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诗学

  【愚按通篇纯以童子借言并不及君而刺在篇章之外】
  河广 序曰宋襄公母归于衞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郑云宋桓公夫人衞文公之妹生襄公而出襄公即位夫人思宋义不可往故作诗以自止 杂记有诸侯出夫人礼春秋纪伯姬来归及此宋桓夫人是也王后犯出则废之而已天子以天下为家无所为出也桓夫人被出之故不可知而出妻与庙絶不可复返故河广之诗圣人取之 按説苑宋襄公为太子请于桓公曰请使目夷立公曰何故对曰臣之舅在衞爱臣若终立则不可以往不曰欲见母而曰欲见舅恐伤父之意也合此诗观之母之慈子之孝皆止于义而不敢过焉】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逺跂予望之
  【朱注赋也毛传缺 苇説文云大葭也言河易渡宋易往直以义不往耳非为其逺】
  谁谓河广曽不容刀谁谓宋逺曽不崇朝
  【不容刀亦喻其狭言易渡也凡舟二百斛以上曰艇三百斛曰刀江南所谓短而广安不倾危者也 载驰见许穆夫人于衞为克孝之女河广见宋桓夫人于宋为畏义之妇】
  河广二章章四句【严氏云衞都河北宋都河南自衞适宋必涉河自鲁闵二年狄入衞后戴公始渡河而南此诗谁谓河广则是作于衞未迁宋襄公犹为世子时也】
  伯兮 序曰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返焉【周岐云此即繻葛之役】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朱注赋也毛传缺 朅説文云去也言其去从役也殳体八觚戈殳矛戟皆插车之輢上此云执者在车当插用则执之前驱如今道引也 崔豹云殳前驱之器以木为之后世以赤油韬之谓之油防亦谓之棨防王公以下通用以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孔云郑在衞之西南而言东者时三国从王伐郑则兵至京师乃东行伐郑也上云为王前驱即云自伯之东明从王为前驱而东也膏以泽髪沐濯髪也左传遗之潘沐杜预注潘米汁可以沐头 蓬草之不理者叶散生末大本小遇风辄拔而旋 一説自周室东迁天下称为东周诗曰之东犹之谓之周耳愚按三国之士其始至京师以赴王命犹未知其果伐与否迨闻王师之东则伐郑决矣伯也前驱室人殆有死亡之虑故忧思益深耳】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凡人之忧思雨中为甚日出则意以少舒至忧思之久转觉于雨相安而日出非所宜矣思伯而至于首疾或以为不宜过思者在我寔甘心焉愿言者意中语也】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毛云谖草令人忘忧郑云忧以生疾恐将危身欲忘之 董子曰欲忘人之忧者则赠以丹棘丹棘一名忘忧欲蠲人之忿则赠之以青堂青堂一名合欢 陈度云北堂背南向北故谓之背】
  【愚按忧思之极不信世间有忘忧之草可树北堂前章甘心首疾此章即心痗亦所不辞葢思之不能自解亦竟不欲解也宁愿已以思伯之故至于成病而祈祝伯之无恙意在言外】
  伯兮四章章四句
  【愚按周之东迁晋郑焉依郑有大功于王室桓王以小忿兴师师先曲矣郑庄公忍于誓母宁不敢于抗王王师必败妇人女子皆知之卒之祝耼射王中肩而三国之师皆奔此执殳之伯存亡不可知矣】
  有狐 序曰刺时也衞之男女失时丧其妃偶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朱注曰国乱民散丧其配偶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作】
  【愚按篇中絶无丧偶求匹之情左传秦伐晋筮之曰获其雄狐解者曰狐蛊其君也狐可以目君亦可以目士大夫矣朱传国乱民散当是狄初灭衞衞人东徙渡河之时士大夫逃亡相失不得渡者流离河外丧其车服踯躅于淇水之傍见之者伤之而赋是诗】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毛传兴也朱注比也 狐性善疑凡渡河聴氷下水无声乃渡易称小狐汔济濡其尾亦以尾重易濡溺也古语有云狐欲渡河无如尾何 绥通作緌冠结之余散而下垂者谓之緌狐尾之垂似之绥绥状其曳尾行迟不敢渡河也 石絶水曰梁 吴龙祯云上衣下裳章服也无裳知其为士大夫失其章服也】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叠石水中践之以渡曰厉狐性疑始犹在梁既而在厉不敢从梁渡也 带绅也】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侧防也非正渡之处转疑转怯并有厉石处亦不敢近矣防患之至也服命服也】
  【愚按合裳带与服观之其为士大夫而言审矣亡国孤臣失路潜踪常恐路人物色之为敌人所觉情事危苦可以想见】
