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传详说

  楚人灭子奔黄
  左氏谓江黄道柏方睦于齐皆姻也子恃之而不事楚又不设备故亡愚谓召陵之役江黄实张犄角之势江黄之睦于中国非楚之利也故灭以孤之使齐人是时能出偏师合江黄以为之声援必不亡而黄与江亦无后日之患惜哉
  九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冬晋人执虞公
  春秋书灭国必曰某灭某国其国君奔某所或见执必书灭而后书执今虞虢之亡皆变例而书岂无其故案左氏僖公二年晋假道于虞取号下阳春秋不书取而书灭又五年晋灭虢师还袭虞灭之如传所载虞虢之灭皆在五年是嵗春秋不书晋灭虞虢但书晋人执虞公二国之灭有其义而亡其辞传之所载其有未尽信者欤诸儒皆未有确论木讷谓虞虢皆寰内诸侯下阳虢之采邑曰虞曰虢如周公祭公耳虢非国也虞晋灭下阳是灭虢也晋执虞公是灭虞也以地言之重在地以人言之重在人不得其地无以灭虢故以地言之既执其君则其地举矣故书执虞公其实皆灭也木讷之说辨矣谓执其君其地举者近之谓虞虢为寰内诸侯之有采邑者则非也诸书所载虞虢皆成周初年之建国虞乃大王之子虢亦文王之弟其始封甚眀岂得谓之非国盖虢有二虢仲虢叔为文王卿士一封于东一封于西一在上阳一在下阳春秋不书灭虢而书灭下阳以别乎上阳耳意者虢公居于下阳先为虞晋所破下阳既破而上阳亦从之亡与或以为上阳之亡在春秋以前此则未见明证传者以郑荘尝言虢叔死于制疑为郑所灭耳若虞公者外为诸侯入为天子三公者也晋诡诸以篡弑之余孽用诈计逞凶暴灭虞而执其君是执天于之三公也春秋书晋人执虞公讨晋也执天子之公其罪大于灭国故举其重而言而虞公受赂致寇自底灭亡其罪亦并见矣胡氏乃谓虞公贵为诸侯身为独夫书晋人执虞公执独夫之辞必若此是圣人与晋以灭国灭国且不可而况灭同姓之国执天子之三公者乎春秋人晋而不去虞公之爵所以讨晋人执天子三公之罪论者专责虞而不治晋岂春秋意哉或曰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与此同乎否乎曰否不足责也故茅戎之败于天子无讳辞晋侯灭同姓执天子之三公不惟灭国且有犯上之罪是当讨而必不可赦者也
  六年春王正月
  夏公防齐侯宋公陈侯衞侯曹伯伐郑围新城
  秋楚人围许诸侯遂救许
  冬公至自伐郑
  桓公之伐楚数其无王之罪此尊王也然自始谋以至出师皆以郑故郑当一意中国勿复萌他志可也乃于首止之防逃盟以归彼岂共于王命疾驰而去惟恐或后者盖其心以为齐之强不若楚楚之伐近而易齐之救迟而难是以勇于叛华不复顾逆顺之所在盖中国之诸侯首叛者齐之伐之义所不容已故自齐侯以下皆爵而无贬楚欲救郑而不敢乃围许以救郑齐侯复以诸侯之师赴之伐郑义也救许亦义也移伐郑之师以救许所谓权时之宜而合乎义者也故书诸侯遂救许美其救之之速而许赖以存也齐桓前日骄心一萌而以私怒侵陈诸侯之合者防散今而救许伐郑伐其所当伐救其所当救夫然后大服人心是以复有葵丘之防
  七年春齐人伐郑
  郑未服而桓公自以其兵伐之所以固中国诸侯之心而逆折强楚凭陵之焰义之所不容己也春秋人之何哉前日爵之今日人之谓春秋无责不可也申侯者楚产也而仕于郑背涛涂之忠告以自结于齐因是有虎牢之获此以讼受服者也齐桓一受其谮陈人恶之郑人疾之而申侯者始无以自容于郑矣今齐师压境郑乃巧为辞说而归前罪于申侯必曰申侯楚产而劝郑以从楚杀之以求说焉齐侯果为之退师吁信申侯之谮而罪涛涂者齐桓也信郑人之谗而杀申侯者亦齐桓也眀知申侯之无罪而以是为退师之名齐亦鄙矣故春秋人之
