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义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五月戊寅公败宋师于鄑谢湜曰宋怨未解故师又入鄑而公败之
  秋宋大水
  谢湜曰圣人忧世之虑深故邻国灾异之大者亦书胡安国曰凡外灾告则书所谓灾者害民及物如水火兵戎之冦是也诸侯于四邻有恤病救急之义则告为得礼而不可以不吊故四国同灾许人不吊君子以是知许之先亡也凡志灾见春秋有谨天戒恤民隠之心王者之事也
  冬王姬归于齐
  谢湜曰以鲁为齐主婚故书不书齐侯来逆絶齐于鲁也
  胡安国曰按周衰王姬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礼亦隆矣春秋之义尊君抑臣其书王姬下嫁曷为与列国之女同词而不异乎曰阳唱而隂和夫先而妇从天理也述天理训后世则虽以王姬之贵其当执妇道与公侯大夫士庶人之女何以异哉故舜为匹夫妻帝二女而其书曰嫔于虞西周王姬嫁于诸侯亦执妇道成肃雍之徳其诗曰曷不肃雍王姬之车自秦而后尤欲尊君抑臣为治而不得其道至谓列侯尚公主使男事于女夫屈于妇逆隂阳之位故王阳条奏世务指此为失长乐王回亦以其弊至父母不敢畜其子舅姑不敢畜其妇原其意虽欲尊君抑臣为治而使人伦悖于上风俗坏于下又岂所以为治也其流至此然后知春秋书王姬侯女同词而不异垂训之义大矣
  春秋集义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义卷十四
  宋 李明复 撰
  庄公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纪叔姬归于
  谢湜曰叔姬无子当归鲁鲁不能存故归外不能保兄弟内不能保妻妾纪侯之罪也
  胡安国曰庄公四年纪侯去国叔姬至此始归于者纪侯方卒故叔姬至此然后归尔归者顺词以宗庙在归奉其祀也鲁为宗国妇人有来归之义纪既亡矣不归于鲁所谓全节守义不以亡故亏妇道者也鲁人髙其节义恩礼有加焉是故其归于其卒其葬史册悉书夫子修经存而弗削与卫之共姜同垂不朽为后世劝若夏侯令女曹爽之妇也寡居守志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而曰曹氏全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以弃之闻者为之感动其闻叔姬之风而兴起者乎
  夏四月秋八月甲午宋万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谢湜曰闵公遇弑仇牧趋君之难以陨其身可谓忠于其君矣故书及以显其忠书大夫以示能死职人君所与居处游燕不可一非其人隂邪得居其间则虽千乗之君匹夫或得为之难宋万凶勇之士也凶则蓄祸心勇则无忌惮闵公旦暮与之相亲而不知为之戒故一言拂意而不测之变发于萧墙然则左右近习可以一非其人耶孟子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师旅之众败乎外大水之变动乎内闵公不知变而又狎比凶人此其所以取不测之祸也
