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埤传

  居东二年
  汪叡曰朱子诗鸱鹗篇从汉孔氏説弗辟之辟音辟谓诛杀之也郑氏谓周公以管蔡流言辟居东都二年然后罪人斯得既曰居东则非东征可知矣意者公虽退居避位必尚多侍卫防从之人及成王感风雷之变而迎之然后奉命东征率友邦御事偕往从前居东防士未尝易也观大诰一篇参以豳风数诗可见矣夫以周公之神圣才艺将王师讨有罪必不乆淹嵗月东山诗所谓三年者居东二年东征又一年也王出郊迎公公必轻身奔赴军士居东者或未偕行虽行亦不得并畱受命东征军士随往武庚既诛归劳东征之士则三年矣故曰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惟公退让而避居东都故再言公孙硕肤以賛美之假令公遭流言之变是非之实未明辄假王命以兴师旅将孰知而孰信从之乎朱子晚年亦从郑説于答仲黙书可考也【按蔡谓居东二年东征又三年汪説亦有理但谓周公东征止一年则不然当时商奄四国相与以叛在今河北山东之地多士所云昔朕来自奄大降尔四国民命孟子所云周公伐奄三年讨其君即东征之事也公之东征未必皆用兵攻战特经略东方三年而后归耳】蔡居国之东不详其地郑康成以为避居东都愚谓此説是也周公出居非徒避谤逺嫌亦欲身处要地为训兵剪除之计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已有营洛之志三涂岳鄙之间地据中原河山险固公之出也官属侍卫必依旧自随移镇其地隠然系天下之重使挺乱之徒相顾而不敢窃发非畏恐谢事如后世大臣引咎角巾归第者比也况武庚三叔连衡举事渡河而南即是巩洛巩洛一有变则华山桃林以东反者四起周事尚可为哉故公居东都所以收地险靖人心隂为镇抚王室之深谋也应武庚者徐奄淮夷皆在东方而巩洛以南宴然无恐实公为之控扼所以二年之乆武庚虽声势甚盛未尝发一矢西向也武庚兵出吾知公必有以待之使东都无公则势亦岌岌矣然方是时内则少主怀疑外则四国倡乱二年之间公得以从容坐镇者亦恃有二公为师保同心调防于内也后世权臣安敢轻去君侧出则祸不旋踵矣此又论周公者所当知也近人茅坤谓居东是返而居鲁如汉时大臣罢免归国殊不知徐奄与鲁接壤公归鲁而徐奄煽乱如故恐事理所不宜有且鲁去丰镐甚逺何以系属天下之人心哉
  鸱鸮
  金履祥曰鸱鸮之诗其情危其辞迫葢忧武庚之必叛也武庚以周公权任间三叔奄君又以周公见疑嗾武庚【书大传曰管蔡流言奄君薄姑谓禄父曰周公见疑矣请举事】则蹢躅之变势所必至故周公汲汲为王陈之防鸮比武庚我子此管蔡我室比王室恩勤鬻闵伤管蔡也二章言王业之备固下民敢侮微武庚煽乱则固未易侮也三章言先王之勤劳四章言王室孤危外患必至其词不得不迫既而成王悟周公归管蔡畏罪卒从武庚叛葢其参谋造祸非一日矣王樵曰防鸮诗今在东山之前是贻诗在前东征在后甚明【予有辨详毛诗通义】
  王与大夫尽弁以啓金縢之书
  孔皮弁素服以应天疏云周礼视朝则皮弁服皮弁每日常服而云质者皮弁白布衣素积裳故为质也郑以为爵弁必爵弁者承天变降服 愚按周公既得卜而后啓籥见书以观卜兆二公未卜乃先发金縢之书于此可疑故疏云金縢之书有先王灾变故事倡王啓之求消伏之术此本郑康成説当存之
  公命
  注疏公命我为句蔡防更之甚当
  大诰
