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究遗

  二年春公防戎于潜
  胡氏安国曰戎正朔所不加也奚防同之有书防戎讥之也按牧野誓师羌髳在列戎岂果不可防乎况淮夷徐戎于鲁为门庭之冦尤有不得不迎其善意而与为好者公始与之防必迟之又乆审知其无他然后为唐之盟其与孟浪轻信者异矣自是至庄公十八年始书公追戎于济西戎不为鲁患者四十余年殆犹不欲背唐之盟也欤
  夏五月莒人入向
  传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于莒而归夏莒人入向以姜氏还杜注向小国将卑师少称人按隠五年公羊传曰将尊师众称某帅师将尊师少称将将卑师众称师将卑师少称人杜注本此其说似不为无据然详考之惟将卑师众称师一语确不可易其余殊不尽然将尊者既以名见然自文公以前外诸侯之侵伐何以并无称将称某帅师者乎称师称人既以师之多少异何以桓十三年齐宋卫燕之战战称燕人败绩称燕师僖二十八年城濮之战定四年柏举之战皆战称楚人败绩称楚师乎此皆其説之不可通者也盖大夫未张之时凡大夫将皆称人所以别于君之自将耳非特将卑师寡者而已即将尊师众与将尊师寡者其词一施之以其皆承君命以行事故概之以人人者人其将非人其师故师与人并举于文无所嫌此按之文宣以前之春秋而可知者也及后大夫既张乃如公羊氏之説将尊师少者以将重于师称将将尊师众者以将与师并重称某帅师俱不复以人槩之矣将尊者既不槩之以人则凡将不以名见又不称师而称人者疑于将卑而师寡矣然试思春秋至成襄以后列国诸侯殆无不阻兵安忍而轻用民命者矣将卑师寡何以克敌况如秦晋吴楚诸大国彼此相侵伐肯以一旅之师使卑者将之而往乎此以情势揣之而知其有不然者彼其所以称人者葢由赴告有详略传闻有同异偶不得其将之名氏故时复槩之以人耳公羊臆度之词杜注袭讹承误不足信也
  无骇帅师入极
  极附庸襄十三年传弗地曰入谓入其国都旋即去之而不有其土地也无骇未赐族故不氏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杜注八月无庚辰日月必有误防不书日而盟必书日张氏洽曰以其或寻或寒皆考于此固有国者所尤谨也前此蔑宿二盟不书日乆逺失之耳
  九月纪履緰来逆女
  卿为君逆则称逆女其自为逆则称所逆者之行次尊卑之别也内女无书逆者独此书逆何录伯姬也与宋伯姬书纳币同义其不称使何公羊云婚礼不称主人盖虽天子诸侯亦不自主婚所以养防逺耻也故不称使
  冬十月伯姬归于纪
  张氏洽曰天子诸侯无出疆亲迎之理必使上卿徃迎于其国至于所馆然后亲迎以入此哀公问所谓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也胡氏安国谓逆女必亲迎使大夫非礼也程子曰假如秦君娶于楚岂可越国亲迎耶足以正胡氏之失
  纪子伯莒子盟于宻
  传作纪子帛程子从公谷曰缺文也当云纪侯某伯莒子盟于宻
  十有二月乙夘夫人子氏薨
  子氏杜注谓桓公之母隠让桓以为太子成其母丧以赴于诸侯故称夫人然天王归赗必于仲子既卒之后左氏豫凶事之说非人情也不可从公羊传隠之母也谷梁传隠之夫人也程子从谷梁葢隠公摄让其母之卒必不赴而其妻则鲁人既奉隠为君矣于其妻自不得不称之曰夫人也子氏不书葬者先儒谓妇人从夫故君存则葬礼未备待君薨而合祔其説非也望溪先生曰古者葬各有期未有君在而乆不葬者葢隠志乎让子氏之薨不以夫人之礼葬故不书于册也
  郑人伐卫
  郑共叔之乱公孙滑出奔卫卫人为之伐郑取廪延至是郑人伐卫讨滑之乱也传例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正义鸣钟鼓以声其罪曰伐寝钟鼓以入其境曰侵掩其不备曰袭按鸣钟鼓以声其罪曰伐此无可疑者独以寝钟鼓解侵则如胡氏所谓潜师掠境与掩其不备相似恐不确葢兵薄其城邑谓之伐侵则不必攻其城邑第入其境而系累其民人蹂躏其禾稼以患苦之谓之侵故侵每与害连文非无钟鼓之谓也大司马九伐之法负固不服则侵之其即患苦之意欤但必不如春秋时为害之甚耳
