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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孟精义
游曰人而无信以輗軏为喻何也曰忠信所以进徳而义也礼也以信成之人而无信则中无所主矣以之为仁则蹩躠而己以之为义则踶跂而已为智则诬为礼则伪无所施而可也輗軏大车小车所恃以行者也而有信则大徳小徳所资以进也故轮舆虽备而无輗軏则有车之名而无运行之实人而无信则虽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洁终不可入尧舜之道故其喻如此
杨曰车无輗軏则无以引重而致逺人之于信犹是也故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舎是则不行于州里况天下乎
侯曰信者有诸已也信于仁则为仁信于义则为义信于礼则为礼信于智则不凿不信则无此四者罔人而已犹大车之无輗小车之无軏可行之哉輗軏车待以行者也
尹曰大车谓平地任载之车輗者辕端横木缚轭以驾牛者也小车谓田车兵车乗车軏者谓辕端上曲钩衡以驾马者也人而无信如大车无輗小车无軏言不可行也如是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伊川曰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损益可知黙观得者须知三王之礼与物不必同自画卦垂衣裳至周文方备只为时也若不是随时则一圣人出百事皆做了后来者没事又非圣人知虑所不及只有时不可也 又曰礼时为大湏当有损益夏商所因损益可知则能继周者亦必有所损益如云行夏之时之类可从则从之 又曰秦以暴虐焚诗书而亡汉兴鉴其必尚寛徳崇经术之士故儒者多儒者多虽未知圣人之学然宗经师古识义理者众故王莽之乱多守节之士世祖继起不得不褒尚名节故东汉之士多名节知名节而不知节之以礼遂至于苦节故当时苦节之士有视死如归者苦节既极故魏晋之士变为旷荡尚浮虚而无礼法礼法既亡与夷狄无异故五胡乱华夷狄之乱已甚必有英雄出而平之故隋唐混一天下隋不可谓一天下第能驱除尔唐有天下如贞观开元虽号治平然亦有夷狄之风三纲不正无父子君臣夫妇其原始于太宗也故其后世子弟皆不可使宗才使肃宗便簒肃宗才使永王璘便反君不君臣不臣故藩镇不宾权臣跋扈陵夷有五代之乱汉之治过于唐汉大纲正唐万目举本朝大纲甚正万目亦未甚举【因问十世可知遂推此数端】范曰夏商之礼皆圣人之所作也然而商周继之必有所损益焉所以适时之冝也其或继周者亦必有所损益可知也三代之礼至周而备后世虽有作者亦无以加矣故孔子曰吾从周虽有损益亦不出乎三代而已
扬雄曰继周者未欲太平如欲太平舎之而用他道亦无由至矣
吕曰按殷周已见之迹知理势之必然故可以推知百世
谢曰子张之意以谓逺必有以验乎近亦可谓穷理之言也然意则有尽故圣人不以为然亦不以为不然直畅之以己意而已圣人之意如何以谓在我之前者既以考诸三王而不谬在我之后者又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也因革损益之理出于穷则变而与民宜之不谓纂纣之余一无可因革绍尧之后一无可损益视其理之所在何如耳于此可见三王之用心矣此圣人于因革损益之理可知也继周者或有以圣继圣者乎不可得而知也或有以暴易暴者乎不可得而知也其知所以损益乎不可得而知也不知所以损益乎不可得而知也其唯可以徴诸庶民可以验诸鬼神者虽百世之逺有圣人作其必同乎此其可知也
杨曰三代之礼相因而已非尽革也因时损益救其偏而已后之继周者无以易此故虽百世可知也观孔子对顔渊为邦之问其损益之理可知也侯曰损过益不及虽百世可知也奚止十世哉三代之损益不越斯而已
尹曰臣问三王之礼不同自画卦垂衣裳至周方备皆因时损益而然也推之则商因于夏周因于商从可知矣后世若能知损益之道虽百世亦由是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謟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伊川解曰不当祭而祭之謟乎鬼神也时多非礼之祀人情狃于习俗知义之不可而不能止盖无勇耳范曰非其鬼而祭之则是非所事而事之也见义不为者所当为而不为也夫可为而不为与不可为而为其失则均故祭非其鬼者为謟见义而不为是无勇也
吕曰謟生于过无勇生于不及也推是二端以明过与不及之害
谢曰此一立义虽异而意则相循隂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惟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逺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则鬼神之情状岂不昭昭乎若夫不知不仁者不足以与此亦岂知鬼有不神者乎而又当政教失礼义废之时则非所祭而祭之者宜其纷如也圣人于此时欲骤而语之则无证欲秩之以礼则无位其忧深思逺之所为以谓傥能知所祭而祭之则鬼神之礼未为不明于天下也祀典犹不丧也盖鬼神之理不明于天下原于非所祭而祭之此其所以祈于不谄焉知謟为可耻而又能勇于不为庻乎经正矣故继之以见义不为无勇也仁且不武盖有如公子家者则知及之而勇不能行者盖有矣然此之所谓见亦岂真所谓见哉使其如见所好则岂不能如父母之爱赤子使其如见所讐则岂不能如鹰鹯之逐鸟雀谓不能为吾不信也恂恂仁者有如吴祐而能抗跋扈之威此可见矣又况于自反而缩者乎