  夏小邾子来朝
  此郳黎来也与邾同所自出始受王命列为子男之国是以来朝自周之东诸侯以篡弑得国王不能讨因而命之者多矣如曲沃武公并兼宗国以赂获封比及其死姓名不登于简牍不与其封也邾小邾后先得封春秋皆存而不削传者谓其从齐伐楚有功是故春秋录之学者观乎此见圣人黜陟之大公矣
  郑杀其大夫申侯
  谷梁曰称国以杀大夫杀无罪也于里防之死则又曰称国以杀罪累上也其杀之不以其罪也公羊曰称国以杀者君杀大夫之辞也愚攷之经称国以杀者多矣不皆无罪有众人杀之不皆出于其君者亦有称国以杀而非累上者不可以一例拘盖春秋所恶者诸侯专杀大夫而不请于王耳而杀之是否又当随事而观以求春秋之意申侯背涛涂之忠告而谄盟主以得邑陈人疾之郑人忌之诬以其罪而杀之申侯固有罪而杀之者不以其罪春秋不与也观涛涂所以见执陈所以受侵与申侯所以受虎牢之赐而杀之是否可得而知公谷之例不必拘也
  秋七月公防齐侯宋公陈世子欵郑世子华盟于甯母弃左传是防也谋郑以郑未服故然子华以聼命于防则有服之渐矣管仲言于桓公曰招携以礼懐逺以徳徳礼不易无人不懐齐侯修礼于诸侯受其所贡天子方物而归之于周诸侯于是知事上之礼郑子华欲去三大族而为内臣于齐管仲极言不可桓曰诸侯有讨于郑未捷今苟有衅从之不亦可乎对曰君若绥之以徳加之以讯辞而帅诸侯以讨郑郑将覆亡之不暇岂敢不惧若总其罪人以临之郑有辞矣子华为太子而求介于大国以弱其宗国其必不免郑有叔詹堵叔师叔三良为政未可间也齐侯辞焉是冬郑伯请盟嗟夫管仲可谓以礼服人者矣桓公亦可谓乐从谏知自克者使桓公从子华之言以诈而服郑事未必济且失诸侯今示之以礼绥之以徳郑不旋踵而请盟是以甯母之防圣人爵之所取其在此乎
  曹伯班卒
  公子友如齐
  冬葬曹昭公



  春秋集传详说卷九
<经部,春秋类,春秋集传详说>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传详说卷十   宋 家铉翁 撰
  僖公二【是嵗惠王二十五年齐桓公三十三年】
  八年春王正月公防王人齐侯宋公衞侯许男曹伯陈世子欵盟于洮
  谷梁曰王人之先诸侯贵王命也朝服虽敝必加于上弁冕虽旧必加于首周室虽衰必先诸侯公羊曰王人者何防者也曷为序乎诸侯之上先王命也案左氏惠王崩襄王恶太叔带之难惧不立不发丧而告难于齐齐为此防以定王位故王人下临盟于洮以王事而盟也或曰春秋王朝公卿出防诸侯者同防而不同盟葵丘之盟宰周公不与盟践土之盟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庭宣七年诸侯盟于黒壤王叔桓公临之哀十三年公防单平公晋定公吴夫差于黄池王臣皆不与盟特以王命监临之耳今王人与诸侯同盟其可乎曰此以王室有难防而盟辞曰以奨王室王事也春秋无讥故皆爵自是女栗鸡泽翟泉则有讥
  郑伯乞盟
  前日首止之防王世子下临而郑伯逃之今郑伯乞盟亦以王人在防彼内屈而来服知前日之逃为罪是以自请预盟而不以为辱由桓公有以大服其心故耳前防书逃春秋所以诛郑伯今而书乞春秋所以赦郑伯然盟而书乞亦所以贬也贱郑伯使不得列于诸侯也此诸侯败盟即楚之始故屡书以见意
  夏狄伐晋
  齐晋匹也齐桓公以尊天子安中夏为己任徳声溥乎宇内诸侯小大俱至而晋献诡诸自外于中国怙其强大灭虞虢而有其土此诸侯之大贼罪当讨者也书狄伐晋着晋人有可伐之罪也以前后事而求圣人之意知其然耳
