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通说

  冬邢人狄人伐衞
  宋师伐齐狄不义宋而救齐以其不能胜也而又挟邢人以讨从宋之衞是激于义也狄称人何也以其人邢不得不人狄也
  十有九年春王三月宋人执滕子婴齐
  夏六月宋公曹人邾人盟于曹南
  北杏之防齐霸之首事也虽人心始疑于齐然所致者犹有四国也今宋襄图霸为盟于曹国之南是不能致曹而乃枉驾以盟曹也曹弱于宋而邻于宋者犹且不服况诸侯乎故曹南之盟所与偕者仅一邾人而已寡助如此而以求霸是亡舟楫而渉不测之渊未有不死于溺者也
  鄫子防盟于邾己酉邾人执鄫子用之
  左氏载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小事不用大牲况敢用人乎观此则知宋襄之恶甚于桀纣矣二传谓用者扣其鼻以血社非也孔子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舎诸其言用者祭而已矣盖夷蛮之俗往往有杀人祭鬼者故左氏谓宋公使邾子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属东夷是也
  秋宋人围曹衞人伐邢
  冬防陈人蔡人楚人郑人盟于齐
  当人心涣散之际而借无忘齐桓之德之名以纠合诸侯楚人之谋也楚人争霸始于此矣春秋不先楚乃所以深抑之
  梁亡
  案左氏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处民罢而弗堪则曰某寇将至乃沟公宫曰秦将袭我民惧而溃秦遂取梁是梁伯益其国而不能实亟城弗处以罢其民民罢而溃则国已亡矣国亡而后秦取其地非因秦取之而后亡也故春秋不得言秦取而以自亡为文焉明自亡者民亡之也然则世之人君务广地而不修德设险而不得民封疆虽拓城池虽壮而百姓离散不足与守之者可无鉴于此哉是以秦皇帝兼并天下东城北筑雄据关中负百二山河之势而德政不修海内愁困民不胜敝遂起而亡秦故秦之亡亦以民焉秦亡于民而后汉取之非因汉取之而亡也亦梁亡之类也
  二十年春新作南门
  新作者不因倾壊徒欲新美而改作也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孔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是知圣人不欲劳其民于无益之务也鲁僖公甞修泮宫作新庙矣而春秋不书盖为宫庙以事祖考献戎功鲁人颂之殆有国者不可废故不书也新作南门新延廏皆所不必务者是以恶而书之也故曰春秋之纪事为戒而已矣
  夏郜子来朝
  五月乙巳西宫灾
  西宫者公羊谓之小寝谷梁谓之闵宫从公羊之说则经何以不书小寝如薨于小寝之类从谷梁之说则经何以不书闵宫如立炀宫之类而曰西宫何也杜预云公别宫也盖公宫之外更为宫于西如后世所谓离宫别馆者以其逾乎旧制故春秋因灾变而书之以为戒也
  郑人入滑秋齐人狄人盟于邢冬楚人伐随
  二十有一年春狄侵衞
  宋人齐人楚人盟于鹿上
  宋人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则是欲借楚之力以合诸侯也奸盟犯义至此极矣后世人君有苟图得志于天下而不惮于结外兵如唐髙祖之于突厥石晋之于契丹者皆宋襄之徒欤
  夏大旱
  春秋或言不雨或言旱或言大旱何也不雨之害比旱为轻大旱之害比旱为重也
  秋宋公楚子陈侯蔡侯郑伯许男曹伯防于盂执宋公以伐宋
  宋襄公求诸侯于楚而与之为防不虞楚人之诈而执已也可谓甚愚而贪无德而求诸侯以自贻伊慼者矣楚子执宋公而不书楚执者甚楚子而恶之也
  冬公伐邾
  楚人使宜申来献防
  防者宋防也齐防戎以中国而防戎狄可以言防也故曰戎防楚防宋以夷狄而防中国不可以言防也故不曰宋防其不曰宋防者不忍言宋也爱中国之道也
  十有二月癸丑公防诸侯于薄释宋公
  防于薄释宋公者盖诸侯请于楚而释之也操纵在楚也其不曰楚释而以诸侯自释为文者存中国也
