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诗正义

 
  鱼丽于罶,鲂鱧。鱧,鮦也。○鱧音礼。鮦。直冢反。
  君子有酒,多且旨。笺云:酒多而此鱼又美也。
  [疏]传“鱧,鮦”。○正义曰:《释鱼》云:“鱧,鲩。”舍人曰:“鱧名鲩。”郭璞曰:“‘鱧,鮦’,遍检诸本,或作‘鱧,<鱼重>’,或作‘鱧,鲩’。若作鮦,似与郭璞正同。若作鲩,又与舍人不异。或有本作‘鱧,<鱼果>’者。”定本“鳣鮦”,鮦与<鱼重>音同。
 
  鱼丽于罶,鰋鲤。鰋,鲇也。○鰋音偃,郭云:“今偃额白鱼。”鲇,乃兼反,江东呼鲇为鮧。鮧音啼,又在私反,毛及前儒皆以鲇释鰋,鱧为鲩,鳣为鲤,唯郭注《尔雅》是六鱼之名。今目验,毛解与世不协,或恐古今名异,逐世移耳。
  君子有酒,旨且有。笺云:酒美而此鱼又有。
  [疏]传“鰋,鲇”。○正义曰:《释鱼》有鰋、鲇。郭璞曰:“鰋,今鰋额白鱼也。鲇,别名鳀。”孙炎以为鰋、鲇一鱼,鱧、鲩一鱼。郭璞以为鰋、鲇、鱧、鮦四者各为一鱼。传文质略,未知从谁。
 
  物其多矣,维其嘉矣。笺云:鱼既多,又善。
  物其旨矣,维其偕矣。笺云:鱼既美,又齐等。
  物其有矣,维其时矣。笺云:鱼既有,又得其时。
  《鱼丽》六章,三章章四句,三章章二句。
 
  《南陔》,孝子相戒以养也。○陔,古哀反。养,馀尚反。
  《白华》,孝子之絜白也。《华黍》,时和岁丰,宜黍稷也。
  [疏]“南陔”至“黍稷”。○正义曰:此三篇既亡其辞,其名曰《南陔》、《白华》、《华黍》之由,必是诗有此字,不可以意言也。
 
  有其义而亡其辞。此三篇者,《乡饮酒》、《燕礼》用焉,曰“笙入,立于县中,奏《南陔》、《白华》、《华黍》”,是也。孔子论《诗》,雅、颂各得其所,时俱在耳。篇第当在於此,遭战国及秦之世而亡之,其义则与众篇之义合编,故存。至毛公为《诂训传》,乃分众篇之义,各置於其篇端,云又阙其亡者,以见在为数,故推改什首,遂通耳,而下非孔子之旧。○此三篇,盖武王之时,周公制礼,用为乐章,吹笙以播其曲。孔子删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内,遭战国及秦而亡。子夏序《诗》,篇义合编,故诗虽亡而义犹在也。毛氏《训传》,各引序冠其篇首,故序存而诗亡。县音玄。编,必先反。见,贤遍反。
  [疏]“有其义而亡其辞”。○正义曰:此二句,毛氏著之也。言有其诗篇之义,而亡其诗辞,故置其篇义於本次,后别著此语记之焉。○笺云“三篇”至“之旧”。○正义曰:郑见三篇亡其诗辞,乃迹其所用亡之早晚。此三篇者,《乡饮酒》及《燕礼》二处皆用焉。何者是用之也?曰“笙入立于县中,奏《南陔》、《白华》、《华黍》”,是用之也。此虽总言《乡饮酒》、《燕礼》用焉,其言“笙入立于县中”,直《燕礼》文耳。《乡饮酒》则云:“笙入堂下,磬南北面,歌《南陔》、《白华》、《华黍》。”是文不同也。郑据一而言之耳。孔子归鲁,论其《诗》,今雅、颂各得其所。此三篇时俱在耳。篇之次第,当在於此。知者,以子夏得为立序,则时未亡。以《六月》序知次在此处也。孔子之时尚在,汉氏之初已亡,故知战国及秦之世而亡之也。战国,谓六国韩、魏、燕、赵、齐、楚用兵力战,故号战国。六国之灭,皆秦并之。始皇三十四年而燔《诗》、《书》,故以为遭此而亡之。又解篇亡而义得存者,其义则以众篇之义合编,故得存也。至毛公为《诂训传》,乃分别众篇之义,各置於其篇端。此三篇之序,无诗可属,故连聚置於此也。既言毛公分之,则此诗未亡之时,什当通数焉。今在什外者,毛公又阙其亡者,以见在为数,推改什篇之首,遂通尽小雅云耳。是以亡者不在数中,从此而下,非孔子之旧矣。言“以下非”,则止《鹿鸣》一什是也。此云有其义,而《乡饮酒》、《燕礼》注皆云“今亡,其义未闻”。《郑志》答炅模云:“为《记注》时就卢君耳。先师亦然。后乃得毛公传。既古书义又当然,《记注》已行,不复改之。”是注《礼》之时,未见此序,故云“义未闻”也。彼注又云:“后世衰微,幽、厉尤甚,礼乐之书稍废弃。”以为孔子之前,六篇已亡,亦为不见此序故也。案《仪礼》郑注解《关雎》、《鹊巢》、《鹿鸣》、《四牡》之等,皆取《诗序》为义,而云未见毛传者,注述大事,更须研精,得毛传之后,大误者追而正之,可知者不复改定故也。据《六月》之序,《由庚》本第在《华黍》之下,其义不备论。於此而与《崇丘》同处者,以其是成王之诗,故下从其类。
 
