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蔡氏传旁通

  皇极者君之所以建极也
  皇者君也极者至极之义标凖之名也人君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则当以一身爲四海之标准无所不用其极使民皆仰望而取则焉故皇极曰建所以立极也
  三德者治之所以应变也
  圣人之德有常凡民之德则无常也无常则爲变惟圣人爲能随其变而应之必至于治而后止故曰三德曰乂所以治民也
  稽疑者以人而听于天也
  人心不能无惑惟天可以爲人心之准天者理之所由出也理明则惑祛矣然天不言理无迹圣人必假蓍龟以前民用而使民听命焉以爲之准故曰稽疑曰明所以辨惑也
  庶徴者推天而徴之人也
  雨旸燠寒风五者皆天之所爲也人君必因而反之于己以省吾所以感召之者如何盖圣人无一时而不戒无一事而不戒天人感应之机必有攸在也故曰庶徴曰念所以省验也
  福极者人感而天应也
  五福者人之所向也故因以爲劝六极者人之所畏也故因以爲惩人君而能建其有极则保佑命之自天申之凡民而能锡汝保极则惟天惠民惟辟奉天天人之闲有感必有应者如此夫
  本之以五行敬之以五事厚之以八政恊之以五纪皇极之所以建也乂之以三德明之以稽疑验之以庶徴劝惩之以福极皇极之所以行也
  本之以五行则承天意以从事敬之以五事则身修而道立厚之以八政则万事得其宜恊之以五纪则四时得其序此皇极以之而立也乂之以三德则俗化日以厚明之以稽疑则事理日以着验之以庶徴则戒惧日以谨劝惩之以福极则善恶之效不可诬矣皇极之行其备于此矣
  水火木金土者五行之生序也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
  太古王氏曰五行之生成以竒偶爲天地也以先后爲一二也太极浑然初无象数因气成质先后可纪生之类水最先故曰一数竒而阳故曰天火之生次水故曰二数偶而隂故曰地木金土又次之故曰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语其生则土最后盖有水火木金而后土有以爲质语其成则土才具而四者皆因以成土又因四者之生以爲成本无六七八九十之序也原其生则有是先后之序耳生之者竒则成之者偶生之者偶则成之者竒盖独阳独隂不能以生成也夫所谓水最先者物静而动气以潜润呵而雨啗而涎悲而泣愧而汗牝牡之交感果实之包含其初皆水也湿之气郁于隂则热故火次之热与湿相搏持则凝故木次之俄而坚强不挠故金又次之四者俱备相与冲和故土居其中故曰一水二火三木四金五土也水火木金非土不能以有成故生成之数水之一加于土五则爲六火之二加于土五则爲七木之三加于土五则爲八金之四加于土五则爲九土之五不待加五也以土加土如涂附涂吾知其必不然矣然则土之成数曷爲而成十哉全水火木金之生即土之成数盖一二三四之积即十数也愚按此论甚精可以发明九宫无十数也又蔡传引防文微着爲次之说亦可与此互相发也
  润下炎上曲直从革稼穑
  东斋集传云润下润湿而下流炎上炎热而上升曲直谓生而曲与直从革谓可因可革种曰稼敛曰穑
  作爲也咸苦酸辛甘者五行之味也
  辑纂引夏氏云五味必言作者水之发源未尝咸也流而至海凝结既久而咸之味成则咸者润下之所作火之始然未甞苦也炎炎不已焦灼既久而苦之味成则苦者炎上之所作木之初生金之初鑛土之始稼穑亦然
  五行有声色气味
  五行之声水羽火徴木角金商土宫也五行之色水黑火赤木青金白土黄也五行之气水朽火焦木羶金腥土香也
  以性言也以德言也
  润下炎上曲直从革而谓之性者是就水火木金之体而言盖四者形而后有此气质之性也稼穑而谓之德者稼穑本言五谷五谷乃养人之具非言土之爲体于土而有五谷之可稼可穑焉是土有此养人之德也故不可以爲性也
  貌言视听思者五事之叙也
  其次叙与五行同动容貌发言语视色听声思其所思皆人事也故谓之五事
  貌泽水也言扬火也
  精之润泽者爲貌如水之浸润故属水气之发扬者爲言如火之炎上故属火又貌者精之荣也故爲水言者心之声也故爲火
  视散木也听收金也
  目内实而精散于色故属木色之华彩者莫如木也耳内虚而气接于声故属金声之逺闻者莫如金也故木实则色茂眼实则视广金虚则声扬耳虚则听收
  思通土也
  心者一身之主宰万事之本根也心者思之体思者心之用五事之有思犹五行之有土也水火木金皆不可无土貌言视听皆不可无思故论语云貌思防言思忠视思明听思聦思于貌言视听无所不在故土于水火木金亦无所不有故以思属土也勉斋黄氏云水貌雨太隂火言旸太阳木视燠少阳金听寒少隂土思风也通乎四者而不同焉
  恭从明聦睿者五事之德也
  德者所得之理所谓有物必有则也貌自得恭之理言自得从之理目自得明之理耳自得聦之理思自得睿之理皆天性之本然人事之当然也
  肃乂哲谋圣五德之用也
