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精义

  明道曰射求正诸己主于容体不専以中为善也与为力而射者不同科此古之道也
  伊川解曰射有五善不必専以主皮为功也功力非一端苟有可取不必同科也古者取善之周也 又语録曰为力犹言为功射有五善为功不一故曰不同科所谓五善者观徳行别邪正辨威仪【云云】横渠曰君子之射以中为胜不必以贯革为胜侯以布鹄以革其不贯革而坠于地者中鹄为可知矣此为力不同科之一也
  范曰射求正诸己故以观徳不必以主皮为善与为力而射者不同科也若専取于中而无其徳行则是尚力而已君子不贵也诗云不失其驰舎矢如破若王良之御为之范者不主皮之谓也为之诡遇者为力之类也
  谢曰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中多者得与于祭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中少者不得与于祭射而贯革主皮也射而不贯革不主皮也虽不主皮然无害于中则比于礼乐亦可见矣主皮不主皮以其力之不同也
  杨曰容节可以习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故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言古之道以正今之失尹曰射有五善不必専以主皮为功也功力非一端苟有可取不必同科也古者取善之周也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范曰事若无益而不可损若无有而不可亡存其名而实不去覩其物而礼不废者告朔之饩羊是也子贡知爱羊而不知爱礼是养其小体而亡其大体也故夫子诲之使知礼之为重而费不可以苟省也谢曰当是时告朔之礼已亡是以子贡欲去饩羊礼之存亡何与于一羊圣人以为羊存则政举将有所考譬犹以薪火也是以夏之政虽衰禹之礼未亡故汤得而用之商之政虽衰汤之礼未亡故文武得而用之夫子又安知不有王者作将举而措之天下乎是以爱之然而惜乎其终废也三代之后虽有志之士以兴斯道为己任者终不可得以其文不足故也
  杨曰告朔诸侯所以禀命于君亲礼之大者鲁不视朔自文公始故子贡欲去其饩羊也夫饩羊存则告朔之名未泯也虽无禀命之实不犹愈于其已乎饩羊去则礼随而亡矣孔子所以爱其礼也
  侯曰羊存则礼存羊亡则礼亡礼之存亡固不在羊亦其物也故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羊存则后之习礼者举之易故也
  尹曰礼废矣羊存犹得以识之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謟也
  伊川解曰当时事上之礼简也 又语録曰事君尽礼在它人言之必曰小人以为謟圣人道洪故止曰人以为謟或问孔子尽礼人以为謟礼与謟异矣謟何疑于尽礼曰当时事君者于礼不为尽也故以讥圣人非孔子而言必曰小人以为謟也孔子曰人以为謟而已圣人之道大徳宏故其言如此
  范曰事君不尽礼者君有过必不犯是以常为謟也事君尽礼者君有过必犯是以不为謟也
  谢曰观郷党之所记与拜下之语可以见夫子之尽礼于君也鲁衞之君以徳则事我者也亦何可当斯礼然圣人所以必尽礼者以其畏天命畏大人故也自其不知天命不畏大人者观之宜以为謟矣圣人且以我为有义不可也且以人为无义不可也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謟云者其言非怨非怒直以待知者知此道也不期于自明也孟子人尝以为不敬齐王矣其言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道则直矣与夫子所谓事君尽礼人以为謟其立言则异圣贤之分固如此 又曰孔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謟当时诸国君相怎生当得圣人恁地礼数是他只管行礼又不与你计较长短与上大夫言便訚訚如也与下大夫言便侃侃如也冕者瞽者见之便作过之便趋盖其徳全盛自然到此不待勉强做出来气象与孟子浑别孟子説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犹自叅较彼我未有合一底气象
  杨曰如拜下之类则拜上者宁不以为謟乎
  尹曰叹当时事上之礼简也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范曰圣人之言出于天理而未尝以私意凿也若天地之于万物大者与之大小者与之小此贤人所以不及也
  吕曰使臣不患不忠患礼之不至事君不患无礼患忠之不足
  谢曰不能使臣以礼谓之以贵治贱则可非为君之道不能事君以忠谓之以贱事贵则可非为臣之义观后世视之如土芥畜之如犬马然后知三代之君以礼使其臣也诗不云乎中心好之曷饮食之此以礼使臣也观后世视之如国人疾之如冦雠然后知三代之臣以忠事其君矣诗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此以忠事君
  杨曰鹿鸣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焉君使臣不以礼则臣虽欲尽忠不可得也