  史本纪管蔡叛周周公讨之三年而毕定故初作大诰金履祥曰三叔武庚同畔而不同情武庚意在复商三叔意在于间周公也至于奄之叛意不过助商而淮夷之叛其意又在于兼鲁于是相挻而起以秦汉之势言之所谓山东大抵皆反者也其他封国虽多率新造之邦不足御之故邦君御事有艰大之説有在王宫邦君室之説意在欲闭国自守耳朱子谓大诰缓而不切殊不可晓以今观之当时邦君旧人固皆与于吊伐之事者也非不知殷之当黜特以事势艰大故欲违卜自守大诰一篇所以惟释其艰大之疑与违卜之説若夫事理则固不待言矣又曰篇中止言殷小腆殷逋播臣三监则略而不显何也不忍言也亲亲也其卒诛之何也天下之大义也
  弗吊
  朱子语录书中弗吊只如字读其义如诗所云不吊昊天耳旧解训吊为至故音的声非也
  威用
  朱子语录人説荆公穿凿却不尽然如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孔不少为句马融连延字读】用宁王遗我大宝如此点句皆非诸家所及今按洪范云威用六极威用二字仍旧连读为宜
  鄙我
  左华元曰过我不假道鄙我也注云以我比其邉鄙
  民献【至】图功
  苏周公东征邦君卿士皆疑天下骚动而此十夫者至故周公喜之表其人以令天下汉髙祖讨陈豨至赵得四人皆封之千戸曰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何爱四千戸不以慰赵子弟乎此亦周公之意也 邹季友曰注疏民献有十夫予翼为句以于敉宁武图功为句按武即武王也句法与后卒宁王图事敉宁王大命相同蔡传以继训武虽本尔雅然谓抚定商邦而继嗣武王文义破碎或云宁武指武王犹称宁考武王也
  在王宫邦君室 考翼
  王樵曰始而三叔流言武庚诱之也既而连兵以叛亦武庚胁之也三叔虽愚岂不知武庚得复鄙邑周邦不为已利乎特一时为所诱惑耳元吉与建成图害世民去世民则取建成易耳此武庚之谋也当日邦君御事但知三叔流言之衅而不知武庚首祸之情故有在王宫邦君室之语【陈亮曰武王之伐纣也以至仁顺天命以大义拯斯民然君父不以无道贬尊则武庚视太白之旗必有大不忍于中者然而未即死者犹有待也及武王既没嗣子幼君臣兄弟之间疑间方兴遂挟管蔡之隙以起义成败之不问姑明吾心奋而为之虽陨首而不顾余以为武庚者古之忠臣孝子也世立是非于成败故无褒而孔氏又讳而不道然则武庚之死越二千载目未之瞑也愚谓周之顽民商之义士况武庚乎同甫此论固不可不存】
  陈第曰考翼父也诗曰贻厥孙谋以燕翼子是其义也此考翼邦君御事自言其父老后考翼乃作室治田者之父老孔蔡二传彼此异解皆不可从
  伐厥子 劝弗救
  蔡子以喻百姓姚舜牧曰此即上章若考作室厥子乃弗肯堂之厥子也如此则兄弟喻武王友喻四国民养喻邦君御事尤妥防鸮诗既取我子母毁我室下章又云胥伐于厥室诗言我子我室此言厥子厥室正相符
  王樵曰劝弗救是相劝以弗救如隋人作母向辽东浪死歌以相感动
  穯夫
  袁黄曰穑者农之终事也蔡云若农夫去草乃稼之事非穑事矣篇意在终武功故此言纣之亡如既勤敷菑稼事已尽矣今伐武庚是终前人之功如穯人之刈获也
  率宁人有指疆土
  黄度曰武王大封同姓韩齐燕鲁布在侯服又尝欲作洛迁九鼎焉是为有指疆土观此及武庚鄙周一语则当时邦君御事之言似有欲并弃豫洛以东者矣其时事势摇动震惊非周公则山东诚难保微子之命
