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春秋经解

  冬公次于滑
  春秋书次皆讥也凡兵者义而后动可也不义而动动而有畏畏而后次也或以义而动动而加畏亦畏而次也故次有二例然皆讥也纪鲁世相婚姻世相防盟世相徃来纪侯见逼于齐齐已迁其三邑矣纪季又以酅入齐矣纪之亡在于旦夕也公不忍而徃救之然又畏齐而不敢也故徒次于郎焉凡兵者量力而后动中节而后举不量力虽中节不可举也不中节虽量力不可动也故兵者量力为上中节次之葢有不量力而亡其国家者矣宋襄公之败于是也力虽强而不中节者又不可胜罪也当是之时纪虽危亡然为庄公者宜量其力之如何可徃也则徃救也力不可救则不如勿徃而已矣内空虚其国家外无救于危亡徒至于郎而次止焉圣人罪其劳众而无功也书曰公次子郎郎左氏作滑公谷作郎当以公谷为定左氏之例曰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信为次春秋书次十六未有舍信之文书次但讥其次不论其久也左氏之例不通矣公谷皆是
  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
  春秋诸侯相见皆谓之防防者葢春秋之时诸侯相见以礼之名也简礼而防者谓之遇遇罪又重于防也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未有言享者其因防而相享者亦不书以防为重则享不足校也夫人无道而享齐侯亦因防而后享也然经不言防而言享者姜氏防齐侯又享之播恶于二国之内会已不可况享乎以享为重故书享也姜氏齐侯之恶不待贬絶而见矣为庄公者亦未免于有罪也谷梁曰享齐侯所以病齐侯也按姜氏大恶而公犹有罪何独病齐乎陆淳曰讥之此説是也
  三月纪伯姬卒
  春秋内女归为诸侯夫人则书卒盖其尊卑敌公公为之服九月之服故也中庸曰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葢以为诸侯则有国君之尊故于旁期之丧皆降为大功内女适诸侯为夫人则于公有姑姊之亲公为之服九月服春秋以恩録之故书卒也其有恶行则去卒以示贬明不足以録之以恩郯伯姬是也其贤行之着若纪伯姬宋共姬者则着其始终之事卒之详以见其贤焉纪伯姬隠二年归于纪于是始卒书之者公为之服以恩録之且明其无恶行也谷梁曰吾女适诸侯尊同则吾为之变此説是也
  夏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
  遇者简礼而防义同隠八年遇于垂按齐陈郑三国之遇三皆无事迹今以经前后校之当是之时齐将灭纪而畏陈郑救之故齐侯为主求陈郑为遇以安二国也所以知其必然者葢郑于威十二年尝与鲁助纪及齐宋燕战于纪之国都宋齐败绩陈又郑所与之国故兼遇二国结其驩心而其下遂书纪侯大去其国也然则齐侯将防人之国而畏诸侯之兵至于求和而相遇其亦不可胜罪也
  纪侯大去其国