  有狐三章章四句【左传衞戴公庐于漕齐桓公归公乗马祭服五称何氏谓即诗所云忧之子无裳无带无服者是也衞人感之故与木并列以志齐桓之徳】
  【愚按是时衞已渡河而犹称在淇于义未合】
  木 序云美齐桓公也衞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衞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
  投我以木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朱注赋也毛传缺 木楙也陶隠居曰梅望之而蠲渴楙书之而缓筋理有相感不可得而详也 琼应劭云玉之华也 琚佩玉之名按佩有璜有珩有琚 苏氏云琼琚之于木重矣然犹不敢以为报永以与之为欢好而已衞人感齐桓救患之恩故设为琼不等之喻言人遗我以微物犹必有以厚报之况齐桓之赠遗如此其厚则报之当何如 归子慕云谓之报者平居分义无往来之道出于望外者也衞之与国姜为异姓存亡之义不出于诸姬而出于姜氏诗人所以感思桓公之徳无已时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旧説以木桃即桃木李即李姚旅云木桃樝子似木小而酢涩色亦黄木李榠樝也似木大而黄木有重蒂木李单蒂耳 瑶从玉从防古人佩玉取其美质而易损用以摄心寓戒也故从瑶即珩下之蠙珠是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玖从玉从久玉久土侵失白光似石故从久也 按琚瑶皆佩名玖乃玉名 孔云琼是玉之美名非玉名也 许叔重云琼赤玉 李雅云今称雪者多比以琼故琼州瓦皆白色则琼为玉之白者 凌防初云齐桓存亡而衞忘亡故作此感思之诗夫子録于衞风之终王风之前正以见有齐桓霸业而后中国始知有王耳】
  木三章章四句【郝氏云此章作于齐桓公既死之后衞文公忘其再造之恩乗五子之乱而伐其丧故诗人追思桓公以讽衞之背徳夫子作春秋诸侯未有书名者衞文公灭邢书名删诗存木恶其不仁也】
  衞国十篇三十四章二百三句
  【愚按衞自康叔受封至武公有功王室命为公入相于周称极盛矣及懿公时灭于狄而卫以亡赖齐桓存亡之力文公复兴于楚丘是亡而复兴者齐之力也故録衞风者以淇奭始以木终焉】王谱略【王城者周东都王城畿内方六百里之地其封域在禹贡豫州太华外方之间北得河阳渐冀州之南始武王作邑于镐京谓之宗周是为西都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谓之王城是为东都今河南是也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今洛阳是也武王居洛邑迁殷顽民于成周复还归西都十一世幽王为犬戎所杀晋文侯郑武公迎太子宜臼于申而立之是为平王以乱故徙居东都王城于是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故贬之谓之王国之变风】王一之六【孔云王者王城也幽王灭平王东迁政遂微弱诗不能复雅下列称风言其政令所及止于封域不复及于天下也以王当国犹春秋称王人】
  【愚按王城谓之东都今河南府或曰新安县是也成周谓之下都即洛阳而洛阳故城在今府城东洛水之北地道记云王城去洛城四十里东汉西晋后魏所都非今附郭之洛阳县也遗址可考而知 自平王东迁之后凡称西周指丰镐也称东都指王城也及威烈王后东都下都又分二周所谓西周则东都王城也所谓东周则下都成周也】
  黍离 序云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谢氏云能为闵周之诗者一行役之大夫之外无人也书文侯之命王所以训戒晋侯者惟曰自保其国而已王室之盛衰故都之兴废悉置度外吾于黍离之诗重有感矣】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朱注赋而兴也毛传缺 本草注黍有二种米黏者为秫可以酿酒不黏者为黍如稻之有秔穤耳 离通作丽重言离离者众黍分布相属着也 稷似黍而小黑色古谓之粢曲礼稷曰明粢是也亦谓之穄孔云黍言离离稷言苗则是黍秀稷未秀也 毛云靡靡犹迟迟也葢意懒而足不前之貌摇摇谓心】
  【无所附着国策心摇摇如悬旌是也 钟惺云知我者二句葢以黍离为固然不复知此为何地此诗之作为何由矣 杨在云谓我何求葢习居东迁之小朝廷以一命出使为荣而不复知有宗周之盛兴亡国之悲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穗説文云不成秀也通志云稷穗似芦而米可食 如醉言忧之沈昏不醒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实谓成实而坚也 孔云噎者咽喉闭塞之名言忧深不能喘息也 罗氏云黍以大暑而种故农家以三月上旬为上时四月上旬为中时五月上旬为下时月令仲夏之月农乃登黍天子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黍固有早晚其晚者至孟秋始熟故庶人秋乃荐黍惟黍有早晚三种则当离离时而或值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实葢以早晚为异耳 又云黍大体似稷故古人并言黍稷行役之人有忧于内则有不察于外故于此或不能辨也刘勰云思亲者莪蒿不分闵周者黍稷莫辨葢心在于忧与哀而视物之似而误也】
