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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春秋意林
吴子使札来聘世或谓季子之让不若其受国之愈也季子之去不若其诛恶之愈也此欲速之士宋墨之徒权一时以期功名非正徳修本之道也彼其争故明吾让以鎭之彼其贼故明吾仁以静之由是而训虽未治王者之功圣人之守也不由是虽偷有成为快耳非至徳之风也季子岂不欲飨一国哉又恶不由其道岂不欲讨国乱哉又恶父子兄弟之相簒夺无已时此固季子之所以称贤也
葬宋共姬使共姬避火而全生未足以害其贞也然而不以己之可以全其生之故而违天下之常义此安乎性命者乃能之故审乎死生之度辨乎荣辱之境知礼之重重于生辱之甚甚于死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求仁得仁何以过此乎诗云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葬蔡景公蔡世子般弑其君固云者足以见般之罪矣未有以明固之恶也君不君则臣不臣父不父则子不子固贼未讨而葬以既讨之文非寛弑之者之罪也使夫弑者亦有以自省也
宋灾故天下之事不一也君子虑所逺而小人恤所近夫灾虽诸侯所当救然而一时之变一国之祸也财足以周其乏粟足以济其用则已矣非所以为天下之忧也彼天下之忧者臣弑君一子弑父二如是则夷狄矣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故孔子论天下之信则曰宁去食论陈恒之变则曰请讨之其察于道之轻重缓急大小先后也审矣岂以姑息爱人哉
莒展出奔吴莒展子也而不谓之子展失子之道也凡人之所以称乎臣者以有君也所以称乎子者以有父也君弑矣而臣不讨贼父杀矣而子不复雠是固无臣子之理也展之见夺不亦冝乎鲁叔孙氏之竖牛杀孟丙仲壬以立昭子昭子既立朝其家众曰竖牛祸叔孙氏杀适立庶使乱大伦将以赦罪而罪不可赦必速杀之仲尼闻之曰叔孙昭子不赏私劳不可能也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岂其掩义隠贼而忘君父哉
郑杀其大夫公孙黒赏罚之于政非春秋所先言者也然而赏罚不当春秋必讥所以效王者之政虽不以赏罚为本而犹不可废也君专杀大夫非王法所得为者也然而君杀大夫春秋或予之所以效春秋乱世急于见君臣之礼扶上而抑下也夫圣王之罚不诛不教不诬无罪百姓未见其恶也则虽方命圯族尧不殛鲧及其恶成而罪见诛之犹鹰鹯之发也无留狱矣此所以禁奸止邪除祸持国之道也岂幸而胜之哉
公如晋至河乃复道千乗之国至重也而动不以礼虽为之卑伏曲从犹之无益也适得轻焉譬之郑卫之处子蒙珠玉而过中山之盗也滋益恭而滋益侵耳吾以此观之为国以礼者处胜人之地矣孔子曰恭而无礼则劳又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防矣数犹数数也进之不以礼节者谓之数【庄子曰彼于致福未数数然左氏传曰无日不数于六卿之门皆谓进不以礼】
执齐庆封杀之春秋之予人也不求备其责楚子也求全焉何哉曰春秋明王道之大本者也政刑寄焉不求备者叙才用之意也非出乎身加乎民之正也出乎身加乎民者不正则不行不信则不服是以不使若楚子者得专天下之善也天下之善不专在楚子则楚子之善未免于戮矣以此治天下所谓洒濯其心一以待人者也故杀人者可杀而非士师亦不得杀杀之为专杀专杀之罪与杀人等王者之政也夏书曰昬墨贼杀己恶而掠羙为昬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楚子有二焉
舎中军向曰作三军三军皆始作也今曰舎中军去三之一也然则今之舎者非向之作者明矣若今之舎乃向之作则向之作亦曰作中军矣鲁之本不有二军岂不然乎
暨齐平齐大鲁小鲁为齐弱久矣然而能暨齐以平者介于楚也夫不自计徳之厚薄势之利害而借人之威以慿诸侯是逺者不服近者不亲此最得失之机也诗云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夫文王不以昆夷之陋而陨其问是以能成王业奈何其崇夷狄侮中国哉昭公之弃其国死于外诸侯莫之杀也从此生矣
搜于红奸臣之将蔽其君而夺之也未尝不先为非礼而动民也搜于红吾见其反天时矣吾见其易地理矣吾见其悖人伦矣而昭公犹未之悟也至于奔走失其社稷以死岂不哀哉
陈灾当是之时楚子在陈彼赴而我吊此其所以书也季孙意如叔弓仲孙貜帅师伐莒向者舎中军也自以谓得于节矣而未知其犹非制也今也为三军以出自以谓权一时之利焉尔而未知其犹僭也非制且僭此春秋所谨也义岂得略哉
执蔡世子友以归用之郑忽疑于失国蔡友疑于不立卫蒯瞆疑于出奔春秋正父子之亲君臣之礼贬奸逆退不义以此三人者虽道徳不足犹可以世其国盖不登畔人之意也传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其斯之谓与
