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谳义

  朱子曰文公城濮之战依旧还他许多委曲礼数亦如桓公之意然亦足以见先王不忍戕民之意未冺也设使桓文所以责之者不少假借他定不服兵连祸结何时可巳到战国斩首数万无复先王之意矣胡氏曰楚称人贬也战而书及主乎是战者也故楚虽请战而及在晋侯诛其意也
  谳曰楚为中国之患非一日矣执宋公于会而莫之敢争合诸侯围宋而莫之敢后今又戍谷偪齐势倾中夏倘非城濮战胜之功则中国之不左袵者一间耳当是时晋避楚三舍而子玉请战经以晋及之何耶初子玉使告于晋请复衞而封曹臣亦释宋之围未有必战之意也许曹衞以携其群执宛春以怒楚楚战始决矣是则主是战者晋所欲也夫用兵之道行之以正诈谋取胜岂其道乎虽然文公一战胜楚遂主中夏语其功则髙矣于义则有慊焉序晋侯于列国之上録其功也书及楚人战黜其义也功与过不相掩此春秋待伯者之法
  楚杀其大夫得臣卫侯出奔楚
  五月癸丑公会晋侯齐侯宋公蔡侯郑伯衞子莒子盟于践土陈侯如会公朝于王所
  程氏曰欲率诸侯以朝王惧其不能而召王就见之人见其召王之罪不明其欲朝之本心是以谲而掩其正也
  又曰天王劳晋侯于践土晋侯召天王于河阳两书公朝于王所不书诸侯而独书公又曰朝于王所不成朝可知
  胡氏曰践土之会天王下劳晋侯削而不书去其实以全其名也朝不言所言所非其所也朝于庙礼也于外非礼也经不以诸侯就朝为非而以王所非其所为贬
  谳曰晋文劳王之功不见于经驾楚之绩始登于册天王下劳飨醴锡宥可谓功业之盛矣奈何挟震主之威彰召王之迹春秋黜其义而録其功是以削而不书存君臣之大义也王者有时巡之礼诸侯有方岳之朝天子在而朝不犹愈于不朝者乎正本之义也
  六月衞侯郑自楚复归于衞衞元咺出奔晋陈侯欵卒秋伯姬来公子遂如齐
  冬公会晋侯齐侯宋公蔡侯郑伯陈子莒子邾子秦人于温天王狩于河阳
  程氏曰晋文实有勤王之心而不知召王之为不顺故谲掩其正
  朱子曰或问诸家多把召王为晋文公之谲集注谓伐衞以致楚师隂谋以取胜此説为通曰晋文做事多是不肯就正做去晋文之用兵便是战国孙吴气习
  胡氏曰按左氏谓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以尊周而全晋也故为王讳之又为晋解之于以见春秋之忠恕也
  谳曰践土之会天王下劳诸侯就朝虽非其地犹可言也温与河阳晋侯请王以诸侯见以臣召君不可言也春秋时朝觐既废述职不修文知朝王为从宜而不知召王为非礼伯者所以得罪名义也春秋待之以恕是以特婉其词嘉其尊王之义原其自嫌之心特书狩于河阳若曰天王巡狩于是诸侯就朝在周不失其尊在晋不失其正圣人时中之大权也
  壬申公朝于王所晋人执衞侯归之于京师衞元咺自晋复归于卫诸侯遂围许
  曹伯襄复归于曹遂会诸侯围许
  经二十有九年
  春介葛卢来公至自围许
  夏六月会王人晋人宋人齐人陈人蔡人秦人盟于翟泉
  程氏曰晋文公连年会盟皆在王畿之侧而此盟复迫王城又与王人盟强迫甚矣故讳公诸侯贬称人恶也
  胡氏曰公会王子虎晋狐偃宋公孙固齐国归父陈辕涛涂秦小子憗盟于翟泉则皆列国之贵大夫与王子而公与会也其贬而称人讳不书公正本之义也
  谳曰王畿何地而可会盟甚矣伯者之无王也夫诸侯大夫入天子之境上盟王臣王臣下盟列国下陵上替未有甚于此时也公以秉礼之君下从陪臣之列上要王子虎盟于王城恶之大者也春秋没公不书为君者讳隐其恶也列国之卿夺爵示贬正其罪也
  秋大雨雹
  冬介葛卢来
  经三十年
  春王正月
  夏狄侵齐