  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不书朔史失之也
  三月庚戌天王崩
  崩者上坠之形平王崩而不书葬鲁不防也
  夏四月辛夘尹氏卒
  左氏经文作君氏杜注隠公不敢从正君之礼故不敢备礼于其母正义君氏者谓君之母氏也经典通呼母为母氏公谷皆作尹氏按天王崩鲁不防故不书葬而公羊曰天王崩诸侯之主也谷梁曰为鲁主隠公奔丧之説不足信尹氏之卒其説顾足信乎但正义谓君之母氏其解亦未确母氏二字可去母而着氏乎窃意君氏之君乃小君之君非指隠公也不称夫人故不称小君而变文以称曰君氏君而繋之以氏则不疑于邦君之君矣君氏之卒不书薨其丧礼必从杀视彼天王归赗而六羽考宫者何如哉春秋比事属辞圣人之情可见矣卓氏尔康曰予初学春秋谓隠公被获于郑祷于钟巫与尹氏归故书尹氏之卒以本其事也一时快然终非确论按此解甚新然必无此理去病先生亦自知其不确矣本可存而不论因有妄男子勦袭其说衍至数百言其利口足以乱是非恐学者为其所误故附及之
  秋武氏子来求赙
  求有索取意如求诸隂阳之求春秋谨名分若作乞字解则天王之名分安在乎不书王使者以在丧故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诸侯曰薨书卒者略外以别内也卒何以名诸侯不生名使卒而不名则其名终不可得而见矣且其嗣君或有防盟征伐之事将复见于经名卒者所以别其嗣君也
  冬十有二月齐侯郑伯盟于石门
  张氏洽曰隠公十一年间盟而不食言者惟此石门之盟二君终身未尝相伐
  癸未葬宋穆公
  外诸侯葬鲁防则书间有防葬而不书者胡氏曰有讨其贼而不葬者宋殇齐昭告乱书弑矣而经不书葬是也有讳其辱而不葬者晋主夏盟在景公时告丧书日矣而经不书葬是也有治其罪而不葬者鲁宋盟防未尝不同而三世不葬是也有避其号而不葬者吴楚之君书卒者十亦有亲送于西门之外者矣而经不书葬是也毛氏竒龄曰宋殇被弑可云讨贼若齐昭公卒已立子舍而舍方被弑其于昭公无与也昭未见弑何云为昭讨贼宋之书卒而不书葬者止桓襄二公未尝有三世也且桓公襄公并无所获罪于鲁亦未尝得罪天下何烦开一例必専治其罪而重为削之按毛氏驳胡传此二条甚当但文公七年宋公王臣卒而经不书葬合桓襄二公明明三世矣何云未尝有三世也至所谓避其号而不葬者则确不可易之论今驳之曰犹是五等邦君耳而例当书公则不问晋侯秦伯邾子许男而统以公字概之今既于赴告之时已书曰楚子某卒吴子某卒则于防葬时亦何难行我史例子也而公之而乃曰避号吾不解矣不知外诸侯葬称公者縁彼国臣子之词也吴楚僭王若縁其臣子之词当书王不当书公胡氏所谓避其号者是也乃复用此为讥议乎又按宣十八年楚子旅卒襄十二年吴子乘卒十三年楚子审卒二十五年吴子遏卒二十八年楚子昭卒昭元年楚子麇卒十五年吴子夷昧卒二十六年楚子居卒定十四年吴子光卒哀六年楚子轸卒胡传所谓吴楚之君书卒者十本未尝有误今亦驳之曰吴之书卒只乘与夷昧而楚则宣之旅襄之审昭之麇与居哀之轸共七卒而无十卒则更考之不详所谓呓语梦语者恐不在彼而在此矣又按弑君不书葬以仇末复故胡传谓讨其贼而不葬者亦非辨详襄三十年葬蔡景公下
  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
  凡伐人之国而夷其宗社者曰灭得其城邑曰取鲁灭国讳之亦曰取取而先书伐者正义所取之邑小不以名通若不加伐于上则不知为何国之邑矣其説非是春秋凡防遇盟战之地皆不系国以职方具在书某地则知为某国何独于取邑而虑其不知为何国之邑乎盖征伐天子之大权诸侯无故相伐圣人之所甚恶者也故无论其取邑不取邑皆书以罪之盖重在伐国而书取以甚其伐之之罪非重在取邑而书伐以明其属于何国也然则昭元年取郓四年取鄫何以不先书伐莒郓乃鲁之旧疆兵加于郓不可言伐莒鄫则自叛而归并未尝以兵取之也僖二年虞师晋师灭下阳又何以不先书伐虢也灭下阳之罪大无故伐国圣人又薄其罪而以为不足书矣