  《鹿鸣之什》十篇,五十五章,三百一十五句。

 





 




卷十 十之一

 卷十 十之一  


  ◎南有嘉鱼之什诂训传第十七
 
  陆曰:自此至《菁菁者莪》六篇,并亡篇三,是成王、周公之小雅。成王有雅名,公有雅德,二人协佐,以致太平,故亦并为正也。
  《南有嘉鱼》,乐与贤也。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乐得贤者,与共立於朝,相燕乐也。○乐与音洛,又音乐,徐五教反。序文同。太平音泰,后“太平”皆同。朝,直遥反,下注同。燕乐音洛,下注皆同。
  [疏]“《南有嘉鱼》四章,章四句”至“共之”。○正义曰:作《南有嘉鱼》之诗者,言乐与贤也。当周公、成王太平之时,君子之人已在位有职禄,皆有至诚笃实之心,乐与在野有贤德者共立於朝而有之,原俱得禄位,共相燕乐,是乐与贤也。经四章皆是乐与贤者之事。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江、汉之间,鱼所产也。罩罩,篧也。笺云:烝,尘也。尘然,犹言久如也。言南方水中有善鱼,人将久如而俱罩之,迟之也。喻天下有贤者,在位之人将久如而并求致之於朝,亦迟之也。迟之者,谓至诚也。○烝,之丞反,王众也。罩,张教反,徐又都学反,《字林》竹卓反,云:“捕鱼器也。”篧,助角反,郭云:“捕鱼笼也。”沈音获,又音护,说其形非罩也。迟,直冀反,下同。
  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笺云:君子,斥时在位者也。式,用也。用酒与贤者燕饮而乐也。○乐音洛,协句五教反。得贤致酒,欢情怡畅,故乐。
  [疏]“南有”至“乐”。○正义曰:言南方江、汉之间有善鱼,人将久如俱往罩。而罩此善鱼者,人之所欲。己自将罩以求之,则思鷃此鱼,皆欲得之矣。以兴在野天下之处有贤者,时在朝君子久如并各乐而求之,有至诚之心,思迟此贤者,欲致之於朝,犹罩者之原鱼也。君子既至诚如此,遂得贤者共立於朝。君子之家有酒矣,在野贤者嘉善之宾既至,用此酒与之燕饮,以复欢乐耳。心迟其来,至即嘉乐,是至诚乐与贤也。○传“江汉”至“篧也”。○正义曰:言南,知江、汉间者,以言善鱼,南方鱼之善者,莫善於江、汉之间,且言善鱼者,谓大而众多,多大之鱼,必在大水,南方大水唯江、汉耳。必取善鱼者,以喻贤者之有善德也。此实兴,不云兴也,传文略。三章一云“兴也”,举中明此上下,足知鱼、鵻皆兴也。《释器》云:“篧谓之罩。”李巡曰:“篧,编细竹以为罩,捕鱼也。”孙炎曰:“今楚篧也。”郭璞曰:“今鱼罩。”然则罩以竹为之,无竹则以荆,故谓之楚篧。重云“罩罩”者,非一也。○笺“烝尘”至“至诚”。○正义曰:“烝,尘”,《释言》文。《释诂》云:“尘,久也。”郑欲烝为久,故言“烝,尘也”。又云:“尘然,犹言久如。”尘为久,然为如也。