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经筌

  乃免牲
  牲一也或曰免牲或曰免牛何也未牲曰牛既卜曰牲牲具而卜郊不从则免牲免牲则不郊矣
  犹三望
  三望之说诸儒纷纭莫定乎一或以为周礼天子祭四望四望谓五岳四镇四渎鲁之望既祭济岱鲁用天子礼兼祭三望若然则当曰犹四望今曰三望则是举其外而遗其内也或以为泰山淮海则海不在鲁境昔楚昭王有疾卜曰河神为祟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河非所获罪则望者望祀其境内山川也五岳之岱四渎之淮济皆在鲁所谓三望也岱在兖州所不必考济出王屋山分于砥柱经齐鲁之间入于海淮在信阳合泗水经鲁之南入于海则三望岱济淮也审矣然则三望鲁之常祀也何以书以不郊犹三望书也虞书曰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则因郊而望祀山川也周书曰柴望大告武成则燔柴祀天因而望祀也是王者郊祀天地之礼盖天地神祗不可偏飨矣今鲁初将用郊及卜之不顺则姑祀地祗焉虽祭不越鲁望是亦僭祀地之礼也非无事而常三望者矣故圣人书曰犹顺其欲也彼盖自以为犹愈乎不三望也则犹之为义犹愈乎已非谓可以己之辞也学者宜深思之
  秋七月
  冬杞伯姬来求妇
  五年杞伯姬来朝其子今又来求妇杞亦有君乎何朝聘婚姻皆出于妇人也杞侯之子当婚有媒妁存焉安有姑自求妇之礼前日乱朝聘之法今日专婚姻之命伯姬亦悍哉杞侯失夫之刚而不制僖公以兄弟之心而不拒两讥之
  狄围卫十有二月卫迁于帝丘
  齐侯城楚丘以迁卫至是盖三十年矣卫虽迁而狄未艾齐桓未没盖已侵卫僖十三年之役是也十八年及邢人伐卫二十一年侵卫狄为患于卫抑亦甚矣今又整兵而围之卫不得已迁于帝丘而避焉然而卫有狄患齐桓城而迁之今衞避其锋而自迁晋文坐视而不恤文德衰矣抑亦耄而谋不及是乎明年而即世何暇问狄哉
  三十有二年春王正月
  夏四月己丑郑伯防卒【文公】
  卫人侵狄秋卫人及狄盟
  及狄人盟所谓下防也然既慑之以兵彼有所畏而盟之犹足以戢其噬螫之锋而结其安靖疆塲之好也盖狄人之情怯之则愈进追之则奔北吾既以兵临之必恐而求平然后许其平焉是乃我制之之术也狄之横甚矣入卫伐邢侵晋侵齐邢卫皆迁而避之齐晋亦忍而不伐吾不知其何足畏而诸侯之大者怯小者迁不敢以一镞伤之寸刃及之何也今卫已迁狄盖疑其畏已也卫出其不意以兵侵之狄果恐而求盟于是即其地而盟之故卫无狄患者十余年侵之威而盟之力也抑亦卫受狄患之久至是始得其术欤何前乎此不敢伐而至此始一侵之也其后晋人败之晋师灭之皆视今日之侵为兵首而卜知狄之勇怯则夫侵狄盟狄不可谓无谋者矣书人将卑师少也再举卫人侵一事也盟一事也不可曰卫人侵狄及狄盟自不成文理茍析而言之则慊若内之微者及狄盟也
  冬十有二月己卯晋侯重耳卒