  胡安国曰君弑而大夫死于其难春秋书之者其所取也大夫死于弑君之难而有不书者故知孔父牧息皆所取也夫仇牧可谓不畏强御矣然徒杀其身不能执贼无益于事也亦足取乎食焉不避其难义也徒杀其身不能执贼亦足为求利焉而逃其难者之训矣何名为无益哉夫审事物之重轻者权也权重轻而处之得其宜者义也太宰督亦死于闵公之难削而不书者身有罪也恵伯死于子恶之难亦削而不书非君命也召忽死于子纠之难孔子比于匹夫匹妇之谅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者所事不正也崔杼弑君晏平仲曰人有君而人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君子不以是罪晏子者齐庄公不为社稷死而晏子非其私昵之臣也若仇牧荀息立乎人之本朝执国之政而君见弑不以其私也虽欲勿死焉得而勿死圣人书而弗削以为求利焉而逃其难者之劝也惟此义不行然后有视弃君犹土梗弁髦曾莫之省而三纲絶矣
  冬十月宋万出奔陈
  谢湜曰闵公遇难已三月矣贼三月未讨而又出奔宋无臣子可知也逆贼所不待教而诛也逆贼避难邻国而陈容之陈无臣子可知也万未赐族南宫万之称号非氏也如东门襄仲是也
  胡定国曰按左氏宋万弑闵公于蒙泽奔陈宋人请万于陈以赂陈人使妇人饮之酒而以犀革裹之宋人醢万然则贼已讨矣曷为不书陈人杀万而葬闵公乎夫天下之恶一也陈人不以万为贼而纳之又受宋人之赂而使妇人饮之酒是与贼为党非政刑也特书万出奔陈而闵公不葬以着陈人与贼为党之罪而不能正天讨其法严矣故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
  十有三年春齐侯宋人陈人蔡人邾人防于北杏程氏学曰防者外为主及者内为主将尊师众则书曰某帅师将卑师众则书曰师将尊而众不成师则书某而不书帅师将微师少则直书曰伐曰及外则书人而已戎狄举号贱之也诸侯称国狄之也谢湜曰齐桓能任管仲以修国政号令明而赏罚行是以首为北杏之会而四国之众从之故四国书人胡安国曰桓何以及四国之微者防是宋公邾子也然则何以称人春秋之世以诸侯而主天下防盟之政自北杏始其后宋襄晋文楚庄秦穆交主夏盟迹此而为之者也桓非受命之霸诸侯自相推戴以为盟主是无君矣故四国称人以诛始乱正王法也齐侯称爵其与之乎上无天子下无方伯有能防诸侯安中国而免民于左袵则虽与之可也诛诸侯者正也与桓公者权也或曰桓公始平宋乱遂得诸侯四国称人言众与之也
  夏六月齐人灭遂
  谢湜曰修政刑明礼义治大睦小以尊王室东周之业由此兴矣桓公非有勤王之实也先利后义先力后徳并兼土地以为一国私计而已故十年灭谭十三年灭遂遂子死于兵乱故不书奔
  胡安国曰灭国之与见灭罪孰为重取国而书灭夺人土地使不得有其民人毁人宗庙使不得奉其祭祀非至不仁者莫之忍为见灭而书灭亡国之善词上下之同力也其亦不幸焉尔语有之曰兴灭国继絶世天下之民归心焉今乃灭人之国而絶其世罪莫重矣齐人灭遂其称人微者尔凡书灭者不待再贬而恶已见
  秋七月冬公防齐侯盟于柯
  谢湜曰庄公以纳纠不克与齐防好不通五年矣齐桓将合诸侯以修霸业故弃怨修好与鲁为盟夫捐宿讐结新好使怨耦之人释怨来盟则桓公讲信以待邻国于柯见之矣
  胡安国曰始及齐平也世讐而平可乎于传有之敌恵敌怨不在后嗣鲁于襄公有不共戴天之讐当其身则怨不复而主王姬狩于禚防伐卫同围郕纳子纠故圣人详加讥贬以着其忘亲之罪今易世矣而桓公始合诸侯安中国攘夷狄尊天子乃欲修怨怒邻而危其宗社可谓孝乎故长勺之役专以责鲁而柯之盟公与齐侯皆书其爵则以为释怨而平可也或称齐襄公复九世之讐而春秋贤之信乎以仲尼所书柯之盟其词无贬则复九世之讐而春秋贤之者妄矣其诸传者借襄公事以深罪鲁庄当其身而释怨耶
  十有四年春齐人陈人曹人伐宋
  胡安国曰宋人背北杏之防诸侯伐宋其称人者将卑师少也齐自管仲得政灭谭之后二十年间未常遣大夫为主将未尝动大众出侵伐盖以制用兵而赋于民薄矣故能南摧强楚西抑秦晋天下莫能与之争也或以为贬齐称人误矣
  夏单伯防伐宋
  谢湜曰宋背北杏之防故齐以讨叛之义伐之单伯防伐以柯之盟也
