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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义矜式
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能窒其欲则所循者皆正理能惩其忿则所措者亦此理盖喜怒人情之所不能无者也特患出于作为之私耳茍去其所本无而存其所固有则何往而非王者之公哉何则好者人情之所固有也然有时而流于私欲知其为欲而有以窒之则能好所当好而所循者皆王者之道矣恶亦人情之所不能无者也然有时而出于私忿知其为忿而有以惩之则恶所当恶而所循者亦王者之路矣是知不可有者一己之好恶不可无者王者之好恶箕子之于武王安得不勉其戒一己之作为而遵王者之道路也欤故皇极【云 云】盖尝论人惟一心耳恻隐此心忮害亦此心也羞恶此心贱恶亦此心也天理人欲同行异情私好不可有也而此心之好可无乎私恶不可遂也而义理之恶可去乎而况王者之好恶所闗甚大若而不中节则赏必僣而刑必滥而中节则善有劝而恶有惩不徒一身而已也或者徒见人君以一己之偏私而废天下之中正遂以为好恶之真不可有者彼特见乎人欲之不可有而不知天理之不可无也嗟夫使人君而果无所好则为善者无所劝矣使人君而果无恶则为恶者无所惩矣此箕子安得不戒之如此而勉其如彼哉自今而观善言之好王者之道也而不能不甘于谄谀缁衣之好王者之道也而不能不溺于便佞使夫君人者知于形气为人欲而不可有根于性命者为天理而不可无则凡所以窒其欲而循夫理者无往而非大公至正之道矣安得不戒其所作为而遂其所固有者乎虽然好所当好可也恶所不当恶不可也何哉恶而知其美者公也而恶之欲其死则私矣恶恶如恶臭者公也而疾以恶人之技则非矣使夫人君者知出于一己之使然者不当有合乎人之同然者不可无则凡所以惩其忿而循夫理者亦无往而非大公至正之道矣安得不戒其作为而遂去其所当为乎大抵人情不能无喜怒不能无邪正出于正则为王者之道路失其正则为一己之作为惟不汨于情而亦不灭其性情不流于喜怒哀乐则粹然一出于正而作威作福之权不假他取矣吾观武王之初是时克商而大赉四海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其好恶不可谓不公于天下矣而箕子之陈洪范不徒以作好作恶为戒而复以王道王路为勉者则好恶之虽微而忿欲之害实大前乎禹之所传者此也后乎禹之所当道者亦此也岂可以武王之所已能而废天下万世所当戒者乎宜其反覆言之而不以为凟也或者谓好之与恶既不同情则道之与路亦宜异防而并言之岂箕子之意欤吁是特未喻反覆吟咏之防尔夫道若大路道无异于路也道者适治之路路之无异于道也特以好之于道恶之于路取其音韵之叶而无害于义理之同也读书者兼诗之体而吟咏之则思过半矣
皇极之敷言是彛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人君敷言而纯乎理者固必本诸天下民因言而行其教者尤必颂乎君盖极之敷言人君所以代天而教民者也民能行君之教则自能形诸言而极其尊亲之意者矣昔者箕子之陈洪范谓夫人君以极之理而反覆推衍以为言者是天下之常理也是天下之大训也然岂君之训哉无非本诸天也盖理出乎天言纯乎理则亦纯乎天矣且天子之于庶民其性未始有异也庶民于极之敷言是训而是行焉则可以近乎天子道徳之光华矣其曰作民父母者指其恩育而言此盖极其亲之之意也谓之为天下王者指其君长而言此盖极其尊之之意也吁箕子賛敷言之妙而述其所以感民之深非皇极之盛世其孰能与于此尝谓夫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天不能自以教诸民也必頼夫人君推是理以为言而后能施其教于天下且天下之民其分虽殊而其性之善则一而已由乎至极之理而近乎道徳之光