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繁露义证


服制第二十六
 
  率得十六万国三分之,则各度爵而制服,量禄而用财。饮食有量,衣服有制,宫室有度,畜产人徒有数,舟车甲器有禁。生有轩冕、之服位、贵禄、田宅之分,虽有贤才美体,无其爵不敢服其服;虽有富家多赀,天子服有文章,不得以燕公以朝;将军大夫不得以燕;将军大夫以朝官吏;命士止于带缘。散民不敢服杂采,百工商贾不敢服狐貉,刑余戮民不敢服丝玄 乘马,谓之服制。

度制第二十七
 
  孔子曰:“不患贫而患不均。”故有所积重,则有所空虚矣。大富则骄,大贫则忧。忧则为盗,骄则为暴,此众人之情也。圣者则于众人之情,见乱之所从生。故其制人道而差上下也,使富者足以示贵而不至于骄,贫者足以养生而不至于忧。以此为度而调均之,是以财不匮而上下相安,故易治也。今世弃其度制,而各从其欲。欲无所穷,而欲得自恣,其势无极。大人病不足于上,而小民赢瘠于下,则富者愈贪利而不肯为义,贫者日犯禁而不可得止,是世之所以难治也。

  孔子曰:“君子不尽利以遗民。”《诗》云“彼有遗秉,此有不敛 ,伊寡妇之利。”故君子仕则不稼,田则不渔,食时不力珍,大夫不坐羊,士不坐犬。《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以此防民,民犹忘义而争利,以亡其身。天不重与,有角不得有上齿。故已有大者,不得有小者,天数也。夫已有大者又兼小者,天不能足之,况人乎?故明圣者象天所为,为制度,使诸有大奉禄亦皆不得兼小利,与民争利业,乃天理也。

  凡百乱之源,皆出嫌疑纤微,以渐寝稍长至于大。圣人章其疑者,别其微者,绝其纤者,不得嫌以蚤防之。圣人之道,众堤防之类也。谓之度制,谓之礼节。故贵贱有等,衣服有制,朝廷有位,乡党有序,则民有所让而不敢争,所以一之也。《书》曰:“举服有庸,谁敢弗让,敢不敬应。”此之谓也。

  凡衣裳之生也,为盖形暖身也。然而染五采,饰文章者,非以为益肌肤血气之情也,将以贵贵尊贤,而明别上下之伦,使教亟行,使化易成,为治为之也。若去其度制,使人人从其欲,快其意,以逐无穷,是大乱人伦,而靡斯财用也,失文采所遂生之意矣。上下之伦不别,其势不能相治,故苦乱也。嗜欲之物无限,其势不能相足,故苦贫也。今欲以乱为治,以贫为富,非反之制度不可。古者天子衣文,诸侯不以燕,大夫衣禄,士不以燕,庶人衣缦,此其大略也。