  秋衞杀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衞侯郑归于衞
  程氏曰公子瑕元咺奉以摄国事者也成公得返故衞杀元咺及公子瑕衞侯出奔见执非有罪当黜特以与楚得罪而已故出奔见执皆不名以见义不当絶也
  胡氏曰称国以杀者君与大夫专杀之也衞侯在外其称国以杀何待其杀而后入也待其杀而后入志乎杀咺者也
  又曰衞侯出奔于楚则不名见执于晋则不名今既归国复其土地何以名乎不名者责晋文公之以小怨妨大徳名之者罪衞侯郑之以忮害戕本支也谳曰元咺讼君以求直专命以立瑕信有罪矣衞侯凟天伦杀无罪宁无罪乎初衞侯奔楚而复国实元咺叔武事晋之功信谗而咺子受诛怀疑而叔武见杀元咺是以讼晋晋侯执衞侯归于京师咺归乃立子瑕衞侯幸免复国不务反身修徳方且怙终贼刑杀子瑕以及元咺恶之大者也易讼之九二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其衞侯元咺之谓乎春秋两书衞侯归国皆斥其名诛其贼亲之恶元咺不夺其爵杀之不以其道也晋受元咺之讼非王命而执之受鲁公之赂非王命而归之是予夺之权在于晋矣春秋不书归自京师存王法于天下书归于衞见伯者之无王直书其事义自明矣
  晋人秦人围郑介人侵萧
  冬天王使宰周公来聘公子遂如京师遂如晋
  程氏曰三公兼冢宰故书宰周公遂之行书如不书聘罪其不成聘也书遂如晋罪其不敬也
  朱子曰公子遂之行遂如晋非专使也天王使宰周公来聘而使遂往又遂如晋不敬莫大焉
  胡氏曰冢宰上兼三公职任至重而来聘于鲁天王之礼莫厚焉鲁侯既不朝京师而使公子遂往又以二事出夷周室于列国此大不恭之罪履霜坚氷之渐也
  谳曰三公职兼冢宰其任至重而下聘于鲁在礼不为尊命卿报王之礼以二事出疆在礼不为敬胥失之矣
  又是时周室衰弱晋伯方张诸侯知有晋而不知有王晋非列国比也今僖公坐致天子之聘而不往朝京师天子之使专于鲁鲁使报礼兼于晋列国邦交之聘犹不可况王室乎蔑君臣之大伦惟强弱之是视此所以及于乱也春秋直书其事罪自着矣
  经三十有一年
  春取济西田公子遂如晋
  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犹三望
  程氏曰春秋却有卜郊但卜上辛不吉则卜中辛中辛不吉则便用下辛不可更也鲁用天子之礼乐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因袭之弊遂致八佾雍彻圣人于此着之
  朱子曰当时周公制礼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岂周公制礼使其子孙乱之乎细看来后却説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子思以此讥鲁也又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夫子所以深惜之胡氏曰春秋因礼之变而书于策或以卜或以时或以望或以牲或以牛于变之中又有变焉古大事决于卜故洪范稽疑独以为主卜而不从则不郊矣故免牲望祭天子之事也今不郊而望故特书曰犹犹者可以已之词
