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讲义

  夏成周宣榭火
  昔者成王定鼎于洛邑复于洛邑之东营邑以居顽民名之曰成周在书曰成周既成迁殷顽民是也【按二语系书序】以其地在东故或谓之东郊亦谓之东都春秋之书王城者谓洛邑也书成周者谓东都也成周宣榭火曷为书于春秋告于鲁也宣榭者杜氏以为讲武之屋无室曰榭公谷以为宣宫之榭乐器藏焉先儒之説以为不然曰宣榭者宣王之庙也合此三説而观之窃意宣王中兴复防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是知宣榭者宣王讲武之屋也后人思宣王之功烈即其榭而庙祀之嵗时享祭乐器藏焉容有是理不曰庙而曰榭何也庙有屋榭无室故也
  秋郯伯姬来归
  鲁之内女适于他国者多矣常事不书其书于春秋者必其有故者也春秋之法妇人谓嫁曰归归寜曰来大归曰来归大归者弃于夫家而归于宗国不可以复反也若郯伯姬杞叔姬之类是也夫妇之义终身与齐谷虽异室死则同穴或相弃背防其妃耦此人伦之变也夫妇道失春秋交讥焉
  冬大有年
  春秋书饥书大饥一饥犹足以病民而况于大饥乎其书大者忧之甚也春秋书有年书大有年有年已足为斯民喜而况大有年乎其书大者喜之甚也
  十有七年春王正月庚子许男锡我卒
  丁未蔡侯申卒
  夏许昭公
  蔡文公
  六月癸夘日有食之
  己未公防晋侯卫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断道秋公至自防
  向也同盟之礼诸侯犹有所惮而不敢数行其后大夫亦得而行之至是不复为重矣是盟也以讨贰为辞正为郤克报怨尔何至重烦诸侯为是大盟乎
  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肸卒
  十有八年春晋侯卫世子臧伐齐
  晋郤克请于晋侯欲伐齐以报怨晋侯勿许亦可嘉矣已而盟于断道齐人请盟而不得与遂有伐齐之师则是晋侯执徳不坚交邻不固卒夺于郤克之私而不能自制也同盟者五国卫侯独使世子従于晋伐齐自非大不得已何至遣其世子从伐乎既与齐侯盟后二年复有鞌之战故君子于晋侯伐齐之事有憾焉
  公伐杞
  夏四月
  秋七月邾人戕鄫子于鄫
  读春秋至于邾鄫之事未甞不为之悲伤忿恨也向也邾人尝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此人理之所无者一时之人不以为怪今也复戕鄫子于鄫亲至人国戕人之君春秋以来亦无是事也鄫夏余也列于诸侯有社稷有民人何乃俛首受制于邾若此凡为鄫之臣子与邾有不共戴天之雠縦不能报之于前当其戕鄫子之时独无一人出死力以卫其君者人伦天理于是絶矣是时晋主夏盟于邾鄫之事略而不问乌得无罪哉
  甲戌楚子旅卒
  公孙归父如晋冬十月壬戌公薨于路寝归父还自晋至笙遂奔齐
  仲遂有徳于宣公而获罪于鲁国当宣公时其子归父用事于鲁其所以纳交于齐晋者非不至也一旦宣公卒其家被遣归父仓皇奔齐盖人理之当然而天道之必复者也春秋于文公末年书公子遂如齐于宣公末年书公子归父奔齐比事而观亦可见天理之不僣矣
  成公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子承父统国无内难行即位之礼故以公即位书于春秋
  二月辛酉我君宣公
  无冰
  三月作丘甲