爵国第二十八
 
  《春秋》曰:“会宰周公。”又曰:“公会齐侯、宋公、郑伯、许男、滕子。”又曰:“初献六羽。”《传》曰:“天子三公称公,王者之后称公,其余大国称侯,小国称伯、子、男。”凡五等。故周爵五等,士三品,文多而实少。《春秋》三等,合伯、子、男为一爵,《春秋》曰:“荆。”《传》曰:“氏不若人,人不若名,名不若字。”凡四等,命曰附庸,三代共之。然则其地列奈何?曰:天子邦圻千里,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附庸字者方三十里,名者方二十里,人氏者方十五里。《春秋》曰:“宰周公。”《传》曰:“天子三公。”“祭伯来”,《传》曰:“天子大夫。”“宰渠伯纠”,《传》曰:“下大夫。”“石尚”,《传》曰:“天子之士也。”“王人”,《传》曰:“微者,谓下士也。”凡五等。《春秋》曰:“作三军。”《传》曰:“何以书?讥。何讥尔?古者上卿、下卿、上士、下士。”凡四等。小国之大夫与次国下卿同,次国大夫与大国下卿同,大国下大夫与天子下士同。二十四等,禄八差。有大功德者受大爵士,功德小者受小爵士,大材者执大官位,小材者受小官位,如其能,宣治之至也。故万人者曰英,千人者曰俊,百人者曰杰,十人者曰豪。豪杰俊英不相陵,故治天下如视诸掌上。其数何法以然?曰:天子分左右五等,三百六十三人,法天一岁之数。五时色之象也。通佐十上卿与下卿而二百二十人,天庭之象也。倍诸侯之数也。诸侯之外佐四等,百二十人,法四时六甲之数也。通佐五,而六十人,法日辰之数也。佐之必三三而相复,何?曰:时三月而成大,辰三而成象。诸侯之爵或五何?法天地之数也。五官亦然。然则立置有司,分指数柰何?曰:“诸侯大国四军,古之制也。其一军以奉公家也。凡口军三者何?曰:大国十六万口而立口军三。何以言之?曰:以井田准数之。方里而一井,一井而九百亩而立口。方里八家,一家百亩,以食五口。上农夫耕百亩,食九口,次八人,次七人,次六人,次五人。多寡相补,率百亩而三口,方里而二十四口。方里者十,得二百四十口。方十里为方里者百。得二千四百口。方百里为方里者万,得二十四万口。法三分而除其一。城池、郭邑、屋室、闾巷、街路市、官府、园囿、萎 、台沼、椽采,得良田方十里者六十六,与方里六十六,定率得十六万口。三分之,则各五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口,为大口军三。此公侯也。天子地方千里,为方百里者百。亦三分除其一,定得田方百里者六十六,与方十里者六十六,定率得千六百万口。九分之,各得百七十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口,为京口军九。三京口军以奉王家。故天子立一后,一世夫人,中左右夫人,四姬,三良人。立一世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二百四十三下士。有七上卿,二十一下卿,六十三元士,百二十九下士。王后置一太傅、太母,三伯,三丞。世夫人,四姬,三良人,各有师傅。世子一人,太傅,三傅,三率,三少。士入仕宿卫天子者比下士,下士者如上士之下数。王后御卫者,上下御各五人。世夫人、中左右夫人、四姬,上下御各五人。三良人,各五人。世子幻妃姬及士卫者,如公侯之制。王后傅,上下史五人;三伯,上下史各五人;少伯,史各五人。世子太傅,上下史各五人;少傅,亦各五人;三率、三下率,亦各五人。三公,上下史各五人;卿,上下史各五人;大夫,上下史各五人;元士,上下史各五人;上下卿、上下士之史,上下亦各五人。卿大夫、元士,臣各三人。故公侯方百里,三分除其一,定得田方十里者六十六,与方里六十六,定率得十六万口。三分之,为大国口军三,而立大国。一夫人,一世妇,左右妇,三姬,二良人。立一世子,三卿,九大夫,二十七上士,八十一下士,亦有五通大夫,立上下士。上卿位比天子之元士,今八百石。下卿六百石,上士四百石,下士三百石。夫人一傅母,三伯,三丞。世妇,左右妇,三姬,二良人,各有师保。世子一上傅、丞。士宿卫公者,比公者,比上卿者有三人,下卿六人,比上下士者如上下之数。夫人卫御者,上下御各五人;世妇、左右妇,上下御各五人;二卿,御各五人;世子上傅,上下史各五人;丞,史各五人;三卿、九大夫,上士史各五人,下士史各五人;通大夫、士,上下史各五人;卿,臣二人。此公侯之制也。公侯贤者为州方伯,锡斧钺,置虎贲百人。故伯七十里,七七四十九,三分除其一,定得田方十里者二十八,与方十里者六十六,定率得十万九千二百一十二口,为次国口军三,而立次国。一夫人,世妇,左右妇,三良人,二孺子。妆世子,三卿,九大夫,二十七上士,八士下士,与五通大夫,五上士,十五下士。其上卿,位比大国之下卿,今六百石;下卿四百石,上士三百石,下士二百石。夫人一傅母,三伯,三丞。世妇,左右妇,三良人,二御人,各有帅保。世子一上下傅。士宿卫公者,比上卿者三人,下卿六人,比上下士如上下之数。夫人御卫者,上下御各五人。世妇、左右妇,上下御各五人;二御,各五人;世子上傅,上下史各五人,丞、史各五人;三卿、九大夫上下史各五人,下士史各五人;通大夫,上下史各五人;卿,臣二人。故子男方五十里,五五二十五,为方十里者六十六,定率得发口,为小国口军三,而立小国。夫人,世妇,左右妇,三良人,二孺子。立一世子,三卿,九大夫,二十七上士,八十一下士,与五通大夫,五上士,十五下士。其上卿比次国之下卿,今四百石。下卿三百石,上士二百石,下士百石。夫人一傅母,三伯,三丞。世妇,左右妇,三良人,一御人,各有师保。世子一上下傅。士宿卫公者,比上卿者三人,下卿六人。夫人御卫者,上下御各五人;世妇,左右妇,上下御卿六人。夫人御卫者,上下御各五人;世妇,左右妇,上下御各五人;二御人,各五人;世子上傅,上下史各五人;三卿、九大夫,上下史各五人;士,各五人;通大夫,上下史亦各五人;卿,臣二人。此周制也。《春秋》合伯子男为一等,故附庸字者地方三十里,三三而九,三分而除其一,定得田方十里者六,定率得一万四千四百口,为口师三,而立一宗妇、二妾、一世子,宰歪、士一,秩士五人。宰视子男下卿,今三百石。宗妇有师保,御者三人,妾各二人,世子一傅。士宿卫君者,比上卿,下卿一人,上下各如其数。世子傅,上下史各五人。称名善者,地方半字君之地。三分除其一,定得田方十里者三,定率得七千二百口。一世子宰,今二百石。下四半三半二十五。三分除其一,定得田方十里者一,与方里者五,定率得三千六百口。一世子宰,今百石,史五人,宗妇仕卫世子臣。