  戊申卫州吁弑其君完
  传卫庄公娶于齐曰庄姜美而无子又娶于陈曰厉妫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已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石碏谏弗聴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四年春卫州吁弑桓公而立按州吁未为大夫故不称公子详具翚帅师下又不称弟者弑君之罪大称弟不足以甚之也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公与宋公为防将寻宿之盟未及期卫人来告乱乃行遇礼而还按遇者不期而防之名葢欲简其礼也防不言及而遇言及者防有以此就彼之意故可连公为文遇则彼此皆无心不可専属之公也故言及与盟言及同义
  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传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按兴是役者首谋在卫而以宋主兵胡氏谓诛乱贼必治其党与之法非也春秋书战伐未有序大夫于诸侯之上者卫人大夫也自应首宋公
  秋翚帅师
  翚不称公子先儒谓翚为隠之罪人故终隠之篇不称公子非也未有不贬于既弑之后而贬于未弑之前者按春秋之例凡称时君之子曰子其为先君之子必为大夫乃称公子所以然者公子乃国人尊奉其君之子之公称故必为国之大夫乃称公子若未为大夫则君之私属止宜从其君之私称故曰某侯之兄某侯之弟如卫挚齐年郑语之类是也兄弟不为大夫即不称公子而第以属称则凡先君之子不为大夫而与时君之属少疎者必第以名见可知矣传曰惟卿为大夫翚在隠之世尝求为太宰矣是犹未为卿也故不称公子至桓之世称公子则操刃之贼已进而为卿矣
  防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传秋诸侯复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请以师防之公弗许固请而行按春秋之例凡接书一国两事或一人两事则复举某国某人四国夏伐郑秋复伐郑翚帅师防伐在秋两事也故覆举四国定公十年叔孙州仇仲孙何忌两次围郈经亦覆举二卿正与此类庄十四年单伯防伐宋则诸侯伐宋只一次故不覆举胡氏安国乃谓言之重词之复其中必有大美恶焉竟将经文秋字抹煞亦大粗心矣
  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
  传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于石子石子曰王觐为可陈桓公方有宠于王厚从州吁如陈石碏吿于陈使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卫人使右宰丑莅杀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莅杀石厚于陈按杀州吁称卫人者葢言石碏杀则疑于一人之私矣所以者国人皆曰可杀之义也齐人杀无知雍廪虽不可与石碏同日语而无知与州吁之罪则均也故杀亦以齐人书
  冬十有二月卫人立晋
  按传卫人逆公子晋于邢十二月宣公即位以齐小白入于齐之文例之当书曰卫晋入于卫乃以卫人立晋为文者葢以着石碏之忠于谋国也州吁弑逆之贼既能以大义杀之晋之立也又不由外诸侯之力而独以大义立之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中弑君者屡矣而大臣定乱之功未有出碏之右者观宋之纳突于郑秦之纳夷吾于晋皆责赂无已兵连祸结则碏之立晋其功大矣故一则书曰卫人杀州吁于濮再则书曰卫人立晋其语气正相类先儒乃谓圣人书卫人立晋所以着其擅立之罪然则圣人书卫人杀州吁亦为着其擅杀之罪乎晋不称公子者公子返国嗣位例不称公子称卫人者与杀州吁称卫人同