  陈师凯曰序言杀武庚始命微子为殷后者葢纣以嫡子立为天子武庚实为大宗子微子不过支子耳武庚在为汤后奉殷祀者武庚也微子不得与也武庚死殷命黜微子始得代之为殷后也 愚谓不曰宋公之命而曰微子之命葢周以宾礼待之遂其罔为臣仆之心也【宋世家微子啓卒其弟微仲衍立微仲立其子稽始称宋公】乐记云武王下车投殷之后于宋是以成王事为武王误也史记云微子先封宋武庚诛复申命之亦误详篇中语乃新立国非旧国也 苏轼曰当武庚叛余以新造之周侯前代未亡之贤子微子葢处可疑之地禁戒之辞隄防之具悉也乃命之曰上帝时歆曰乃烈祖曰万邦作式呜呼此三代之所以不可及也后世得国必杀其所忌安知天下之祸尝出于其所不足忌者哉顾炎武曰武王伐商杀纣立其子武庚宗庙不毁社稷不迁是时殷未尝亡也特不朝诸侯不有天下耳故书序言三监及淮夷叛周王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又言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啓代殷后是则殷之亡其天下也在纣之自焚而亡其国也在武庚之见杀葢武庚之存殷者犹几十年使武庚不叛则殷其不黜矣又曰武王克商裂土建国不以故都封周之臣而仍以封武庚者武王无富天下之心初不以叛逆之事疑其子孙也及武庚既叛乃命微子代殷而必于宋焉谓大火之祀商人是因弗迁其地也故宋公朝周则曰臣也周人待之则曰客也自天下言之则曰侯服于周也自其国人言之则以商之臣事商之君无变于其初也葢自武庚诛而宋复封于是商人知武王周公之心而渐释其怨怼不平之意与后世人主一战取人之国而毁其宗庙墟其社稷者不大有异哉
  统承先王修其礼物
  孔二王之后各修其典礼正朔服色与时王并通三统王炎曰自正朔外不遵时王制度愚按春秋不书列国之卿惟宋书司城司马葢得自命官也又律厯志以宋厯与颛顼诸厯并称则正朔亦不奉周家孔説是也
  恪慎克孝
  微子克孝本无实事可指蔡引抱祭器归周当删
  上帝时歆
  王氏曰犯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宋王者之后得郊天故曰上帝时歆
  服命
  孔疏服谓殷之本服命谓上公九命愚按周礼春官公之服自衮冕而下如王之服又云上公九命作伯当引之为据
  康诰
  孔传康畿内国名封叔字愚按康国未闻孔以管蔡霍郕例之也马融王肃同郑以为諡号林少颖云康乃叔未封时食采之地此説近之 书序谓康诰酒诰梓材三篇皆成王讨三监后以殷余民封康叔而作史记孔同左祝鮀亦以命以康诰封于殷墟为成王事今按篇中有朕其弟小子封与乃寡兄勗等语断非成王所命仲黙之辨明且当矣但其次在大诰微子之命之后又不敢遽绌书序为非及考左云周克商苏忿生以温为司寇又云武王母弟八人康叔为司寇【史记亦云】似康叔司寇乃继忿生为之者而康叔篇中情词谆复皆慎罚勅法之事其曰外事曰外庶子曰外正以衞事为外正对王朝而言然后知康诰虽作于武王而就国则在成王时也古者诸侯多入仕王朝至春秋犹然康叔武王爱弟亲贤之选故以司寇官之虽封之于卫而不出于京师遥领大藩或暂遣即封司寇如故观成王末年卫侯与太保毕毛诸公同受顾命此可证也周书作雒篇云武王克商建管叔于东建蔡叔霍叔于殷俾监殷臣殷即鄘东即卫也世纪亦云管叔监卫岂康叔留官京师故管叔权领其任耶三监之叛康叔不与其难及武庚既诛然后以殷遗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饥氏终葵氏等命之就国镇抚加地进律当在此时但如汉志所云兼畀邶鄘则必不然以地太广非周制耳后人因康叔就国在成王时遂以康诰三篇皆为周公作互详经揆之事理斯得其实矣
  【附考】蔡布兹邹季友曰史记注兹者借席之名尔雅释器云蓐谓之兹荀子正论篇注龙兹即龙须席也