  孟子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犬马珠玉不得免也乃告其耆老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葢太王之所去者邠之地尔邠之人未尝去太王也故古者去其国而能不失其人者惟太王耳后世亦有去国者矣未闻其国人从之如太王之去邠也春秋书纪侯大去其国説者褒之或遇其实贬之或失其真皆未为得也公羊之説最为诞妄齐襄复九世之雠而纪侯当絶灭是春秋灭人之国犹为贤也此不近人情矣谷梁曰大去者不遗一人之辞言民之从者四年而后毕也若纪侯举国而去不为大去民尽从之则当复建国如太王之岐山然春秋于此之后纪遂不见葢纪已灭矣此不通矣陆氏之徒曰尧禅舜舜禅禹非贤非徳莫敢居之若捐躯以守位残民以守国斯皆三代已降家天下之意若陆氏之徒以纪侯去国为尧舜之心虽三代不能及也谷梁陆氏褒之则过其实公羊贬之又失其真俱未为得也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以此施于春秋不独战伐之一事盖春秋之意孟子以一言尽之彼善于此则有之此极至之论也春秋之时无徳而固守其位无道而固持其国者天下皆是也终于一身之不保而至于奔亡生民之无辜而至于涂地纪侯于是之时不忍闘伤其民而苟全一身之爵也使其弟以酅入齐以存其祀而脱身去之宗祀复存不可曰灭其臣与民未尝逐之不可曰奔圣人美其轻去一身之位而重举一国之民也特变其文而曰大去纪侯之所谓贤葢春秋之时贤也非孔子之所谓贤也大去之所谓褒葢春秋时之褒非孔子之所谓褒也太王去邠国人从之邠之地亡而人未尝亡也纪侯去国国且至于亡而人亦亡也邠之人被太王之徳深如父母也父母徃则子从之故太王亡邠不亡其人也纪之人被纪侯之徳浅其为纪民与为齐民等耳纪亦一君齐亦一君去纪而归齐则是失一君而得一君也故纪侯去国民不从之纪侯亡纪遂亡其人也春秋之贤纪侯乃为当时忍闘其民者设也纪侯之贤春秋之贤耳非孔子之所谓贤也葢去其国而不若太王者皆孔子所未与者也孔子论羣弟子之行未常与之为仁而管仲者孔子谓之如其仁葢管仲之仁齐小白时之仁也然则纪侯之贤乃春秋时之贤尔此不可不辨
  六月乙丑齐侯纪伯姬
  仗大义而为小恶者春秋之所诛也齐大恶矣欲为小善以掩之又春秋之所深诛也齐侯灭人之国逐人之君入其地为附庸春秋之大恶不可胜诛矣乃于伯姬之卒加恩之将以掩其恶而求善名也然不能逃孔子之诛也矣故春秋之作所以公万世之与夺正一时之是非齐侯之于伯姬众人之所谓善一时之所谓仁然而孔子罪之纪季之以酅入齐众人之所恶一时之所谓非然而孔子与之故心不纯道则虽亡国之夫人不得为仁志存乎善则虽叛其兄而出奔是亦为义赵盾反不讨贼安知其弑不与谋故书曰赵盾弑其君楚于已尝讨罪然而遂欲县陈故书曰楚子入陈心则是而迹非迹虽善而情恶一时所不能辨众人所不能知者春秋正之齐侯有虎狼之行而为妇人之仁百十夫人不能偿灭国之罪乃欲一伯姬而掩覆其恶耶公羊曰虽遇纪侯殡亦将之葢公羊贤齐襄之行终欲附成其説假令能纪侯遂足赎灭国之罪乎谷梁曰失国故隠而之按书齐侯之所以罪齐侯耳何谓隠之乎
  冬公及齐人狩于禚
  公之父见杀于齐公之于齐有不同天之雠也然而庄公忘其父之雠而贪齐之利畏齐之彊元年主其婚三年臣防其伐春秋一书之以见其罪然元年之婚见命于天王虽有交仇雠之罪其责差轻也三年臣防其伐罪已重矣然公犹未亲也于是又亲与其臣狩于其地盖公之不孝而释雠也于此为甚圣人深疾之书曰公及齐人狩于禚庄公释仇雠之罪惟是为重也不曰齐某而曰人焉又所以重之也其父见杀于其国而为子者乃与其臣狩于其地不同天之恨则俄顷忘之游畋之乐则晏然为之虽甚不孝甚不肖者有所不为而庄公安为之圣人方曰吾之君必无是行必无是恶安有其父见杀而子从其臣游乎吾之君不为是也吾之君失礼之甚不过与彼防者狩耳彼微者心不敢抗我而狩我求与之狩而后及之故书曰公及齐人狩于禚所以待之者厚责之者详则其罪之者深矣公羊曰重乎与雠狩也谷梁曰卑公之敌所以卑公也按不书齐侯实非齐侯也不书其名嫌以臣而敌我也公谷之説皆非
