁人之耳相属乎才言之生谁不知之言其可易哉我躬不阅遑恤我后知其被逐而傅成之者益甚也
  巧言
  君子如怒刚断足以折奸故乱沮君子如祉聪正足以止邪故乱已乱者谗言之乱正青蝇曰交乱四国是也荏染柔木树之以为审音之用往来行言数之以见舆论之公彼小人者时而为蛇蛇之硕言则俨然出之口矣时而为如簧之巧言则见其顔之厚矣亦何难审而辨之
  何人斯
  暴公谮苏公而与之恶苏公先借从者之媒孽以为言前四章极形其伺察交搆之状而暴之行亦在言下尔之安行犹不遑舍尔之亟行何暇脂车但一者之来岂遂无暇俾得叙伯仲壎箎之好出三物以重诅盟乎畏之之甚也暴苏之事无考序葢传之自古
  巷伯
  萋斐罗织成文如贝之生而成锦者然箕星踵狭而口广如人之张口进谗者然始因端而傅会继极口以逞词二章各有浅深
  寺人不列于君子而夫子与缁衣并称者身在君侧知谗最审而明目张胆作深恶痛絶之辞浊世之清流不是过也若云受谗被刑为是切肤之痛则其义浅矣
  谷风
  习习谷风因以及雨恶以渐至也及頽则转为焚轮矣维山崔嵬喻頽风卷地之状三章只一意君臣道衰而朋友之义絶诗人所以深刺也杜诗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反而观之可以见巧言何人斯巷伯谷风之义
  蓼莪【三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荆门闸改定】
  蓼莪辞皆自责而序专刺王者终飬之孝无伸征役之重可知也莪也而为蔚为蒿虽以自责谁实使之若曰昔为中阿长养之材今直视为道旁之贱草矣伤哉劬劳之生我以有此身也其何以堪葢两意俱到
  瓶罄而罍耻旧説子丧其心亲亦耻之大小之喻进一层以自责也后汉陈忠丧服疏云已之不得终竟子道者亦上之耻葢以瓶自喻以罍喻上也可合而观之朱氏善谓此伤父母之既没与陟岵鸨羽不同然下云民莫不谷我独不卒谓不能终养于卒也作父母见存为是
  大东
  后序谓谭大夫作此告病然诗曰小东大东则告病非止谭国葢举大势而直言之西方之国亦必如是也诗云西人之子非民人也葢指在位之小人私人舟人则是嬖幸
  有饛簋飱黍稷之荐祭之隆也有捄棘廪人之摡礼之备也周道之上砥平矢直王路之坦荡太平之景象也三者唯古为然而今则否是以顾之而出涕也 陈氏曰匕之别有四有黍稷之匕有牲体之匕有疏匕有丧匕三匕以棘丧匕以桑廪人所摡黍稷之匕也饔人之所摡牲体之匕也柶匕也所以取饭簋瓦器髙一尺容一斗二升取饭于簋其匕曲而长
  以有冽之氿泉而浸彼获薪则薪不能然犹困疲之东人不堪重以赋役也夫薪是获薪何故浸之寒泉也尚其收而载之哀我惮人何忍疲诸奔命也尚其寛而恤之
  私人之子百僚是试左氏所谓政以贿成而官之师旅不胜其富也吏道杂而多端末流之淆乱大概如此后三章以天汉喻君王以众星刺在位也织女七襄而不成章【襄去也一日之间自卯至酉去七舍】牵牛徒睆而不可服箱耕织之罔恤也啓明长庚之徒耀有捄天毕之空施出作入息之不分渔猎网罟之莫事也箕翕其舌斗揭其栖徒有簸扬挹取之形而东人之困滋甚矣韩诗外传曰夫擅使人之权而不能制众于下在位者非其人也得其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