不言烝为众者,以此罩鱼喻求贤,久如欲往罩之,是欲鱼之甚,以兴君子久如欲求贤为思迟之极,若以为众,止见求鱼之多,无关思迟之义,则於至诚之事不显,故云“迟之谓至诚也”。重言“罩罩”,众自明矣,不假复言众也,故云“人将俱往”,是众可知。喻天下有贤,在位之人久如并求之,斯即在朝之君子众皆求贤。其“并”与“俱”,皆出经重罩而求也。○笺“君子,斥时在位者”。○正义曰:《凫鹥》与此序皆云太平之君子。彼注云“君子谓成王”,与此不同者,以彼序云:“能持盈守成,则神祇祖考安乐之矣。”经陈祭天地宗庙,是太平之君子为百神之主,非王不然,故知斥君子谓成王。此序云“乐与贤者共之”,言与言共,是等夷之称,非人君之辞,故知斥在位者也。且人君求贤,至诚不足以为美矣。人臣事君,多在专利,以文仲之贤,尚称窃位。知贤不妒,自古所稀。假有举荐,或事不获已,至诚者寡。今太平君子至诚乐贤,故所以为美耳。下章笺曰:“君子下其臣,故贤者归往之。”似斥成王者。此言君子,博关朝廷公卿。《孝经》唯士言争友,大夫以上则有争臣,是公卿之於下民,有臣之道。且人之进贤,唯善所在,公叔文子升家臣以公。所乐之贤,或是己之私属,故笺言臣以通之。王肃、孙毓亦以为在位朝廷之求贤,则毛亦不斥成王,明矣。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汕汕,樔也。笺云:樔者,今之撩罟也。○汕,所谏反,樔也,《说文》云:“鱼游水貌。”樔,侧交反,字或作“罺”,同。撩,力吊反,又力条反,沈旋力到反。
  [疏]传“汕汕,樔”。○正义曰:《释器》云:“樔谓之汕。”李巡曰:“汕,以薄鱼也。”孙炎曰:“今之撩罟。”皆以今晓古。
 
  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衎,乐也。○衎,若旦反。
  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兴也。累,蔓也。笺云:君子下其臣,故贤者归往也。○樛,居虬反。瓠音护。累,力追反,本亦作“{藟系}”,同。下,遐嫁反。
  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笺云:绥,安也。与嘉宾燕饮而安之。《乡饮酒》曰:“宾以我安。”
  [疏]“南有”至“绥之”。○正义曰:言南方有樛然下垂之木,甘瓠之草得上而累蔓之,以兴在位有下下之君子,故在野贤者得往而归就之。言君子之下下,犹樛木之下垂,贤者所以往矣。又在位君子之家有酒矣,在野贤者嘉善之宾既来,则用此酒燕饮而安之。○笺“《乡饮酒》曰:‘宾以我安’。”○正义曰:案《乡饮酒》无“以我安”之文。《燕礼》:“司正洗角觯,南面奠于中庭,升,东楹之东受命,西阶上北面命卿、大夫。君曰:‘以我安!’卿、大夫皆对曰:“诺!敢不安?”则此文在《燕礼》矣。言《乡饮酒》者,误也。定本亦误。以《南陔》与《由庚》之笺皆《乡饮酒》、《燕礼》连言之,故学者加《乡饮酒》於上。后人知其不合两引,故略去《燕礼》焉。今本犹有言《燕礼》者。
 