  先王之制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邱四邱为甸甸出长毂一乗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盖四邑为邱每一邱为一百二十八家【按永乐大典误作一百四十二家今改正】四邱为甸每甸合计五百一十二家古者使一甸之家共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今成公作邱甲始令一邱之人各出甲士一人步卒二十四人比于古制增三分之一矣先王藏兵于民合五百一十二家总步卒甲士共不过七十五人尔不敢穷民力也今无故而增三分之一是三甸而增一乗矣成公即位之初徳政未闻而骤变古制轻用民力于公室实无所补徒为三家异日作三军之地尔春秋特书作者着其作俑之罪也
  夏臧孙许及晋侯盟于赤棘
  齐未尝得罪于鲁也归父如晋谋去三桓齐何与焉归父奔齐齐人受之亦人情之常尔何至骤与齐怨谋伐其国惧有齐难先作邱甲闻齐欲出师亟与晋盟若此扰扰也重卿不行而仅使臧孙许往盟覇主几于失礼矣亦赖晋侯急于伐齐俯従臧孙之盟不然滋益罪矣
  秋王师败绩于茅戎
  按左氏刘康公徼戎而伐之遂败于徐吾氏不言伐者不以王师敌戎也不曰戎败王师而曰王师败绩于茅戎者王师无敌谁得而败之若曰王师自败云尔戎伐凡伯而不言戎执王师败绩而不曰戎败尊王室也
  冬十月
  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
  宣公在位十八年与齐为好至亲且宻齐鲁未尝有疆塲之争故其民亦少安成公即位首与齐为仇断道赤棘之盟将谋伐齐【按断道之盟宣公未薨戴氏误也】齐安得不为自救之计伐我北鄙抑鲁有以自取之也首开兵端民何罪焉
  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
  伐齐之役卫世子臧实与晋侯偕行齐未有以报卫也卫孙良夫复帅师以侵齐道与齐师遇诸大夫欲还良夫不可一战而败良夫之罪也春秋书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以良夫主乎是战也
  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防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鞌齐师败绩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易曰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盖用兵者必有主帅示权有所一也故春秋书帅师必以主帅书今也鞌之战四大夫并书前此春秋无是事也春秋书四大夫继之以帅师又继之以防晋郤克而后继之以及齐侯战其罪鲁之辞比诸列国尤严焉晋郤克懐一笑之怨卫孙良夫惩一败之辱鲁四大夫不爱其力迫齐侯而败之自鞌至于袁娄追奔五百里诸大夫可谓志得意满矣齐国佐如师固将以求盟也春秋不书曰国佐来盟而书曰及国佐盟见诸大夫汲汲于是盟而非国佐之所急也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畆其暴横无理若此齐国佐抗辞以对揖而去之郤克方眣鲁卫之大夫使为齐请彼亦自知其非而歉然于中乎然则是盟也诸大夫之所欲也春秋即其情而书之恶大夫之専犹存君臣之义也
  八月壬午宋公鲍卒
  庚寅卫侯速卒
  取汶阳田
  齐师既败反鲁卫之侵地则汶阳之田固鲁之旧也不书曰复归而曰取何也得之不以其道故也连兵伐人迫而取之其与夺人之地何异春秋于诸侯归田之事其以公义归者则曰来归若郓讙隂田是也其以私情归者则曰归我若济西田是也夺而得之者曰取若汶阳之田是也一字之辨而取予明疆理正矣