  谳曰礼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祭其先此礼之常也郊禘天子之祀典侯国而行天子之礼是周过赐而鲁受之非也郊于禹宋郊于契作賔王家统承先祀是天子事守非列国之比也周郊有二日至为报本之郊孟春为祈谷之郊按郊记曰日至可以有事于上帝此报本之郊也又曰郊之用辛此祈谷之郊也自甲子至寅皆郊之时四月则失时五月非礼也书四月四卜郊即祈谷之郊卜用辛当在建寅之月月有三辛卜至于三巳烦凟况建卯后至于四卜乎此经书四卜郊之义也礼以十月上甲系牲是日至之郊用子建亥之月当系牲矣祈谷之郊用寅建丑之月当系牲矣经于正月书卜牛自未尽亥养之当成牲而有变故不曰牲而曰免牛也四月书牲牲巳成矣但以卜郊不从而免之故不曰牛而曰免牲凡免牛免牲为之缁衣纁裳有司端奉送于南郊免者纵而不杀也周礼四望之祭五岳四凟名山大川天子望于山川无所不通诸侯所祭名山大川即在封内封外不得祭也鲁用天子之礼视王室则杀故望止于三也呜呼天人一理也非礼之礼人所必辞况于天乎圣人因礼之变而书于防或以卜或以时或以望或以牲皆所以志其僭礼以为后世之戒
  秋七月
  冬伯姬来求妇狄围衞十有二月衞迁于帝邱经三十有二年
  春王正月
  夏四月己丑郑伯防卒衞人侵狄
  秋衞人及狄盟
  冬十有二月己卯晋侯重耳卒
  程子曰齐桓伯业不继晋文伯业不絶盖管仲一身任事不能为齐求人材晋专务収人才看得皆出于狐赵
  朱子曰晋文之谲程子之説宻矣然以其説求之本文未免无涉发晋文之本心而使后世慎所举者惟胡氏得之
  谳曰文公老于奔走可谓备尝艰苦但知急于事功何有及于道义及其晩而复国经畧始于勤特假名以求诸侯岂真知有君臣之义伐原以示信非固有也大搜以示礼非本然也涵养不本于乎日效騐取必于一时侵曹伐衞怀私复怨执宛春以激其怒许曹衞以离其群勇于图伯急欲战防善战者服上刑公能免乎然当是时楚人横暴陵灭中华城濮之战有闗夷夏春秋抑楚之深待晋以恕河阳践土特婉其词尊周而全晋存君臣之大防也奈何专兵君侧而围许专会王畿而抗盟其与桓公会不迩三川盟不加宰周公者为有间矣桓公不纳子华虑其奨臣而抑君也文公为元咺执衞侯纲常之道于是乎废矣虽然齐孝不能继桓之业晋襄能绍文之伯传之累世其故何耶夫国家之盛衰系乎人才之进退桓公之于管仲权居一已身没而事业衰文公入国之始则能选用狐赵之徒以成伯业传之子孙而不已是则用人为有国之先务可不鉴乎
  经三十有三年
  春王二月秦人入滑齐侯使国归父来聘
  夏四月辛巳晋人及姜戎败秦于殽
  程氏曰晋不称君居防附葬不可从戎忘亲背惠其恶甚矣秦为无道越晋逾周以袭人众所共愤故称晋人其称及姜戎亦然
  胡氏曰晋襄亲将绌不称君者俯逼葬期忘亲背惠墨衰绖而即戎其恶甚矣视秦犹狄其罪云何客人之舘而谋其主因人信已而逞其诈利人之危而袭其国越人之境而不哀其防叛盟失信以贪勤民而弃其师狄道也
  谳曰秦穆幸灾而图伯晋襄墨绖以临戎是皆名义之罪人也当晋文入国之初实赖秦伯之力襄公忘父之惠易世剪为仇讐至于越绋从戎固为罪矣穆公越人之境而伐其防可无罪乎杞子先轸之徒怀利以事其君务贪召乱轻信兴师违蹇叔之忠言致殽函之败辱犹幸自新悔过誓言有取于圣经然书序所録者劝善之词春秋狄之惩恶之义也在易益之象曰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秦伯悔而不改善不能迁令狐之役彭衙之战兵连祸结抑亦惨矣春秋贬晋书人书及罪其居防即戎也狄秦书国罪其伐人之防也二国之罪明矣
  癸巳葬晋文公狄侵齐公伐邾取訾娄
  秋公子遂帅师伐邾晋人败狄于箕
  冬十月公如齐
  十有二月公至自齐
  乙巳公薨于小寝
  胡氏曰左氏谓即安也小寝燕息之地也
  谳曰鲁僖公享国三十余年寛以爱民务农重谷诗之所颂春秋阙焉何也盖常事不书所録者事之变也