  二十有二年春公伐邾取须句夏宋公衞侯许男滕子伐郑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战于升陉
  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宋师败绩宋襄公自执滕用鄫以失人心而反求诸侯于楚盂之防为楚所执辱使诸侯请于楚而后释之人心既离国势方挫楚宋之不敌已不待识者之见今乃不量力而鬬以侥幸于万一其众败身夷也不亦宜乎苏轼氏以宋襄比王莽谓其执鄫子用于次睢之社若犬豕然此而忍为之天下孰有不忍者耶之战乃欲以不重伤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欺诸侯人能紾其兄之臂以取食而不能忍于壶飱者天下必知其不情也信矣
  二十有三年春齐侯伐宋围缗
  宋襄公乗齐桓之丧伐齐以立威故齐孝公亦乗宋襄之败伐宋以修怨盖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
  夏五月庚寅宋公兹父卒秋楚人伐陈冬十有一月子卒
  二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夏狄伐郑秋七月
  冬天王出居于郑
  襄王不听富辰之谏道狄以伐郑既又纳狄女为后丑其行而废之狄人怨之故王子带因之挟狄师以伐周王出适郑处于汜书曰天王出居于郑以为后世人主违忠谏之言啓异类之侮者之戒焉其云出者自国都而出也其曰居者明天下皆王居也
  晋侯夷吾卒
  二十有五年春王正月丙午衞侯燬灭邢
  诸侯灭人之国多矣未有书名者而卫侯独名三传皆谓恶灭同姓故名之也夫异姓之不可灭犹同姓之不可灭尔况晋灭虢齐灭纪楚灭夔皆同姓而未甞名也茍以为恶衞侯而名之则晋齐楚皆无恶乎杜谔谓春秋上书衞侯灭邢而传冩者见下文衞侯燬卒遂误増其名尔
  夏四月癸酉衞侯燬卒
  宋荡伯姬来逆妇
  礼未有姑而逆妇者也宋荡伯姬来逆妇非礼可知矣
  宋杀其大夫秋楚人围陈纳顿子于顿葬卫文公冬十有二月癸亥公防衞子莒庆盟于洮
  一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己未公防莒子衞寗速盟于向齐人侵我西鄙公追齐师至酅弗及
  春秋书追有二庄公追戎与此追齐尔然庄公之追戎也不先言戎侵伐我者戎不犯鲁也不犯鲁而追之是无寇而生事也僖公之追齐也先言齐人侵我者见齐已寇鲁也纵其已寇而后追之是兵不素备也无寇而生事故追于济西不言其所止兵不素备故言至酅弗及见其惧而弗敢及也夫善为国者静而能安动而能强静而不能安则自敝而疲民动而不能强则自歉而畏敌故汉武帝穷征宛漠空竭海内则静而不能安者也即经书公追戎于济西是也文帝歳苦边患师出无功则动而不能强者也即经书公追齐师至酅弗及是也此可为有国者戒矣
  夏齐人伐我北鄙衞人伐齐
  公子遂如楚乞师
  千乗之国兵不素备一旦有仓卒之警则乞诸其邻已非立国之道矣况乞师于荆蛮者哉引非类以鬬同室非义也示弱于楚人以啓其轻诸夏之志非谋也故书曰公子遂如楚乞师以为后世失义与谋者之戒焉
  秋楚人灭防以防子归冬楚人伐宋围缗公以楚师伐齐取谷公至自伐齐
  二十有七年春子来朝夏六月庚寅齐侯昭卒秋八月乙未葬齐孝公乙巳公子遂帅师入
  冬楚人陈侯蔡侯郑伯许男围宋
  楚人围宋而四国从之助荆蛮以虐中国也春秋爵四国而人楚者四国之君亲至而楚子不亲将也
  十有二月甲戌公防诸侯盟于宋
  二十有八年春晋侯侵曹晋侯伐衞
  侵曹伐衞两举晋侯而不言遂者盖晋既侵曹更谋伐衞非以侵曹之师遂加之衞故两言之也曹衞楚之与也晋欲讨楚必先讨曹衞义也何以书盖文公名为讨曹衞附楚之罪然实以雪其不礼于晋公子之憾尔汤一征自葛始为匹夫匹妇复雠也岂以报已之私憾哉齐小白过谭谭不礼焉及得国而遂灭谭其与晋文侵曹伐衞之事一耳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
  公子买戍衞不卒戍刺之
  晋强非公子买所能抗不卒戍衞非买之罪也而刺之滥杀大夫也不言杀而言刺内辞也
  楚人救衞三月丙午晋侯入曹执曹伯畀宋人
