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诗义折中

  黄鸟黄鸟无集于谷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谷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兴也谷木名谷善也旋回复返也族氏族也以鸟之无集于木而啄粟兴人之无处异邦而旅食也我自有邦我自有族此邦之人莫与我善不如归而谋于族人或有肯谷者也
  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明言旋言归复我诸兄
  兴也明辨其事也智不足以知其是非而济其缓急则不可与明矣诸兄族中之长者也
  黄鸟黄鸟无集于栩无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与处言旋言归复我诸父
  兴也处安其身也不能庇而养之则不可与处矣诸父族中之尊者也
  黄鸟三章章七句
  黄鸟刺时也有邦有族此列国之命卿大夫也大夫失位不以其罪而托于异邦思有以明其事或依以处其身而不意其皆不可也盖周自夷厉以来王命不行于诸侯矣控于大邦莫我肯谷故复我邦族将与大夫图之也诗録黄鸟忧世也诸侯失职而族大宗强乱端兆矣异日者政逮大夫有以也此实世道升降之大故岂止葛藟旄丘自伤流离已哉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昏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兴而比也此申侯归国之诗也君臣之际有所难言故托为民间昏姻之辞言樗本恶木而枝叶蔽芾尚可休息昏姻至戚而不相庇荫曾樗之不如也此则兴也又言因昏姻之故乃就尔居欲助尔也尔不我畜而使我归家则失计矣此乃比也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昏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思复
  兴而比也蓫恶菜也宿则暂于居矣言本不欲久处也复我邦家但复而已言归思复则又有别图焉故思之也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兴而比也葍亦恶菜也言所以不我畜者我旧姻也尔又有新特焉求其新故忘其旧也曾不思旧姻之成非以其家之富实以其德之异今其德如故也乃舎旧而求新何哉
  我行其野三章章六句
  我行其野申侯怨幽王也周与申世为婚姻宣王后申伯之女也有令德尝谏王之晏起申侯者申伯之子也其女为幽王后亦有令德观白华之诗可见矣成不以富亦秪以异其实録也幽王初立申侯以申后之故留京师以翼王室所谓婚姻之故言就尔居也幽王三年见褒姒而嬖之生伯服遂欲废申后及太子宜臼所谓不思旧姻求尔新特也尔不我畜王令申侯归也为废后计也言归思复申侯自欲归也为救宜臼计也幽王五年废申后而立褒姒宜臼奔申十年王求宜臼于申欲杀之申侯不与此则言归思复之本谋也犬戎因是入冦而西周亡矣溯乱所自起始于舍旧而图新原乱所从生由于重色而轻德闗雎好德周以之兴行野渔色周以之灭衽席之上好恶一辟而祸遂至于不救可不慎哉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赋也秩秩齐也斯此也干岸也犹尤也此室成而祝之也言此室临水而面山水岸整齐山势深逺楹柱之多如竹之苞檐宇之密如松之茂可谓美矣其所以有此美室者由于兄弟之相好而无怨尤也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戸爰居爰处爰笑爰语赋也似嗣也此承上文言兄弟相好能继续先人之志是以大筑室而多其戸欲兄弟同居聚处得以晤对笑语也
  约之阁阁椓之橐橐风雨攸除鸟防攸去君子攸芋赋也约束板也阁阁上下相承也椓筑也橐橐杵声也君子统言相好之兄弟也芋寛也室广则人心寛矣凡作室者先筑墙大其墙垣以除风雨而去鸟防者君子之所托以自寛也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赋也跂竦立也翼敬也棘急也矢行缓则枉急则直也革变翚雉跻升也朱子曰言其大势严正如人之竦立而其恭翼翼也其廉隅整饬如矢之急而直也其栋宇峻起如鸟之警而革也其檐阿华采而轩翔如翚之飞而矫其翼也其堂之美如此君子之所升以听事也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防君子攸宁赋也朱子曰殖殖平正也庭寝之前庭也觉高大而直也楹柱也哙哙犹快快也正向明之处也哕哕深广之貌防奥窔之间也其室之美如此君子之所休息以安身也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
  赋也莞蒲席也簟竹席也罴熊属虺蛇属言兄弟相好而筑室如此则和气致祥而家道兴矣故安寝而得吉梦也
  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赋也大人大卜之属占梦之官也熊罴阳物在山而强故为男子之祥虺蛇阴物穴处而弱故为女子之祥