  僖公方其得国之初实赖齐而定位桓公修伯从于会盟首止尊王召陵驾楚安攘之事屡登于载书夫何桓公身没未几盟齐而亟从楚致夷谋夏如楚乞师是得罪于中国也犹幸晋文复修伯业践土尊王公虽两为王所之朝不过因晋而举宰周公之下聘其礼不为不隆报使以二事出疆夷周室于列国是得罪于王室也甚至僭礼凟天不郊犹望方且龙旂六辔之祀铺张以为昌炽之休僖公而知礼孰不知礼获终小寝盖亦幸焉
  陨霜不杀草李梅实晋人陈人郑人伐许





  春秋谳义卷五
<经部,春秋类,春秋谳义>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谳义卷六    元 王元 撰
  文公
  公名兴僖公子在位十八年按谥法慈恵爱民忠信接礼曰文
  经元年
  春王正月公即位
  程子曰君薨巳逾年虽未葬嗣子亦称君岁已更始不可无君也
  朱子曰逾年即位防服如何入庙想古时这般大事必有个权宜如借吉之例
  胡氏曰即位告庙临羣臣也嗣世定于初防必逾年然后改元书即位者终始之义一年不二君縁臣民之心不可旷年无君
  谳曰文公继僖而立承国于先君继正而即位也然上无所禀命而又不终三年之防行即吉之礼王室衰微防礼浸失春秋存其即位彼善于此之义也
  二月癸亥日有食之天王使叔服来会葬
  夏四月丁巳葬我君僖公
  天王使毛伯来锡命
  程氏曰毛伯诸侯为王卿士者以礼曰锡以恩曰赐胡氏曰文公继世防制未毕非初见继朝而献功也何为来锡命乎故谷梁子曰礼有受命无来锡命来锡命非正也
  谳曰述职之礼既阙锡命之宠有加上下反其道矣易师上六之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文公即位之初不闻禀命之请终防之后不修入见之仪何功可褒而锡命之邪盖由王室衰微诸侯强盛徒行姑息以为悦下之道而不知纵滥以启其慢上之心春秋书来锡命不待贬絶而不君不臣之罪着矣
  晋侯伐衞叔孙得臣如京师衞人伐晋
  秋公孙敖会晋侯于戚
  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弑其君頵
  程子曰商臣书世子着其絶尊亲之道也
  胡氏曰书世子弑君者有父之亲有君之尊而至于弑逆此天理之大变也
  谳曰楚子僭王商臣弑逆臣不臣于前子不子于后出尔反尔也夫世子之职侍膳问安亲贤师傅固本之道也楚成多爱不常乃欲废嫡立庶况以潘崇为之傅而使江知其情卒至祸发萧墙以及于乱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春秋直书其事所以扶天理遏人欲诛其首恶为万世戒欤
  公孙敖如齐
  经二年
  春王二月甲子晋侯及秦师战于彭衙秦师败绩丁丑作僖公主
  三月乙巳及处父盟
  夏六月公孙敖会宋公陈侯郑伯晋士縠盟于垂陇程氏曰公朝于晋晋使阳处父盟公以耻之处父晋大夫也故公如晋不书讳之也士縠晋卿卿不可先诸侯尊君也
  胡氏曰及处父盟者公也其不地于晋也讳不书公者抑大夫之抗不使与公敌正君臣之分也适晋不书反国不致为公讳耻存臣子之礼也
  谳曰春秋时反常败度始也诸侯专盟巳为过矣及其后也大夫专盟过又甚矣易小过六二之象曰不及其君臣不可过也晋襄继伯之初诸侯从会大夫抗盟征伐自大夫出矣王纲凌夷何可胜言春秋书及处父盟没公不书为君讳耻不以大夫抗君正人臣之分也垂陇之盟列诸侯于上置士縠于下不与大夫专盟存上下之节也尊君抑臣之义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