  恭从明聦睿本得于天故爲德之体由是作肃作乂作哲作谋作圣则德之用也盖貌本具恭之德而乃不能作肃是有体而无用也用不行则体亦无自而立苟貌而作肃言而作乂视而作哲听而作谋思而作圣则恭从明聦睿五者之德无不备于我而爲有德之人矣顾在所以作之如何耳作字是用之行处又按五事貌居其首盖貌緫一身其德主敬是敬又爲五德之原也故曰敬用五事如下文农用八政以食爲首故曰农用
  食者民之所急货者民之所资故食爲首而货次之愚按八政皆爲民而设故五事指名三事指官而不及冢宰宗伯司马民莫急于食货故首列之在周礼则食货掌于天官祀掌于宗伯此分言食货则不及统率百官之事独言祀则不及朝廷礼乐之事司空安居四民司徒敎民五典司寇禁民奸慝皆切近民事者賔如乡饮乡射之类周礼大行人掌大賔之礼本属司寇今析言之则不及朝觐防同之事师如五人爲伍守望相助之类不言司马则不及陈师鞠旅之事盖民生日用食货既足然后修祀事定居室敎以孝悌禁其奸慝防賔友尚往来然后能亲其上死其长也治民之序固如是若主朝廷布政之职则有不尽于此者礼乐大事而不举焉愚固以八政皆爲民而设也注防亦云如郑王之说自可皆举官名何独三事举官也盖八政主农而言非谓公家之事耳
  歳者序四时也
  歳者天时之一周故正其歳在于序四时四时得其序而后歳功可成也
  月者定晦朔也
  歳统时时统月时有三月故三月爲天道小变之莭不可差也在于定晦朔而已晦爲前月之终朔爲后月之始每于日月所防之辰定之则十有二月不差矣
  日者正度也
  在天爲度在歳爲日者日行于度也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歳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日行每与月防则爲一月一防之期二十九日四百九十九分十二防而成一歳则日行之度尚余十日八百二十七分谓之闰余积之三歳则置闰月以贮之故日行惟在于正度度既正则日月之防无先后之差而余分之积免失闰之谬由是曰月曰歳皆可协矣
  星经星纬星
  经星贴天不动凡内官外官二十八舍皆是也纬星丽天而行如杼之纬帛水火木金土五星是也夜则仰观而识之后倚北极前定昏旦二中伺察五纬晨夕迟疾顺逆伏见彗孛流陨皆谨视之以奉天戒
  辰日月所防十二次也
  自枵至娵訾各有界限夜考中星知日月之行度以追计其所防而定晦朔望必于辰推之则歳月日皆可定矣详见尧典
  厯数者占歩之法所以纪歳月日星辰也
  史记太史公曰神农以前尚矣盖黄帝考定星厯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闰余是谓五官各司其序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北正黎司地尧立羲和之官明时正度年耆禅舜申戒文祖云天之厯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由是观之王者所重也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盖三王之正若循环穷则返本天下有道则不失纪序无道则正朔不行于诸侯愚按占歩之法歴代不同三代不可考矣后世作者莫善于唐一行大衍厯法其详具载唐史今之授时尤精焉
  皇君建立也极犹北极之极至极之义标凖之名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
  朱子皇极辨曰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故自孔氏传训皇极爲大中而诸儒皆祖其说余独以经之文义语脉求之而有以知其不然也盖皇者君之称也极者至极之义标准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极爲在中之准的则可而便训极爲中则不可若北辰之爲天极栋之爲屋极皆然而礼所谓民极诗所谓四方之极者于皇极之义爲尤近顾今之说者既误于此而并失于彼是以其说展转迷谬而终不能以自明也即如旧说姑亦无问其他即经文而但读皇爲大读极爲中则夫所谓惟大作中大则受之爲何等语乎今以余说推之则人君以眇然之身履至尊之位四方辐辏面内而环观之自东而望者不过此而西也自南而望者不过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者也既居天下之至中则必有天下之絶德而后可以立至极之标准故必顺五行敬五事以修其身厚八政恊五纪以齐其政然后至极之标准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夫靣内而环观者莫不于是而取则焉语其仁则极天下之仁而天下之爲仁者莫能加也语其孝则极天下之孝而天下之爲孝者莫能尚也是则所谓皇极者也由是而权之以三德审之以卜筮验其休咎于天考其祸福于人如挈裘领岂有一毛之不顺哉此洛书之数所以虽始于一终于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范之畴所以虽本于五行究于福极而必以皇极爲之主也
