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经筌

  陈人杀其公子御寇
  葵丘之禁曰无专杀大夫则当时诸侯葢专杀大夫矣古者大夫命于天子有罪则听天子之命春秋诸侯大夫自命而自杀之其专甚矣经书杀大夫者四十七皆书其专也然就其事而言之则杀之有罪无罪不可无别故凡杀世子母弟目君甚其絶亲也杀有罪则称人以为国人皆欲杀之也杀无罪称国以为国君私杀之也或曰杀大夫举其贵之辞也杀公子举其亲辞也杀而称名得其人也得其罪也称大夫而不名不得其人也不得其罪也其凡例如此而其罪之重轻情之深浅即可见之不可以例求也陈人杀其公子御寇书人以杀杀有罪然公子陈侯之子也父杀其子父子之恩絶矣然御寇不子而自取杀身陷父于不慈葢参讥之
  夏五月
  春秋无以仲月首时者或五字之误或月下脱事耳
  秋七月丙申及齐髙傒盟于防
  复通于齐且谋防也前日见絶于齐以公子结之抗今日复通于齐亦安受髙傒之抗抗则均矣然结之抗有西鄙之伐而傒之抗鲁因求防焉齐以为忿鲁以为欢彊弱曲直葢已判然矣齐之不义杀其父而胁其子庄之不孝忍其父而昬其雠则防之盟公之耻不其深欤故没公而不书也然忍父雠受傒之抗何求于齐哉欲防而已雠与色孰重父与妻孰亲庄公重色而轻雠欲昬而忘父则公之耻自取之也甘受其抗尚何辞
  冬公如齐纳币
  父雠不报母丧未除而求防于齐不孝也纳采不亲而公亲之非礼也虽孝与礼圣人不以责禽兽而春秋垂万世之典非为庄设也为万世重父子之亲垂防姻之教因不孝以致孝因非礼以致礼春秋之意也
  二十有三年春公至自齐
  忍雠而防冒丧纳币今至也吾不知何辞而饮至防勲哉
  祭叔来聘
  孙云周大夫祭采地刘云祭邑天子之下大夫是必使之则其不称使不予使也下大夫无臣虽有臣犹不外交也祭叔畿内诸侯也聘者大夫之事而诸侯亲之可乎祭叔假王命托聘为名而私交于鲁其实非聘也聘必书天王使而此不书使非王命也诸侯不自聘托王命也祭叔葢自以为有所凭藉而来足以逭私交之罪矣而不知春秋不书天王使之则不惟暴其私交之罪而且兼受欺君之诛也齐髙子来盟非君命也故不书齐侯使而见专盟之意祭叔来聘非王命也故不书天王使而见专聘之罪然盟有善否大夫专之犹或可也聘岂王臣所得专邪聘者传命之辞无命而传是罔人也内以欺君外以罔人祭叔之罪葢重于祭伯之称来矣
  夏公如齐观社公至自齐
  甚哉公之无耻也子同生于今三十有六年则公之防姻固失时矣徒以父杀于外母淫于内诸侯所不齿非忍雠而防天下无与为匹者故忍而防于齐齐既许防而母丧未除庄公之心葢可料矣故前年如齐纳币今年如齐观社社何足观哉托观社而如齐也谷梁以为尸女葢照其肺肝矣君子耻言之吾因谷梁之言聊发其隠情而已耳
  荆人来聘【是年楚成王即位】
  朝聘非荆人所得与也明堂位四裔来朝皆位之国门之外四塞世告至周礼亦云蕃服世一见掌客掌賔客之牢礼诸侯士大夫皆有饩典命掌诸侯之仪五等之君及其大夫皆有车服礼仪之数而独不及蕃服其来也行人制其出入其至也象胥制其言语先王所以谨中外之防至深且逺也况楚人佳兵乐祸乃其天性故商颂之美武丁则曰奋伐荆楚鲁颂之美周公则曰荆舒是惩盖世乱怙终虽四塞世告至蕃服世一见之制亦曾未有与焉今即幸而賔服天子大朝防引而进之守燎之列可矣况乎其不能也春秋之世荆楚日彊圣人葢忧之入郑伐郑骎骎然其患深矣今率然而聘鲁说者以为进之圣人岂乐其僭聘问之礼哉忧之益甚也且自荆之鲁以职方考之几二千里彼何慕于鲁而来邪葢借聘问以窥中国也计道里之逺近厯山川之险夷觇彊弱于诸侯察备御于疆埸其为谋有不可得而料者而说者以其去兵而用礼为可嘉不知礼自中国出楚人安得知礼假礼以为谋君子不可不察也前日伐郑书荆而今日来聘书人或者不考其文因以为进之且直书荆来聘则若举国皆来于文不顺而其大夫之名氏又未通于中国也故加人字以成文不然二十八年荆伐郑何以复书荆邪僖十四年狄侵郑书狄至十八年邢人狄人伐衞书人二十四年狄伐郑复书狄岂其伐衞书人而进之邪葢与邢人俱不可曰邢人狄伐衞也文有逆顺圣人初不以此为褒贬学者冝深思之