  胡安国曰隠公四年诸侯伐郑翚帅师防伐则再举宋陈蔡卫四国之名今诸侯伐宋而单伯防伐不复再举三国之名何也宋人背北杏之防合诸国而伐之者齐桓公也防伐者无贬焉故其词平主谋伐郑而欲求宠于诸侯以定其位者州吁也防之者党逆贼也故其词繁而不杀疾之也再举而列书者甚疾四国之词也言之不足故再言之而圣人之情见矣吕祖谦曰齐请师于周单伯防之是时单伯须帅师以往其出兵多少虽不见于经亦自可以类推如晋平丘之防请帅王赋元戎十乗以先启行以此见得出兵亦不多盖才是霸者只欲假其名而不资其力不过欲托天子之名非欲赖其兵也
  秋七月荆入蔡
  谢湜曰宋有大难陈容逆贼而齐桓弗能治荆蹂践蔡国而齐桓弗能救其无逺业可知也
  冬单伯会齐侯宋公卫侯郑伯于鄄
  谢湜曰齐桓既服宋故防诸侯于鄄
  十有五年春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防于鄄
  谢湜曰柯之盟桓公假信以服鲁而示天下者也鄄之防桓公假义以服宋而示天下者也灭谭灭遂以威天下而又以二国信义继之讨叛服贰出于一时好恶而不纯乎义故荆一执蔡侯一入蔡一伐郑吕祖谦曰齐始霸齐桓图霸之条理自宋起盖二国近齐故也
  夏夫人姜氏如齐秋宋人齐人邾人伐郳
  胡安国曰霸者之先诸侯专征也非霸者而先诸侯主兵也此齐桓之师何以序宋下犹未成乎霸也二十七年同盟于幽天下与之然后成乎霸矣
  郑人侵宋
  胡安国曰侵宋之义三传不同左氏曰有钟鼓曰伐无钟鼓曰侵先儒或易其説以为声罪致讨曰伐无名行师曰侵未有以易之也然考诸五经皆称侵伐在易谦之六五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书之太誓曰我武惟侵于之疆诗之皇矣曰依其在京侵自阮疆周官大司马以九伐之法正邦国而曰贼贤害民则伐之负固不服则侵之而以为无名行师可乎然则或曰侵或曰伐何也声罪致讨曰伐潜师掠境曰侵声罪者鸣钟击鼓整众而行兵法所谓正也潜师者衔枚卧鼓出人不意兵法所谓竒也
  吕祖谦曰齐既霸了郑何故敢间之而侵宋此只是齐桓初霸所以如此
  冬十月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夏宋人齐人卫人伐郑秋荆伐郑冬十有二月防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
  程颐曰齐桓始霸仗义以盟而鲁首畔盟故讳不称公上无明王下无方伯诸侯交争齐桓始霸天下与之故书同
  谢湜曰齐桓大合诸侯诸侯毕防公羊书公防齐侯是也幽之盟列国皆欲听于齐故书同盟周衰诸侯无所统一小大弗率相攻相争久矣桓公特起衰乱之中乃能凭信义修政行令振举邦法防九国同盟于幽使诸侯有所遵守忌惮不敢自肆以至天下争鬬少衰兵革少息而黔黎得遂其生济世之功大矣以此尊周室一天下以复文武之业又岂难于力哉惟桓公有勤王之名无勤王之实此功业所以不究也春秋之法王臣与防与伐书同盟以明王臣亦与盟也众国防盟书同盟以明小国与大国同欲也幽之盟非齐以力胁小国而为之也非独郑以荆难服齐而从之也其盟出于同欲谓之同盟以此而已胡安国曰防者公也不书公讳也其讳公何也程氏曰齐桓始霸仗义以盟而鲁首叛盟故讳不称公恶失信也其曰同盟何也程氏曰上无明王下无方伯列国交事桓公始霸天下与之故书同盟志同欲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故圣人以信易食答子贡之问君子以信易生重桓王之失春秋之讳公与是盟也岂不以信之重于生与食乎先儒或以不书公者讳与讐盟误矣果以桓为讐而讳与盟者曷不于柯之盟讳之也又曰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按春秋庄公十六年幽之盟鲁公在防