  侯曰君使臣以礼尽君道也臣事君以忠尽臣道也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知礼知忠则诚敬之道立而仁矣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孔子对曰以礼以忠君臣之道尽矣圣人之言无精粗逺近顾知之者如何尔以礼尽忠虽尧舜不过如此伊川先生曰圣人之言其逺如天其近如地者此也
  尹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
  子曰闗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明道曰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不淫其色是乐而不淫哀窈窕思贤才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是哀而不伤伊川解曰乐得淑女非淫其色也哀思之切无伤善之心也切于色乃伤善也 又语録曰大凡乐必失之淫哀必失之伤淫伤则入于邪矣唯闗雎则止乎礼义故如哀窈窕思贤才言哀则思之甚切以常人言之直入于邪始得闗雎则不然故不至于伤则其思也亦异乎常人之思矣
  范曰此言其声之和也求之诗则琴瑟钟皷乐也寤寐辗转哀也乐者【阙】之事哀者【阙】之事淫者乐之过伤者哀之深也发而不中节则不和不和则无以为闗雎矣
  吕曰哀谓恻怛至诚而已如礼传所谓无服之丧内恕孔悲也
  谢曰乐得淑女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闗雎之义也孔子于此非特论闗雎之义因示天下以性情之正而淫伤非性情之正也乐而不淫无恶于乐也哀而不伤无恶于哀也闗雎之义发乎情止乎礼义是以圣人有取焉能知礼乐正反之节而善养其性情者不过如此与乐而淫哀而伤非特相近而不同也惟深于道者可以黙而识之矣游曰常情之哀乐皆出于私意故其乐必淫于已其哀必伤于人闗雎之乐在于得淑女则异乎人之乐也故不淫其色其哀在于思贤才则异乎人之哀也故无伤善之心先王之用心忧乐以天下而已故太姒所以冝为文王之配
  杨曰乐得淑女而已故不淫哀窈窕思贤才而已故不伤
  尹曰以诗考之谓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是乐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哀而不伤也钟皷琹瑟乐也寤寐辗转哀也然则乐不失于淫哀不失于伤其声之和发而皆中节者也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諌既徃不咎
  伊川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谏既徃不咎者大槩相似重言者所以深责之也如今人嗟惜一事未尝不再三言之也 又曰社本主字文误也
  范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指诸掌君有问焉则宜对以义何取于木而又曰使民战栗孔子深非宰我戒以言之出不可不慎其以此故欤吕曰使民战栗者哀公之言也哀公为政将以刑威民故縁周人以栗之説而为解以传会其意宰我知松柏栗皆所以宜木而非所取义不为之辨故孔子以三言责之盖哀公初有此意尚在可救不可便同成事遂事之比
  谢曰各以其土之所宜木以为主从古以然故宰我因哀公之问以三代所宜不同对之哀公不知其意而曰使民战栗失之矣宰我阿其意而不能辨之也子闻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谏既徃不咎言哀公此语非成事尚可説也非遂事尚可諌也非既徃何不可咎也
  杨曰已成不及改故不説春秋传曰大夫无遂事遂言専也遂事非己所当与故不諌既徃而咎则责人无己矣皆君子不为也哀公问社而宰予以所宜木对哀公曰使民战栗则失其防矣由是而使民必有非其道者然哀公之言非此三者之谓宰予所宜救正也而莫之救孔子是以言之以正宰予之失
  侯曰社三代各以其土之所冝木为之故不一也哀公问社于宰我而宰我以松柏栗为对哀公有意于刑威故曰使民战栗宰我不能正言其事哀公之言未为成事遂事与夫既徃孔子所以责其不説不諌不咎也
  尹曰古者各以所冝木名其社非取义于木宰我不知而妄对故夫子责之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伊川解曰谓管仲器小非止谓不知礼也或问其知礼乎故答以不知器大则自知礼矣
  范曰扬雄曰大器其犹规矩凖绳乎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噐大器则王者之事也夫惟器小是以有三归反坫礼者理也臣无君之事而僭君之礼岂理也哉
  谢曰杨子云齐得夷吾而霸仲尼曰器小请问大器曰大器其犹规矩准绳欤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此説非是孔子之意直以管仲为不可大受也管仲相桓公覇诸侯一匡天下民受其赐其功大矣然君淫亦淫君奢亦奢则其得君而専国政岂以天下为心哉不过济耳目之欲而已曾不知有三归官事不摄树塞门与反坫于汝何加焉甚可鄙贱犹儿女子得意于衣服稠衾之间谓之小器不亦宜乎夫子于管仲何诛焉盖欲指示学者使知先立乎大者然后可以语道矣
  杨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噐盖非王佐之才虽能合诸侯匡天下其器不足称也己正学不明而玉覇之略混为一途故闻管仲之器小则疑以为俭以三归具官告之则又疑其知礼而不知其所谓噐小者有不在是也盖世方以诡遇为功而不知为之范则不悟其小宜矣