  夏四月己巳晋侯齐师宋师秦师及楚人战于城濮楚师败绩
  晋文公城濮一战大挫楚锋不惟立济霸业而南郢之兵自是不窥中国者久之比齐桓盟召陵之明年而楚遂称兵许无所忌惮优劣相逺矣何以书曰春秋正其谊明其道而已矣功利不与也齐桓无王命而专征卒不以侵陵问楚圣人以王道律之诚有罪矣然齐桓必先得诸侯而后加师于楚气象雍容奉辞而致讨以直情使人未有他技巧也至晋文乃欲因挫楚以霸诸侯成功于期月于是竒谋诡计无所不用矣当宋被楚兵而告急于晋晋侯曰宋人告急舎之则絶告楚不许我欲战矣齐秦未可若之何先轸曰使宋舎我而赂齐秦借之告楚我执曹君分曹衞之田以赐宋人楚爱曹衞必不许也喜赂怒顽能无战乎又曰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雠已多将何以战不如私许复曹衞以擕之执宛春以怒楚既战而后图之凡先轸所以为文公谋者皆诡道也晋文卒用其计故能合齐秦之力坚宋人之志擕曹衞之心而挑子玉以速战虽荆楚顿挫霸业亟成而人谋益以世变益以下矣故孔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正之为言犹直也圣人合二霸而论之若曰齐桓虽为有罪然较诸晋文之谲则犹直尔自晋文以谲济霸图而后世之君臣凡求得志之速胜敌之骤者咸祖之巧诈百出机穽横生化生人为鬼魅使天下不得休息可胜叹哉惟蜀诸葛亮用兵行师本于仁义不用诈谋如魏防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防于潼关亮制而不许又欲请兵五千循秦岭而东直取长安以为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而亮亦不从盖亮之规摹直欲以数十万众据正道而临有罪建旗鸣鼓直指魏都岂肯翳行窃步事一旦之谲以窥咸阳哉斯可谓明春秋之义矣
  楚杀其大夫得臣
  得臣楚子玉也城濮之战子玉实为主帅贪战而败见戮于国宜也何以书盖圣人借楚以垂戒也自古人君用兵致败不自引咎类皆归罪于谋臣主帅而诛之以快敌国之意者未有能复振者也惟秦穆公以殽陵自责卒赦孟明魏司马昭引二败以罪已悉宥诸将故能使人心愧恱转败为功况楚杀得臣而晋文为之深喜则知得臣者固晋文之所忌也国有人才使敌国望而忌之庸可杀乎今楚杀之以快敌君子是以知楚之无能为也
  衞侯出奔楚
  五月癸丑公防晋侯齐侯宋公蔡侯郑伯衞子莒子盟于践土陈侯如防
  齐桓既殁诸侯之所畏者楚而已一战胜楚则诸侯将焉往哉故践土之盟八国骤集若执劵而取诸邻者威驱势廹之效非天下心恱而诚服也
  公朝于王所
  公朝于王是也朝于王所非也盖晋文致王于践土而因以诸侯朝之也齐桓自北杏创霸垂三十年而后有定王世子于首止之事盖前乎首止虽直为窃而非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晋文入国之初即谋定襄王既胜楚即作王宫于践土以诸侯见名为尊周实挟天子以令诸侯尔盖其规模由先轸教之曰求诸侯莫如勤王诸侯信之且大义也志在求诸侯于是托勤王之义以信服之如曹操挟献帝以争天下名为汉相实汉贼尔故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六月衞侯郑自楚复归于衞
  晋文废衞侯而立叔武故践土之防称衞子是也衞侯因楚以归而杀叔武不书不罪其杀也孔子善夷齐则叔武之义宜效死不立而已公羊子曰叔武辞立而他人立则恐衞侯之不得反故于是已立然后始反衞侯非也如公羊之言是教贪夺者为自文之说也使衞侯终不利其国而长往则叔武将何辞乎故观春秋则知髙庙正刑辟于邦昌之伪立不为过矣
  衞元咺出奔晋陈侯欵卒秋伯姬来公子遂如齐冬公防晋侯齐侯宋公蔡侯郑伯陈子莒子邾子秦人于温
  晋文公践土之盟使衞之臣夺君位温之防使陈之孤夺父丧盖急功利者至于乱人父子君臣之义而不顾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
  天王狩于河阳