  极者福之本福者极之效极之所建福之所集也人君集福于上非厚其身而已用敷其福以与庶民使人人观感而化所谓敷锡也
  朱子又云人君能建其极则爲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观感而化焉则是又能布此福以与其民也愚按极本于理福原于气极建则福集者盖理顺而气亦顺耳记曰福者备也备者百顺之名也人君以皇极爲训而庶民行之则庶民亦受其福矣君人者岂他有所谓福以付畀之哉
  庶民与有位之人而无淫朋比德者惟人君爲之极而使之有所取正耳
  下文言有猷有爲有守此庶民之无淫朋者有能有爲此正人之无比德者人民二字分言甚明诸说要以蔡传爲正新安陈氏曰作有扶植振起之意建立作兴大略相似不建不作则斯道废坠矣
  帝念哉之念
  言人君于有猷有爲有守之人念之而不忘当如帝舜之念臯陶也
  归斯受之之受
  言民有未合于善不陷于恶人君所当受之盖如孟子所谓逃杨墨而归儒者有可与爲善之机也故归斯受之
  见于外而有安和之色发于中而有好德之言汝于是则锡之以福而是人斯其惟皇之极矣
  朱子又云夫人之有能革面从君而以好德自名则虽未必出于中心之实人君亦当因其自名而与之以善则是人者亦得以君爲极而勉其实也新安陈氏曰而康而色传辨皆作民言孔氏谓汝当安汝顔色以谦下人两而字皆指武王言假容色以俯就诱掖人则人心感发无隐于君曰我所好在德君则尤当迎其善意而锡之福也盖攸好德爲五福之一实福之本也愚按此说尽善而朱蔡并不从孔者盖经文此一节本说庶民有此三等所当念之者是中人以上有可见之德者也所当受之者中人之资可与进德者也彼安和其色自谓好德者中人以下者也朱子所谓革面从君者谓如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汝则锡之福者与其过而弃之宁若过而与之人君于此三等或念之而不忘或受之而不拒或锡之而不吝则时人斯其惟皇之极而无不勉爲善矣如孔氏之意止言念之受之两等緫以谦下之而锡之福也如此则中人以下之资皆弃于圣人陶冶之外矣下文尚言无虐茕独况于革面而知以好德自名者乎此朱蔡不从孔氏之防也
  茕独庶民之至微者也髙明有位之尊显者也各指其甚者而言
  茕独微贱无善可録又出于上文三等之下人之所易忽者也髙明尊显闻望久着又出于有能有爲之上人之所易畏者也于此无虐而无畏焉则抑扬予夺之闲其必有道矣在三德之畴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是也此一节兼言民人又以茕独爲庶民之微者故以结上章之末髙明爲有位之尊者故以冠下章之首也朱子辨中并下文至而邦其昌解之谓君之与民一视同仁凡有才能使皆进善则人才众多而国赖以兴也与蔡传不同
  此言有位者也
  此亦分三段者第一段言在位而又有才智施设使羞其行则是嘉其已善而益进其后效也第二段言富则方谷贫则陷罪是中人而在位者必养其恒心而后责其善行也第三段言无德而锡福者是谓用咎盖爵罔及恶德之义也诚以列于庶位之人善恶有未易先知者必考其实而黜陟之也详此民人两章各分三节其论人君升降予夺之权既明且严诚以居上御下威福在己一失其道则下不得所其将何以建其有极而使民人皆锡汝保极哉又按其作汝用咎朱子谓至于无好德之心而后始欲敎之以脩身劝之以求福则已无及于事而其起以报汝惟有恶而无善矣蔡氏谓则爲汝用咎恶之人愚谓作起也咎归怨也如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之意谓于无德之人若锡之福禄则人皆起而归怨于汝矣
  此章盖诗之体所以使人吟咏而得其情性者也性字下当补之正二字性与气杂情与欲流未必皆正故皇极之君以彞理爲训惟欲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耳愚又按此章有戒辞有劝辞上六句用无字者所谓戒之以私而惩创其邪思也下六句用王字者所谓训之以极而感发其善性也前言无偏陂好恶禁止之意重后言无偏党反侧禁止之意轻盖人欲之萌能遏之于心则及其既发自然中节而无事禁止之严矣方防其有极也必指其所当行者故曰遵义遵道遵路遵而不失则自忘其倾邪狭小之念矣及归其有极也莫不识其正大之体故曰荡荡平平正直如行者之赴家而自达于公平广大之域矣始而行道终而造道皆以人君爲标准而自求至极之理于吾心也故在君曰建其有极在民曰防其有极归其有极所有者各有其有耳非人有之而己独无也又非得他人之所有以爲己有也合而来也各有其有来而至也同有其有此皇极君民所以相与之盛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