杨曰非享亲报本皆祭非其鬼也徼福于非其鬼非謟而何夫气集义所生也见义不为其气馁矣焉得勇
尹曰臣闻师程颐曰不当祭而祭之謟于鬼神也时多非礼之祀人情狃于习俗知义之不可而不能止盖无勇耳
论语精义卷一下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二上
宋 朱子 撰
八佾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伊川解曰忍为是则何所不能为也
范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自上以下降杀以两而已然两之间不可毫髪僣差君臣上下非礼不定故也陪臣而僣天子乱莫大焉孔子为政先正礼乐则季氏之罪不容于诛矣
吕曰陪臣忍僣天子则降自天子无所不可忍为游曰人臣僣国君之礼是无君也陪臣僣天子之礼是无王也季氏以八佾舞其心遂无王矣是将防本塞源冠履倒施灭天理而壊人伦矣此而可忍孰不可忍也
尹曰舞于礼有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陪臣而僣天子乱莫甚焉忍为是则何所不能为也孔子为政礼乐在所先季氏之罪不容于诛矣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伊川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然皆臣子之分所当为鲁安得独用天子礼乐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袭之弊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僣雍彻故仲尼于此着之
范曰成王赐鲁以天子礼乐惟用以祀周公于太庙非使鲁君亦得而用之也周哀鲁僣窃取而用之习以为常三家僣其君故至于用天子之礼其所由来盖有渐矣夫子力未能诛也则正言之而已
谢曰此一节圣人所伤意不在于僣礼乐特论小人无忌惮也无忌惮则不仁不知何所不至八佾舞于庭不仁者之所为以雍彻不知者之所为雍彻义也容有不知八佾数也岂有不察于汝安乎亦可谓忍矣君子于其所不当为不敢须臾处如负芒刺不忍故也而季氏则忍矣推此心以徃则弑父与君何所惮而不为故曰孰不可忍也岂非不仁者之所为乐之歌非取其声取其义也义与事称则名辨而实喻义不称事则亦何以歌为哉三家者盍自省其亦有穆穆之容乎其亦有相予祀事之辟公乎有此则可以雍彻矣无是事而雍彻辟如猿狙衣以周公之服人不谓之周公鸣鸠傅以冲天之翼人不谓之焦明也故曰奚取于三家之堂三家傥知此理则奚肯以雍彻乎岂非不知者之所为邪
杨曰舞用八佾祭以雍彻天子之礼也而礼之于上下犹冠履之不可易也纳冠于足其可乎舞八佾于季氏之庭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歌于三家之堂则甚夫纳冠于足也虽庸人孺子亦知其不可而季氏三家忍为之则肆为逆乱无不可忍者其为不仁甚矣所谓人而不仁如礼乐何者斯之谓欤
尹曰三家之僣以雍彻祭雍之诗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三家之堂何有于此其无忌惮也如是故并其辞而记之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伊川解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范曰仁者爱人必能自爱其身事得其序谓之有礼得其和谓之有乐惟仁者外有其序内有其和则无不慊乎吾心矣不仁之人不爱其身而由于不正则无礼乐故曰如礼乐何若季氏之八佾三家之雍彻谓之有序有和可乎八佾天子之舞也雍天子之诗也虽僣之而礼乐明甚人末如之何然则礼乐不可僣而人自僣也
吕曰礼乐之情皆出于仁不用礼乐则已如用之则不仁之人何所措手足乎
谢曰礼者履此者也知此则知礼矣乐者乐此者也知此则知乐矣未能造次颠沛由于是以何为此故曰如礼何未能不忧以何为此故曰如乐何造次颠沛由于是非仁不能也则仁亦足以备礼矣不忧非仁不能也则仁亦足以敦乐矣舍表不可求影舍源不可求委则礼乐决非不仁而能也
游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以事父必不孝其如父子之礼何以事君必不忠其如君臣之礼何在宗庙之中上下同聴之而和敬彼且不敬其如宗庙之乐何在族党之中长幼同聴之而和顺彼且不顺其如族党之乐何是其为礼也必伪而慢易之心入之矣岂足以治躬其为乐必淫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岂足以治心
杨曰先王以礼乐合天地之化故大人举礼乐天地将为昭焉不仁之人其如礼乐何
尹曰乐由天作礼以地制皆正理也仁者天下之正理夫人而不仁其如礼乐何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矣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伊川解曰饰过则失实故寜俭丧主于哀故宁戚又语録曰礼者理也文也理者实也本也文者华也末也理是一物文是一物文过则奢实过则俭奢自文所生俭自实所出故林放问礼之本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言俭近本也【此与形影类矣推此理则甚有事也】又曰奢自文生文之过则为奢不足则为俭文者称实而为饰文对实已为两物奢又文之过则去本逺矣俭乃文不足此所以为礼之本又曰华多者少实故礼与其奢也宁俭