  公及齐侯遇于谷萧叔朝公
  已不逾礼而后可以责礼于人已既不正则人必以不正加我此理之必然者也庄既求防于齐则六礼之行有大夫存焉而公皆亲之往反如织非礼甚矣而齐侯亦无词而拒之何哉桓公宫中女市女庐七百内嬖如夫人者六人何责夫鲁侯鳏然出入齐境而无耻也故欲遇而遇欲盟而盟受其侮而不愧者齐有以自取之矣萧叔蕞尔附庸其朝于鲁礼所当然者鲁有宗庙社稷之守非亡国而糊口于外也不俟公之至而来朝因其在谷而逆朝之其不正甚矣而公亦安受之而无忿心何邪公之于齐父雠也忍雠而求防且未成礼乃旦暮驱驰于齐境说者葢以为陈佗焉则无怪其见侮于萧叔而受其草次之朝也孔子曰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若齐之桓鲁之庄皆自侮者也及见侮于人亦披襟而受之夫复何辞圣人书谷之遇萧叔之朝以见君子责已不可以不重也
  秋丹桓宫楹
  庄公忍父雠以防于齐而内有所不安焉今母丧告终将除禫而逆女于齐也使桓而有灵防责不轻矣故庄欲以丹雘之饰而于先君秋丹其楹春刻其桷以重恱其在泉之灵也不然五庙皆有宫何独丹刻于桓也哉噫嘻其谋葢亦迂且诞矣忍于心而饰于外尚何以为孝乎内不孝而外加非礼其得罪于先君益重矣说者以为夸示齐女且姜氏入不敢觌于庙尚何夸邪礼山节藻棁复庙重檐刮楹达乡天子之庙饰也
  冬十有一月曹伯射姑卒
  十有二月甲寅公防齐侯盟于扈
  告期也告期而盟之惧有所不信也告期大夫之事而公亲之告期防姻之常而齐盟之内外均非礼也
  二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刻桓宫桷
  义同丹楹
  葬曹庄公
  夏公如齐逆女秋公至自齐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智术近乎诈而君子有所不废者时假之以济正也惟君臣父子之际不可加智术于其间事君而尚智术是天下之大奸事父而尚智术是天下之大不孝也庄公于君臣父子之间智术无所不用而不忠不孝之罪益彰元年为天王主防于齐父雠也不以情而辞命于王乃以术而筑舘于外内若不接雠外若顺王命而不知成天王不正之命致王姬居外之久其恶尚何以葢之是将以智谋为忠而陷于大不忠也今既忍而防父雠且亲如齐纳币如齐逆女乃丹桓宫楹刻桓宫桷以媚于先君及逆女而返公不与姜氏同至难于告庙也七月公归八月姜氏入公之归也书至而姜氏之入不书至姜氏固不可见于庙矣而公之至吾不知其何辞以告庙也且公之行也既以逆妇告及其至也吾意其必矫举而妄告庙矣不然安得不与姜氏同至邪昭公娶于吴谓之呉孟子则公之至吾不信其以姜氏告也庄公之智术于是穷而不孝之罪愈暴白而不可掩矣书曰作徳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若公者可谓心劳而拙者也圣人各因其实而书之而庄公不孝之罪无以逃于笔端吾因是而知君臣父子之间果不尚智术也
  戊寅大夫宗妇觌用币