  乃生男子载寝之牀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赋也半圭曰璋喤大声也朱芾三命以上之服室家君王言为一家之主也此承上文言梦熊罴者果生男子矣寝之于牀尊之也衣之以裳服之盛也弄之以璋尚其德也其泣喤喤秉气厚也气之厚者其德与福皆厚他日之壮也必能服其命服为一国之望者也必能承其宗祀为一家之主者也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贻罹
  赋也裼褓也瓦纺砖也仪善罹忧也言梦虺蛇者果生女子矣朱子曰寝之于地卑之也衣之以褓即其用而无加也弄之以瓦习其所有事也有非非妇人也有善非妇人也盖女子以顺为正无非足矣有善亦非吉祥可愿之事也惟酒食是议而无遗父母之忧则可矣易曰旡攸遂在中馈贞吉而孟子之母亦曰妇人之礼精五饭幂酒浆养舅姑缝衣裳而已矣故有闺门之修而无境外之志此之谓也
  斯干九章四章章七句五章章五句
  斯干考室也室成而燕饮且祝之也夫人之筑室以兴家也家之兴由于子孙多且贤此非可祷祀而求也然亦未尝不可操劵而得也夫子孙身所生也身者父母所生也兄弟者与己同生者也已无忝所生且厚于所同生则身之生理全而生气盛其所生者必贤矣是故孝弟者万福之原也斯干之诗美其室而祝其男贤并祝女贤盖男贤则能兴已之家女贤并能兴人之家天下之福莫大于此而必托始于相好之兄弟且推原于似续其妣祖似续妣祖孝也兄弟相好弟也以为必先行敦于孝弟而后能庆衍于子孙此实兴家之左劵而非颂祝之谀词圣人之所以锡福于天下后世也
  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羣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尔羊来思其角濈濈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赋也黄牛黑唇曰犉三百维羣每羣三百也牛之犉者九十其非犉者尚多也濈濈和集也聚而不相触也湿湿润也牛廋则耳燥肥则润也朱子曰言牧事有成而牛羊众多也
  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糇三十维物尔牲则具
  赋也讹动何荷也物色也降阿饮池水草丰也或寝或讹适其性也蓑笠雨具晴则荷之糇粮有余故归犹负之也三十维物齐其色而别之每色三十也凡牲阳祀用骍阴祀用望祀各以其方之色每色三十牲无不备也
  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尔羊来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麾之以肱毕来既升
  赋也粗曰薪细曰蒸雌雄禽也矜矜神健也兢兢行速也骞亏崩羣疾也肱臂既尽升入牢也牧有余闲故荷蓑负糇之外又得取薪蒸搏禽兽也水草丰洁牢闲修垫故牛羊皆壮健不亏不疾而且驯扰从人不假棰楚但以手麾之使来则毕来使升则既升也可谓尽牧人之能事矣
  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
  赋也牧人乃梦牧事成而得嘉兆也众诸物也物或变为鱼矣旐忽变为旟矣大人占之物变为鱼可食之物多也是则丰年谷熟之兆也旐郊野所建所统人少旟州里所建所统人多今旐变为旟人少成多是则娶妻生子家口众多之兆也盖先王之蕃庶物原所以育人民牧事成而人富庶乃实有之理而非徒恍惚梦之也
  无羊四章章八句
  无羊考牧也昔先王物土之宜以养万民故原隰沃衍以艺五谷林麓沮洳以蕃六畜所以尽山泽之利而佐耕稼所不及也匪特此也六畜之粪皆可肥田而牛羊之功更大故畜牧之家瘠土成沃禾苖必茂而且耐旱与潦虽雨偶愆而不灾是牧事成而致丰年非惟天时实人事也一人如此则一家溱溱人人如此则天下富庶矣礼记曰问庶人之富数畜以对周官牧人掌牧六畜而蕃其物以供祭祀之牲牷此实事神养人之大端不可以为细事而忽之也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戯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兴也节峻貌岩岩髙危貌赫赫显盛貌惔焚卒猝斩絶监戒也此刺平王用尹氏也言山石岩岩高危可畏大师尹氏万民所视而不称其职其危更甚于岩石使人忧心如焚又畏其威而不敢言也夫赫赫宗周褒姒烕之国既猝然而斩絶矣前事不逺何为而不监之哉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天方荐瘥丧乱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
  兴也山之草木曰实猗长也苏辙曰山生草木其意均平故莫不猗猗其长是也山尚如此而师尹乃不平其心谓之何哉荐荐通重也瘥病也憯曾惩创也言厉幽之后天重降灾是以四方不靖丧乱甚多民皆以灾害相吊而无一嘉庆之言此当事者创巨痛深忧勤惕厉之时乃晏然而曾莫惩嗟则末如之何矣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秉国之均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