则其尊君亲上之意盖有不期而然者矣茍人君于极之敷言而不纯乎理则非本诸天矣又岂能为法于天下哉庶民于极之敷言而不能行其道则自絶于君矣又岂能归功于其上者哉是故非敷言之妙固不足以感民之深非感民之深亦不足以见敷言之妙矣箕子为武王而详言之者其知道乎今夫所谓皇极之敷者何也即上文敷衍之言也始焉戒之以私而惩创其邪思终焉训之以极而感其善性人君以至极之理反覆推衍以为言而尽其教民之道者是岂一己之私见焉所谓天下之常理者也是岂一人之私言哉盖所谓天下之大训者也本天下之常理施天下之大训非建极之君则不足以语此矣然则训也非君之训也天之训也盖理出乎天而人君修道以为教者无非欲尽其代天之责而已矣言纯乎天则为天之言故曰于帝其训也然所谓帝者亦不过以其主宰而言之耳帝之与天又岂有二哉箕子賛敷言之妙至此始无余蕴矣且天子之于庶民性一而已庶民于皇极之道而吾君敷衍以为言者立则见其参于前是训而不敢违焉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是行而不敢倍焉此所谓无所不用其极者也夫如是则能不自絶逺于君而有以亲被其道徳之光华者矣人徒见夫君焉在上而民焉在下其分若悬絶而不能以相通也又岂知乎其分虽有尊卑之殊而其理则未始有二也其等虽有贵贱之别而其性未始不一也遵乎皇极之理而近乎天子之光则其称颂之词未有不极其至者矣其曰天子作民父母者盖指其恩育于我者而言之也其亲之之意为何如哉其曰为天下王者盖指其君长于我者而言之也其尊之之意为何如哉斯民之意盖以为人君能立至极之标准所以能作亿兆之父母而为天下之王也不然则有其位无其徳不足以首出庶物卓冠羣伦而居天下之极尊矣由是论之君能以理为教故其代天之责无不尽民能从君之教故其颂君之词无不至虽然微箕子之深明乎皇极之理者孰能为武王陈之抑考之经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盖皇极一畴为众畴之纲领也箕子于五皇极之下又焉得不详言之哉曰皇建其有极又曰惟皇作极者盖深言乎极者人君之所当建者也至此而复賛敷言之妙以为人君之言纯乎理则君即天天即君矣会极归极之民忘乎人欲之私而达乎天理之正又焉得不归功于其上哉论至于此则知君之所以建其极与夫民之所以用其极者又岂有他道哉亦曰本诸天而已矣
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
知圣人之教本乎理则知圣人之教纯于天盖天者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君代天以敷教必即夫天之理以为教是君之训即天之训岂有二乎哉人徒见极之言敷于君孰不以为教之出于君也岂知是教也乃天下之常理而无一之不本于天乃天下之大训而无一之少戾乎天审如是则训非君之训也乃天之训也教之理出于天而君之教纯乎理纯乎理即统乎天矣此圣人所以与天为一欤【云 云】夫圣人有所继天立极叙典秩礼必归之天命徳讨罪必归之天圣人岂神道设教者哉无他天者理而已矣圣人之举动教诏无往而不纯乎天矣然则皇极之敷言谓其出于圣人可也谓其出于天亦可也且自是理之主宰而言谓之帝且自是理之赋予于人则谓之彛自其品节防范于圣人则谓之训自其可为标准于天下则谓之极初非有二道也然天能赋人以极至之理而不能使之不失其彛常之性君能教人以极致之训而不能外夫彛常之理天有此理而君有是训训之出于君即理之出于天者为之也又乌可岐而二之哉今夫皇者君之称极者标准之义极而谓之皇极者明人君当以身立极而使四方有取正也故以是极至之理敷之为训焉非有甚髙难行之事惊世絶俗之言也偏陂好恶不使存诸心偏党反侧不使见于事遵义遵道遵路以由乎人伦日用之常荡荡平平正直以不失大公至正之理所以开其精微其蕴奥者非圣王别立一道以为训也语父子而训之以极其仁仁即天所赋之理也语君臣而训之以极其义义亦天所赋之理也是理也乃天下之常理而无一之少戾乎天则是训也乃天下之大训而无一之少拂乎天圣人盖与天浑然而无间矣君之训独非帝之训乎吾今而后知天命之性人不能不禀之于天而修道之教天亦不能不有待于圣人也人徒见正五典而使之益厚用五礼而使之有常君之责也而不知五典出于天叙五礼出于天秩人君特因而惇庸之耳是岂有待于人为而亦岂人所得为哉昔者成汤以克绥厥猷为君后之责矣而原其所自亦不外乎上帝所降之岂不以天能赋是理以为人之性君能明是理以复人之性君之所为无异乎天之所为也箕子所明天人一贯之道哉