  礼者天下之公器而觌者私见之名也假公器而用之庄公之情可见矣哀姜雠之女也庄公不敢以见宗庙夫诸侯娶元妃以奉粢盛今娶妇而不见于庙果何为哉是重色轻礼也不能以礼事上则何以责礼于下今大夫宗妇觌用币于礼不其过欤薄于奉上而厚于责下庄公其何以安之庄公之心葢曰吾私觌而已不以公见则外不负宗庙内不负夫人而不知其内外两失之也语曰私觌愉愉如也则觌者非下见上之礼燕闲而私相见也故曰朝觐大夫之私觌非礼也不敢私觌所以致恭也以私觌而见则如勿觌而已况又用币邪且三帛二生一死男贽也榛栗枣脩女贽也以私觌而用公礼以女而奉男贽庄公葢以私觌则于礼为轻故重其贽以觌焉公之志荒矣守礼则心有所不安用术则智有所不周颠倒错乱无一是者葢无逃君子之笑大夫宗妇同宗大夫之妇不可析为二岂有男女俱见哉谷梁之说非是
  大水
  冬戎侵曹曹羁出奔陈赤归于曹
  曹羁及赤之事左氏不载凡大夫出入公子争国兄弟父子嫡庶之辨惟左氏最详而于羁赤之事独无传此所以起二传之纷纷也以史记世家考之庄公卒僖公夷立亦不载羁赤出入之事疑赤则僖公夷字似赤而误耳然学者当以经证经不可以传证经以经文考之此与桓十一年宋人执祭仲突归于郑郑忽出奔衞大相类郑庄卒忽在丧曹庄卒羁亦在丧忽及羁皆当书子而不书子不子也突凭宋而入赤戎而入皆自外入簒故突不系之郑赤不系之曹但突先入而忽出羁先出而赤入出入有先后而事则一也君子无可疑者然曹郑之事则同以情察之羁赤之罪当加忽突一等且宋人执祭仲以制郑之命以宋则彊于郑以祭仲则彊于忽忽外逼于宋内逼于仲势不能有郑而出奔犹可言也今戎侵曹未入其郛羁委社稷而奔不孝甚矣突以宋之亲宋而入犹中国也赤戎而入何亲于已召戎人而戕中国其罪可胜诛乎然圣人书法无异于忽突者葢以羁斥名而不书子于赤外之而不系之曹法亦无以加矣学者冝观宋与戎之彊弱而加重轻此春秋所以望于后之学者也学者其可不深求之二传以羁为大夫以郭公为赤谬甚矣葢不足辩
  郭公
  阙文或谬字也先儒皆援郭亡之事以实之曰齐桓公问郭何故亡父老对以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所以亡其事与时实相近但不可遽以为实也非郭公之下阙事则公字为误耳
  二十有五年春陈侯使女叔来聘
  庄公即位于今二十五年而诸侯无聘鲁者薄庄之不足齿邪茍不得已从伯主之命则同防而已未尝交盟交聘也今既防于齐陈人惧其胁伯主而报西鄙之役于是使女叔来聘葢亦非得已也然聘鲜有书字者而女叔书字何邪女叔之字必叔有贤行在陈为贤大夫不为来聘褒之也然则何以知其有贤行曰不知其人视其友公子季友贤人也女叔实友之春来聘而冬公子友如陈报其聘及其终也友复如陈葬之惟贤友贤愚因公子友而知女叔之贤也
  夏五月癸丑衞侯朔卒
  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鼔用牲于社
  书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鼔啬夫驰周官鼓人救日月则诏王鼓传曰日食天子伐鼓于朝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所以用阳也春秋书日食鼓用牲于社者三庄公二而文公一皆着其僭天子且非礼尔伐鼓当于朝不当于社当用币不当用牲也然日食三十六惟此三者书鼓用牲何也得礼不书失礼然后书
  伯姬归于杞
  曰归不曰逆杞侯自逆之何以不书杞侯来逆常事不书
  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门