  桓文之覇功丑德齐然桓公之后子孙不振庸庸守国而已无复兴覇者而文公之后厉悼平定皆能嗣文公之业以宗诸侯与彊楚角立虽不足以服楚而中国赖之不遂至覆亡则亦不为无益于衰世焉吾尝求其所以然桓公务以柔胜而济之以威文公务以刚胜而济之以德此所谓彊弱之异而兴衰之不同也商周之有天下其世之数厯年之久不大相过而商之后屡偾而屡兴少康盘庚髙宗皆奋起衰乱之中卓然为一时贤王而周之后委弊不振兴于衰乱之间者宣王一人而已而宣王之为人刚毅果敢殆非成康之流盖不如是亦不足以兴也愚因是知桓文子孙兴衰之异亦商周之势也商尚质而周尚文质近乎刚文近乎柔柔可以彊而不可以久故周之后平易和怿而鲜能崛起刚可以立而不免于挫故商之后严厉奋发屡起而屡踬亦祖宗之所尚者有以致之也今桓文之所尚固不可以髣髴商周然观其子孙之兴衰实似之桓公之兴每不为刚厉果决之举内合诸侯惟务柔其心而不加之以暴宋郑不服才侵而伐之缓其来也戎狄为患忍而不讨迁邢迁卫迁杞避之而已不与争锋也诸侯既合垂二十余年不敢犯楚及召陵之师以天下诸侯临之何患不克一问而屈整兵而退不战也其为人寛缓和柔不务刚决故其子孙皆以优游和易四公子皆不能自立死生废置皆系乎人景公在位几六十年无大过咎仅足以安国而已权专于田氏而不能取晏子有言而不能用无足怪哉桓公之贻谋者然也若夫文公之兴则不然糊口于外十有九年一日得晋则任贤使能治兵富国不五年而图大举侵曹伐卫以犯楚之锋执曹伯宋人以激楚之怒惟恐楚之不出出而不战也一战败楚师殒得臣拔天下诸侯于左袵之乡还衣冠而盟之朝襄王而归之成周再朝京师则襄王有所不敢当而下劳晋侯于河阳矣其气焰威灵震动天下此桓公有所不能且不敢为者也文公勃然于亡命之余五年而成覇业楚之彊桓公所不敢战者文公胜之叔带之乱桓公所不敢杀者文公诛之是皆以刚毅果决勇于必为以济大谋成大功故其子孙恃以宗诸侯悼公平公皆足以抗楚而折其锋天下赖之诸侯宗之主盟中夏垂二百年与春秋相终始者文公之规模基绪不为委靡保身之计以遗其后也以是论之则桓文子孙兴衰之故盖已判矣后之君欲立世緜逺子孙有所维持不为齐之衰弊不为晋之刚暴世有兴王而无弊者惟以威济德以弱济彊以仁为本以兵为用则虽与天地俱久可也
  三十有三年春王二月秦人入滑
  滑北邻晋南邻郑晋方彊必附于晋也秦穆公伐郑不能不假道入滑滑晋之与国晋能无慊乎故夏有殽之师
  齐侯使国归父来聘
  二十八年公子遂如齐平旧怨而通新好也今国归父之来盖报公子遂之聘欤遂之聘于今四年耳何报哉盖日前晋文霸诸侯皆事晋无二也今文公卒诸侯无所适从故缔交以修疆塲之好也圣人不略而书之与其讲信修睦之善欤
  夏四月辛巳晋人及姜戎败秦师于殽
  孔子序书于秦誓之篇书秦穆公伐郑晋襄公帅师败诸殽伐郑之文春秋不书不赴也而春秋书秦人入滑滑与郑为邻因伐郑而入滑尔滑晋之与国晋襄于是帅师而败秦师于殽以书序考之则晋襄秦穆也而春秋之文则晋人秦师也书序志其实春秋用其法二书皆出圣人手而文之异如此然后知春秋书人书师用法有绳准不可不深求其义也君将不言帅师例之常也然君将而书人君将而书师何也此春秋之变轻重之法也盖称人之罪重于称师而称师之义又已得罪于称爵者矣今晋襄贬爵而称人秦穆贬爵而称师均有罪焉而轻重分矣秦穆初谋伐郑不可得乃移兵于滑滑何负于秦穆哉恃众而扼小邦尔故圣人书师着其众也晋襄在文公之丧墨衰绖以行金革之事要人于险乗其不虞而败之殽殽秦地也秦固未尝犯晋晋以滑与乎已而秦虐之故冐丧而行且滑方受兵晋以偏师救之足矣不能救滑之危而扼秦于险且滑自滑尔晋自晋尔滑虽已与之国而秦实父之同盟已与父孰尊而同盟与与国孰重哉党已之与国而败父之同盟况当苫块之次而兴戎哉故圣人特人晋重晋责也
  癸巳葬晋文公
  狄侵齐
  狄侵齐者屡矣而齐不讨无乃藐其小而勿治乎敌无小不可忽也忽其小必长宼矣
  公伐邾取訾娄秋公子遂帅师伐邾