  三月哉生魄 侯甸男邦采衞 周公咸勤
  蔡始生魄十六日也陈师凯曰以召诰考之周公三月十二日乙卯至洛先观召公营洛规模十四丁巳行郊礼十五日戊午行社礼十六己未初基作洛继此五日内号召区分至二十一日甲子朝乃用书命庶殷诸侯丕作即此所谓大诰治也其为洛诰脱简何疑
  孔此五服诸侯服五百里侯服去王城千里甸服千五百里男服去王城二千里采服二千五百里衞服三千里与禹贡异制 周九服侯甸男采卫蛮夷镇蕃此防洛邑者惟内五服也五服男居其中男下言邦则五服皆邦可知
  咸勤孔皆劳勉五服之人潘衡曰勤犹杕杜以勤归之勤
  孟侯 小子封
  孔五侯之长谓方伯疏云五侯之长五等诸侯之长也方伯即州牧也呉棫曰旄丘诗序言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康叔之为方伯无疑
  呉棫曰先儒谓康叔受封时尚幼者以此书称小子之故康叔与武王周公皆太姒之子安得为尚幼今陜右之族凡尊命卑贵命贱虽长且老者亦以小子呼之表见亲爱之意此称小子亦然
  克明徳慎罚
  王樵曰蔡引左氏释明徳慎罚见古人説经词约理明最不易及如虞书説舜无违教无废事无凶人及此处务崇之务去之皆一言而尽其防慎罚何以务去之观篇内云以徳行罚终云不用罚而用徳可见务去之意矣
  于天【至】王命
  孔传若徳为句不废为句疏云阐大于天之道而为顺徳又加之寛容则乃身不废常在天命蔡以于天为句乃身为句稍觉自然袁黄曰荀子引书云覆于天若徳裕乃身此葢脱一覆字若徳之若犹言汝也如以注中若是二字为训若字则决裂甚矣【袁説本金仁山】愚按蔡于天之説实本易大畜意程极明
  又曰
  又曰二字蔡传以为当在无或刑人杀人之下朱子谓在非汝封三字之上或云当在首与下条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一例
  外事 时臬 殷罚
  外事卫国有司之事吕东莱此解甚当断应从之东斋陈氏亦云以上言王朝用刑此章専言衞国之刑故以外事别之犹下章言外庶子外正也
  【附考】蔡臬准限之义邹季友曰按説文云臬射的也注谓射之髙下准的也尔雅云门中橜为臬故兼取二义
  陈第曰当汝时陈臬司为句【方回如此读】言陈是法于所司使师此殷罚之有伦者用之与下陈时臬事相对司者用刑之人事者有司之事
  孔疏卫居殷墟又周承殷后刑书相因故兼用之当时刑书或无正条而殷有故事可兼用若今律无条求故事之比也
  要囚
  邹季友曰要囚二字两见此章两见多方篇孔蔡于此章皆释为狱词之要孔氏多方篇前释为要察狱情后释为执其朋党蔡氏多方篇皆无释然多方篇两章文义皆难同此章孔蔡之释若如孔氏之前后异义则尤不可按孔末章囚执之説甚当葢要字读平声有约勒之义谓系束拘挛之也周礼掌囚注云囚拘也拘系当刑杀者凡囚上罪梏拲【音拱两手共一木曰拲】而桎中罪桎梏下罪梏以待蔽罪正此义也以此通释前后三章无不安矣陆氏三章皆音要为平声当从之 唐太宗谓羣臣曰死者不可复生决囚须三覆奏顷刻之间何暇思虑自今宜五覆奏正得康诰服念要囚之义欧阳公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我与死者皆无憾也
  天显 惟吊兹 文王作罚
  孔疏孝经云则天之明左云为父子兄弟婣媾以象天明是于天理当然为天显明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