叔弓帅师围费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曰杀无道以就有道则如何孔子曰子为政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故春秋未尝不恶臣不臣子不子也又察其本本治而末乱者有之矣天下所共弃也本不治而末乱者是乃其理君子所宜内自审者也尝试使周之王必毋废文武之法毋过天之道诸侯虽大国孰敢慢其上诸侯必毋僭天子其大夫孰凌大夫必毋胁其君其陪臣孰畔故南蒯虽以费入齐而春秋未以畔诛蒯非寛蒯弗诛也事有本末法有原省季氏未得以畔名蒯则鲁亦未得以强讨季氏鲁未得以强讨季氏则周亦未得以僭絶鲁其不正相乗非一日之积矣众人之治则以谓苟君君臣臣焉可矣王者之术必将曰君不君则臣不臣父不父则子不子正己而物正乎此之谓王者之术
同盟于平丘政莫善于兴灭国继絶世自三代之王皆传用之平丘之防虽未可以言王然而王使大夫临之诸侯约之王者之政行焉未命而蛮夷服唯其信也推其羙殆与葵丘明天子之禁无以异此则春秋所贵也
蔡侯庐归于蔡陈侯吴归于陈陈蔡不计己之所以能复其世者天子之徳诸侯之功也而皆欲速贪利反受封于仇雠之楚忘其宗庙之辱社稷之耻殆匹夫所不为其道虽可复其行不可复恶足以君国子民哉是以其祸乱相继终亦至于灭亡而莫之振也岂不哀哉夫道可复者人也故曰归行不可复者已也故名之君子之膺受多福可不省邪
莒杀其公子意恢郊公不慼其亲之忧使意恢得縁以闚觎意恢不隠其兄之恶使蒲余侯得縁以专祸是上下交失也书不云乎于弟不念天显乃疾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弗友于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盖痛之矣听讼蔽狱可弗熟察邪
楚子诱戎蛮子杀之诱一也或名或不名或诱而灭之或诱而杀之诱而灭之其罪虽着春秋犹恶其懐恶而讨不义诱而杀之其义虽贬春秋犹探其罪而弃之于天下此似相反而实非相反也曰道并行而不相悖茂而有间连而不相及此之谓矣鄫子贪色而亡礼纵欲而昧祸犹禽兽也虽无邾人之虐有王者作固不免于诛戎蛮子怙乱而轻百姓不信而侮四邻虽无楚子之诱有王者作固不免于亡春秋皆略其名以见其贱祸之来也己有以取之易曰不节若则嗟若无咎孔子曰不节之嗟又谁咎乎此之谓也
曹公孙防自鄸出奔宋春秋之时臣能专其邑无不畔其国者能使其众无不要其君者臧武仲之智可谓智矣然犹据防以求为后于鲁是以孔子讥之以谓其罪与不孝非圣者均也不孝则无亲非圣则无法要君则无上三者皆大乱之道也故深察公孙归父之至柽奔齐公孙防之自鄸奔宋也其贤于臧武仲远矣降而无憾憾而能眕唯知命而好礼者能之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此之谓也
宋华亥向宁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畔吾以其言畔也知其不可言复入以其不言复入也知其为畔矣畔者犹未絶其为君臣之称者也
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陈人蔡人从王伐郑君臣之辞也大不以乎小贵不以乎贱君顾可以乎臣哉夫臣者为上为徳为下为民者也治烦去惑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者也不乗君之昬而以封己者也不挟君之势而以崇党者也今刘单之为天子臣也则不然君昬则不谏国危则不忧祸已成矣乱已兆矣然后挟天子而令诸侯此则奸雄之所以冀非望者也源必始于此上下舛逆是以谓之以王猛居于皇也孔子曰危而不持顚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世治则有良臣无功臣夫尊尊亲亲不失其理则何功之称矣曰大夫以夫人致若是则何如曰是亦犹是也然而以逆顺为差大夫之以夫人者有君命存焉刘子单子以王猛者则专之尔察响者原其声视影者观其形则何疑之有
叔孙婼至自晋民生于三事之如一报生以死报赐以力古之道也婼不忍自同于季氏而谋纳公正也不忍见欺于季氏而反自杀忠也然而君子以为难不以为法者昭公在外婼可以无死婼之死畏也曽晢使曽参过期而不反人曰其畏乎曽晢曰彼虽可畏我在必死也此曽子之所以称善事父也孔子畏于匡顔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顔渊曰子在回何敢死此顔子之所以称善事师也使婼少闻曽氏顔子之风则必不以死易生矣此春秋所由不以死襃婼也婼之死虽不可以当襃而其忠也不可忘矣故因其可襃而襃之传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此之谓也
宋公佐卒于曲棘十有二月齐侯取郓置天子者非以优天子以收天下也置诸侯者非以优诸侯以収一国也诸侯有方伯连帅州牧卒正者非以优强大以存小国也故小事大大字小为治之要春秋之所甚贵也分灾救患扶倾济弱诛叛讨乱王政之所急仁义之本也诸侯卒其竟内犹大夫之卒其家未有言其地者也而佐卒独见外取邑不书书之未尝不称人也而齐独称侯以宋公有亲附邻国忧诸侯之心齐侯有修伯讨不登畔人之意是以异之也诗云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又曰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文王尝以此怀西方矣