  僖公在位三十有三年其间败邾师者三亲伐邾取邾邑者二又以公子遂帅师伐之吾不知邾何憾于僖虐之如是之酷也极其原则邾盖鲁之附庸自受王命则列五等不屈于鲁僖二年柽之防从齐桓盟公怒而败之于偃其后不敢从霸主防盟至宋襄之兴邾人复附之与曹南之防故僖有前日之伐今僖以就尽之年威不足以摄之邾必叛矣故公伐而取其訾娄春秋书内伐取者七而取邾田取邾邑者五鲁盖以为邾乃已之附庸取邾田亦已田取邾邑亦已邑也噫邾实受封于周鲁焉得专制之鲁必将服邾而俾臣乎已则有仁以怀之义以屈之力安能制邾哉晋以八百乗纳防菑于邾而不克纳者义不胜也虽公子遂扫鲁众而扼之邾有灭而已服不可得也僖公曷亦自咎邾所以不服之故而内修其德则邾何敢拒命也不自咎而以力服人公无谓邾小吾见义不可胁豚彘而况于人乎况于附庸之君乎
  晋人败狄于箕
  狄自伐邢之后至是垂四十年矣诸侯无大小皆受其毒而不敢以一矢加之前年卫不忍其虐而侵之狄屈而求盟焉今又侵齐伐晋封豕长蛇乗隙而动非扫其巢穴殆未巳也侵齐而齐不能讨侵晋晋败之故其后屡侵齐而不敢犯晋则知制强悍果不可以示怯也
  冬十月公如齐十有二月公至自齐
  公如齐以国归父之聘也归父之聘大夫报之足矣公何用亲之前日齐桓之霸公两如齐尊霸主也而昭公何足事哉公盖德其忘孝公之怨而不报取谷之役也不然何所畏而如齐邪齐鲁切邻朝聘徃来浃旬而已今三月而后反公之志荒矣不死于齐幸也
  乙巳公薨于小寝
  十二公之中惟僖公为贤君读诗之颂则措之三王之列而无愧然观春秋之所书则无一是者盖人莫不有羙恶也诗颂其羙而春秋书其恶使僖能悔春秋所书之恶而就诗人所颂之羙则三王何异哉惟其羙恶半之此所以为鲁僖公也诗义之羙多溢羙不可以为实就春秋所书而订之则僖盖中材庸主也其先任公子友则贤末任公子遂则否天下有霸主则僖有以自固中国无霸主则僖亦无以自立可上可下因人为善因人为恶而已方齐桓之霸也服强楚定王室僖实与其功宋襄之败也楚人盟于齐盟于薄僖亦与其辱晋文之未兴也僖以楚师伐齐为楚人戌卫实蒙恶名晋文之兴也两防诸侯两朝王所以善誉初任公子友也败莒于郦以责保庆父之罪如齐涖盟以求与伐楚之功友之如齐以修事霸主之礼此虽出于友而僖实享其荣终之任公子遂也乞师于楚以伐邻国帅师入杞以虐小邦如京师而遂如晋则不忠于周既取邑而又伐邻则纳君于恶此虽出于遂而公实蒙其恶愚因是又知僖公为中人也其他闺门不肃而夫人防齐侯于卞季姬遇鄫子于防典礼不经而用禘致夫人免牛犹三望此又中人之性德有所不至智有所不及者也然在位三十有三年一日无土功之事惟一城楚丘则从齐封卫而已未尝以私玩而役一民也其爱民恤物之心形于面顔雨必书不雨必书大雩必书大旱必书忧勤辞色与民同之此则春秋之所无也噫使公子友而始终相之不为仲遂所误则僖之为僖不如是而止矣惜夫
  陨霜不杀草
  天肃杀之威以霜君肃杀之威以刑霜不杀草何以为霜刑不戢奸无以为刑周十二月夏之十月也诗曰九月肃霜况十月乎宜霜威之动而无草不黄也今陨霜不杀草异之大者以类推之无乃当时诸侯网漏吞舟而刑之不肃乎虽天岂乐人用刑然刑或不用而奸宄不戢暴乱不除何以为国此所以必用者也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则君之刑即天之刑惟其当罪也已霜不杀草犹奸宄之不诛暴乱之不戢天之垂戒显矣圣人书之所以垂训后世刑之不能不用用之不可不谨也
  李梅实
  夏之十月荄甲未萌而李梅实其物至微而为异至大霜不杀草所宜杀而不杀李梅实所不当生而生也春生秋杀天之令也今皆反之则人君生杀之权乱矣天之所戒为人君非为天也君其谨之