  黍离三章章十句【申培説平王迁洛命秦伯帅师逐犬戎于镐京寻遣尹伯封犒秦伯之师过故宗庙宫室秦人皆垦为田咸生禾黍旁徨不忍去故作此诗曹植亦云伯封作黍离之诗】
  【愚按犬戎弑幽王遂据有岐丰之地平王以赐秦襄公使自取之易世而后文公始有其地序云周大夫行役当是东迁数十年以后之事矣故所见如此】
  君子于役 序曰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朱注谓大夫久役于外其室家思之而作】
  【愚按篇中感物兴思皆牛羊鸡栖为寻常耕牧之家所见似非大夫妻也】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朱注赋也毛传缺 不知其期计时也犹云不知有还时否也曷至哉计地也言逺不知所去也 毛云凿墙而栖曰埘鸡之将栖日则夕矣日而已夕则羊牛下来相承而下 陆氏曰先羊后牛者羊性畏露晚出早归常先于牛故也 郑云言畜产出入尚使有期节至于行役者乃反不也】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不日不月言不计日月也佸説文云会也尔雅云鸡栖于杙曰桀括説文云絜也犹挈也葢以绳系之挈而来归曰下括也太经云四马就括 苟郑云且也且得无饥渴忧其饥渴也犹云庶几无疾病乎所谓万里之外以身为本即此意也 谢氏云雨雪霏霏遣戍役而预言归期也卉木萋萋劳迁卒而详言归期也四牡之役宁几何时劳之曰我心伤悲吉甫在镐不过干里劳之曰我行永久所以体羣臣也岂有于役之人而使其家不知其期不知其地者哉邹氏云观杕杜采薇悲日月之继嗣多恤于匪载匪来悼启居之不遑烈忧于载饥载渴与此诗不甚相逺然彼则自上闵之此则自下述之民情舒郁所由异乎先王以人道使人后世以牛羊使人而不知牛羊之归犹有期也齐襄以时遣戍及弗代无知之祸因之人君勿以于役为细故哉人情固圣王之田也】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愚按是时王室新造平王不抚恤其民而使逺戍于申申虽王舅而父仇也于役之民心已不服而况久无还期使役者怨于外处者思于家以彊秦方盛之世戍卒难天下瓦解况新造之弱周乎大夫于时而思其危难亦深思逺虑者也】
  君子阳阳 序曰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逺害而已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朱注赋也毛传缺 毛云阳阳无所用其心也 庄子以阳为充孔则阳阳者气充于内容貌不枯也孔云簧者笙管之中金薄叶也月令仲夏调竽笙篪簧于三器之下而别言簧者欲见三器皆有簧也】
  【而知其为笙者以笙师备言乐器有笙簧鹿鸣云吹笙鼔簧言吹笙则鼔簧是簧之用本施于笙言簧可以见笙非竽篪也 房谓路寝之下小寝之内也天子小寝如诸侯之路寝也故得有左右房是人君燕息之所房中作乐葢周礼大宗伯旄人所谓燕乐是也非庙朝之乐故曰房中 朱子谓古人于房前有壁后无壁所以通内】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陶陶乐貌翿纛也葢执之以引舞者今之羽葆幢之类 敖与奥通房中深处也】
  君子阳阳二章章四句
  【愚按房中之乐其始本后妃夫人侍御于其君子用女史歌之以节义序秦改曰寿人汉本周乐仍名为房中房中者妇人祷祀于房中髙祖唐山夫人所作也髙祖好楚声故房中是楚声也然则房中者是后庭燕私之乐而为之乐工者不过俳优之徒人主所狎昵玩弄决非士君子所肯为也郝氏以为与衞风之简兮皆士人失职而溷迹于伶人误矣彼固为籥师掌教国子之舞而屈之舞于公庭是人主用之非其地也若此之由房由敖居然阳阳得意葢梨园敎坊之辈以得亲近人君为乐者申培説景王好音士遂习音君子讽之而作是诗葢有以哉】
  之水 序曰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逺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孔云平王母家申国惟应戌申并言甫许者以其同出四岳俱姜姓也重章以变文借甫许以言申其实未戍甫许也如秦赵皆伯益之后同为嬴姓史记汉书多谓秦为赵皆此类也 按申姜姓之国四岳之后初封于宛今南阳府是也宣王时迁于谢则今信阳州是也甫本作吕姜姓唐世系表云宣王时改吕为甫故尚书吕刑亦作甫刑其后申吕皆入于楚许亦姜姓即今许州国语曰齐许申吕繇大姜又曰申吕虽衰齐许犹存是许与申吕皆同姓也竹书纪幽王被杀立宜臼于申者许男与焉则平王之徳甫许当亦徳申之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