  赋也氐本也均钧也朱子曰均当从金所谓如泥之在钧者是也维持毗辅吊忧空穷师众也言尹氏者大师也大师上公政之本也国之枢也所以维持四方者也所以辅天子使之不危导万民使之不迷者也是宜敬天之怒是宜悯人之穷纵不能上忧天变亦不宜覩斯民之穷苦而又困乏之也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姻亚则无膴仕
  赋也躬身任之也亲自为之也问询其言也仕试以事也罔欺也君子指王也夷平已止也小貌膴厚也朱子曰言尹氏委政于姻亚之小人而以其未尝问未尝仕者欺其君也故戒之曰汝之弗躬弗亲庶民已不信矣其所弗问弗仕者则岂可以罔君子哉当平其心视所任之人有不当者则已之无以小人之故而至于危殆其国也姻亚而必皆膴仕则小人进矣
  昊天不佣降此鞠讻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阕君子如夷恶怒是违
  赋也佣均鞠穷讻乱戾乖届至阕息违逺也言尹氏用小人以罔君子则是天意不均而偏降此穷极之乱也天心不顺而故生此乖戾之人也然所以靖之者亦在君子而已罔君子者尹氏而受其罔者君子也欲不为所罔则必反其所为朱子曰君子无所茍而用其至则必躬必亲而民之乱心息矣君子无所偏而平其心则式夷式已而民之恶怒逺矣伤王之不能也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忧心如酲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
  赋也酒病曰酲成定也严粲曰成者纪纲法度一成而不可变人主之所执持天下之所遵守是也言尹氏既不吊昊天矣王用尹氏不当天心乱何由定岂惟不定且将日生而俾民不宁也前忧尹氏故如惔今忧王故如酲也夫国有秉钧者政之所以转移也又有秉成者政之所由一定也今之秉均者尹氏也试思秉成者谁乎王秉国成乃不自为政而用尹氏尹氏亦不自为政而用姻亚以致终劳我百姓也则乱所由生王不得辞其责矣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赋也项大也蹙蹙缩小之貌言王用尹氏而已不能正则宜去矣夫我非不能去也驾彼四牡肥健可骋但顾瞻四方皆蹙蹙然无可骋之所也吕祖谦曰根本病则枝叶皆瘁也
  方茂尔恶相尔矛矣既夷既怿如相醻矣
  赋也茂盛恶怒相视怿悦也言既无所骋惟有去尹氏而已夫尹氏之罪己非不正言之也王亦未尝不怒之也方其盛怒之时亦相尔矛似欲诛戮乃未几而怒平矣且心悦矣如相酬酢懽然无间矣不怒而不去之犹望其怒也既怒而终不能去则无望矣
  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
  赋也言王终不去尹氏是以天心终不平也王国终不宁也此皆王之心爲之也今不自惩其心而反怨人之谏正则是王心之惑终不解也
  家父作诵以究王讻式讹尔心以畜万邦
  赋也究推讹化畜养也言不惩其心此所以讻也覆怨其正则王未能究也故作此诗为王诵之望王究致乱之由而惩戒之惩之深而至于化焉则改心易虑而万邦从此得所矣吕祖谦曰篇终矣故穷其乱本而归之王心焉致乱者尹氏而用尹氏者则王心之蔽也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若家父者可谓有志于大人矣节南山十章六章章八句四章章四句
  节南山谏平王也国既卒斩何用不监则是西周已灭而欲东周监之也天下治乱由于用人用君子则治用小人则乱人君求治莫不欲用君子乃卒用小人以致乱者则心之不平为之也心不平而有所偏小人迎其偏而合之君子矫其偏而正之人君随其偏心以为喜怒则必怿小人而怨君子矣是故定治乱必先审取舎审取舎必先端好恶端好恶必先正心术正也者中也中也者平也惩其不平始知小人之可恶矣化其不平始知君子之可好矣是故不平谓何究致乱之本也式讹尔心清致治之原也深识治乱之本原而后知正心诚意之外别无修齐治平之术也
  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
  赋也正月正阳之月夏四月也讹伪将大也京京亦大也癙幽痒病也此忧平王之不能兴周也辅广曰正月繁霜灾降于天矣讹言孔将乱起于人矣而当时君臣不以为忧故诗人独忧之又自哀其小心畏惧幽忧而不敢言以至于病也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好言自口莠言自口忧心愈愈是以有侮
  赋也瘉病自从也莠言似是而非也愈愈益甚之意人穷则返本故呼父母而诉之也不先不后哀所生之不辰也草野之间既有讹言朝廷之上又有莠言忽好忽莠不由衷而但自口出此其可忧更甚于讹言然愈忧之则与小人愈不合矣是以不谅而反加侮也
  忧心惸惸念我无禄民之无辜幷其臣仆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
  赋而比也惸惸忧甚也无禄犹言不幸辜罪并俱也臣仆役于人也言所以忧心愈愈者非但念己实哀人也当是时幽王被弑宗周已灭东都新造国势未安周之余民欲居故土则为臣仆于秦戎欲适诸侯又未知从何人而受禄如乌之羣飞不知止于谁人之屋天下之可忧未有甚于此时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