  古者救日月无救水之礼传曰非日月之眚不鼓则大水无伐鼓用牲之制公羊以于社为礼于门非礼谷梁又曰救水以鼓众似縁公羊而立文其后董仲舒言大水鸣鼓而攻社葢学于公羊师弟子循其私说而不稽古也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门古无是礼也
  冬公子友如陈
  内大夫出聘自友始然外大夫来聘书聘内大夫出聘不书聘苏辙所谓礼成在外未可必于我是也春女叔来聘冬公子友如陈报之友贤者也何以不书字至闵二年季子来归而后字之邪葢因国人之善一举褒之足矣何用屡字而屡褒之也若陈女叔则非来聘无以着其贤故因聘而字之也
  二十有六年春公伐戎
  夏公至自伐戎
  戎为鲁患旧矣而今日之兵实为曹伐之何以知其然前年冬戎侵曹曹羁出奔陈及陈女叔来聘言必有以及于羁也故冬公子友如陈报聘而春遂伐戎为曹可知矣陈为羁伐戎则自伐可也何必求鲁哉葢鲁逼于戎且世有戎患陈逺于戎无事乎伐之以生衅也此必陈女叔及公子友之谋矣然则公之征伐内则报济西之役外则问侵曹之罪师出为有名故公至自伐戎而曹遂杀其大夫是戎必有辞于曹曹杀其大夫以恱戎且以塞鲁之词也然戎之所逐者羁也羁卒在陈戎之所纳者赤也赤卒居曹则公之伐戎将借曹以为词其实不能治戎而正曹也在当时齐为伯主知曹之乱而不问见戎之彊而不伐而鲁能伐之齐侯葢有慙徳于鲁矣书曰公至自伐戎庄葢自以为莫大之功而防勲于庙也
  曹杀其大夫
  曹赤之簒戎纳之曹羁之出戎逐之大夫何与今鲁伐戎而曹杀其大夫逆知其无罪也赤葢借是以塞鲁之词称国以杀杀无罪也不书其名非其罪也
  秋公防宋人齐人伐徐
  徐之先伯翳与秦同祖虽居中国有夷风焉在鲁之初伯禽有费誓之师为鲁之患旧矣穆王时偃王僭称王穆王灭之而别封其系以祀伯翳其地今之临淮是也葢介于鲁宋之闲为二国患今必徐犯宋之牧圉故宋伐之然齐实伯主而以宋主兵何也兵出以名不以彊弱伯主之器也雠徐者宋故齐以宋主之正其名也名正则罪人服用兵之道也然齐宋皆以卑将少师而公独亲之何哉葢春公尝伐戎戎比于齐也茍示弱于徐则戎必合徐以伐鲁故以先声挫逆谋也不然费誓之役且复见于庄公矣
  冬十有二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二十有七年春公防杞伯姬于洮
  洮鲁地伯姬来公往防之也诸侯非民事不举妇人既嫁不逾境参讥之
  夏六月公防齐侯宋公陈侯郑伯同盟于幽
  同盟于幽至是十年矣桓公惧诸侯久不合则离于是复讲同盟之礼焉然前同盟者九国今四国不至用是知诸侯不可不屡合也孔子言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而谷梁言衣裳之防十有一葢北杏之防诸侯未信鄄之防则初得宋皆伐宋之诸侯也故孔子举其九而已其兵车之防四孔子葢略而勿録焉圣人岂乐夫用兵哉安中夏而尊王室为可贵也
  秋公子友如陈葬原仲
  春秋之法轻于诛小人而重于责君子公子友贤者也不畏私交之法而如陈葬其友虽朋友之义为五教之一而君臣之义葢重于朋友圣人责其重所轻而轻所重故不以其过小而勿诛葢曰季友君子也当以君子之道责之
  冬杞伯姬来
  无事而来非归寕也与祭伯之私来同若曰归寕直常事尔何以书
  莒庆来逆叔姬
  非为君逆也臣自逆也为君逆称逆女自逆称逆叔姬与髙固同葢君臣之辨也或以为成礼于鲁或曰不与夫人之称凿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