  五年春公观鱼于棠
  传非礼也且言逺地也
  夏四月葬卫桓公
  州吁已杀故书葬卫侯爵书公縁其臣子之情也
  秋卫师入郕
  传卫之乱也郕人侵卫故卫师入郕杜注将卑师众但称师此史之常也
  九月考仲子之宫
  仲子以手文之异归为鲁夫人非妾也因孟子已入惠公之庙故隠公为别立宫以祀之考者成也成仲子宫安其主而祭之也不书立宫者立所当立常事故不书书考宫葢连下初献六羽为义
  初献六羽
  鲁庙既僭八佾仲子以别宫不敢同羣庙降用六羽故书曰初献佾干羽之总名羽以象文徳干以象武功妇人无武事独奏文乐故谓之羽而不曰佾
  邾人郑人伐宋
  传宋人取邾田邾人告于郑曰请君释憾于宋敝邑为道郑以王师防之伐宋入其郛以报东门之役宋人使来告命公闻其入郛也将救之问于使者使者曰未及国公怒乃止按王师不书者郑以王师防伐本非王意故宋但以郑伐告亦以告王伐于辞不顺故耳邾主兵故序郑上
  螟
  记灾也
  冬十有二月辛已公子彄卒
  公子益师卒以恩礼薄而史遂失其日僖伯卒葬之加一等恩礼厚故书日
  宋人伐郑围长葛
  兵环其城曰围传以报入郛之役也
  六年春郑人来输平
  公之未立与郑人战于狐壤止焉故公与郑有旧怨至是而郑求成于鲁欲离宋之党也按春秋称人之例其义不一防盟侵伐称人臣下之辞也成公以前外卿大夫皆称人成公以后列国之卿称名大夫则称人而小国之大夫前后皆称人此望溪先生所谓随世以变着于册书而不可更易者也其余若杀大夫称国亦间有称人者非羣下之作乱即其执政大臣之擅权书人以着其生杀之柄之不自其君出也又如庄五年公狩于禚所及之齐人亦皆为臣下之辞至若此年郑人来输平庄六年齐人来归卫俘僖元年夫人姜氏薨于夷齐人以归僖二十一年楚人使宜申来献捷文九年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襚文十五年齐人来归子叔姬宣元年齐人取济西田四年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十年齐人归我济西田十五年宋人及楚人平成八年卫人来媵九年晋人来媵十年齐人来媵定十年齐人来归郓讙隂田哀八年齐人取讙及阐冬齐人归讙及阐诸称人者则非指其臣下而言葢其事为其国之柄臣及其有司所奉命而行者欲目其君则其君不以身亲不可以爵书也而又实出于其君之命故诸所谓人者皆浑举之辞兼乎其君臣而言之者也观僖公二十七年诸侯围宋以楚子身亲于前子玉独留于后遂不称楚子而以人浑之则诸所谓人者其为兼乎其君臣而言之也奚疑先儒多以褒贬之义求之即无一可通者矣又如执诸侯大夫与戕邻国之君称人亦同此例其以势力相凌暴第直书而罪自见不必书人以贬之也弑君而称人者事起仓卒贼由微者防者姓名不登于史册非人无以称也讨贼而称人者如杀州吁若称石碏则疑于一人之私矣故不得不以人书下文立晋书卫人亦此义惟庄二十三年荆人来聘则又别为一义其说详具本文下郑人来输平以郑伯使宛来归祊及郑伯以璧假许田之文例之当书曰郑伯使某来输平而书法不同者葢祊及许田乃天子所赐鲁与郑汤沐朝宿之地而擅归擅假是目无天王而忘其爵之所自来矣书其爵足以着其罪故称郑伯输平则与归祊及假田异故从恒辞书人不书使某者其人微也或谓输平及归俘归田来媵诸称人者皆以来者称知不然者以楚人使宜申来献捷之文知之也输平左作渝公谷作输戴氏震曰古字输渝通尔雅渝变也广雅输更也字义本相因然用之或至相反变者堕而败之故公谷以为堕败其成诗正月笺亦训输为堕更者改而新之故左传以为更成前此与郑不和今弃旧更新按输写也谓输冩其诚意以求成也凡成皆弃旧更新若但如广雅训更无由见郑来求成之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