  晋重耳自践土作王宫邀致天子至温之再防天子犹在焉盖自夏徂冬歴三时之间使璪旒黄屋役役于道涂以为已号令诸侯之柄则重耳不臣之罪可胜诛哉左氏述晋侯召王以诸侯见而经不显言召王者明为臣子不忍直斥至尊之辱也其曰天王狩于河阳者盖天王因为晋侯所致而从兽于河阳也王之不王亦已甚矣温即河阳也摠众地曰河阳指一地曰温
  壬申公朝于王所
  晋人执衞侯归之于京师衞元咺自晋复归于衞衞元咺讼衞侯于晋晋为之执卫侯而归元咺是抑君而臣是助也三纲五常之理熄矣
  诸侯遂围许曹伯襄复归于曹遂防诸侯围许
  二十有九年春介葛卢来
  介葛卢来逺人服也何以书春秋之义不欲其务勤逺畧也鲁僖有喜大好名之心而事不务实如诗颂蛮夷率服可见矣介葛卢来公不在国岂无辞以郤之哉馈之刍米期其再至是欲沽服逺之名而已他日侵萧之祸鲁实啓之也唐太宗时髙昌王麴文泰入朝西域诸国咸欲因文泰纳贡魏征力谏以为逺荒入贡劳敝边民非中国之利信矣哉
  公至自围许
  夏六月防王人晋人宋人齐人陈人蔡人秦人盟于翟泉
  王人王子虎也晋人宋人齐人陈人蔡人秦人列国之大夫也以大夫敌王人则诸侯敌王矣
  秋大雨雹冬介葛卢来
  三十年春王正月夏狄侵齐秋衞杀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衞侯郑归于衞晋人秦人围郑介人侵萧
  冬天王使宰周公来聘
  聘诸侯非正也况三公兼冢宰乃坐而论道王朝之大臣至贵重者也其可荐币于诸侯之庭乎
  公子遂如京师
  凡书大夫如京师者见诸侯不朝而聘也
  遂如晋
  公子遂受命而如京师不受命而如晋故曰遂如晋其遂如晋者私事大国以求专其国也
  三十有一年春取济西田
  左氏谓取济西田分曹地也济西本曹地晋文讨曹分其地以与鲁是鲁得于晋赐而非以力取之也何以书曰曹非天讨而被削地之诛鲁非王命而受加地之赏夺彼与此徒出于晋人之私而已矣
  公子遂如晋
  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犹三望
  戴礼明堂位谓成王以周公为有勲劳于天下于是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乗命鲁公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是以鲁君孟春乗大路戴弧韣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礼也末言鲁相传久矣君臣未甞相弑礼乐政俗未甞相变也此皆汉儒夸语尔鲁弑三君初税畆作丘甲政逮于大夫岂得为君臣未甞相弑礼政未甞相变哉即此观之则前所言成王以天子礼乐赐周公而鲁公得用之皆不足信矣程氏说易之师有曰居周公之位则为周公之事由其位而能为者皆所当为也岂有为人臣所当为之事而可用人臣不得用之礼乐哉盖当周衰之时诸侯天子非一国矣齐桓欲封禅晋亦郊鲧鲁郊祀后稷以配天皆礼也圣人以为书之不可胜书故特举其非时灾变卜不从者并为后世戒也所谓非时者礼曰三王之郊一用夏正孟献子曰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故啓蛰而郊郊而后耕盖啓蛰之时则夏正建寅之月周之三月也经无书三月郊者盖得时则不书也其以四月五月九月郊则书之所谓灾变者郊牛之口伤鼷防食牛角牛死之类是也然则何以或言牛或言牲礼养牲必在涤三月先郊之三月卜牛得吉而养之三月始成牲也故经于正月则书牛如宣三年正月郊牛之口伤改卜牛牛死乃不郊之类是也正月牛方在涤未得为牲也于四月则书牲如僖此年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之类是也牛在涤三月已成牲也所谓卜不从者礼百神之祭不卜而郊独卜以其最大也卜之道三卜当郊之月上辛中辛下辛尔孙觉谓月三旬之辛是也过乎三卜则非礼矣天心不享故卜不从也三望者先儒谓分野之星非也虞典称望秩于山川楚昭谓江汉睢漳楚之望也而未甞及分野之星也礼天子祭天诸侯祭土天子有方望之事无所不通诸侯山川凡不在其封内者则不祭鲁之三望必有出乎封域之外者故悉数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