曰雨曰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
惟庶征既无不顺则微物亦无不盛夫征出于天而验于物者即其在物者观之而在天者可得而见要皆原于天之顺也昔箕子推衍庶征之畴谓夫雨燠寒风之在天者不一今皆以时而至无一之或缺无一之或紊故宜物类之微如庶草者皆极其生意之盛庶草且然则物之大者从可知矣然则在天虽有五者之徴而主于顺时则一也易有之曰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暄之故万物不可以无风之散雨之润亦何可无日之暄哉又曰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嵗成焉是万物固不可暑之不来亦何可寒之常往哉故天之生物必备夫五者而后足以成生物之功然五者有一之不得其时则在天为不顺而在物亦不遂矣今宜雨而雨宜而是雨之应夫时也当燠而燠当寒而寒当风而风是燠寒风之应乎时也时者不先不后适当其可乃庶徴之俱不可失者庶徴之时大矣哉然或有而无雨有寒而无燠有寒燠而无风是不可谓之备常雨而不旸常而不雨常寒常燠而常风是不可谓之叙今也合五者而论未尝有一之偏胜皆来备而俱有其应分五者而论未尝有一之愆期皆以叙而各得其宜也天之运行既见于庶徴者如此孰谓生物之机有或息者乎万物之生意也有不盛者乎夫物之在天地间惟草为至微之物而间不期根本之众无不至于勃然而长蔚然而盛天道庶徴之顺其时于此可见矣盖举草而言则凡天下之物生机畅茂自勾萌甲折而至于枝叶华实无一不盛者皆不待言而知也向使当而雨则雨非其时而大水无麦矣当燠而寒则寒非其时而雹冻谷矣推类而论茍一或极备一或极其无应亦犹是也故箕子于此五者之下总以时之一字者足以见其为休徴也甚矣天道之庶徴不休则咎二者必有于此而已矣故箕子于下文五者之目皆系之以恒之一字者又可见其为咎徴也咎徴既见则庶草之不蕃芜不待言矣然在天为五行雨燠寒风于五行各有所属在人则为五事五事之或得或失而休咎各以类应是人事有闗于天道且休咎不同又有以系于一嵗之利害一月之利害一日之利害者亦验于王与卿士之职也使嵗月日时无易则百谷用成百谷用成则庶草蕃芜矣非徒是也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是天道验于人事矣岂徒见之物哉
王省惟嵗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嵗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
君臣之职验于天时者有不同天道之顺验于人事者皆有序此君臣之皆尽其道而休征之所感也且王者之得失其征以嵗卿士之得失其征以月师尹之得失其征以日是君臣职任有大小而验于天时者有不同矣今嵗月日之间而雨燠寒风各以时而至于是百谷用是而成政治用是而明俊民用是而章显而家用是而平康则天道之顺有以验于人事矣故即人事之顺而念其感于天道之本则君臣之得失可见矣洪范九畴皆天人之大法而箕子尤详于庶征者何哉盖五行五事八政五纪皆所以立皇极之体而未言其效三徳推皇极之用而稽疑则决之于天庶征则以其感应之自然者验之于人也人事有得失之殊则天道有休咎之征若形影之不违若