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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集说
蓝田吕氏曰人之血气嗜欲视听食息与禽兽异者几希特禽兽之言与人异耳然猩猩鹦鹉亦或能之是则所以贵于万物者盖有理义存焉圣人因理义之同然而制为之礼然后父子有亲君臣有义男女有别人道所以立而与天地参也纵欲怠敖灭天理而穷人欲将与马牛犬彘之无辨是果于自弃而不欲齿于人类者乎
长乐陈氏曰禽兽有知而无义有知故能言无义故未尝有礼人则有知有义有知而无义不亦禽兽之心乎乐记曰作为鞉鼔椌楬则作者为之始为者作之继也圣人作为礼以敎人使之行脩言道其大有以同天地之节其极有以合天地之化岂特使自别于禽兽哉然则自别于禽兽者众人而已于明礼言君子于为礼言圣人与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同意
马氏曰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夫人于禽兽其肖象性识固有间矣而曰几希者在去存之间尔故曰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敎则近于禽兽此圣人所以作为礼以教人使知独贵于万物而不失其良心也
永嘉戴氏曰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几希之际甚可畏也夫人为物最灵圣人待人至重也而圣贤之论至曰与禽兽奚择焉甚者至以为禽兽之不如也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圣贤之论迫矣学者可不知自畏邪民生之初其与禽兽等耳及其自知贵重自别异于禽兽者盖圣人制礼之功也不然则与庶类同一嗜欲而已同一鬭争而已夫笃厚以崇礼其功至于参天地育万物礼之不行其祸乃至于与禽兽并善恶相絶如此学者兢兢自持犹惧不免而况肆然无忌惮乎新安朱氏曰陆农师点圣人作是一句为礼以敎人是一句
太上贵徳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郑氏曰太上帝皇之世其民施而不惟报其次三王之世礼始兴焉
孔氏曰自此至不慑一节明世变道殊所贵有异虽负贩者必须有礼皇是三皇帝是五帝不云皇帝者郑恐是一事不分故升帝于皇上礼运注亦谓大道行为五帝时其时犹淳厚不尚往来之礼所贵者在于有徳徳主务施但施而不希其反也三王之世施则望报务犹事也以为常事故其礼主尚往来蓝田吕氏曰太上者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之时也其治也文不胜质务存其实直情径行无所事于礼故礼有不荅而人不非也后圣有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由是交际之道兴焉
长乐刘氏曰太上者至极之称犹言大备全徳之人也全徳之人自得而已夺之不以为损予之不以为益爱之不自以为仁利之不自以为义所谓不知有之者也其次夺之知损予之知益爱之为仁利之为义所谓亲之誉之者也故施则必报是以不可无礼也自礼记左氏老子凡所言太上者皆若此系其人不系其时
马氏曰礼之设所以縁人情也故曰报者天下之利也又曰礼得其报则乐圣人因人情之所乐制为往来之礼所以使天下之人亹亹而不倦也夫献而必有酬酬而必有酢此往来之礼见于燕饮也主人出迎则客固辞客就东阶则主人固辞此往来之礼见于际接也服之三年者其报必期服之期者报亦如之此往来之礼见于丧纪也其往而不来来而不往则礼失其报而为礼者有时而怠矣
王氏【子墨】曰贵徳之世人以徳为当然而不知其为徳故恩怨之心不生相与羣于天地间者盖澹如也何其至哉迨夫后世人知为徳而出于有心故以施报为美事一往一来礼之所在宜不能忘懐也及其衰则情文之繁而忠信之薄防于责己而重于责人一拜一言之不酬而怨有不可弭者甚者且施于君臣之际而以国士众人二其心又甚则父子之间一借耰锄而虑有徳色其不可解于心者且若是况相望于等夷之人乎盖尝谓礼之本意使人恩怨之心可销而太上之风可还也鱼以泉涸而相与处于陆相濡以沫相嘘以湿曾不若相忘于江湖夫处缓急而知相嘘濡亦可谓有情矣然有一不以湿沫相沾丐虽不能言其中独无憾乎处江湖而相忘处陆则相濡嘘夫岂不善要不若江湖之无事故与其有恩怨之心而为世俗之纷纷孰若姑务自尽而求如太上之相忘哉明乎此则知所谓施报者礼也向之所谓贵徳者亦礼也尚安有衰世之事
山隂陆氏曰施报者往来之情往来者施报之迹方其仁义之施报则存乎情及礼之往来则见乎迹永嘉戴氏曰昔人有厌世多事而为之説曰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嗟夫使民不相往来相忘于无事岂不大善而人情决无不相往来之理凡人之情近而不相得则凶或害之既悔且吝故逺近相取而悔吝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圣人有忧之以为上古之时其民施而不望报中古之时有施斯有报矣施而不报祸之所由起也于是制礼以文之使民知有往来柔伏天下好争之心于跪拜俯伏辞逊唯诺之间人不知其为功也圣人制礼之意固为夫多事者设也而曰礼所以为多事是亦不察于制礼之本矣以此坊民犹有一言之不酬一拜之不荅而两国为之暴骨者况絶灭礼乐置天下于无事乎一日无礼天下之事始不胜其繁矣