  五年春王正月夏夫人姜氏如齐师
  夫人姜氏防齐侯之恶春秋皆据实书之以其为恶之迹同而罪无轻重也或防或享或如其师一时之迹不侔而为行之恶则一春秋必异其事而书之着其恶以信后世耳于是之时齐侯将兵于外而夫人奔之不曰防者无前定之期也不曰享者无相享之实也不曰其地师之次止无常也经无讥刺之文不待贬絶而可知其恶也
  秋郳犁来来朝
  郳犁来僖七年之小邾子也于是之时覇者未起但为附庸而居郳之地附庸之君春秋例以名书以其国附庸于大国而爵秩之髙下裁能当大国之大夫春秋诸侯大夫例书名故附庸之君未有爵命者亦书名威十七年公及邾仪父盟于趡是也犁来自是之后数从霸者征伐齐威公始请王命加郳以子爵始自为小邾故僖七年之来朝书曰小邾子自称子之后遂不复称郳春秋亦不见其名也朝者朝事天子之礼附庸虽卑然亦无朝诸侯之义春秋之时朝礼咸废而小弱者奔走于大国暴彊者受人之朝故凡书朝者皆两罪之也
  冬公防齐人宋人陈人蔡人伐卫
  以一字徧施于春秋而不可推以为常者惟人字耳或书以为贬或书以为褒然皆随其事而可见其义执诸侯执大夫书人贬其擅执无罪之人行如匹夫也杀弑君之人及二国不盟而平善其得众人之心若举国皆欲之也至于公之防盟侵伐厯叙诸侯之国以为人者又圣人之微意而春秋之防防也圣人设礼近尊者不得敌尊敌尊则为僣故为礼以疎之逺尊者不嫌其僣愈踈则不亲故为礼以亲之礼君沐粱大夫沐稷士沐粱君沐粱以粱为贵也大夫沐稷贱于粱也士沐粱士去君逺不嫌其僣也粱则同君而礼益杀矣公与族宴则异姓为賔膳宰为主人主人代君者也不使大夫而使膳宰大夫位尊代君为主人嫌其逼也膳宰士耳士卑虽为主人不嫌其逼也设礼之意如此者众葢春秋亦用是也鲁公而同他国会盟侵伐他国或使臣敌公其臣虽大夫不名也书曰人耳鲁公以一诸侯之尊而屈与他国大夫会盟侵伐则耻辱之甚不可言也大夫之位逼于君而使得与我公会盟侵伐也则是我公为彼僣矣彼且僣之则是鲁公之位与大夫等也故其与他国大夫会盟侵伐类皆书人若使防者从公则不嫌抗公也孔子之为是法者葢以待有道之君也君有道则其政教必修闻望必着他国之君且将从我我往从之则彼必奔走而事我矣若防者然顺从无疑也必无敢抗而来敌我者矣故春秋之间以鲁公而会外臣者未尝着其名也必皆曰人焉其有异之者皆变例也于是之时公防诸侯之师以伐卫者葢卫侯朔为公子黔牟所逐求复其国诸侯伐卫以纳之也伐卫之役实纳卫侯朔于卫然而言伐而不言纳葢卫侯朔得罪于其国国人逐之于是天王且使子突拒朔以救卫则是诸侯之师拒天子之命而纳恶人也拒王命不忠纳恶人不义不忠不义无名之师圣人所不与也故没去纳朔之事不与其拒王命而纳恶人也春秋实纳君者书纳纳子纠纳防菑是也彼书之者虽有不当纳之罪然未有拒天王之恶也犹书纳以见其实至其大恶而不可掩者圣人反没去之所以责之尤深而罪之尤切也鲁公之弑书薨夫人之奔书孙意愈微而恶愈着文益深而罪益彰此春秋所以为难也糓梁曰人诸侯所以人公按诸侯言人实使人耳非诸侯自行也若自行书诸侯之爵其罪之者不更明欤
  六年春王正月王人子突救卫