讳而不书者齐侯始霸仗义以盟鲁首叛之恶失信也仲尼以此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以为后戒朱熹语录或问鲁桓公为齐襄公所杀其子庄公与齐桓公防盟春秋何不讥曰凡事贵谋始及要早乘势做放冷了便做不得如鲁庄公之事见讐在面前不曾报得更欲报之于其子非惟事有所不可也自做得无意思了又况齐桓公率诸侯尊周室以义而举庄公虽欲不赴其盟防岂可得哉事又当权个时势义理轻重若桓公不是尊王室无事自来召诸侯如此则鲁庄不赴可也今桓公名为尊王室若庄公不赴非是叛齐乃叛周也若欲复讐则当襄公杀其父之时庄公当以不共戴天之故告之周天子方伯连帅必以复讐为事杀得襄公而后已如此方快人况桓公自是襄公被杀之后方入国自无个干涉了曰若庄公能杀襄公复与桓公为会可否曰既杀襄公则自家事已了与桓公为防亦何妨但庄公若能杀襄公则九合诸侯一正天下之功将在庄公而不在齐桓矣惟其不能所以只得屈服人也
  又问鲁桓公为齐襄公所杀其子庄公与桓公防而不复讐先儒谓春秋不讥是否曰当初只是据事如此写在如何见讥与不讥当桓公被杀之初便合与理防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贤方伯当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兴复讐之师只缘周家衰弱无告愬处庄公又无理防使自与之主婚以王姬嫁齐及到桓公时又自隔一重了况到此事体又别桓公率诸侯以尊周室庄公安得不去若是不去却不是叛齐乃是叛周或曰使庄公当初自能举兵杀了襄公还可更赴桓公之防否曰他若自能杀襄公他却自防做霸主不用去随桓公若是如此便是这事结絶了
  邾子克卒
  谢湜曰邾以王命进为诸侯故书爵
  十有七年春齐人执郑詹
  谢湜曰詹郑执政大臣郑伯听命于齐与齐同盟矣同盟之后齐侯疑郑而执詹齐侯食幽之盟也齐侯不以至信待邦国也霸者不足以服人之心于此见矣拘而不杀曰执执之将以服之也春秋之乱诸侯擅作刑威以强陵弱而执人之君者有之以上虐下而执人之臣者有之凡执春秋皆夺爵称人以王法治之也惟晋执曹伯归京师执得其罪故书晋侯胡安国曰书齐人执郑詹恶齐之词也郑既侵宋又不朝齐詹为执政盖用事之臣也其见执宜矣而以恶齐何也以责人之心责已则尽道以爱已之心爱人则尽仁此春秋待齐之意也
  吕祖谦曰齐执郑詹前年郑既服齐今何故不朝盖缘郑介于齐楚之间才朝齐恐楚又来伐所以不敢来朝齐
  夏齐人殱于遂
  谢湜曰齐人被杀无遗故曰殱齐人戍遂遂之四族怨齐者深于是飨戍以酒而尽杀之春秋不以责遂而归咎于齐者以其祸由齐发也书曰齐人殱于遂罪其自取也纪侯去其国自去也郑弃其师自弃也梁亡自亡也齐人殱于遂自殱也其祸皆自为也凡祸出于自为者春秋上不以委命下不以责人胡安国曰殱尽也齐灭遂使人戍之遂之余民饮戍者酒而杀之齐人殱焉春秋书此者见齐人灭遂恃强陵弱非伐罪吊民之师遂人书灭乃亡国之善词上下之同力也夫以亡国余民能殱强齐之戍则申胥一身可以存楚楚虽三户可以亡秦固有是理足为强而不义之戒而弱者亦可省身而自立矣
  秋郑詹自齐逃来
  程氏学曰郑詹自齐逃来詹为郑卿见执于齐不能自辨以理取直而归反如匹夫之逃越来他国斯可贱也齐国强大鲁与为邻而受其逋逃是亦取祸之道
  谢湜曰詹以国卿见执不能辩是非明曲直以解国忧乃若匹夫避难奔逃臣子事君不可夺之节扫地尽矣春秋以逋窃待之而谓之逃贱之也谷梁谓逃义曰逃以詹义当死节而窃去也力不足以胜人久矣以力刼人者可以暂安不可以久固可以暂得不可以久屈故桓公威势非不盛也其灭遂也遂复殱齐其执詹也詹复逃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