  尹曰奢而犯礼其器之小可知杨子曰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噐
  子语鲁太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伊川解曰乐始翕如纯如皦如至于绎如非通于乐者孰能知之
  范曰蒙司聴而所知者音也故语之如此然因声以求其义则乐亦可知矣圣人守其义而阐其文究其始而要其终故其本末皆不废也
  谢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为乐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浊髙下如五味之相济然后和故曰从之纯如也合而和矣欲其无相夺伦故曰皦如也所谓无相夺伦者岂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连如贯珠可也故曰绎如也以成乐之声音尽于此而已
  杨曰众乐并作故翕如也无相夺伦从之纯如也可观其深故皦如也终始之绪不可乱故绎如也以成夫鲁太师鲁之司乐者宜知乐矣而孔子告之者盖周哀礼壊乐亡乐之不得其所久矣夫子自卫反鲁正之至是始得其所焉故语之
  侯曰五音六律具而为乐始作翕如合也从之纯如合而和也合而和则皦如明白无相夺伦故绎如而成也乐至此则尽美矣
  尹曰乐始则翕然而盛其从也纯然而和皦然而明及其成也绎然而不絶非通于乐者孰能知之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乆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范曰封人之于夫子见而知之其言如此亦可谓善观圣人矣夫子所以语封人者不传也独记封人之言而其才之高下可知亦可谓善论贤人矣
  谢曰天下有道圣人逹而行有枝叶天下无道圣人穷而辞有枝叶此孔子所以鸣道于衰周之时也以木铎振文教况之不亦宜乎封人之意以为斯文微夫子则后世其如折衷何顾以道未丧于天下也何必进而抚世哉如封人可谓知夫子矣故弟子特记之
  杨曰斯文之兴丧天也天下虽无道而文实在兹是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也何患于丧乎木铎振文事故也
  侯曰圣人不作处士横议道之不明不行也天下疑其丧矣封人见孔子则知其道在是矣故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言兴斯文者在夫子也
  尹曰木铎施政教所振也以况夫子复何患于道丧乎当是时也仪封人尚能识之而人君莫有用之者则时之不幸也可知已矣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伊川解曰一有之失者故未尽善 又语録曰成汤放桀惟有惭徳武王亦然故未尽善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耳 又曰武未尽善非是武王之乐未尽善言当时舜之乐则尽善尽美武王之乐则未尽善尔 又曰説者以征诛不及揖让曰迹故不及然其声音节奏亦有未尽善者乐记曰有司失其也若非有司失其则武王之志荒矣孔子自衞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是知未正之前不能无错乱者
  范曰韶与武其徳不同其声亦异也乐所以象其徳徳之所至圣人不加损亦不加益焉汤有惭徳其自知明也武虽欲为韶亦不可得矣其未尽善亦武王之所知也
  谢曰揖逊之事天与之人与之征诛之义顺乎天而应乎人也圣人岂有二心哉如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事故如此征诛之义固不如仪鳯之容然圣人岂以我所遇之时不如舜而私自已哉尽美与尽善圣人之意岂不曰舜与武王同道
  游曰王者功成作乐韶武之尽美以其功言之也如观其成功则二圣人之乐皆无余美乃若所遇之事所以致功者舜以绍尧而为韶武以灭商而为武岂可同日而语哉观成汤之有惭徳则武之用心可知矣故尽美者其功也未尽善者其事也犹之周公东征四国是皇是时周室防再造矣其功顾不大哉至于致辟管叔于商岂其所欲乎武之未尽善其事类如此矣
  杨曰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顔渊问为邦则告以乐韶舞则韶之尽美尽善可知矣武之武非圣人之所欲故未尽善也乐以象成故形于声容者如此又曰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唐虞禅夏商周继皆天也圣人何容心哉奉天而已横渠曰舜之孝武王之武圣人之不幸也征伐岂其所欲哉不得已焉耳故曰未尽善也帝王之号亦因时而已非有心迹之异也
  尹曰乐所以象徳故有其徳者则有其声盖不可以伪为故也
  子曰居上不寛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伊川解曰居上以爱人为本主于寛厚礼主于敬丧主于哀不然则无本也何以观乎
  范曰居上则所治者大所御者众故不可不寛寛者为上之本也为礼则敬临丧则哀者理当然也圣人之言惟理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