  秋七月禘于大庙用致夫人
  谷梁曰用者不宜用也致者不宜致也书夫人而不以姓氏立妾之辞也刘向释之曰夫人成风也致之大庙立之为夫人也三传为说不同愚独有取谷梁之说成风者荘公之妾僖公之母也荘公正妃哀姜以淫乱死于齐僖公尊其母为夫人以配其父违礼以卑其父也春秋书禘于大庙用致夫人谷梁所谓用不宜用致不宜致者是也夫人不氏眀其为妾无当尊之理也成风以文公四年薨春秋书夫人风氏薨又书葬我小君成风圣人非谓成风可以僭夫人也非谓妾母可以配先君也正以僖公尝为非礼之礼致其母为夫人及文公立又以祖母事之以夫人卒之以夫人葬之旧史既以夫人书圣人于鲁先君之母不得黜之为妾是以于此先书禘于大庙用致夫人僖公既致之于今日则圣人不容黜之于异日用致夫人者所以开卒葬夫人之端也故愚于此义独有取谷梁之说公羊谓僖公本聘楚女为嫡齐女为媵先致姜女胁公使用为嫡愚谓齐桓必有所不为楚人亦有所不受此齐东之语不足信也左氏以为致哀姜于庙夫哀姜者虽见杀于齐而固鲁之夫人也僖公不忍于其嫡母欲违礼而祔之斯祔之矣何以致为谓僖公因哀姜之死而致其母为先君夫人则有之矣谓僖公禘而致哀姜则未必然也若夫仲子之例不与此同愚既于隠元年而辨之兹不重举【义又见文四年夫人风氏薨】
  冬十有二月丁未天王崩【襄王立】
  据传惠王以去年闰月崩襄王以子带谋为乱不发丧而告难于齐至是一年而后以讣于诸侯惠王固有以召乱而襄王之丧其亲者其不能如礼乎桓王崩七年而后葬惠王崩一年乃发丧其一年中衣服饮食皆变常乎仍其吉乎纵曰以难故亦何必阅一年之乆而后以赴之方国乎此殆有不可晓者襄王东周之令主其丧若是大本不立何以正天下无怪周之自是愈衰而不可作也
  九年春王正月丁丑宋公御说卒【宋襄公立】
  此宋桓公也国无内难而不以葬书传者谓襄公不当背殡出防不书葬讥其丧亲不能如礼然晋襄公亦尝墨衰绖以从戎而春秋不去文公之葬岂晋襄所就者大而宋襄可以不防而犹防欤公羊于宣元年大夫待放特发此义曰古者臣有大丧则君三年不呼其门已练可以弁冕服金革之事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礼也闵子要绖而服事既而曰若此乎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事孔子善之礼父母之防三年不从政若有金革之事则墨衰绖而从戎谓己练而弁冕者时俗之变耳谷梁亦曰礼柩在堂上孤无外事今背殡出防以宋子为无哀矣公谷去古未逺犹于此而致意焉自是有书子而预盟防者有书爵而预盟防者书子为其犹知变其常书爵为其弁冕即吉书以絶之非与之也
  夏公防宰周公齐侯宋子衞侯郑伯许男曹伯于葵丘【并见下盟】
  秋七月乙酉伯姬卒
  鲁女之未嫁者也谷梁曰内女未适人不卒此何以卒许嫁笄而字之死则以成人之丧治之
  九月戊辰诸侯盟于葵丘
  桓公九合诸侯葵丘为盛人知诵桓公之美而不知所以成就桓公之美者周襄王也周自东迁歴五王率皆闇弱不君惟襄王稍更忧患动心忍性可与有为故即位之始即命宰周公防诸侯于葵丘孟子所称载书五命之辞乃文武周公垂世遗后之法襄王命冢宰以告于防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尊贤育才以彰有徳士无世官无专杀大夫无有封而不告纲领宏大法度严正有王道气象伯国君臣岂能及此故曰此文武周公垂世遗后之法王以命之于防而齐桓公则代王言者也是时襄王始