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诗正义

 
  何彼襛矣?唐棣之华。兴也。襛犹戎戎也。唐棣,栘也。笺云:何乎彼戎戎者乃栘之华。兴者,喻王姬颜色之美盛。○棣,徒帝反,《字林》大内反。华如字。栘音移,一音是兮反,郭璞云:“今白栘也,似白杨,江东呼夫栘。”曷不肃雍?王姬之车。肃,敬。雍,和。笺云:曷,何。之,往也。何不敬和乎,王姬往乘车也。言其嫁时,始乘车则已敬和。○车,协韵尺奢反,又音居。或云古读华为敷,与居为韵。后放此。
  [疏]“何彼”至“之车”。○正义曰:何乎彼戎戎者,乃唐棣之华,以兴王姬之颜色,亦如此华然。王姬非直颜色之美,又能执持妇道,何事不敬和乎!王姬往乘车时,则已敬和矣。以其尊而適卑,恐有傲慢,今初乘车时已能敬和,则每事皆敬和矣。○础矮襛犹戎戎”。○正义曰:以戎戎者华形貌,故重言之,犹《柏舟》以汎为汎汎之义。言戎戎者,毛以华状物色,言之不必有文。○传“唐棣,栘”。○正义曰:《释木》文。舍人曰:“唐棣一名栘。”郭璞曰:“今白栘也,似白杨,江东呼夫栘。”○笺“何不”至“敬和”。○正义曰:诗美王姬肃雍,非云何事不敬和乎?言事事皆敬和。王姬始乘车则已敬和,后至齐侯之家自然敬和,故《乐记》云:“肃肃,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与和,何事不行也?
 
  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平,正也。武王女,文王孙,適齐侯之子。笺云:“华如桃李”者,兴王姬与齐侯之子颜色俱盛。正王者,德能正天下之王。
  [疏]“何彼”至“之子”。○正义曰:言何乎彼戎戎者,其华之色如桃李华也,以兴王姬颜色之盛与齐侯之子。谁能有此颜色者,是平王之孙与齐侯之子耳。上章言唐棣之华,此章不言木名,直言华如桃李,则唐棣之华如桃李之华也。以王姬颜色如齐侯之子颜色,故举二木也。笺云“华如桃李者,兴王姬与齐侯之子颜色俱盛”,是以华比华,然后为兴。○传“平,正也”。笺“正王者,德能正天下之王”。○正义曰:此文王也。文者,谥之正名也,称之则随德不一,故以德能正天下则称平王。《郑志》张逸问:“笺云德能正天下之王,然则不必要文王也。”答曰:“德能平正天下则称为平,故以号文王焉。”又《大诰》注“受命曰宁王,承平曰平王”,故《君奭》云“割申劝宁王之德”,是文王也。又《洛诰》云“平来毖殷,乃命宁”,即云“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则“乃命宁”,兼文武矣,故注云“周公谓文王为宁王”。成王亦谓武王为宁王,此一名二人兼之。武王亦受命,故亦称宁王。理亦得称平王,但无文耳。
 
  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伊,维。缗,纶也。笺云:钓者以此有求於彼。何以为之乎?以丝之为纶,则是善钓也。以言王姬与齐侯之子以善道相求。○缗,亡贫反。纶音伦,绳也。
  [疏]“其钓”至“之孙”。○正义曰:其钓鱼之法维何以为乎?维以丝为绳,则是善钓。以兴其娶妻之法,亦何以为之乎?维以礼为之,则是善娶。钓者以此有求於彼,执丝纶以求鱼;娶者以己有求於人,用善道而相呼。谁能以善道相求呼者?乃齐侯之子求平王之孙。上章主美王姬適齐侯之子,故先言平王之孙。此章主说齐侯之子以善道求王姬,故先言齐侯之子。○传“缗,纶”。○正义曰:《释言》文。孙炎曰:“皆绳名也。”故《采绿》笺云:“纶、钓,缴。”《抑》又云“言缗之丝”,传曰“缗,被”者,以荏染柔木,宜被之以弦,故云“缗,被”,谓被丝为弦也。纶,《礼记》云“王言如丝,其出如纶”,谓啬夫所佩,与此别。
 