  春秋侵伐者皆罪之也有能救之者则春秋善之以其志无恶也然救之为道当量其力之为何如与其责之轻重也在方伯之位而诸侯之兵有无名而兴者责当救之而力又可也起而救之则固善矣以弱小之国又不在方伯之位惟以我之同好我徃来之国如是而救者则春秋之所不善而圣人之所未与也葢同室者鬬则被髪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之鬬亦缨冠焉则惑之甚者也春秋书救者二十有三救固圣人之所善然无责而救又不量其力者虽同出于救而所以为救者异也然救亦一名也若其轻重则皆随其事而见焉卫侯朔譛杀二公子于卫即位数年而见逐于黔牟黔牟在位八年矣去年之冬齐侯帅诸侯之师伐卫而纳朔天王于是使其子突者救之春秋之法王臣而士者书名葢王制谓天子之元士视附庸附庸之君春秋书名故王臣而士者亦书名以明爵列同而轻重等也书曰王人则防者矣又曰子突者贵之也于是之时周衰如此而天王能征朔之不义而助黔牟之当国使子突者将兵救之益善矣然经不褒之葢春秋之法有褒则有贬有善则有恶褒一善所以使善者劝贬一恶所以使恶者畏无空言也天王者天下之至尊而道徳之所从出其善者众不可以一善褒葢褒者有贬之辞也天王可褒则亦可贬矣故春秋之义天王无褒非无善也其善者一褒不足以该之也天王无贬非无恶也天王之位非为恶者居之虽有恶不加贬焉所以责天王备而预为之嫌也王人子突救卫子突之善非天王之善也子突善则天王善矣然救卫之事王人之一善耳未可以为褒凟吾天王也王师败绩于茅戎王师自败耳非茅戎能败王师也故为王师则无败其败者自败也春秋善天王之救卫而书子突之字贬王师之败绩而以自败为文葢曰天王无褒又其善不可掩也则褒其臣天王无败又其恶不可讳也则书王师之自败所以推尊而责备之也谷梁曰救者善则伐者不正矣赵子曰假令天王不正诸侯岂得争之哉此説是也
  夏六月卫侯朔入于卫
  春秋之义难者曰入卫侯朔内有公子黔牟之难外有子突之师虽诸侯助之不可以安而归也故书曰入春秋诸侯失地则名卫侯于威十六年出奔于是始复其国出入皆名罪其以国君之尊不能守位而见逐于人以匹夫处之故书名也公羊曰犯命也谷梁曰恶也按失地之君例当名不可更为义説
  秋公至自伐卫
  春秋书至者皆公反告庙也其至或以前事或以后事皆无一定之法盖人君之一出或行数事于其反也不可以并告但择其一事之重者告之春秋因旧史即书之耳公羊曰得意致防不得意致伐按公去年伐卫纳朔诸侯之伐竟成而卫侯竟入非不得意也公羊之例不通矣
  冬齐人来归卫俘
  卫侯朔出奔于外八年黔牟已立为君矣而诸侯帅师纳朔于卫天子救之不可朔竟得入为君朔以诸侯之兵纳己而又得立齐主其兵于是以寳赂齐使分遗诸侯于是使防者分赂于鲁葢朔尝得罪于其国见逐于卫国之人卫己有君又天王为援为诸侯者亦可已矣乃相帅伐卫而逐纳之又取其寳齐主兵又为分赂焉不着齐人之归则无以见齐主其赂葢郜之大鼎公自取之不可以分过于人卫之赂寳齐实取之而分我故主齐言之以重其罪公羊曰齐逊于我也按纳君受赂无可受之理齐人归之分遗我也无相逊之事左氏曰文姜请之按经之上下文无文姜请寳之事若有之当纪其实不当灭去姜氏也谷梁曰分恶于齐也按齐实来归非分恶也
  七年春夫人姜氏防齐侯于防
  按姜氏齐侯罪均恶等葢无轻重也左氏曰齐志也葢犹以书地辨彼我之志不知圣人一书之以见其罪耳
  夏四月辛夘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