范曰夫祭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礼失之奢丧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随其末故曰礼奢而备不若俭而不足之愈也丧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俭者物之质戚者心之诚故为礼之本知本则能礼故大其问
谢曰当定哀时文武之道未坠于地人之目见耳闻朝夕从事于礼者犹不异于先王之文也所以异者特文至而实不至耳文至而实不至斯有勉强不诚之林放独能于頽波之中习矣而察也问礼之本岂不曰先王之意至于如是而已乎盖不如此圣人之于礼不求之人而求之天下稽之度数而稽之性情又不如老庄之徒徒识其末节遂以为忠信之薄厌弃而絶灭之故嘉其问而语其故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论至理则过犹不及论品节则质为近道俭与戚去性为未逺奢与易流于情矣此洪荒之世所以犹愈于文灭质之时也晏子于礼尝过俭矣与难于为上之大夫所得孰多曾子之执丧尝过戚矣与朝祥而暮歌所得孰多知此则三千三百之仪其致一也
杨曰礼始诸饮食故汚樽而坏饮为簠簋笾豆罍爵之饰所以文之也则其本俭而已丧不可径情而直行为之衰麻哭踊之数所以节之也则其本戚而已周哀世方以文灭质而林放能问礼之本故夫子大而告之以此
尹曰文胜则奢质胜则俭当是时也礼有文胜之林放问其本孔子所以大之故曰与其奢也宁俭俭非中然近于本也丧以哀为实故与其易也宁戚亦近本之意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伊川解曰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僣乱无上下之分也 又语録曰叹夷狄且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又曰此孔子言当世大乱无君之甚若曰夷狄犹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范曰天地定位而有君臣所贵乎君臣者有上下而礼义有所措也夷狄虽有君而无礼无义故不如诸夏之亡夫非礼无以为国有国而无礼则亡为愈若诸夏而无礼则又夷狄之不如也
吕曰所贵于诸夏者礼义存焉耳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者盖有礼义以维之此夷狄所以不可弃也
谢曰天下岂有无君之国哉夷狄与中国一也至于论礼乐法度刑政之所加财赋之所出此特其俗耳中国定哀之时陪臣执国命政在大夫礼乐法度谁其尸之安在其为君臣之义也若夷狄之有君令之必聴敺之必从其有如是乎以是度之不如夷狄之有君也
杨曰陪臣用天子礼乐无君甚矣故言夷狄不如伤之也
尹曰孔子伤时之乱曰夷狄犹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亡非实亡有而不能尽其道尔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范曰冉有从季氏夫子岂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圣人不絶于人尽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諌也既弗能正则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诬是亦教诲之道也
谢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祖考此其礼之文非故为等杀以别尊卑盖有至理存焉诸侯不得祭天地大夫不得祭山川亦犹士庻人不敢以他人之祖祢而祭于已之宗庙也而况祭则受福非神福也乃自福也季氏之旅于泰山不过求福而已曽不知祭所当祭福犹不自外至况以陪臣旅于泰山乎泰山虽欲福之亦安得而福之此祭祀之本意也故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杨曰诸侯祭名山之在境内者则泰山鲁所祭也季氏忍僣天子之礼乐矣况其国君乎旅泰山亦无足道者而孔子欲救之盖当是时政之在季氏久矣非鲁之君臣所能正也故欲正其小者为之兆而已易曰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方屯难之时膏泽不敷权移于下政非己出人君之屯也权移于下而欲骤正之取凶之道也故大贞凶小贞吉渐而正之也孔子欲救旅泰山者姑小贞之而已其后昭公卒至败亡失此故也然祭其非所当祭则鬼神弗享矣林放犹能问礼之本况泰山乎言此又以大林放之问也然不以罪冉有盖孔子以为具臣矣故不以是望之也侯曰泰山非季氏所当祭也僣侈为甚故叹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林放犹能问礼之本泰山岂受非礼之祭乎