仁义法第二十九
 
  《春秋》之所治,人与我也。所以治人与我者,仁与义也。以仁安人,以义正我,故仁之为言人也,义之为言我也,言名以别矣。仁之于人,义之与我者,河不察也。众人不察,乃反以仁自裕,而以义设人。诡其处而逆其理,鲜不乱矣。是故人莫欲乱,而大抵常乱。凡以暗于人我之分,而不省仁义之所在也。是故《春秋》为仁义法。仁之法在爱人,不在爱我。义之法在正我,不在正人。我不自正,虽能正人,弗予为义。人不被其爱,虽厚自爱,不予为仁。昔者晋灵公杀膳宰以淑饮食,弹大夫以娱其意,非不厚自爱也,然而不得为淑人者,不爱人也。质于爱民,以下至于鸟兽昆虫莫不爱。不爱,奚足谓仁?仁者,爱人之名也。 ,《传》无大之之辞。自为追,则善其所恤远也。兵已加焉,乃往救之,则弗美。未至豫备之,则美之,善其救害之先也。夫救蚤而先之,则害无由起,而天下无害矣。然则观物之动,而先觉其萌,绝乱塞害于将然而未形之时,《春秋》之志也,非尧舜之智,知礼之本,孰能当此?故救害而先知之,明也。公之所恤远,而《春秋》美之。详其美恤远之意,则天地之间然后快其仁矣。非三王之德,选贤之精,孰能如此?是以知明先,以仁厚远。远而愈贤、近而愈不肖者,爱也。故王者爱及四夷,霸者爱及诸侯,安者爱及封内,危者爱及旁侧,亡者爱及独身。独身者,虽立天子诸侯之位,一夫之人耳,无臣民之用矣。如此者,莫之亡而自亡也。《春秋》不言伐梁者,而言梁亡,盖爱独及其身者也。故曰仁者爱人,不在爱我,此其法也。义云者,非谓正人,谓正我。虽有乱世枉上,莫不欲正人。奚谓义?昔者楚灵王讨陈蔡之贼,齐桓公执袁涛涂之罪,非不能正人也,然而《春秋》弗予,不得为义者,我不正也。阖庐能正楚蔡之难矣,而《春秋》夺之义辞,以其身不正也。潞子之于诸侯,无所能正,《春秋》予之有义,其身正也,趋而利也。故曰义在正我,不在正人,此其法也。夫我无之求诸人,我有之而诽诸人,人之所不能受也。其理逆矣,何可谓义?义者,谓宜在我者。宜在我者,而后可以称义。故言义者,合我与宜,以为一言。以此操之,义之为言我也。故曰有为而得义者,谓之自得;有为而失义者,谓之自失。人好义者,谓之自好;人不好义者,谓之不自好。以此参之,义,我也,明矣。是义与仁殊。仁谓往,义谓来,仁大远,义大近。爱在人谓之仁,义在我谓之义。仁主人,义主我也。故曰仁者人也,义者我也,此之谓也。君子求仁义之别,以纪人我之间,然后辨乎内外之分,而着于顺逆之处也。是故内治反理以正身,据礼以劝福。外治推恩以广施,宽制以容众。孔子谓冉子曰:“治民者,先富之而后加教。”语樊迟曰:“治身者,先难后获。”以此之谓治身之与治民,所先后者不同焉矣。《诗》曰:“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先饮食而后教诲,谓治人也。又曰:“坎坎伐辐,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先其事,后其食,谓治身也。《春秋》刺上之过,而矜下之苦,小恶在外弗举,在我书而诽之。凡此六者,以仁治人。义治我,躬自厚而薄责于外,此之谓也。且《论》已见之,而人不察,不攻人之恶,非仁之宽与?自攻其恶,非义之全与?此谓之仁造人,义造我,何以异乎?故自称其恶谓之情,称人之恶谓之贼;求诸己谓之厚,求诸人谓之薄;自责以备谓之明。责人以备谓之惑。是故以自治之节治人,是居上不宽也;以治人之度自治,是为礼不敬也。为礼不敬,则伤行而民弗尊;居上不宽,则伤厚而民弗亲。弗亲则弗信,弗尊则弗敬。二端之政诡于上,而僻行之则诽于下,仁义之处可无论乎?夫目不视弗见,心弗论不得。虽有天下之至味,弗嚼弗知其旨也;虽有圣人之至道,弗论不知其义也。

必仁且智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