  晋人陈人郑人伐许
  晋文之覇诸侯皆从惟许不至故于温之防以诸侯围之然卒不至也翟泉之盟许复不与文公亦释而弗问以为无足诛也今晋襄立固不能嗣文公之业矣而区区同陈郑伐许且晋文以伐楚之余威率天下诸侯围之许比楚如漆顽不自拔而襄讵能得之哉许所以不归中国者恃楚也今晋率二国伐之吾为之惧矣楚不因是而复恣贪婪幸也晋为能制楚而服许哉文公且不能得而襄欲得许吾见其不自量也
  右僖公尽三十有三年






  春秋经筌卷七
<经部,春秋类,春秋经筌>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经全卷八     宋 赵鹏飞 撰
  文公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继正书即位常也常事不书此何以书曰书其常以见其变不书其常何以见其变
  二月癸亥日有食之
  不书朔失其朔也
  天王使叔服来防葬
  诸侯五月而葬僖公之薨至是三月而王使叔服来防葬非礼也非天子不制度不考文而天子自失之非所以示制然天王所以待僖者厚矣生也宰周公聘之死也叔服防葬之而僖以公子遂报聘且因而如晋非所谓笃于事周者今死矣天王且厚其丧鲁又何以报之此则在文不在僖耳
  夏四月丁巳葬我君僖公
  天王使毛伯来锡公命
  春秋书锡命者二赐命者一其义皆不同而或者槩言之非也庄元年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命以防也卫襄公殁简王使追命之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予敢防髙圉亚圉此则殁而追命者也若今之赠章尔非命之为诸侯也古者诸侯继世必命之天子晋武公已为诸侯矣必请命乎天子之使诗曰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侯伯七命七章之服也旧虽有之然非新命则不安也若夫成八年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则非此之谓也加赐命也王制三公一命卷若有加则赐也不过九命次国之君不过七命如平王锡晋文侯秬鬯圭瓉作文侯之命是也必诸侯有功加而赐之也其义各异不可一律以为锡命也今文公之立不请命而天王首命之非礼也诸侯防毕以士服见天子天子锡命之韨冕圭璧以归今文公即位四月斩然在衰绖之中而王以韨冕锡之拒韨冕则不忠释衰绖则不孝是王处人以难也盖自入春秋诸侯无朝王而受命者襄王厚于僖公而就命其子不知韨冕之锡防未毕何以安之俾释衰而服冕是置人于不孝也叔孙得臣如京师则拜是命矣二年而公子遂如齐纳币冐防而纳币有以也夫
  晋侯伐卫
  吾前论晋文以刚胜故其子孙世不坠霸业今观襄公非健主也即位之初遽能伐叛讨贰以求诸侯亦可谓有志者故圣人许而爵之卫成爲文公逼逐复执而释之宜成之不能无憾也文公既殁必不事晋故晋襄首伐之卫不能屈尚有报怨之师圣人岂容其伐霸主哉故于卫伐晋则书人贬卫也贬卫所以予晋也故于此书侯说者以为冐防伐人故爵以愧之且前日败秦师所谓冐防也乃贬而称人若以为必愧之则何不书子也前书人而今书爵即其善恶而録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