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
郑氏曰负贩者尤轻恌志利宜若无礼然慑犹怯惑孔氏曰贫者好怯惑畏人使心志不遂知礼者则持礼而行之故志不慑怯
横渠张氏曰学礼学者之尽也未有不须礼以成者也学之大于此终身焉虽徳性亦待此而长惟礼乃是实事舍此皆悠悠圣庸共由此途成圣人不越乎礼进庸人莫切乎礼是透上透下之事也
东莱吕氏曰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古人见得分明如此
蓝田吕氏曰人生于天地之间其强足以凌弱其众足以暴寡然其羣而不乱或守死而不变者畏礼而不敢犯也人君居百姓之上惟所令而莫之违者恃礼以为治也一人有礼众思敬之有不安乎一人无礼众思伐之有不危乎此所以系人之安危而不可不学者富贵者人之所共敬者也贫贱者人之所共慢者也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之至贱犹不敢慢而必有所尊况人之所共敬者乎古之君子不侮鳏寡不畏强御苟无礼以节于内则外物之轻重足以移其常心矣故富贵者知其所当敬则不骄不淫贫贱者知其所自敬则志不慑
永嘉戴氏曰安危之机生死之本也有礼则安安则生矣无礼则危危不足言也死将至矣圣人制礼之意所以生斯人也一日无礼则民有不得其死者矣礼以卑为主以恭为本有自是之心者不可以语礼有自大之心者不能以行礼故礼者所以柔伏其侈大之意而习为退逊谦下之道故有礼之人其容肃然以正其气粹然以和望其顔色而知其人之可亲也其容狠其气暴望其顔色而生慢易之心者必其无礼之人也富贵之失礼以骄贫贱之失礼以谄骄者失于亢谄者失于卑其为失礼一也
马氏曰孟子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常人之所先而圣人以为后众人之所缓而智者以为急盖知治乱之原而审乎安危之数也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无礼者所谓幸而免也先王之礼如此其急其可以不学乎礼之自卑而尊人者所以息暴乱之祸止邪于未形者也负贩者庶人之贱礼之所略者也王道之行犹知有尊尊长长之义况富贵礼之所自出其可以不知礼乎夫富贵之所以骄淫贫贱之所以慑怯者以内无素定之分而与物为轻重也好礼则有得于内而在外者莫能夺矣
严陵方氏曰易曰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而礼以地制故自卑而尊人也负者惟以力为事贩者惟以利为事以力为事者犹有所尊而况所当好徳者乎以利为事者犹有所尊而况所当贵义者乎富贵之人则所当贵义而好徳也富贵则易亢而失于骄淫贫贱则易折而失于志慑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者以礼能有所节故也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者以礼能有所立故也
广安游氏曰礼有屈有伸不専主于自卑然礼之行所谓谦也让也恭也和也如此之类皆本于自卑而后能成则夫礼者要本于自卑而为主君子之为善必役于善而后可故恭俭所以求役于仁信让自卑者所以求役于礼古之君子其志于善刚果自力盖如此也诗曰汤降不迟圣敬日跻君子为善有降焉有跻焉方其始也自屈降以求役于善及其久也其见益明其道益尊所谓跻也世之小人刚强顽悍不肯自屈于人不肯自役于善终归于愚人而已郑説负贩者轻恌志利宜若无礼此説非也尧舜三代之世斑白者不负戴于道路则夫负贩者亦皆孝弟之人非若后世负贩者之鄙暴也所谓负贩之人当劳役之际宜若简于礼而从其所安今也犹必有所尊焉长者先而少者后老者轻而壮者重若此者所谓必有尊也负贩于道途犹尔况雍容于庙堂之上而不为礼哉故夫富贵之人则可以行礼之人也富贵之地则可以为礼之地也若乐于傲乐于纵乐于自尊则负贩之不若矣
王氏【子墨】曰夫负贩者岂素学礼者知有所尊则礼非人性所有而人情之所安者乎在易之大壮曰君子以非礼弗履夫人而有礼其何壮如之故在贫贱则不慑在富贵则不骄不淫而物所不能屈也贫贱富贵本无二事以为贫贱则志必慑以为富贵则必骄必淫是惑于人欲而不知天理之所在故也好礼则在我者皆天理耳又孰为贫贱富贵也哉古之圣贤所以处穷达得丧之际优游闲暇一无足以动其心者盖由其所好如此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世未有知味而不好者
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百年曰期颐