  冬楚师郑师侵卫十有一月公防楚公子婴齐于蜀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前公孙归父防楚子于宋祖僖公之故智也今成公防楚公子婴齐于蜀袭归父之故事也盖楚人有伐鲁之意于是鲁之君大夫先往防之以求自免故鲁在列国中不被楚兵由此故也自后襄昭皆朝于楚鲁之卑辱有自来矣公既防婴齐于蜀列国之大夫效尤皆至是以有蜀之盟春秋书公及者见是盟出于公之志继以楚人书于列国之上者见楚之主乎是盟也楚人者婴齐也不曰婴齐而曰楚人不予荆蛮之主盟也列国之大夫皆称人贬之也前书公防次书公及前书防于蜀次书盟于蜀辞繁而不杀者荆蛮之大夫主中国之盟防自此始故春秋特重其事详而志之虽欲为讳不可得也
  三年春王正月公防晋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
  郑人従楚伐晋败晋于邲已而従楚师侵卫与公子婴齐盟于蜀今晋侯帅诸侯以伐郑郑有余罪矣然使晋侯自反修桓文之业则郑决不至此其所以使郑至此者是谁之咎欤
  辛亥卫穆公
  二月公至自伐郑
  甲子新宫灾三日哭
  公羊曰宣宫则曷为谓之新宫不忍言也谷梁曰迫近不敢称諡恭也按文公二年书作僖公主又书跻僖公则既而后举諡春秋之法也今宣公之防三年矣不曰宣宫而曰新宫见当时之不忍称犹以新宫目之春秋因其名而书之非成公不敢称諡也
  乙亥宋文公
  夏公如晋
  左氏曰夏公如晋拜汶阳之田取田于齐拜赐于晋则予夺之权制于人矣数年之后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归之于齐鲁人拱手听命不敢违焉因人以为彊弱者亦可鉴矣
  郑公子去疾帅师伐许
  左氏曰许恃楚而不事郑郑子良伐许甚矣郑人之不度徳也郑方得罪于中国晋帅诸侯以伐之郑当恐惧谢罪顾以许不事已遽至兴师去疾之役将尊师众犹以为未足也至冬复伐许春秋遂従而狄之不称人者恶之深也
  公至自晋
  秋叔孙侨如帅师围棘
  汶阳之田鲁故地也齐人夺而有之一旦复归于鲁则汶阳之遗民宜懐其旧主翕然听命何至有不服之心耶昔者周襄王以阳樊温原攅茅之田赐晋文公阳樊不服围之苍葛呼曰徳以柔中国刑以畏四夷宜吾不敢服也夫以天子赐诸侯之地而其民犹有不服者今汶阳之田以干戈取之其义已不足以服人矣况鲁有苛政税畆创于前邱甲继于后民将携持而去之安能懐其旧哉
  大雩
  晋郤克卫孙良夫伐廧咎如
  冬十有一月晋侯使荀庚来聘卫侯使孙良夫来聘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孙良夫盟
  二国同时聘鲁皆有寻盟之请春秋不以来盟书者非前定之盟因聘而寻旧盟也以二大夫同时而聘同时而盟未害也鲁方尊晋待其大夫不敢与列国齿丙午盟晋丁未盟卫事大之义固得之矣以君而与大夫盟无乃甚自卑乎不书公及者避其名也
  郑伐许
  四年春宋公使华元来聘
  去年晋与卫二国同时聘鲁今兹宋华元来聘鲁之交邻有道矣然公亲如晋报荀庚之聘明年仲孙蔑报聘于宋独于卫无报焉岂非畏晋而卑卫耶
  三月壬申郑伯坚卒
  杞伯来朝
  左氏曰杞伯来朝归叔姬故也文公之时杞桓公来朝请絶叔姬今杞共公来朝请归叔姬父子两世皆昏于鲁叔姬二人皆絶于杞明年杞叔姬来归已而杞叔姬卒春秋悉书之以杞事观之杞桓公请絶叔姬而无絶昏杞共公逆叔姬之防以归则杞之父子固未尝得罪于鲁叔姬之不贤固自有以取之尔【按杜预释例云杞桓公以僖二十三年即位襄六年卒凡在位七十一年今考僖二十三年经书杞子卒左氏以为杞成公襄公六年经书杞桓公又僖二十七年左氏有杞桓公来朝之文足为杞桓在位七十一年之证先儒谓杞共公生恵公惠公生成公及桓公而史记陈杞世家谓共公卒子徳公立徳公卒子桓公立中脱成公一代非也要之共公为桓公祖灼然无疑又僖三十一年经书杞伯姬来求妇盖子叔姬始归杞桓也文十二年杞伯来朝子叔姬卒左氏曰杞桓公请絶叔姬而无絶昏杜氏注云谓立其娣为夫人孔颖达正义曰文成之世经书叔姬二人皆杞桓夫人也戴氏所释殊为疎舛】
  夏四月甲寅臧孙许卒
  公如晋
  左氏曰晋侯见公不敬公至自晋欲求成于楚而叛晋鲁之事晋非不勤也一礼之不答遽有叛晋之心頼季文子之言而止不然所防多矣舍中国而事外裔安保外裔之不吾慢也有如楚人不敬公其将何之使成公移事晋之心事周得之矣