盟于鄟陵公自防居于郓居于郓者犹曰居于郑矣有天下者固家天下有一国者固家一国上虽失之下莫敢有也及至天子弃天下而不守诸侯失其国而不保是以天子有曰出居于郑而诸侯有曰公在楚矣出居于郑非实弃天下也其道则无以异于弃天下也公在楚非实失国也其道则亦无以异于失国也岂虚加之哉说不免焉
楚杀其大夫郤宛君不明故臣得专其威至于杀其大夫而莫之止也不亦甚乎然而郤宛则有以取之有以取之者辟嫌不审也辟嫌不审罪也诗云侈兮哆兮成是南箕赵简子欲簒晋疾天下之议己者曰杀孔丘窦鸣犊则庶几矣已杀窦鸣犊使人聘孔子于鲁将济河孔子闻其杀鸣犊也于是止曰羙哉水乎丘之不济此水命也夫赵简子卒不得施其谋由是观之孔子之御患也早矣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唯羿为愈已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然孟子曰浅哉言之也安得无罪孟子可谓知春秋矣春秋之责于义也未尝不欲其无罪也人亦有有罪而无祸者矣非春秋所贵也人亦有无罪而有祸者矣非春秋所戒也春秋道其常而众人计其功传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此之谓也
公在干侯向曰居今曰在向也鲁而今也晋一民莫得使焉尺地莫得有焉人固曰干侯之君耳而春秋则以为犹吾君也冉有谓子贡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故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父虽不父子不可以不子古今之大义也子贡其知之矣
黒肱以滥来奔谓之邾黒肱则邾大夫矣而非也谓之滥黒肱则滥之君矣亦非也诸侯不得擅相封其籍不通乎天下故谓之黒肱以滥也因是观之则邾之私爵人其罪一黒肱之专取滥其罪一其义深切而着明犹六鶂五石矣不可夺也
元年春王君子莫重乎授受授受王事之本也授之者以礼受之者以义正也正已而后可以正人矣故择其所处不汚于伪不诱于利不胁于威楚公子闾吴公子札卫公子郢是矣可以取而不取之无正故不可取也以宗庙为重以国家为本乱非己之所及也不得已而起卫公子晋晋公子周汉文帝是也当是之时社稷无所寄人民无所奉羣臣以谓莫冝己者故受国也可以受而受受之无害于正故受也今定公不然污于伪诱于利胁于威虽欲正人人何由而正道能得之非王功也非王功则春秋奚取焉渐之象曰进得位往有功也进以正可以正邦也故天下非得其位而能有功者未之有也非进以正而能正邦者亦未之有也圣人其知之矣
新作雉门及两观天子三门诸侯三门天子之门曰臯门曰应门曰毕门诗曰乃立臯门臯门有伉乃立应门应门将将是道天子之制文王之徳者也诸侯之门曰库门曰雉门曰路门鲁用王礼是以其库门天子臯门雉门天子应门而设两观僭君甚矣习旧而不知以为非覩变而不知以为戒无怪于季氏之胁其主矣此春秋之防辞至意也
公及诸侯盟于臯鼬卫灵公门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圣人之恶兵之害如此然而田常弑其君则沭浴而朝告于哀公请讨之是圣人非恶兵也恶夫不义也楚之不义甚矣晋以伯主之势慿王命之重而不能讨顾而使吴乗其衅中国不振旅功近而祸逺矣不亦病乎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是所以眷眷于臯鼬之盟者也
刘卷卒王者之制内诸侯禄外诸侯嗣此三代之礼最所重者也于经未有以言之观乎刘卷卒则可信矣故生称爵其禄也卒称名从正也葬称公主人之事也岂苟而言之哉
季孙意如卒意如亲逐其君而卒之其异于翚何也曰以定公为君则不得不以意如为大夫矣孰有大夫卒而君不为之变者乎夫意如之逐昭公也明翚遂之弑君也隠而叔仲惠伯之蔽恶也未形春秋固曰有不待贬絶而罪恶见者此之谓也且夫意如之罪固着矣及其卒也而絶之则其着不亦弥信乎而春秋弗为也以为定不书正月适足以见定之非正而犹未足以効其受国于季氏故于是复明意如为定之大夫也使定公诚能明君臣之义不赏私劳讨先君之贼致季氏之诛则意如不免矣故虽逆取而顺守之犹贤乎已今一不然苟于利而忘其辱幸于祸而忘其雠谓意如定之大夫也不亦宜乎
季孙斯仲孙何忌如晋阳虎陪臣也而执国命欲荡覆公室以自封已三世矣事不成故盗寳玉大弓以逃春秋本其祸之所构自二子之使夫以二子之力专国擅君而阳虎能制之进云则进止云则止犹仆也而莫之戒者方复为之胁请于伯主之国此其无所忌必为乱之效也虽然不介晋权乱亦不得发春秋彰往察来而愼于几防故因事以宣其指原指以见其变子恶之卒阳虎之盗皆簒君亡国之祸也苟甚之必録之録之故必自其祸之所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