郑氏曰名曰幼时始可学也内则曰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有室有妻也妻称室艾老也指使指事使人也六十不与服戎不亲学老而传谓传家事任子孙是谓宗子之父耄惛忘也春秋传曰老将知耄及之悼怜爱也爱幼而尊老故不加刑期犹要也颐养也不知衣服食味孝子要尽养道而已孔氏曰自此至以其制为一节明人幼而从学至于成徳终始之行皆遵礼制冠礼云弃尔幼志是十九以前为幼二十成人虽加冠体犹未壮故曰弱至二十九通名弱冠三十而立血气已定故曰壮也妻居室中故呼妻为室不云妻而云室者含妾媵事类为广白虎通云男三十筋骨坚强任为人父女二十肌肤充盛任为人母合为五十应大衍之数生万物也三十九以前通曰壮壮久则强故四十曰强强有二义一则四十不惑是智虑强二则气力强也四十九以前通曰强年至五十血气已衰发苍白色如艾也五十是知天命之年堪为大夫服事也大夫得専事其官政六十至老之境不得执事但指事使人也七十其老已全则传徙家事付委子孙郑谓宗子父者以经言传者上受父祖之事下传子孙子孙之所传家事祭事为重若非宗子无由传之但七十之时祭祀犹亲为之其视濯概则子孙若至八十祭亦不为故王制云齐丧之事不及也庶子乃授家事于子非相传之事故郑知非庶子也耄者僻谬也人或八十而耄或九十而耄故并言二时也幼未有识虑则可怜爱老已耄则可尊敬虽有罪而同不加其刑辟也周礼司刺有三赦一曰幼弱二曰老耄三曰惷愚百嵗则人子当用心求亲之意而尽养道也
河南程氏曰古之生子能食能言而敎之大学之法以豫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晓知且当薫聒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私意偏好生于内众口辩言铄于外欲其纯完不可得也
蓝田吕氏曰此章备举自幼至老每十年一变之节也未十年非不学也能食敎以右手能言敎以唯俞六年敎数与方名七年敎之男女之别八年敎之长幼之序九年敎之数日然未就外傅但因事而敎之未足以名之学至十年可以从弟子之职出就外傅乃所谓学也二十始成人则可以胜衣冠故命之以冠既冠始学礼犹以其弱而未可用也故博学不敎内而不出三十曰壮血气定矣故可以有室孟子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故室家者夫妇之称也其壮虽可以给政役其材犹未足以备任用故博学无方孙友视志而已四十曰强强则材成矣材成者志虑定则谋事审气力完则任事果始可为士以事人也其谋事审矣故可以出谋发虑其任事果矣故道合则服从不可则退至五十养于其心者已熟阅于义理者已多可谓成徳更事之人矣故可以命为大夫也古者四十始命之仕五十始命之服官政仕者为士以事人治官府之小事者也服官政者为大夫以长人与闻邦国之大事者也材可用则使之仕徳成则命为大夫非无蚤成夙知之才也盖养天下之才至于成就而后用则收功博如不待其成而用之所谓贼夫人之子以政学者也害莫大焉六十曰耆耆者稽久之称诗云耆定尔功又曰上帝耆之稽久则将入于老故六十称耆筋力既衰不足以任劳事可以使人而不可以使于人也故六十不与服戎不可以从司马之政也不亲学不可以执弟子之职也七十则筋力倦矣聦明衰矣外则致王事于君内则传家事于子不可与事者也耄者老而知己衰悼者幼而知未及二者虽有罪而情不出于故故不加刑焉百年者饮食居处动作无所不待于养
严陵方氏曰数起于一止于十天地竒耦之数隂阳生成之理每至于是则必更焉人也者受天地之形孕隂阳之气者也孰能逃其数而逆其理哉故其生每于十年则必异其名至其时则必异其事也若幼与弱之类则名之异矣若学与冠之类则事之异矣幼者壮之对弱者强之对耆与耄皆老也而止以七十为老盖耆虽向乎老而未足以老名之也耄则过乎老而老不足以名之矣期颐者盖人生以百年为期由是而上则过乎人之所期矣由是而下则不及人之所期矣故必百年以期名之人之所期者终于此而已则养生之道可以不尽之乎故为颐之时颐者养也
马氏曰自幼弱壮强至于艾者言血气智虑之变也自耆老至于耄期者言齿之逾久也自学至于传者言其事也盖人血气智虑率十年而加益血气智虑既加益矣则所学者宜愈深所任者宜愈大故仲尼十五而志于学以至七十而从心亦十年而进盖成徳之序也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书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古之君子所以求旧臣而贵老成者以其徳备而多闻也艾之为物久而后可以疗疾五十曰艾者以其旧徳可以为大夫服官政而治人也自幼学而至五十道固已具矣加之十年则可以为大臣矣中庸曰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周之冢宰卿一人而下中大夫上中下士之属可谓盛任使矣盖惟大臣可以指事使人齿至于耆则可以为大臣矣夫劳我以生佚我以老天之道也君子之仕至于七十可以致仕而传于人矣学至于此其遗言余行可以为法而传于后世矣故曰老而传自耄至于期老之极无预于事矣饮食不离寝膳饮从于游所以致养也然而三十而有室非必三十而后娶以昏姻之期不可过是过是则为失时四十而仕非必四十而后仕以学而至于四十足以仕矣不足以仕则为不学传曰贵老为其近于亲慈幼为其近于子悼耄之不加刑者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