  郑襄公
  秋公至自晋
  冬城郓
  郓有二其一曰东郓其一曰西郓西郓鲁邑也东郓莒邑鲁之所争者也今兹城郓盖西郓也定公之时齐人尝归郓讙隂之田杜氏以为此三邑者汶阳之田也鲁既得汶阳之后故城郓以为固尔杜氏谓欲叛晋而城郓者非也
  郑伯伐许
  去年郑伐许不书人今兹郑复伐许书曰郑伯何也郑襄公新卒未逾年而郑悼公伐许特不过争许田而已其甚也与许男亲讼于楚其自卑辱若此不明言郑伯将无以着其罪矣
  五年春王正月杞叔姬来归
  仲孙蔑如宋
  夏叔孙侨如防晋荀首于谷
  左氏曰荀首如齐逆女宣伯餫诸谷若此则叔孙侨如之私行也经何以书鲁畏晋故其大夫逆女非以公事行也而侨如馈之其诸奉命而往欤春秋书之用见鲁之不能自彊而区区求悦于大国也
  梁山崩
  秋大水
  冬十有一月己酉天王崩
  十有二月己丑公防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子杞伯同盟于虫牢
  郑之贰晋乆矣一旦请成于晋晋所甚喜也故防诸侯以同盟举行盛礼以侈郑人之服晋景公于是有骄泰之心矣
  六年春王正月公至自防
  二月辛巳立武宫
  左氏云季文子以鞌之功立武宫非礼也听于人以救其难不可以立武如左氏所言则武宫者犹邲之战潘党请于楚子欲筑武军之类是也公羊之説则不然曰武宫者武公之宫也杜预之注似以左氏之言为非其説曰鲁人以鞌之功至筑武军又作先君武公之宫以告成事诚如杜氏所言合武军武宫为一事春秋书法不应若是略也按明堂位曰鲁公之庙文世室也武公之庙武世室也盖鲁以文徳归于鲁公谓之文世室犹汉人尊文帝为太宗也以武功归于武公谓之武世室犹汉人尊孝武为世宗也此二室者世世不毁然而武公之室至是十一世向者大室之屋壊书于春秋以伯禽之庙不修且壊而况武公之室亦毁壊仅存而已今鲁人以鞌之胜归功于武公故即武宫而一新之所以昭武功也其曰立者毁旧而复新也诚武公之庙不当毁耶则鲁之子孙固当世祀之其当毁耶则不应因武功之故而复立若是不亦诬乎昭公十五年有事于武宫左氏曰禘于武公夫五年一禘当在大庙不应在武公之宫不然则禘者春祭之名也时祭于羣公之庙而别有祀于武宫乎是又未可知也
  取鄟
  取根牟取鄟取邿公羊皆以为邾娄之邑非也此三者皆微国也鲁兼而有之邾娄何与焉孟子曰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由此观之则鲁之兼国也多矣
  卫孙良夫帅师侵宋
  夏六月邾子来朝
  公孙婴齐如晋
  壬申郑伯费卒
  秋仲孙蔑叔孙侨如帅师侵宋
  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
  冬季孙行父如晋
  一年之间鲁之大夫两至于晋岂非以得汶阳田之故凟礼以媚晋耶明年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初不以鲁之媚已而为之轻重然则以非礼悦人者果何益哉
  晋栾书帅师救郑
  按左氏栾书救郑楚师遂还晋师因而侵蔡楚师救之晋之诸将欲战栾书不欲全师而归是时晋人成师而出栾书之佐十一人其不欲战者三人而已栾书能信用善言晋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卒收救郑之功此主将善御下者也春秋之书救善辞也若栾书救郑抑又甚善矣楚势日彊有帅师之卿矣郑之去就关系夷夏之重轻其往来晋楚急则穷猿之投林缓则饱鹰之飏去情盖叵测也然自防扈之后去晋二十五年而后同虫牢之盟既来之则安之不容逆计后日之复叛此所以方伐而随救也晋楚遇于绕角楚师还晋师遂侵蔡楚救蔡栾书亦以师还而侵蔡救蔡不书所以全晋人恤邻救难卫中国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