  《何彼襛矣》三章,章四句。
 
  《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蕃殖,蒐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也。应者,应德自远而至。○驺,侧留反,《周书·王会》、《草木疏》并同。又云:“尾长於身,不履生草。”《尚书大传》云“尾倍於身”。应,应对之应,注皆同。朝,直遥反。治,直吏反。被,皮寄反。蕃音烦,多也。蒐,所留反,春猎为蒐,田猎也。杜预云:“蒐索择取不孕者也。”《穀梁传》云:“四时之田,春曰田,夏曰苗,秋曰蒐,冬曰狩。”
  [疏]“《驺虞》二章,章三句”至“道成”。○正义曰:以《驺虞》处末者,见《鹊巢》之应也。言《鹊巢》之化行,则人伦夫妇既已得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皆蕃息而殖长,故国君蒐田以时,其仁恩之心,不忍尽杀,如驺虞然,则王道成矣。《鹊巢》之化,谓国君之化行於天下也。人伦既正,谓夫人均一,不失其职是也。朝廷既治,谓以礼自防,听讼决事是也。天下纯被文王之化,谓《羔羊》以下也。此处《驺虞》於末,以为《鹊巢》之应,以故历序《鹊巢》以下,然后言《驺虞》当篇之义,由文王之化被於天下也,故得庶类蕃殖,即豝豵是也。国君蒐田以时,即章首一句是也。“仁如驺虞”,下二句是也。言“王道成”者,以此篇处末,故总之言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庶类又蒙其泽,仁心能如驺虞,则王化之道成矣。所谓《周南》、《召南》,王化之基也。○笺“应者”至“而至”。正义曰:叙解德为应之意,故笺解应者,应国君之德,若自远而至,然非实至也。
 
  彼茁者葭,茁,出也。葭,芦也。笺云:记芦始出者,著春田之早晚。○茁,侧劣、侧刷二反。葭音加。芦音卢,草也。著,张虑反,后不音者放此。壹发五豝。豕牝曰豝。虞人翼五豝,以待公之发。笺云:君射一发而翼五猪者,战禽兽之命。必战之者,仁心之至。○发如字,徐音废。豝,百加反。牝,频忍反,徐扶死反。射,食亦反。于嗟乎驺虞!驺虞,义兽也。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笺云:于嗟者,美之也。
  [疏]“彼茁”至“驺虞”。○正义曰:言彼茁茁然出而始生者,葭草也。国君於此草生之时出田猎,壹发矢而射五豝。兽五豝唯壹发者,不忍尽杀。仁心如是,故于嗟乎叹之,叹国君仁心如驺虞。驺虞,义兽,不食生物,有仁心,国君亦有仁心,故比之。○传“茁,出。葭,芦”。○正义曰:谓草生茁茁然出,故云“茁茁”也,非训为“出”。“葭,芦”,《释草》文。李巡曰:“苇初生。”○传“豕牝”至“之发”。○正义曰:“豕牝曰豝”,《释兽》文。又解君射一发而翼五豝者,由虞人翼驱五豝,以待公之发矢故也。《多士》云“敢翼殷命”,注云:“翼,驱也。”则此翼亦为驱也。知有驱之者,《吉日》云“漆沮之从,天子之所”,传曰:“驱禽而至天子之所。”又曰“悉率左右,以燕天子”,”,传曰:“驱禽之左右,以安待天子之射。”又《易》曰:“王用三驱,失前禽也。”故知田猎有使人驱禽之义。知虞人驱之者,以田猎则虞人之事,故《山虞》云:“若大田猎,则莱山田之野。”《泽虞》云:“若大田猎,则莱泽野。”天子田猎使虞人,则诸侯亦然,故《驷驖》笺云“奉是时牡者,谓虞人。”《田仆》云:“设驱逆之车。”则仆人设车,虞人乘之以驱禽也。言驱逆,则驱之逆之皆为驱也。○笺“君射”至“之至”。正义曰:解云君止一发,必翼五豝者,战禽兽之命。必云战之者,不忍尽杀,令五豝止一发,中则杀一而已,亦不尽杀之,犹如战然,故云“战禽兽之命”也。而必云战之者,仁心之至,不忍尽杀故也。○传“驺虞”至“应之”。○正义曰:白虎,西方毛虫,故云义兽。《郑志》张逸问:“传曰‘白虎黑文’,又《礼记》曰‘乐官备’,何谓?”答曰:“白虎黑文,《周史·王会》云备者,取其一发五豝,言多贤也。”《射义》注及《答志》皆喻得贤多,引《诗》断章也。言不食生物者,解其仁心,故序云“仁如驺虞”。云“有至信之德则应之”者,驺虞之为瑞应,至信之德也。陆机云:“驺虞,白虎黑文,尾长於驱,不食生物,不履生草,应信而至者也。”
 
  彼茁者蓬,蓬,草名也。○蓬,蒲东反。壹发五豵。一岁曰豵。笺云:豕生三曰豵。○豵,子公反,徐又在容反,字又作“豵”,同。
  于嗟乎驺虞!
  [疏]传“一岁曰豵”。○正义曰:传以《七月》云“言私其豵,献豜於公”,《大司马》云“大兽公之,小兽私之”,豜言私,明其小,故彼亦云“一岁曰豵”。献豜於公,明其大,故彼与《还》传皆云“三岁曰豜”。《代檀》传曰“三岁曰特”,盖异兽别名。故三岁者有二名也。《大司马职》注云:“一岁为豵,二岁为豝,三岁为特,四岁为肩,五岁为慎。”其说与毛或异或同,不知所据。○笺“豕生三曰豵”。○正义曰:笺以豵者豕生之数,非大小之名,故《释兽》云:“豕生三豵、二师、一特。”郭璞曰:“猪生子常多,故别其少者。”《郑志》张逸问:“豕生三曰豵,不知母豕也?豚也?”答曰:“豚也。过三以往,犹谓之豵,以自三以上更无名也。”故知过三亦为豵。一解虽生数之名,大小皆得名之。“言私其豵”,谓小时,此国君蒐田所射,未必小也。《释兽》麕、鹿皆云“绝有力者,{鹿开}”,则“有悬特”谓豕生一名,献豜从两。肩为{鹿开},{鹿开},鹿也,绝有力者,非三岁矣。肩、{鹿开},字虽异,音实同也。
 