  翩翩者鵻,烝然来思。鵻,壹宿之鸟。笺云:壹宿者,壹意於其所宿之木也。喻贤者有专壹之意於我,我将久如而来,迟之也。○翩音篇。鵻音隹,本亦作“隹”。
  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笺云:又,复也。以其壹意,欲复与燕,加厚之。○复,扶又反,下同。
  [疏]“翩翩”至“又思”。○正义曰:上章云君子思鷃贤人,此章言贤者原往。翩翩而飞者,是鵻鸟也。此鸟由壹意於其所宿之木,故久如欲来,所以翩翩而飞来,集於木也。以喻在野之贤者,有专壹之意,于我君子亦久如原来。今来在於我君子之朝,言君子求之至,故贤者意能专壹也。在位君子之家有酒矣,与此在野贤者嘉善之宾既来,用此酒与之燕。又燕也思皆为辞,燕又燕,频与之燕,言亲之甚也。○笺云:“壹宿”至“迟之”。○正义曰:毛言壹宿义微,故申之云:壹宿者,一意於其所宿之木也。鵻,夫择木之鸟,悫谨,故将宿於木,专壹其心,故特以鵻鸟为喻。以鸟之择木,喻贤者有专壹之意於我。此我谓君子也。将久如而来迟之者,贤者迟,君子物类相感,所以相思鷃之也。定本“式燕又思”下,有“笺云:‘又,复也。以其壹意,欲复与燕,加厚之也。’”俗本多无此语。
 
  《南有嘉鱼》四章,章四句。
 
  《南山有台》,乐得贤也。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人君得贤,则其德广大坚固,如南山之有基趾。○为,如字,又于伪反。
  南山有台,北山有莱。兴也。台,夫须也。莱,草也。笺云:兴者,山之有草木,以自覆盖,成其高大,喻人君有贤臣,以自尊显。○莱音来。夫音符。
  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基,本也。笺云:只,之,言是也。人君既得贤者,置之於位又尊敬,以礼乐乐之,则能为国家之本,得寿考之福。○乐乐,上音岳,下音洛。
  [疏]“南山”至“无期”。○正义曰:言南山所以得高峻者,以南山之上有台,北山之上有莱,以有草木而自覆盖,故能成其高大。以喻人君所以能令天下太平,以人君所任之官有德,所治之职有能,以有贤臣,各治其事,故能致太平。言山以草木高大,君以贤臣尊显,贤德之人光益若是,故我人君以礼乐乐是有德之君子,置之於位而尊用之,令人君得为邦家太平之基。以礼乐乐是有德君子,又使我国家得万寿之福,无有期竟,所以乐之也。○传“台,夫须。莱,草”。○正义曰:“台,夫须”,《释草》文。舍人曰:“台,一名夫须。”陆机《疏》云:“旧说夫须,莎草也,可为蓑笠。”《都人士》云:“台笠缁撮。”传云:“台所以御雨。”是也。《十月之交》曰:“田卒汙莱。”又《周礼》云:“莱五十亩。”莱为草之总名,非有别草名之为莱。陆机《疏》云:“莱,草名,其叶可食。今兖州人烝以为茹,谓之莱烝。”以上下类之,皆指草木之名,其义或当然矣。此山有草木,成其高大,而《车舝》笺云“析其柞薪,为蔽冈之高”者,以兴喻者各有所取。若欲睹其山形,草木便为蔽障之物;若欲显其高大,草木则是裨益之言,不一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