桴鼓之相应于此有以见天心之甚可畏而皇极之建不建皆在是而决矣然则为君臣者可不恐惧修省乎然彼时之适然而不加意又岂足以言天人之际哉今夫王统卿士卿士统师尹犹嵗之统乎月月之统乎日也尊有以统乎卑大有以统乎小故王取象于嵗其得失征于一嵗之休咎焉卿士取象于月其得失征于一月之休咎焉师尹取象于日其得失征于一日之休咎焉今也雨燠寒风之应见于嵗月日之间皆以时而至则必无所谓愆阳伏隂也则必无所谓凄风苦雨也太和流行育万物黍稷穜穋之得宜如京如坻之富积而百谷有以用成矣礼乐政刑之明备纪纲法度之振举而乂有以用明矣君子之彚进也黎献之愿臣也而俊民皆用章室家之相庆也天下之和平也而家之平康又何如哉然则人事之序又皆本于天道之顺而天道之顺非君臣之尽其职乎职尊者所理者大而要职卑者所理者小而详于心术者虽精微而不可知著于天道人事者则昭章而不掩天人感应之际真可畏矣昔夏之方懋厥徳则罔有天灾其子孙弗率则皇天降灾矣天岂有意于降灾降祥哉所以致是灾祥者在于吾君臣而不在于天也箕子陈洪范之畴以王与卿士师尹分象乎嵗月日而其下以休征咎征对言之且又先以省之一字焉其垂训之义逺矣故自稽疑庶征福极皆以皇极之效言之所以推其用稽疑之有吉有防庶征之有咎有休而九畴之终则以福极对言之皆所以极天人交际之理而示天下后世者无余蕴矣嗟夫君相造命者也妖孽灾异未尝不因乎人而休嘉百祥未必皆本于天也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其此之谓矣
旅
王乃昭徳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明王颁分器以劝下者有其序诸侯宝分器以尊上者无异心盖王者之施仁虽有亲踈之殊而诸侯之尊君则岂有亲踈之间哉召公之告武王其亦审于此矣谓夫王者昭徳所致之方物于异姓之邦固以劝之无废其职而分宝玉之器于同姓之国又以劝之益厚其亲是王者之颁分器无亲踈之别矣然王者所颁之分器非徒物也实徳之致也诸侯又岂敢轻易其物哉故皆以徳视其物焉则所以宝是器而尊上者曷尝有亲踈之间乎此古昔盛时所以怀诸侯之道也昔者明王有天下列为五等之爵亲亲之恩尊贤之义棊布星列环卫京师所以公天下之意厚矣而又有分器之颁以益尽其怀之之恩于是伯叔甥舅无间于亲踈之殊水木本原咸尽其翼戴之心徳被于逺而方物之举至徳洽于迩而分器之是宝明王之天下其盛固如此哉且方物之来君徳之所致也而王者不敢私其物焉乃昭示其徳之所致以及于异姓之邦如分陈以肃慎氏之矢是也宝玉之器又方物之贵者矣王者亦不敢自私焉必颁赐于伯叔之国如分鲁以夏后氏之璜是也昭徳之致固所以示其予之恩而所以劝之者使之无废其职而谨其服命宝玉之分虽所以寓亲亲之意而所以劝之者夫必使之时庸展亲以厚同姓异姓之邦伯叔之国其分固有亲踈也而方物之昭宝玉之分亦各有其礼也王者施恩之序固如此当时诸侯被王灵之宠光承分器之锡予皆曰是器也吾王盛徳之所致也则即物以戴其君者又当何如哉盖以物视其物则易其物必思所以敬其徳矣仰休明之盛徳以镇抚其国家莫不秉流水朝宗之心而尽其维藩维翰之职者又曷尝有同姓异姓之分哉则诸侯尊君者固无间矣观夫王者施恩之有序诸侯之尊君无异心则其上下相与之盛为何如哉昔者西旅贡而召公用训于武王既以明王慎徳而逺迩毕献方物言之复以王者之锡物以劝于侯邦而侯邦即物以戴圣君者言之且反覆于昭徳之致惟徳其物之辞良有以欤嗟夫封建之制莫备于有周懐诸侯之道亦莫盛于有周列爵分土即见于武王下车之初而分器之颁又陈于太保之训其立法之详仁之至义之尽焉奈何周辙既东王纲觧纽齐以甥舅之国而首开専霸之图晋以伯叔之亲而继以世霸之业于是王灵不足以宠诸侯虽鲁以周公之后秉礼之国宝玉大弓不能宝之其视先公之惟徳其物者为何如仲尼伤之故书于防其意深逺矣反覆观之益有感于明王之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