继世而书命之行于天下者如此充而上之宣王中兴之业可以驯致惜也宰非其人不能奉宣王命反以私意媢嫉霸功先归遇晋侯沮其来防与首止之盟惠王语郑伯使叛齐即晋楚者同意若宰孔者必王朝之小人子带之逆俦使周室不竞乱亡相寻者若人所为也○宰周公者谷梁曰天子之宰通乎四海公羊曰天子之为政者也其说谓天官冢宰兼三公之事任尊职隆不当下为诸侯所防然周自东迁宰咺宰渠以赗妾聘逆而出况此大防乃夷夏具瞻宰周公衔命而临之不为细事出春秋无讥也学者观葵丘五命则知宰周公之出春秋无讥○诸侯自为盟王人不与尊王也自是王人下预诸侯之盟皆有贬
  甲子晋侯诡诸卒
  此晋献公也恣情纵欲违道败常杀嫡长树庶孽以此召乱春秋特去其葬
  冬晋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
  谷梁曰其君之子云者国人不子也国人不子何也不正其杀世子申生而立之也谷之义善矣但奚与卓均不当得立而春秋于里克两杀书法不同何哉盖君臣之分未定以前则书曰杀杀篡立之公子耳君臣之分既定以后则其杀为弑矣春秋于奚齐之死书曰晋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至卓子之死则曰晋里克弑其君卓尝求其故奚齐死于丧次君臣之分犹未定也卓子死于诡诸既葬则君臣之分已定是以书法不同或曰君薨子立君臣之分犹有未定乎曰奚齐之立荀息一人立之耳非臣民之所共戴奚其定使里克于奚齐之既死即率国人迎立公子在外长且贤者以主社稷则事正理顺国人无不服今乃坐视荀息遂非从邪更立卓子于卓己君父已葬之后而杀之则为弑矣刘原父谓里克尝傅申生骊姬将废太子使人饮克酒而告以其故克知之而不能谏成献公杀嫡立庶之祸者克也放成其君臣之名正其弑逆之罪吁罪在不救申生而加以弑卓之戮春秋其不然欤盖既君之而又杀之此春秋所以明分而垂法似不必他求也
  十年春王正月公如齐
  狄灭温温子奔衞
  狄自灭衞灭邢以来浸以盛强与荆楚交为诸侯患今又灭温温乃近畿之地司寇苏公世有之苏子叛王即狄又不能于狄是以为狄人所并苏子信有罪矣而温近于王狄伐而灭之岂非霸主之责乎桓公日以伐戎为事置狄弗问岂非霸业之衰乎
  晋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弑义己见里克杀奚齐】
  春秋录大夫死节凡三孔父仇牧荀息是也孔父仇牧之死与其君皆死死之正也荀息者从献公于昬为骊戎女任托孤之寄复不能其事以身死之曾何足恤而与孔父仇牧俱见录于春秋诸儒未得其说愚观公羊子之义而有取焉公羊于孔父曰可谓义形于色矣于仇牧曰可谓不畏强御矣至荀息则曰可谓不食其言矣盖荀息之死以为合乎义则未也然其既许献公以死虽欲不死不可也使荀息早知二子之立国人不与而力辞托孤之寄以悟其君其君不能用则是时有不必死矣既不能正谏于其始又为之任托孤之寄虽欲临难苟免其可得乎圣人所取特在于能不食言若以事君大节而观不免犹有所愧
  夏齐侯许男伐北戎
  或曰荘三十年书齐人伐山戎贬也此书齐侯许男伐北戎其褒之乎曰否有书爵而非褒者矣齐为盟主伸霸讨于四方乃与许男防国共为此行此自为逐利之计耳狄自比嵗洊为诸侯患今年春掠及近畿以温为灭无忌甚矣齐桓置不问而逺伐北戎舍王畿之近寇而为伐戎之逺役此自为逐利计非为中国计故不与其伐书齐侯许男伐北戎着其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