  《驺虞》二章,章三句。
  召南之国十四篇,四十章,百七十七句。

 





 




卷二 二之一

 卷二 二之一  


  ◎邶柏舟诂训传第三
 
  ○陆曰:郑云:“邶、鄘、卫者,殷纣畿内地名,属古冀州。自纣城而北曰邶,南曰鄘,东曰卫。卫在汲郡朝歌县,时康叔正封于卫。其末子孙稍并兼彼二国,混其地而名之。作者各有所伤,从其本国而异之,故有邶、鄘、卫之诗。”王肃同。从此讫《豳·七月》,十二国并变风也。邶,蒲对反,本又作“鄁”,《字林》方代反。柏音百,字又作“栢”。
  邶鄘卫谱邶、鄘、卫者,商纣畿内方千里之地。○正义曰:《地理志》云:“河内本殷之旧都,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邶、鄘、卫是也。”如《志》之言,故知畿内。以畿内,故知方千里也。○其封域在《禹贡》冀州大行之东。○正义曰:案《禹贡》大行属冀州。《地理志》云:“大行在河内山阳县西北。”以《诗》言,楚丘、桑中、淇水、漕浚皆在山东,故皆云在大行之东。大行属河内,河内即纣都,而西不逾大行者,盖其都近西也。○北逾衡漳,○正义曰:郑注《禹贡》云:“衡漳者,漳水潢流。”《地理志》云:“漳水在上党沽县大黾谷,东北至安平阜城入河。”以漳水自上党而过邺城之北,南距纣都百馀里耳,故知逾之。○东及兖州桑土之野。○正义曰:《禹贡》兖州云:“桑土既蚕。”注云:“其地尤宜蚕桑,因以名之。”今濮水之上,地有桑间者,僖三十一年“卫迁于帝丘”,杜预云:“帝丘,今东郡濮阳县也。”濮阳在濮水之北,是有桑土明矣。○周武王伐纣,以其京师封纣子武庚为殷后。正义曰:此皆《史记·世家》文。○庶殷顽民,被纣化日久,未可以建诸侯,乃三分其地,置三监,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正义曰:《地理志》云:“邶以封纣子武庚;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则三监者,武庚为其一,无霍叔矣。王肃、服虔皆依《志》为说。郑不然者,以《书传》曰“武王杀纣,立武庚,继公子禄父。使管叔、蔡叔监禄父,禄父及三监叛”。言使管、蔡监禄父,禄父不自监也。言禄父及三监叛,则禄父已外更有三人为监,禄父非一监矣。《古文尚书·蔡仲之命》曰“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齿”,则以管、蔡、霍三叔为三监明矣。孙毓亦云:“三监当有霍叔,郑义为长。”然则《书叙》唯言伐管叔、蔡叔,不言霍叔者,郑云“綯赦之也。”《王制》使大夫监於方伯之国,国三人。谓使大夫三人监州长也。此为殷民难化,且使监之。武庚又非方伯,不与《王制》同也。《史记》云:“武王为武庚未集,恐其有贼心,乃令弟管叔、蔡叔傅相之,三分其地置三监。”则三叔各监一国,不知所监之国为谁也。《地理志》虽云管叔尹鄘,蔡叔尹卫,以武庚在三监之中,未可据信,则管、蔡所监不足明矣,故郑不指言之。监者,且令监之,非所封也。封,即管、蔡、霍是也。○自纣城而北谓之邶,南谓之鄘,东谓之卫。○正义曰:此无文也。以诗人之作,自歌土风,验其水土之名,知其国之所在。《卫》曰“送子涉淇,至于顿丘”,顿丘今为县名,在朝歌纣都之东也。纣都河北,而《鄘》曰“在彼中河”,鄘境在南明矣。都既近西,明不分国,故以为邶在北。三国之境地相连接,故《邶》曰“亦流于淇”,《鄘》曰“送我乎淇之上矣”,《卫》曰“瞻彼淇奥”,是以三国皆言淇也。戴公东徙,渡河野处漕邑,则漕地在鄘也。而《邶》曰“土国城漕”,国人所筑之城也;“思须与漕”,卫女所经之邑也;“河水弥弥”,宣公作台之处也。此诗人本述其事,作为自歌其土也。王肃、服虔以为鄘在纣都之西。孙毓云:“据《鄘风·定之方中》,楚丘之歌,鄘在纣都之南,相证自明,而城以西无验。其城之西,迫於西山,南附洛邑,檀伯之封,温原樊州皆为列国,《鄘风》所兴,不出于此,郑义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